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3 章 登陸極荒

蕭葉現在就是一塊臭肉,衆人實在懶得跟他多說一句廢話,那青袍丹士還有身材巨胖的丹士兩個此時肩負起了帶領衆人的重任,一方面是因為他們兩個修為最高,另外一方面,則是他們兩個比較靠譜,尤其是那一臉冷峻的青袍丹士看上去就叫人有安全感。

“在前往極荒古域之前,諸位先說說自己的修為,還有自己的擅長,相信龜老不會随随便便找人來湊數,諸位應該都身懷絕技才對,我們彼此了解之後在遇到問題的時候才能攜手共度。眼前乃是生死大關,希望諸位不要藏私。”青袍男子開口說話,聲音猶如玉珠落盤,清脆響亮,中正平和,叮當脆響,卻不混亂,叫人再生好感。

“先從我開始,我叫許華山,五品玄丹甲級修士,鴻洞派,不用說諸位也應該知道我最擅長的是入地走穴。”青袍男子開口幾句話就建立了威信。鴻洞派在上幽界中乃是中等偏上的門派,資歷雄厚,口碑也不錯,門中弟子的人品基本上都靠得住。

随後有人驚訝的小聲嘀咕原來他就是鴻洞許華山,諸門争魁的時候,他在五品玄丹修士之中曾經大放異彩……,顯然這位許華山不是無名之輩。

諸門争魁方蕩也聽說過,是丹宮成立之後設立的一慶典,上幽界中所有的門派都要參加,通過鬥法來選出金丹、玄丹之中的魁首弟子,只要能夠跻身前十就能夠得到丹宮的獎賞,同時這場争魁大賽也是一派實力的展現,對于那些無門無派的丹士門有着很強的誘惑力,不少無門無派的丹士通過争魁大賽來确定自己加入那個門派。

“俺叫塔婪,五品玄丹乙級,開山派的,想必龜老是叫我來給你們開山破路的。”那肥大無比滿臉絡腮胡子的男子開口說道,聲音嗡嗡作響,還帶着袅袅回音,不知道在他的喉嚨裏做了多少轉折。

“蕭葉,金丹甲級!無門無派,擅長的就太多了,天上地下沒有我不會的,龜老叫我來應該是覺得你們成事不足,少了我不行吧。”蕭葉一臉惆悵的搖着扇子說道,一副我來拯救天地的模樣。

尼瑪!

四周的丹士們第一時間将這孫子過濾掉。

“毛峰,六品金丹甲級……”

“王川子,六品金丹甲級……”

諸人一路介紹下來,果然每一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方向,龜老選人确實不會無的放矢。并且……這裏面修為最差的也是金丹甲級,而他方蕩的金丹……

“陳娥,六品金丹甲級,無門無派,我擅長冰魄針。”陳娥的回答相當簡潔。

蕭葉誇張的贊嘆道:“啧啧,娥者美也,好名字,姑娘的冰魄針不知道有何用處?”

陳娥直接對此時表情猶如鬥牛犬一般的蕭葉完全無視。

方蕩微微皺眉,這陳娥顯然還是藏私了,在他看來,陳娥最擅長的未必就是冰魄針,畢竟方蕩這裏還有兩枚,冰魄針雖然也很強,但現在陳娥手中恐怕不成套了,實力大打折扣,而陳娥最擅長的應該是隐形匿跡的手段,她的那一對耳墜大有名堂。

以其度他,眼前這些家夥應該都不會說真話,至少不會将自己最強大的手段直接告訴衆人,畢竟那是一個丹士立身存命的根本。

終于輪到方蕩了,方蕩幹咳一聲,道:“萬湯,金丹……丙級,無門無派,善毒。”

聽到方蕩說金丹丙級的時候,諸多丹士都是一愣,修為這麽低?這是跑來送死麽?不,一個丙級金丹修士跑到極荒古域來,不光是送死,還會拖他們的後後腿。

但方蕩說出善毒兩個字後,四周丹士齊齊一愣,随後都不由得和方蕩拉開一些距離。

此時他們倒是明白為何龜老會安排一個丙級金丹丹士來極荒古域,或許正如萬湯所言,他确實善毒,他們此次要采摘的是上幽十毒之一血毒花,他們确實需要對毒物有一定了解的家夥。

