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傲然少年
很不巧的,這人正好坐在江芙蕖的鄰桌。
鄰桌上坐地都是些年輕人,很多都是青鹿州學的學子,剛剛談論青鹿州學和無涯學院的話題的時候,他們發言十分積極,讓江芙蕖想不猜到他們的出處都難。
開口笑出來的人當然也是個年輕人,他是個十六七歲左右的少年,唇紅齒白,峰眉俊目,一雙烏黑的眼睛中閃着倨傲的光芒,穿月白的儒衫,腰間還別了一把佩劍。
此時的他,面對着衆人的審視目光,不卑不亢地站起身來,臉上帶着一絲輕蔑,看都不看衆人一眼。
“他是誰啊?”
“不知道啊,沒見過啊,不是我們學院的吧。”
“這人青鹿州學的學子吧?”
“這是無涯學院派來抹黑我們的吧?”
衆人竊竊私語。
“你們不用猜了,我既不是青鹿州學的,也不是無涯學院的,我就是個來都嶺城游學的無名之輩,恰好今天經過請雅閣,看到鮑州官在這兒舉辦恭迎宴,就進來看看。”少年冷眼一掃周圍指指點點的兩院學子,口中嘲諷之味甚濃,“本以為能看到都嶺的人傑地靈,沒想到卻大失所望。”
其他人沒吭聲,還在打量着這個忽然蹦出來的不知名少年,兩院的學子便先忍不住了。
“你是什麽東西?不過是來我們都嶺城偷學之人,居然也敢在這兒大放厥詞?”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那愚人多知人,亦多盲目。先人有雲,勿聽,笑爾。”
……
這是罵戰剛下去,又來一場的架勢?
江芙蕖頗為同情地看了那少年一眼,誰知那少年對別人的諷刺充耳不聞,只冷笑一聲,自顧自道,“都嶺城是西南要地,地處西南正中心,北連大運河,南接雁蕩山,物華天寶,俊才風華。今日在座諸位,都是西南之美,講才子佳人這等俗話也就罷了,居然還聚衆淫邪閨閣良人,莫不是清雅閣便是清風閣?”
少年話落,衆人面色便都變得十分難看。
清風閣是淮南出了名的花樓,少年居然拿花樓與清雅閣這名貴的客棧相比,還說他們談論佳人是淫邪良人,豈不是将他們在座衆人都比作了嫖客?
當真是可惡的小子!當下便有人要出手教訓他,可那人還未開口,便被旁人攔了下來,那人指了指鮑河魚的方向。
只見鮑河魚面上仍舊笑呵呵的,似乎少年的話完全沒有刺激到他,他也無意阻攔,只任由少年把話說下去。
在座諸人大都十分有眼色,到了這裏還有什麽看不出來的,只怕這個少年,他來頭不小,否則以鮑河魚愛面子,怎可能任由少年在這胡說八道。
“你們都在這兒說江大小姐如何不堪,那我倒想問問在座的諸位,江大小姐到底做了什麽事情,讓你們說地如此不堪?若是說不出一二來,你們可是在血口噴人,拿人家閨中女兒家的聲譽作踐?”少年見衆人一副十分厭惡他卻又沒人出聲反駁他的模樣,心中便有些暴躁,忍不住說出了自己冷笑的真正的原因。
原來是給江大小姐打抱不平的,這人莫非跟江家有什麽淵源?衆人在心裏猜着少年的身份,這個模樣,這個年紀,會是誰呢?
江芙蕖本來還覺得這少年忽然發難是覺得大家太低俗,沒想到他真正的發難原因,居然是為了給自己打抱不平?啊?這人誰啊?原身江芙蕖沒有弟弟啊。難道是堂弟?表弟?好像沒有這麽愛維護她的弟弟啊……
江芙蕖的事情,除了江盈惠和幾個知情人,還真沒有人能說地清楚,因為當時江芙蕖去刺殺江盈惠,本身就是一時興起,也沒跟人商量,直接就奔了江盈惠的府邸去,江盈惠将計就計将她制服,然後直接關入私牢,又動用私刑,最後逼得江家将江芙蕖除名。
無論是哪方,都不大光彩,所以兩邊都三緘其口,并沒有人提過,衆人只知道,江芙蕖在江府門口被江家當衆驅逐,然後從那以後就消失了,沒有誰知道她去了哪裏。
在座之人之所以提起她,也不過是因為青衫男子一句話罷了,大家樂得踩着沒落的江芙蕖捧蕙蘭縣主,說起來,雖然蕙蘭縣主自請出族,但到底也是江家女兒,關系斷了,根卻是紮在那裏的,沒有誰會真正覺得她當真是自立門戶了。
如此看來,少年的話倒也不是完全不在理,他們何必去作踐一個不相識的閨中女兒去捧另外一個跟他們沒有任何幹系的女人,當真是有些無趣,還不如真談談花樓中的姑娘呢,好歹能摸得到,看得到,實在不行,提提自己家賢良的妻子,乖巧的女兒也是好的啊,不都挺好的嘛?
“江大小姐我并不曾見過,但我知道,江家家風如何,原家家風如何,江家和原家教出來的女兒,豈有差的?”少年見大家都不說話,便以為得了理,他冷睨衆人,“好好一場恭迎宴,偏讓一群俗人給糟蹋了,若是都嶺城之靈便是這種靈法,我此趟游學之行倒是可以劃上句號了。”
言罷,他一撩衣袍,恨恨地坐了下來。
……
居然不是甩袖走人,居然還有勇氣坐回去,江芙蕖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心裏波瀾起伏。這少年莫非是個傻缺?他難道沒看到同桌之人的一臉嫌棄?沒看到宴會衆人的尴尬?他到底有什麽理由繼續留下來跟一群俗人共宴啊。
最關鍵的是,他難道不知道,他手中喝的那杯酒,被人放了料嗎?
江芙蕖在心裏給這個中二的傻缺少年點了一排蠟燭,祝福他吃的料并不是很嚴重。
然而,很快江芙蕖的祝福就不靈驗了,因為傻缺少年才喝下酒不到半刻鐘,面色就變了,他緊緊皺着眉頭,頗為惱怒地看了同桌之人一眼。江芙蕖正擔心他會出聲質問在座之人,誰知道他卻是什麽都沒說,只站起身,苦着臉往外走去。
當然,這一走,就再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