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扶聞

扶聞國,在四國中地處東面,對于地處中原內陸的姜國相比,這裏臨近海洋,與姜國連年旱災不同,扶聞多有洪澇。扶聞在四國之中,疆域範圍最是狹小,人口也最少,因而實力不如其餘四國。但扶聞多山地,易守難攻,且民風尚武彪悍,其餘三國便是連年出兵扶聞邊境,都無論如何啃不下這一塊硬骨頭。

妫姬夫人将我們安置在扶聞國都的一處老宅裏,宅中早有家仆,容六一看見在宅內指揮布置的背影,就哭着撲了上去,抱緊了喊道:“虞姐姐!顧大人沒有騙我,你還活着!我還以為你被章合害死了!嗚嗚!”

宦虞摸了一摸容六的頭,擡頭看見我以及後面擡着的轎辇,微微點了一點頭,道:“把他擡進後院吧,屋子已經收拾好了。跟我來。”

妫姬夫人的侍衛們将轎辇中的人擡入屋內,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離開前領頭侍衛交予我一封書信:“下奴的差事已經完成,若有吩咐,請到葫蘆巷找夏易便是。”

宦虞這才看見床上那人的面目,神色變了一變,不忍道:“……他怎麽竟成了這番模樣?”

我用手試一試妫冴額頭的溫度,比之尋常要涼一些,摸出一枚丹藥給他服下,道:“再多說已是無用。我請你幫我找的人,找到了嗎?”

宦虞點頭:“早就請來了,就在西廂房。”

我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裳,道:“帶我去吧。拖不得了。”

西廂房裏,一矍铄身影背對正門,然而容六一看,便又撲了上去,叫道:“爺爺!”

老先生轉身,看見容六,抓着她的手,不無激動的說:“小娃娃啊,爺爺可想你哪!”

容六又哭又笑,抓着老先生的手不放。

我走了進去,行正禮,道:“老先生,四年不見,您可還記得小女。”

老先生轉頭看我,虎着臉看了片刻,才嘆出一口氣:“你這女娃娃,你讓人帶了那塊小木牌給老頭子,老頭子要是不記得你,老頭子會來嗎?”

我沉沉地跪下,道:“老先生,您功德高尚,您請救救大姜吧!”

“我一個糟老頭子,如何救得了一個國家?”

我搖頭,篤定道:“您救得了!”

“你憑什麽肯定我救得了?”

“憑您贈與小女那小木牌後面雕刻的只傳玄虛宮弟子的《玄虛論道》,憑您是玄虛真人座下的弟子!世傳玄虛真人已臻至化境,且極善藥道,您一定能救得了他!”

“《玄虛論道》世上多有傳頌,大街上随處便有販賣,再說玄虛真人仙逝已久,弟子七人也早已隐世,你怎麽就能斷定老頭子就是玄虛弟子?”

“《玄虛論道》贗本的确随處皆是,但小女有幸,曾在高人處見得真跡,雖只零散幾字,但字跡筆法獨特無雙,是玄虛宮特用的筆跡,曲折之處多有周章,是模仿不得的筆法。您贈與的小木牌,與真跡一般無二,還刻有玄虛宮獨有的圖騰,天下間,防字者或有能以假亂真,但玄虛宮的圖騰,知之甚少,更鮮有人能仿制出來。老先生,小女實在走投無路,才請得您老出山,以您的智慧,想必早已知曉小女請您的緣由,若您不是玄虛弟子,或者您不願出手相救,必不會答應且出山的,老先生,姜國已亡,妫氏一族僅剩一線希望,您也是姜國百姓,請您救一救姜國的希望吧!”

老先生頓默了片刻,不無嘆息道:“女娃娃,老頭子不是不救他,老頭子想救,可怕是有心,卻無能啊!你可知,師尊門徒七人,老頭子只是那最不成器的一個,老頭子是真的救不了!”

“您既然來了,便去看一眼也是好的,您還沒有看過他病症,您怎知您救不了?”

老先生搖頭,嘆道:“罷了,我便姑且一試吧!你帶我去看他。”

我連忙帶路。

老先生閉眼凝神,屏息切脈。片刻後,老先生搖頭道:“這娃娃根基傷得太重,老朽實在無能為力!”

我幾乎是眼前一黑。

我慌忙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木盒,将木盒裏的東西呈過去,問道:“老先生,您看,此物可能派上點用處?”

老先生一見那盒中之物,便倏然睜大了眼睛,拿在手裏看了又看聞了又聞,驚道:“這、這是?”

我連忙道:“此物乃半枚蛇膽,那蛇是吃珍貴藥材長大的,其他半枚蛇膽曾經救了他一命,這半枚蛇膽,四年來我一直用極其珍貴的藥材養着,不知能否救他一命?”

老先生又是思忖了半晌,才謹慎道:“這半枚蛇膽不足以使他痊愈,但吊住性命卻或許可以辦到……”

我大喜過望,重重地磕頭道:“老先生大恩大德,長生當牛做馬,永志不忘!”

老先生搖搖手道:“誰要你當牛做馬,你這樣狡猾的牛馬,老朽使喚不起。再說,也沒說一定能救得了他,這蛇膽性極寒,還不知道有沒有藥材能佐得上!”

我忙道:“老先生要什麽藥材,盡管說,長生一定弄到!”