其中一個丹士死死的盯着方蕩,仔細打量方蕩,這叫方蕩心生感應,不由得看了這丹士一眼,那丹士一張臉上膿瘡遍布,奇形怪狀,方蕩隐隐覺得自己遇到了同行。

用毒的丹士走到那裏都不受歡迎,聽到方蕩善毒,一直都對其他的丹士不怎麽關心的陳娥不由得多看了方蕩一眼,方蕩親眼看到陳娥手掌不自然的活動了一下。

說起來,雖然早知道陳娥沒死,不然天罰早就落在他的頭上了,但方蕩還是很詫異,自己的毒竟然沒有要了陳娥的性命,顯然陳娥或許在冰魄針還有那對耳環法寶之外,還有什麽了不得的手段。

終于輪到了最後一位丹士,“黃元,六品金丹乙級,化土門弟子,擅長八門毒水。”黃元說着一雙黃褐色的眼珠看向方蕩,內中充滿挑釁的情緒。

一聽到化土門弟子四周的丹士紛紛心驚,和長相古怪猶如被潑了一臉蛤蟆毒一樣的黃元拉開距離,化土門的名聲可不怎麽好,毒修的本就不受歡迎,有毒修的地方就意味着有危險,甚至連呼吸都要小心謹慎。而化土門兇名卓著,比火毒仙宮的名頭還要響亮些,因為火毒仙宮在毒門中算是正派,而化土門則是實打實的邪派。

上幽界有一句俗語,叫做寧舍金丹不予化土,就是說寧可破碎金丹也不老藥留給化土門,化土門收集丹士的金丹之後會百般煉制,叫你生不如死,畢竟金丹之中一般都藏着丹士的全部神念。

方蕩剛才說自己善毒的時候,就是黃元在用目光看着方蕩,此時黃元充滿挑釁的目光使得方蕩雙目微微一眯。

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用毒的也不會覺得自己會比別人差多少。

黃元嘴角裂開,眼中都是兇殘光芒,桀桀一笑,收起目光。

陳娥的注意力也落在了黃元身上。

此時衆人心中都道了一聲果然,或許修毒的丹士一時間找不到等級太高的,所以十二人中修為最低的兩個都是毒修,一個乙級金丹一個丙級金丹。

諸人各自介紹完了,雖然每個人說的話都不盡不實,但彼此之間多少有了一個了解,畢竟他們說的自己擅長的大方向是不會錯的,除了蕭葉之外。

一會遇到了問題,自然會有人挺身而出。

他們一行十二人此時朝着懸浮在漆黑虛空中的極荒古域慢慢靠近。

一路飛行,衆人都相當小心,生怕突然從旁邊鑽出什麽東西來,不過這一路上卻順暢無比,間中并未發生什麽事情,只不過,望着山跑死馬,那極荒古域看上去就在眼前,實際上他們用了整整兩個時辰的時間才來到極荒古域真正的外圍,距離極荒古域也就是數裏之遙。

但到了這裏他們明顯感覺到極荒古域外面包裹着一層粘稠的外殼,這外殼不歡迎任何人。

“這或許就是極古禁制了!”許華山開口說道。

衆人齊齊點頭。

那兩個女魚妖說過,這極古禁制此次只能進入金丹丹士和少數玄丹丹士,他們進入其中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衆人嘗試着緩緩前行,說來也奇怪,金丹修士們修為越低,受到的阻力越小,而許華山還有塔婪這兩位玄丹修士受到的阻力極大,不過兩人也能勉強跟上隊伍,只不過越往前走臉色越難看。

其實走得更加艱難的并不是他們兩個,而是一直吊在隊尾的方蕩。

方蕩擁有兩顆金丹一顆金丹一顆玄丹,受到的阻力大得超乎想象,偏偏方蕩還不能暴露出來,只能将自己的面目用毒麻痹了,咬着牙硬着頭皮向前。

好在這層外殼并不算太厚重,十幾分鐘吼,衆人登上極荒古域。

極荒古域正如在遠處看着的那般,枯黃一片,到處都是岩石還有黃沙,似乎這裏除了這些外什麽都沒有了一樣。這片大陸極為廣袤,一望無邊,看樣子就像是懸浮在虛空之中的一塊雞蛋皮。

