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小花
老先生口中的小花師兄,是玄虛真人門下第六個弟子。玄虛真人一身絕學,據老先生說,真人将修真之術傳與大弟子,将兵法之術傳與二弟子,将機械之術傳與三弟子,将言語之術傳與四弟子,将政論之術傳與五弟子,将藥理之術傳與六弟子,将巫蔔之術傳與七弟子。
老先生說,幾位師兄皆是世外高人,如今已遍尋不着,唯有老六,常年蝸居扶聞國都之外的土地廟。老六精通醫理,但一生隐世,一年只外出一次,時長一月,隐姓埋名,周游各國,懸壺濟世,行醫家本分,其餘時候,遇見病患,救或不救,都是看他心情。
老先生說,他這師兄一生沒有別的愛好,獨愛吃雞,幾乎成瘾,一生的志向便是嘗遍天下美味雞肉,還研制出一種秘法烹制雞肉,便是老先生教與容六的那個法子,無奈師兄廚藝不精,無法實行他的秘法。幸虧是容六有天賦,能用這秘法烹饪出美味,引得師兄出來。可他這師兄性情古怪,強求他不來,若是強求,便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會去救的。現如今容六是将他綁了過來,卻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容六聽見老先生這樣說,卻眼中怒氣不改分毫,氣惱道:“我本是不想綁他的,可他竟然嘲笑我廚藝稀疏、智力不全!爺爺、阿九姐,我真是氣極了!”
“難道不是嗎!”松了綁的少年指着容六笑的猖狂,“你這個小不點,腦子裏沒缺三兩腦髓老夫是不信的!老七,你從哪兒找來這麽一個不只胸部連腦子都發育不良的小胖子的啊?”
尚有着嬰兒肥的容六跳起來就要咬他,他靈活一閃,閃到虞姑娘身邊,摸了一把虞姑娘的屁股,驚得虞姑娘一聲尖叫,那少年嘿嘿一笑,道:“這樣□□的,才是真的女人嘛!看見沒有,那邊的小胖子還有那個瘦竹竿?”
容六追過去:“我咬死你個登徒子!”
師兄大人人雖靈活,卻也敵不過身懷武藝的容六,幾下便被抓牢了,容六找準地方就要下嘴,讓老先生給制止了。
老先生對我說:“你們先帶着容六下去一會兒,我和師兄單獨談談。”
我感激地答應了,和宦虞一起架住張牙舞爪的容六出去了。
“能成嗎?”宦虞問。
我擡頭看天:“看妫冴和大姜國的命數了。”
已經破釜沉舟走到這一步,我不信,上天真要亡我。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前廳傳來響動,我們忙跑過去,沒到正廳就聽見少年清亮亮的聲音在叫嚣:“好你個老七!十來年未見,能耐了啊!敢威脅我!老三那個老怪物都沒敢在我鐵小花的面前甩臉子,你倒是膽兒肥了不少啊!”
“師兄你聽我說呀!這事兒确實要緊,您老不看佛面看僧面,您看在師尊的分上,也不能袖手旁觀啊!”
“哼!師尊他老人凡胎是降生姜國土地,但師尊降生時那塊地還不姓妫!有什麽好顧念的!倒是你老七,老愛管這麽些破事,師尊總說天地變化,自有來去,這聽天由命的事,你瞎操個什麽心!”
“師兄,你這話不對!”
“哪兒不對!”
“你記得當初師尊為何只将修真之術授予老大,卻将兵政巫藥之術教予我們六人嗎?”
“還有為啥的,老大一輩子死蠢死蠢,守着個丹爐就能耗死他的腦子了,還能想些其他?咱其他人性子沒他悶得住,按師尊的話:一個二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坐不住真元!”
“您看,連師尊都料定了,我們注定是免不了凡俗,便教予我們凡俗之術,也命我們誓言,不得以術揚名。師尊授我巫蔔之術,我便也脫不了這世間更替糾葛。我這輩子沒用自己的能力做過一件好事,唯一一次妄圖改變時運卻害死了自己的女兒,師兄,那娃娃還有救,且他的生死關系甚大,您就成全我老頭子吧!”
“呸!你個小鬼頭敢在我面前自稱老頭子,臉還要不要了啊!”
“是是,您老您最老!”
“我老什麽我!你看我這模樣你個老字還說得出口!”
“那你讓我怎麽說你?你成這個模樣還不是你自己偷吃師尊煉化的那麽些藥給弄的!”
“哼!”小少年不服氣的轉頭,看見我們,眼珠子一打轉,嘿嘿笑道:“老七,要我幫你不是不行……”
老先生同我們皆是一喜,老先生驚喜道:“多謝師兄成全!”
小少年擡手擋住老先生對行他的禮,道:“等等!我也不是沒條件的!”
老先生豪氣地說:“什麽條件你說!”
小少年彎着眼角一笑,擡手一指:“我要這丫頭天天給我做飯吃!”
我們看向被指的容六,容六咬着牙道:“哼!做就做!”
