第 78 章
第 78 章
“老大,咱們就……這麽被放了?您說那個白頭發小子是不是傻?嘿嘿!”
彎鈎吉米跟在老彼得身後,咧嘴開的歪嘴裏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
普通成員互相攙扶着一瘸一拐走得稀稀拉拉,只有托爾和吉米能随侍首領左右。
托爾天生缺陷,平日裏除非生理需要多一個字也沒有,他手上的長刀早被聖地騎士給收繳了去,這會兒正在鬧別扭,臉色難看得像是親吻了癞1蛤1蟆的屁股。
老彼得往身後掃了一眼,抿緊嘴腳步不停。
傻?傻的是你!
兩頓稀粥外加幾個土豆就買下這麽多壯勞力,那個也叫彼得的小執祭聰明得很。他甚至不需要為灰蛇幫這麽多普通成員費心安置地點,只管坐等着收取“份兒錢”就行。
被灰蛇幫送進營地的那些病患就是最佳“人質”,病得頭都擡不起來的他們同時也是幫派成員的家人朋友。如果還保持着缺衣少食的封閉環境,心知此行有去無回炮灰們自然同仇敵忾心甘情願為幫派所用。
但現在他們還活着,能活多久不知道,至少眼下有氣兒在喘,這……可就不好操作了。
明碼标價的收買,往往比私下威逼利誘更讓人難以拒絕。雖然這回教廷來的小子放了灰蛇幫一碼,老彼得敢打賭,最多五天,至少一大半底層成員就會變成對方的忠實擁趸。
他身上還披着宗教光環呢,營地裏還藏了聖光教廷的聖子候選!
幫派骨幹們在附近找到了最寬敞最“華麗”的建築請首領進去休息,一路都保持着沉默的老彼得在彎鈎吉米幫助下踢開沙發上的屍體坐下。
瘦長托爾緊緊貼在他身後,還在為長刀被奪走而生氣。
難耐的寂靜醞釀了十幾分鐘,幹部們頻繁交換眼神差點把眼球給扭傷,終于統一意見一塊注視被挑選出來的倒黴蛋。
被這麽多人綠着眼睛盯着看,充其量不過是個好狠鬥勇街頭混混的人心底猛然打突。
這是……什麽意思?
汗珠沿着發際線骨碌碌滾下額角,用力吞咽了一口吐沫,這個小幹部像是在掩飾什麽那樣粗着嗓子大聲叫罵:“一群婊子養的下賤奴隸,居然敢反抗咱們灰蛇幫,老大,您得為兄弟們做主啊!”
他當然不敢罵聖地騎士,只能将怒火與矛頭抵向聽命打了場漂亮伏擊的奴隸。
算這小子聰明。
幾個骨幹移開視線。
向奴隸們複仇和向教廷複仇完全是兩個概念,前者他們做起來自然肆無忌憚,後者麽……沒有絕對的理由喊這種口號純粹是活膩了找死。
有人張嘴打破平靜的表象,其他幹部立刻跟上。一時之間不大的廳內充斥着各種污言穢語,複述出來只能看到滿篇口口。
老彼得不動聲色冷眼看着幹部們表演大于真情實感的叫罵,等了一會兒覺得情緒差不多到位了,他才把手胳膊從沙發上挪開。
首領終于有了反應,幹部們暗喜不必繼續絞盡腦汁往下演,如雷一般的污言穢語漸漸低不可聞。
在座這麽多人随便拉出去哪個就地打死都算不上無辜,雖然這麽說,他們對自己還是有個基本認知——這就是場徹頭徹尾的敗仗,灰蛇幫根本不是聖光教廷的對手。也就好運托庇于瘟疫肆虐,否則光那幾個騎士便能殺的得他們片甲不留。
“老大,咱們該怎麽辦?還是說就這麽……?”
下首處排在第一位的中年人沒敢把“歸順”二字說出來,不過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說的就是這個。
老彼得掀了掀眼皮,冷然道:“你們怎麽想?”