方蕩俯下身撿起一塊石頭,用力去捏,不出所料,這石頭堅硬得超乎想象。

方蕩覺得恐怕自己動用五品玄丹才能将這石頭毀掉。

極荒古域乃是八荒之一,能夠從混沌初開之時一直到現在依舊懸浮在虛空,定然有其原因。

方蕩一行繞着極荒古域的邊緣行走,并不深入,此次的任務也不是深入極荒古域,極荒古域越往深處限制越大,他們這樣的修為也就只能貼邊轉轉,一旦朝着極荒古域中心走去的話,就肯定再也回不來了,那裏是連元嬰修士都能吞噬的地方。

他們的任務目标血毒花應該就在極荒古域外圍,不然這個任務就不會交給他門了。

一行十二人一路在極荒古域外圍行進,和他們想象之中的不大一樣,這極荒古域看上去實在是太過荒涼了,他們在極荒古域中走了許久,就從未見到任何活物,這叫他們對極荒古域的危險産生了一些懷疑。

這裏的一切都實在是太平靜了,除了荒蕪就是荒蕪。

第 402 章 極荒古域

“我也不需要跟你們廢話了,我送你們去八荒外圍,我幫你們完成你們的心願,而你們要給我将毒血花采回來,記住,你們的任務若是不能完成,我代表主人做出的承諾就不會兌現,只有你們體現了應有的價值之後,才有資格享用成果。”

龜老并不廢話,直接點題,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類似的事情了。

顯然周圍這些丹士們顯然也都是老手,早就和龜老達成了協議,該講的之前都講過了,現在也确實沒有必要再廢話了。

随後龜老身後走出兩名女子來,這兩名女子模樣倒也算是相當俊俏,但她們兩個也和那小二一樣,一張臉猶如硬殼一樣,甚至還有高亮的反光,嘴角翹起滿滿的假笑。

方蕩感覺這兩個女子嘴角随時都會裂開,一直裂到後腦勺,露出滿口的獠牙。

方蕩心中暗忖,這兩個不知道是什麽魚怪變的。

方蕩心中暗自揣測的時候,方蕩忽然發現那兩個女子朝着自己望來,目光之中情緒不明,似乎有些好奇,還有一些嘲弄輕蔑。

在方蕩感到莫名其妙的時候,兩女各自口吐明珠,明珠吐光,一道道龍氣驟然勃發,這些龍氣彙聚成一頭巨龍,搖頭擺尾,猛的朝着方蕩他們一張嘴,一下就将方蕩等人給吞入口中,方蕩周圍猛的一黯,随後耳邊風聲驟響,劇烈的聲音如同驚雷在耳邊不住狂吼,也幸好方蕩已經是金丹境界,換成方蕩尚未成就金達之前,光是這雷鳴就能将他的身軀震碎。

方蕩冷眼看向周圍,就見這些丹士們一個個臉色都有苦忍之色,顯見在這驟烈的雷吼之下,他們都相當艱難,其中也有兩人無動于衷。

一個一身青袍渾身上下全都是冷漠氣息,另外一個身材巨胖,絡腮胡子,一個人能夠占三個人的地方,這家夥同樣不受任何影響,泰然自若。

這兩個的修為至少也已經是五品玄丹境界了,方蕩将這個家夥和自己比較一番,下了斷語。

此時那青袍男子忽然朝着方蕩望來,方蕩連忙臉上扭曲,露出一副苦苦支撐難以為繼的樣子。

那男子掃了方蕩一眼之後,就收回了目光。

方蕩一邊假裝難受,一邊用目光看向陳娥,就見陳娥嘴角繃緊,秀眉微蹙,顯見也在苦苦維持,不過看起來似乎還是要比周圍的一些人輕松一些。

這樣持續了整整半個時辰,兩女臉上有光澤的硬殼似乎都灰暗了不少,四周的雷吼聲逐漸變得小了下來。

方蕩四周的丹士們都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變得輕松下來。

随後一直包裹着衆人周圍的黑暗一下退散,眼前是一片光明,方蕩還有諸人都不約而同的微微眯眼。

一陣灼熱的氣浪襲來,方蕩适應了這明亮的光芒後才發現,一輪巨大的火球懸在遠處,照亮了四周的黑暗,而方蕩扭過頭去的時候,發現在自己身後是一片闊大無比的黃褐色的大陸,靜靜地懸浮在黑色的虛空之中。