我們欣喜,我忍不住摸摸她的小腦袋瓜。
小少年笑呵呵:“我可警告你,這一天三餐,要餐餐令我滿意,我才會去醫治,若有一餐我不滿意,便是把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會去醫的!”
容六硬氣道:“你等着吧!我容六的手藝,不收拾得你服服帖帖的,我便不姓容!”
一向喏喏的容六,放出這樣硬氣的話,她對自己的手藝,還是有些自尊自信的。我們也信任她。
但不想,頭一天的早膳,便讓她受了一挫。鐵小花甩了勺子,嫌棄道:“這八寶粥該用老砂鍋悶才香,你用的是兩年的新砂鍋,不夠味兒!”
容六氣的眼圈發紅:“我們初來乍到的,哪兒給你找老砂鍋!你這是雞蛋裏挑骨頭!”
鐵小花吊着眼珠子:“怎麽?不樂意了?那好啊!我這就走人!管他裏邊那後生的死活!”
容六攔住他,梗着脖子道:“找!我馬上另找!你別得意,我早晚讓你說不出名頭來!”
說完甩頭走出門,見着在門外的我和宦虞,一頭便撲進我懷裏。我忙摸摸她,安慰道:“不哭,容六不哭!老砂鍋是吧?阿九姐給你找!”
我立刻去葫蘆巷找到夏易,夏易帶着我家家戶戶的搜羅,扛回來十幾個砂鍋,容六一個個仔細看,挑出一個七十來年的和一個五十來年的,其他全退回去了。
過後的幾天,鐵小花天天都能在某一餐飯桌上撂筷子,不光是我們,連容六都讓他整的沒脾氣了。
直到第十天,在我們緊緊的圍觀下,鐵小花終于是安安穩穩的吃到了晚飯的最後一筷子,他把那筷子一放下的時候我們個個都捏着一把汗,他拿帕子擦擦嘴,甩開帕子,悠閑道:“你們那個要死不活的病人,帶我去看看吧!”
我們一下子站起來,幾乎額手稱慶,容六眼眶裏淚珠子轉啊轉的,抱着老先生哭笑不停。
鐵小花不樂意地敲桌子:“怎麽怎麽,都這麽開心,是不是沒人生病啊!”
我趕忙摁捺住自己要飛起來的心情,忙帶路:“您請,這邊!”
鐵小花看病不讓旁人幹擾,把我們關在門外面,無聲無息地過了一刻鐘,門才打開來。
大家緊緊地盯着鐵小花,他悠哉哉地拿帕子擦擦手,對着老先生道:“老七,你這藥下的可真猛,本來三個月能治好的病,生生讓你的藥給拖拉到半年才能消完病根!你這小老頭怎麽盡能給人添亂啊!”
老先生老臉一紅:“我也不精醫術,只能想到那一個救命的辦法,您厲害,您趕緊說法子啊!”
“不急,”鐵小花信步走走,“先準備些東西。”
鐵小花先是把妫冴房裏的家具桌椅除床外全都搬空,然後讓人扛進去半人高的敞口大陶缸,倒入大箱的藥材,讓人連夜熬煮着,不得斷火,不得煮幹,随時加水添火。問他為什麽要在屋裏生火煮藥,那麽大個缸放在院子裏不就成了,他吹胡子瞪眼的:你要想讓那後生大冷天的在院子裏洗澡我也随便你!
那一大缸藥材熬到早上,藥香味兒竄遍了整個宅子。
吃完了早飯鐵小花滿意地溜達到後院,妫冴房裏的藥汁已經熬得黑亮黑亮,房間裏苦香氤氲。鐵小花瞧着,一揮手:“得啦,別再煽火啦!”
兩個下人忙停了扇子。鐵小花從腰帶上解下來一個酒葫蘆,往那藥汁裏滴了兩滴酒水,就兩滴,瞬間屋子裏苦味更濃,還帶着絲縷的酒香。
過了一會兒鐵小花試試藥汁的溫度,點點頭道:“差不多了,你,還有你,把那後生衣服剝了扔裏邊去!”
兩個下人忙照做了。
妫冴進了陶缸,鐵小花撸着袖子,對老先生示意道:“老七,來,照着奇經八脈給這個後生好好洗把澡!”
兩人一道,左右開弓,那架勢不像是洗澡,倒像是練功,連步子都有章法的樣子。
藥浴過後,鐵小花又給妫冴推宮過血半個時辰,最後才寫方子熬藥。
鐵小花的法子奇絕,據老先生說是玄虛真人傳下的古方,但用藥兇險,藥量多變,最是考驗醫家醫技。
鐵小花聽見了鼻子仰得朝天高,哼哼道:“那可不!天下間除了我鐵小花,誰敢保證會用這方子且不出差錯!小胖子,還不快去熬碗雞湯來跪謝我!”
容六已經讓他磨得沒了脾氣,做個鬼臉就走了。晚上飯桌上,一道鮮美的烏雞湯香得鐵小花的腦袋都塞進湯碗裏出不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