沒人不怕被剝了皮挂在樹梢上,廳室內瞬間靜得堪比墳地。
滿意的看到幹部們乖乖低頭服軟,老彼得這才緩慢向後靠在沙發靠背上。被他們踢下去又丢出門外的屍體有點滲液,皮革被屍液染出點點綠斑。
他随意擦了一下,習慣性将手掌撐在嘴邊。
“能讓孩子們吃上飯,怎麽能說是件壞事呢?這不是聖光教廷應該做的麽,庇護教徒……我只是有點擔心被帶進營地的病人,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他們,唉,真是造孽。”
老彼得沒有說聖光教廷一句不好,話裏話外卻特別容易引發聯想。
幹部們咂咂嘴品出幾分味道,心裏多少有些數。
第二天清早,沒有資格面見首領的普通成員們從廢棄屋子裏鑽出來,幾人一組想法子湊早飯。
昨晚那個小執祭說得很清楚,幹活、收集物資、照顧病人、拖屍體……無論做哪樣都能換取木簽吃上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不比三天一變全看幹部心情的份兒錢要劃算多了?
別看聖光教廷提供的食物只有稀粥和烤土豆,至少都是能混飽肚子的幹淨食物,總比幫派分配的樹皮草根腐敗臭肉要強。
誰知道那些肉……究竟是從哪兒來的呢。
遠遠望去,營地中間的篝火上白煙袅袅,幾個奴隸奮力用木勺舀着什麽,另外一幫人等着他們忙完了又把桶裏的東西倒進去……如此循環往複。
帳篷裏不時有人進出來往,刺耳的聲響不曾停消。
“淡鹽水!快點!煉金藥水還有嗎?兌稀了每人都分一口。梅爾大人還沒有從馬爾斯市集回來?”
又過了一會兒,騎士們簇擁着一個身形模糊的少年從西邊走來,一行人匆匆忙忙鑽進帳篷,柔和的白光由弱變強,聲嘶力竭的叫嚷變成歡呼。
“這兒有人開始發燒了!他有救了!”
阿明是去年年底加入灰蛇幫的,他本想拒絕幹部的招攬,但是拒絕了就不能留在馬爾斯市集門外接活。阿明沒有辦法,只能加入。
像他們這種連自己名字都不會拼的窮人,根本想不到離開現在住的地方還能去哪兒糊口。阿明的父親也是灰蛇幫成員,前年卸貨時倒黴被壓死了,幫派出面向沒有捆結實貨物的商人要了一筆錢,一個銅板也沒落進遺族手裏。
母親的身體在聽到父親去世的消息時就垮了,妹妹年齡卻還小。從那以後養家的重任就移到這個尚未成年的孩子肩頭。
幸虧妹妹年齡小,枯黃的頭發稀稀拉拉,上下看去渾身皮包骨,這才在瘟疫與饑餓中逃過一劫。
但是妹妹感染了脫水症,幫派成員來家裏拉人時母親擋在床前被一腳踹開吐了血……如果沒有煉金藥水救治,她很快就會死。
他聽到那些人在奇怪帳篷裏的吼聲,他們有煉金藥水!
帳篷裏的全都是脫水症病人,阿明認為他們遲早都會死,可以不去浪費珍貴的物資。但就算藥水被節省下來也不是一個幫派苦力能夠肖想的,他很着急。
妹妹在帳篷裏,看不見摸不着,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死,母親躺在破破爛爛的稻草上就在眼前,可以想想辦法。
昨晚露面的那個少年執祭看上去很好說話,阿明舔舔嘴唇緊緊褲腰帶,下定決心。
“你……這是今天上午來的第三趟了吧?好小子!”
負責發放木簽的是個中年執祭,第三次将手中木簽遞出去:“一袋小麥粉,半塊黃油,半碗燕麥,還有兩具屍體,給。”
他面前的大男孩手長腿長,臉上帶着幾分拘謹,正弓着背不斷揉搓衣服扣子。出于憐憫,執祭湊近過去壓低聲音透露了一些內部消息:“早上梅爾大人才從上城區帶了物資回來,你先別走,通常第一鍋糊糊裏都是好料!”