“那裏就是八荒之意,極荒古域。”一名侍女收了那兩顆明珠,用一種古怪的口音說道。

“極荒古域有極古禁制,只能進入金丹修士和少數的玄丹修士,我們姐妹在這裏等你們三天,三天之內若是你們回不來,我們就離開這裏。”兩名侍女說完就彼此依偎着停靠在一起,靜靜的看上去猶如兩座雕塑。

“蛇無頭不行,想要活着回去,從現在開始你們都聽我的!”那欠揍的蕭葉刷的一聲展開扇子,開口說道。

方蕩等人齊齊皺眉,這東西還真是無時無刻不在秀存在感。

方才方蕩看過,這家夥在龍口中神情難受,金丹的境界似乎并不太高,不過,方蕩能裝,或許這個家夥也是裝出來的。

龜老說他比玄丹丹士還有價值,或許這家夥真的有什麽不同尋常之處。

在座的衆人都聽說過關于極荒古域的傳說,這裏絕非什麽善地,到了這極荒古域所有的丹士都收起了狂妄自大的心裏,齊齊看向蕭葉,想要聽聽蕭葉有什麽說法,甚至那裏兩位五品玄丹修士也凝視蕭葉。

面對所有人的目光,蕭葉一張臉露出各種滿意神情,手中的扇子扇了扇,顯然他相當喜歡成為萬衆矚目的目标。

“接下來,呃,咱們分組,兩人一組,彼此之間要不離不棄,互相幫助,這裏是極荒古域,在這裏誰要是還想着彼此勾心鬥角的話,那絕對會害死所有的人,到了這裏只有大家團結一致,才能走進去再走出來。”蕭葉的話語說得衆人微微點頭,顯然這個家夥也不是完全不靠譜。

随後蕭葉手指連點,将在場的十二個人分成五組,然後蕭葉露出驚訝的神情看向陳娥,“咦?就剩下咱們兩個了,看來只能咱們兩個一組了。”

陳娥對蕭葉的這種破爛手法表示嗤之以鼻,周圍的丹士們對蕭葉假公濟私的做法齊齊表示鄙視。

不過,因為龜老對蕭葉高看一眼,所以,一衆人也并未開口拒絕。

能夠走到這裏的都是明白人,如果你對一個地方不了解的話,那麽最好閉上嘴巴,多聽別人的。

至少龜老相信這個蕭葉很有價值。

蕭葉很喜歡這種衆望所歸的感覺,手中扇子不自覺扇動得快了幾分。

此時那青衫男子開口問道:“蕭葉,那極荒古域到底是什麽情況?”

所有的人都将目光看向蕭葉,對極荒古域了解越多,他們生存下來并得到血毒花的希望就越大。

蕭葉扇子扇了兩下,充滿自信的呵呵一笑,随後大大方方的道:“我怎麽知道?”

衆人都是一愣,什麽都不知道你牛什麽牛?揮斥方遒的花樣作死麽?

衆人都有一種被蕭葉耍了的感覺,若非面前就是極荒古域,他們一定下手痛毆這個混賬王八蛋。

此時原本被蕭葉三言兩語凝聚在一起的衆人一下就渙散了。

蕭葉卻完全不以為意,反而依舊一副沾沾自喜你們都得聽我的的模樣,真不知道他究竟從哪裏來的優越感和自信心。

第 401 章 青年蕭葉

方蕩走進房間中的時候,內中已經有三個人在。

方蕩一走進屋中,迎接他的就是三道銳利的目光,不過這目光雖然銳利,但卻并無太多敵意,更多的是看看你修為幾何的那種試探。

這個房間和之前方蕩進入的茶室不同,茶室看上去更像是會客的場所,而這裏,則應該是平時吃飯的地方。

這房間裝修得一如龍宮應有的七派典雅,處處透着不可置信的豪奢。

比如桌子上的盤子,初看很普通,細看才叫人倒吸一口涼氣,因為那盤子乃是水汽十足的玉器,并且散發着淡淡的光暈,現在是白天,若是夜晚的話,這盤子豈不是一盞明月?