老先生沒客氣,随口便洋洋灑灑說了一長串的藥材,都是極其名貴罕見的,我一一記下了,老先生還特別交代,讓買來三十只小雞仔,要剛剛破殼而出的。我馬不停蹄地寫下來交給葫蘆巷的侍衛夏易。

待到傍晚時分,夏易便送來了一整箱的藥材。小雞仔也隔日便送到了。

收到了藥材,老先生不分晝夜地開始配置藥方,煉化藥材。

而對于小雞仔,老先生只是每日用藥材養着。

老先生制藥之法異于常人,但不許人觀看,平日間,西廂之地,閑人不得近身。藥材的需求量也是成倍成倍地增加,先是五天一箱,再是三天一箱,一月之後,一天一箱都不夠了。

老先生每日早中晚各煎出一碗藥汁,三碗藥汁碗碗不同。這樣喂了整整一月,一直昏迷不醒的妫冴醒轉了過來。

盡管只是清醒了一刻不到的時間,但足以使我們歡呼雀躍。

然而老先生卻不甚歡喜,他神色凝重地仔細檢查了妫冴,然後默不作聲地回了西廂。

自那之後,老先生除了每日煎出三碗藥,他開始讓容六宰殺先前養着的小雞仔,讓擅長料理的容六按秘法烹制。小雞仔每日吃名貴的藥材,味道自不比尋常,更不知老先生用了什麽法子,将雞湯炖的香氣四溢,濃郁的香味四散開去,街頭巷尾都能聞到。老先生讓容六做了這雞湯出來,卻不給任何人吃,一經做好便命容六即刻送去城外一個村落的土地廟,放在廟裏,半個時辰之後再去拿。

容六每日端着熱氣騰騰的雞湯出去,又端着涼透了的雞湯回來,不明就裏。老先生卻始終如一,讓容六日日做了,日日端去。如此往複,容六腿腳倒是越來越快,雞湯也越熬越香了。

十日之後,容六端着碗氣呼呼地回來,說是遇見了無理之人。原來是容六端去的湯被喝了個精光,不僅如此,喝湯的人還大言不慚地在碗底附了張紙條,紙條上寫到:“火候不夠!”

老先生見了這紙條,不怒反笑,拍着容六氣呼呼的小臉說幹得好!明日再做了送去,記得把握好火候!

容六氣歸氣,老先生說的話卻不會不聽,第二日細細地熬了湯,端了去。再回來的時候卻是眼圈兒都發紅了,原來那雞湯又被人喝了,碗底壓着和之前同樣字跡的紙條:“山參放得過量!蓋住雞肉的味道了!”

老先生仍舊讓容六照着改進,容六紅着眼睛照做了。之後容六端去土地廟的雞湯都被喝光,碗底一如既往地壓着找茬挑刺的紙條,容六天天哭着回來,不等老先生安慰,就自行鑽進了廚房。容六心眼大,但在廚藝方面是絕不低頭的,小崽子有自己的小自尊,誓要研制出完美的雞湯!老先生給的秘方容六不斷地加以改良創新,連老先生都說,容六這股子擰勁兒用在三尺竈臺之間,真是白白浪費了。

老先生執意于雞湯之事的緣由,老先生從未告知,但我們卻都知道,老先生這樣做,肯定是為了救妫冴。

經老先生的調養,妫冴的性命總算保住了,每每握到他手腕漸漸有力的脈搏,我都忍不住歡喜。但是妫冴的危險還沒有完全消失,老先生日益緊皺的眉頭,和愈來愈頻繁的用藥,都告訴我們不能過早松懈下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西廂裏的小雞仔一天天少下去,而老先生嘆氣的次數卻越來越多了。

當容六殺掉最後一只雞的時候,老先生對容六說:“這一次你做好了,端去廟裏,不用躲起來,就在旁邊等着,等那喝湯的人來了,你把他帶到這裏來。若是他肯跟你來,你的主子就能救了,若是他不肯,記住,千萬別強求,那都是命!”

我想問老先生,是不是妫冴已經……但問了能有什麽用呢,我也幫不上什麽忙。這樣的時候,我也只能幹等着。

連我提議和容六一起去請人,都被老先生阻止了,“那個人,不是多你一個人便能請的過來的,他若不想來,便是多千個百個你去,他也不會來的。”

容六向我保證,說一定将人請回來。老先生又叮囑,不能強求,千萬不能強求。

容六為難,卻終究還是點頭。

容六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老先生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沉聲道:“且看那男娃娃的造化了。”

容六去的時間比往常要長一些,已經一個時辰過去了,容六卻仍舊沒有回來。老先生、宦虞和我等在客廳裏,誰都沒有說話。

聽到遠遠傳來細微的腳步聲,我徒然站起來,容六輕功了得,眨眼間便踏着屋瓦跳了下來,甫一照面,大家卻被駭得說不出話來。

容六衣衫不整,滿面怒氣,赫然是與人動了拳腳,待我們看見她身後被緊緊綁住、衣衫褴褛、怒目而視、鼻青臉腫的小少年的時候,更是驚駭,老先生甚至步履不穩地迎上去,惶恐地驚呼道:

“——小、小花師兄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點擊量吓哭沒出息的小透明了!

而且小天使“唔”(這是你昵稱嘛真的嗎?)每章都有給評真是感動哭!

超感動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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