阿明眼前一亮,諾諾謝過執祭,攥着一把簽字圍在篝火旁等待。
和他一樣的灰蛇幫成員裏沒有誰敢留在這兒,昨晚的教訓太過深刻,好多人頭都被打破了,胡亂包裹一下就得早早起來做事。
如果還有得選,阿明也不想無所事事站在篝火旁發呆,往返忙碌的奴隸和執祭們時不時掃過來一眼,看得他渾身上下哪哪兒都不舒坦。可是只有留下他才能掙到機會,否則就只能眼睜睜看着母親死去。
太陽升起後那個灰白發色的黑衣小執祭又出現了,他紮着袖口,白色丘尼卡不小心露出一角,只要別看臉這副毛糙活像不修邊幅的鄰家小夥伴。
他生得太好了,阿明敢對着太陽發誓長這麽大也沒見過比“彼得執祭”更漂亮的人,無論男女。
只見執祭少年讓人先将鐵鍋裏翻滾的熱水舀走,下一秒他就眼也不眨的朝冒白煙的鍋裏丢了半塊黃油。
還挺眼熟,這黃油好像就是阿明從幫派駐地偷來的那塊。
黃油遇熱既融,彼得執祭端着一大盆細碎菜葉子倒下去,滋滋啦啦的香氣“砰”一下炸開。
阿明眼睛都快看直了——雞蛋!鹹肉碎屑!牛奶!濃稠的小麥粉糊!
怪不得每個月來收份兒錢的幹部總會埋怨漂亮婆娘太費錢,這麽漂亮的人就該吃這些好東西。
艾爾洛斯忙了一夜沒合眼,一回營地就發現沒人有空煮早飯。昨天灰蛇幫送來的病人躺滿半個治療點,奴隸和執祭們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都撲在搶救上了,要不是白1嫖到一群本地勞動力,今天營地就得停擺。
他握着木鏟奮力攪合蔬菜糊糊以免糊底,眼見身邊站着個陌生少年,想也不想擡起下巴就喊他幫忙:“你!就是你,手洗幹淨了嗎?快去洗手,然後來幫忙!”
阿明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好運就這麽落在頭頂。他急急忙忙将簽子塞進腰帶,問了好幾個人才知道要去專門的地方用洗手塊和熱水洗手。
等他再回來,彼得執祭飛快遞過木鏟,随手從包袱裏翻出一截肉腸用力切割。
有肉還有鹹味的肉腸被切成小指甲蓋大小的肉丁,倒進糊糊裏沒過多久就煮得膨脹。阿明偷偷咽了口口水,他打定主意要把這頓飯省下來留給母親,要是弄不到煉金藥水,至少也能讓她在臨死前吃點好的。
肉香味達到頂峰後,彼得執祭用木鏟敲敲鐵鍋邊沿大聲吆喝:“吃飯啦!開飯啦!排隊洗幹淨手!先供應病號!”
帳篷裏嘩啦啦鑽出一堆人,先在旁邊領到陶碗和木勺,然後嗡嗡嗡的慢慢沿着篝火方向形成條“一”字。
“彼得執祭”用胳膊肘推推阿明:“別站着發呆,你快去另一邊把烘土豆扒出來!”
阿明早就被糊糊裏的肉味給熏迷糊了,掄開膀子賣力幹活,從灰堆裏扒拉出一筐又一筐熟土豆——他總算明白為什麽這篝火經夜不熄,不然準備這麽多人的口糧能把做飯的給累死。
鍋底最後一口糊糊被鏟幹淨他才反應過來,沒!吃!到!忙碌了一早上的奔頭全是特別供應給病人的!
窩了一肚子火,阿明悶着頭自我調節——妹妹也在那座怪模怪樣的帳篷裏,說不定她吃到了?能讓她吃到一些肉也挺好,不枉做哥哥的一早上忙到頭暈眼花。
“你還沒吃吧?給,這是給你留的。”
“彼得執祭”先是喊了幾個奴隸去擡水來,轉身借着鐵鍋遮掩從下面遞了碗香噴噴的肉菜糊糊給阿明,順帶着還有三顆特別特別圓的土豆。
這是給我的?