這樣的盤子在這桌子上有七八個,旁邊還有一摞。

別的不說,光是這麽一個盤子,價格至少百萬雲丹,甚至更高,那個服食醉生夢死的家夥若是潛入這裏,偷走這些盤子就足夠享受幾十年醉生夢死了。

還有那遮擋門戶的珠簾,應該都是真正的珍珠串就,最難能可貴的是這些珍珠大小一致,并且盡皆散發着淡淡的光暈,若說這一串珍珠不值錢的話,那麽天底下恐怕就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了。但這麽值錢的東西在這裏也就是一個擋蒼蠅的簾子。

至于房間其他的東西,肯定也緊接不凡,只不過方蕩對于這些東西見識不多,所以說不出明堂。

不過一想到這裏是龍宮的地盤,方蕩也就釋然了,龍宮富有四海,這些盤子在人間或許價值連城,但在龍族擁有的無邊大海之中,或許根本不值一提。

這屋中,一張大圓桌,十幾把椅子,方蕩随便每進來一個人,迎面撲來的都是一道道不善的目光。

這些後到的丹士都不聲不響的找一把椅子坐下,随後要麽眼觀鼻鼻觀心,要麽則四處打量,觀瞧在房間中的其他人,就是沒有人互相交流,似乎每個人都藏有一個偌大的秘密,一開口,秘密就洩露了一樣,彼此之間戒備心極強。

從始至終,方蕩都沒有再看陳娥一眼。

陳娥似乎也有心事,對于周圍的一切并不在意。

不過,不少丹士都時不時的将目光投注在陳娥身上,在上幽界,終究還是男多女少,要想成就元嬰又必須結成道侶,在這種硬性要求下,女丹士的地位相當高,尤其是那些尚未有道侶的女丹士,更是衆星捧月一般被人追逐。

陳娥眉頭微蹙,對于這樣的目光相當的不耐煩,但顯然陳娥早就對這樣的目光習以為常,雖然不耐煩,卻也沒有太多的舉動。

就在屋中如同死水一般沉寂的時候,一陣猖狂至極的笑聲從外面傳來。

“小二哥,你這張臉真是越來越光滑了呢?呵呵呵……”

“呦呦呦,這是珍珠的吧,還是夜光的?啧啧,送我幾粒好不好?”

伴随着這呱噪的聲音門簾一挑,從外走進來一個看上去二十出頭的青年。

這青年一身錦袍,金絲銀線,鏽着碩大的一團妖嬈牡丹,富貴得無邊無際,手中還捏着一把扇子,刷的一下打開後,扇面上是數十個工筆女相,每一個都堪稱絕美。

這年輕人走起路來,顧盼左右,一張臉上滿是輕浮,看什麽都笑呵呵的,一看就是個樂天派,一個猖狂的樂天派,他的笑,是那種你們這群豬真可笑的笑,自帶群嘲光環,不得不說,看到這張笑方蕩都有一種想要一腳将他的臉踩大幾號的沖動。

不得不說,連方蕩這樣的脾氣都看他不順眼,想要揍他,就更不用說屋中的其他丹士了。

所有的丹士都不由得齊齊看向這個青年男子,目光之中多了之前沒有的敵意。

青年男子感受到敵意目光,不由得一愣,連忙刷的一下展開手中的扇子,擋在臉上只露出一對眼睛,與屋中人對視。

青年将屋中所有的人全都掃了個遍,随後刷的一下将扇子收起,露出一張沒心沒肺的笑臉來,哈哈笑道:“好啊,好啊,這裏沒有仇家,唉,想找個沒有仇家的地方還真難呢。”

方蕩注意到房間中有不少人似乎都認識這青年男子,至少聽說過他,一個個看到他都在皺眉。

這青年男子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一雙賊眼看到了陳娥,那雙輕浮的雙目猛的放光,就如同豬八戒看到了人參果一樣,渾身上下猛的釋放出濃烈的雄性氣息,當即就來到陳娥旁邊露出極端赤誠的表情道:“姑娘,我對你一見鐘情,你與我結成道侶雙修共結元嬰如何?”