阿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着少年執祭愣了好幾秒,對方不耐煩了,上下颠動着催促:“你怎麽總是在發呆?快拿走,我要端不住了。”
他急忙伸手接過陶碗,下意識将碗沿送到嘴邊就着吸溜了一口——
濃香!絲滑!燙得人舌頭生疼卻又不舍得咽下去。
眼睛裏被燙得滿含淚水也要強忍,阿明一直等到那股肉味在口腔中滿溢開來才一點一點合着口水将糊糊咽下去。第二口他就不碰了,頻頻看向昨晚尋到的存身之處。
他想把糊糊端去母親床前。
奴隸們擡着新汲取到的淨水注入鐵鍋,艾爾洛斯就着上一鍋的鍋底又熬了一鍋“漿糊”,這一次只有鹽、菜和面粉,供給最虛弱的病人。
等到兩鍋“病號飯”分完,接下來才輪到準備分發出去的救濟餐,奴隸和執祭們吃得也是這個。
當然了,聖子候選也一樣。
全程摸魚走神的阿明一直在想該怎麽開口,他看到別人領到食物後都會就地吃光,陶碗和木勺還得歸還原處不得帶走,顯然只能本人享用。碗裏的糊糊總不能倒出來用衣服兜着,再說了他衣服裏還藏着一把木簽。
如果被幫派幹部看到,十根簽子裏最多只能留下三根,這樣的話他就得繼續出去幹活,不能留在營地裏想法子搞煉金藥水了。
眼看太陽逐漸移向頭頂,阿明實在憋不住了。他眼巴巴的望着坐在地上休息的彼得執祭,嘴巴張開又合上,合上又張開。
艾爾洛斯早就注意到這個心思半途就溜號的家夥,盯了半天也沒發現他對鐵鍋裏的糊糊動黑手,正在疑惑就見這人可憐兮兮的轉過頭來看着自己,似乎有什麽無法解決的世界難題。
“嗯?”
兵荒馬亂的早午飯時間已經結束,休息半小時他就要“長途跋涉”到馬爾斯市集西邊封鎖線上去給等在那裏的上城區病人釋放治愈術吊命,“有什麽事快說,這裏每個人都很忙。”
尤其他這八百畝地獨一顆的半吊子“醫生”,更忙,忙到脊背貼到任意平面就有可能立即陷入昏睡。
“……碗……”也就是合作着張羅了一上午飯食自認彼此已經成為熟人,阿明才敢把嗓子眼兒裏的聲音放出來:“借碗,行不行?”
他從褲腰帶裏抽出忙了半個晚上才換到手的木簽子,一股腦将它們塞進“彼得執祭”懷裏:“這個先抵給你,我一定會把碗還回來!”
艾爾洛斯看看手裏的簽子,眉頭逐漸皺緊:“不讓人把碗帶走,是為了盡量避免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有人不勞而獲。你是想把早飯帶走吧?帶給誰?家裏的病人還是老人?”
他打量了阿明一會兒,肯定道:“你家有受傷了的老人!”
如果是病人,昨晚就已經被送進治療點了,而且下城區的老人們也沒有“退休”一說,只要還有行動能力,所有人都要像螞蟻一樣勤勤懇懇才能勉強不餓死。也許這個年輕人的父親參與了昨晚灰蛇幫組織的“襲擊”,現在正躺在床上叫苦不疊。
阿明被人猜中窘況,忍不住瑟縮着身子哀求:“我真的會把碗還回來,一定還,你要信我!”
整個營地的規矩是不能因為某一個人的特殊情況就輕易打破的,只要陶碗被人帶出去一次,再往後就別想完完整整足數回收。更要命的是眼下時節艱難餐具只能共用,那些偷偷将碗帶走的人絕對不會認真做好消毒工作,根本無法保證有效切斷霍亂傳播。
眼看這個哀求的年輕人就要跪到地上去了,艾爾洛斯狠下心搖頭:“不行,我不能允許你把營地裏的餐具帶走。不只是你,所有人都一樣,帶走餐具你也不要回來,今後營地不會再向你供應救濟糧。”
圍觀人群發出陣陣噓聲,裏面躲着不少想要渾水摸魚的家夥。
“您就讓他把碗帶回去吧,他家裏躺着個受傷的老母親。”
有人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跟着求情:“我們保證只有這一次破例,絕對沒有下一回。”
“是啊是啊,阿明不是想偷走修道院的陶碗,他要真的想偷,根本沒必要和您說。”
“一只破陶碗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通融一下不行嗎?”
“聖光教廷很闊綽呢,沒必要跟咱們這些苦力計較這個吧!”
人群後方不斷發出嘈雜刺耳的聲音,不時将視線投來的聖地騎士迅速發現異狀,“誇嚓誇嚓”騎着馬趕來解救聖子候選。
“你們圍在這裏做什麽?不想做事換飯吃就離開。”
起哄架秧子的幾乎都是灰蛇幫成員,見到聖地騎士出現被揍過的地方瞬間幻痛上湧,下意識想要朝反方向移動。他們一動,包圍圈露出空檔,一些奴隸也跟在馬蹄子後面湊過來看熱鬧。
湊熱鬧的奴隸借着空檔往事件中心看去,發現居然是大好人“彼得執祭”被圍了,頓時拽着尤其突出的幾個人揮拳:“@!#%#¥……@!#¥,敢當着咱們的面兒欺負彼得執祭,是不是活膩了?”
與幫派成員們不相上下的口口詞漫天飛舞,同時飛起來的還有試圖搞事的幾個幹部。
聖地騎士赫然發現自己根本派不上用場,奴隸們僅憑赤手空拳的戰鬥力就能将聖子候選護得嚴嚴實實滴水不漏——他們甚至不知道那是聖子候選,還以為梅爾大人身邊的執祭也能釋放治愈術。
這種事怎麽可能啊!
拜托你們睜眼看看……
好吧,長得一點也不符合典籍描述是梅爾大人自己的問題,不能責怪見識貧乏的奴隸。
艾爾洛斯站在包圍圈中心默默觀察,他一直在看阿明的反應。随着“勸說”的人越來越多,年輕勞工的臉也越來越紅。緊接着聖地騎士出現,奴隸們憤而出手,他的臉又變白了。
“對,對不起,我……我不借碗了。”
年輕人垮下肩膀,抖着手将髒到看不出底色的上衣脫下來挽了個結,端起那碗有肉有菜的糊糊就想往裏倒。
就算汁液流幹淨,至少還能帶點肉屑和菜葉回去吧。
幹淨細長的手指握住了他的手腕,從“勸說”聲出現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少年苦笑:“這是你辛苦一上午才換取到的一頓飯,還好守着篝火沒有變成一坨涼粉,趕緊吃了吧。”
他“噗”的捏開烘土豆,黃澄澄的沙瓤露出來,周圍全是咽口水的聲音。
“至于你受傷的母親,你為什麽不把她送來救治呢?我從來沒說過營地拒絕接收病人這種話。”
“……啊?”
別說阿明愣在原地,圍觀的人也紛紛愣住。奴隸們是不會幫“彼得執祭”以外的人說話的,為阿明張目聲援的除了別有用心的灰蛇幫只有不明就裏的、來領救濟糧的人。
也是哈,為什麽不把受傷的老人帶過來?
艾爾洛斯無奈道:“憑你的能力,用簽子換取的食物足夠贍養老人,這裏有幹淨的水源還有煉金藥水,我想不明白你為什麽一門心思非要借這只不值錢的陶碗。”
“哈?”
除了拟聲詞,阿明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這!天底下居然會有這麽好的事?因為是聖光教廷的執祭所以這個少年才格外溫柔仁慈嗎?
“還不趕快謝謝大人!去把你媽媽帶來啊?”
善意的哄笑聲驅散了灰蛇幫刻意制造出來的噪音,阿明如夢初醒似的抖抖身子,人群讓出一條路給他,年輕人精神十足的向外奔去。
艾爾洛斯看了眼騎在馬上的聖地騎士,後者低頭敲敲胸口的護心鏡,調轉馬匹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