陳娥見識過各種輕浮之輩,偏偏就沒有見過這麽不要臉的,開口就要雙修,陳娥那雙嬌俏的眼中露出厭惡的神情,沒有搭理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猶如上了發條一樣,圍着陳娥轉起來沒完沒了,一張嘴又碎又欠,一會問陳娥的胭脂水粉在哪買的,味道好聞,一會又問陳娥什麽時候來到的上幽界,金丹什麽級別。

陳娥根本就不理會青年男子,始終一個字都不說。

青年男子就神神秘秘的笑道:“姑娘剛剛來到上幽界,還不知道吧,前段時間上幽界除了一顆千年一遇的垃圾金丹呢。”

在不遠處坐着的方蕩眉頭一黑,這家夥泡妞就老實泡妞,胡亂牽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青年男子見陳娥依舊沒有反應便繼續锲而不舍的笑道:“那垃圾金丹的丹士是我的新收的小弟,過幾天我把他叫來給你看看,那金丹小的……呵呵……”

方蕩看了青年一眼,不錯,方蕩在記住這個家夥的樣子。

眼瞅着青年男子這頭豬賣力的在拱白菜,一名丹士看不下去了,這顆白菜明明是老子先看見的,老子還沒有拱你憑什麽拱得如此賣力?

“蕭葉閉上你那張鳥嘴,不然我親手撕爛了他!”

蕭葉正在賣力泡妞,被人一聲斷喝吓了一跳。

此時蕭葉那張總是笑嘻嘻的面容一板,看向那開口的丹士,随後刷的一聲将扇子打開,掩口只露出一雙眼睛和腦門,側身對着旁邊的陳娥斜眼說道:“你要小心這個家夥,他目光淫邪,一看就一肚子男盜女娼,估計在凡間沒少坐下天怒人怨的惡事,啧啧,你看他的鼻子上全都是麻麻點,知道為什麽麽?那是采陰補陽過度,做下了許多卑鄙無恥的事情才會出現的。”

蕭葉雖然用扇子擋着自己的嘴巴鼻子,但說話的聲音卻并不下小,整個房間都聽得清清楚楚,言之鑿鑿的胡說八道,像極了一個背後說人長短的長嘴娘們兒。

欠揍,欠揍,這麽蕭葉渾身上下散發着欠揍的氣息。

那被說的丹士勃然大怒嘭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心髒處咚咚跳動,方蕩乘機觀瞧,這個丹士竟然是五品玄丹。

旁邊的幾位丹士紛紛讓開,騰出空間來給兩人,一個個全都在等着看熱鬧,甚至有一個從懷裏取了一塊肉幹,方蕩一看這幫家夥實在不怎麽太厚道。不過這蕭葉太賤,确實欠揍至極。所以,方蕩也讓了讓,将椅子拖後。怪不得這蕭葉進來就說這裏沒有仇人,找個沒有仇人的地方太難,這樣的家夥實在是太善于塑造仇人了。

這房間本來就不算太寬綽,擠下十幾個丹士後,就開始叫人覺得呼吸都有些不暢起來,那種感覺,就像是十幾條鱷魚擠在一起,翻身都困難。

不過,現在竟然騰出來好大一塊空間,實在是奇妙。

“唉唉唉,君子動口不動手,你要是動手,你就是小人,你就是我和這位仙子姐姐養的!”蕭葉出溜一下藏在了陳娥身後,用扇子指着那丹士叫嚣道。

“吖嘿,我特麽打死你!”那丹士怒極,在這裏雖然可是龍宮的地盤,在這裏弄出人命,仙君的天罰可管不着。

就在此時一聲幹咳響起,捏着茶壺的駝背龜老緩緩踱步走進了房間。

“你們想要打生打死我不管,別弄髒我的地方!”龜老淡淡的說道。

“龜老您來的正好,這個家夥太過嚣張粗魯,留他在隊伍裏面只會壞事,一離開這裏他定然就會殺了我,您老把他趕走!”蕭葉見到龜老來了,猶如見到了自己的祖宗一樣,從陳娥身後蹦出,一臉谄媚的對龜老說道。

龜老微微皺眉,看了一眼那被氣得氣喘如牛般的丹士,略微想了一下後,開口道:“順子,送客。”

順子無聲無息的就捏着撣子出現在那丹士身邊。

被氣得哇哇叫的丹士不由得一愣,看向龜老道:“龜老?”

“沒辦法,我也極為讨厭這個家夥,但他比你有價值!”龜老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

随後那五品玄丹丹士就被順子送走,整個房間都聽到了那丹士走得時候咬牙切齒的聲音,還有蕭葉那刺耳至極的嘲諷笑聲。

所有的人心中都只有一個念頭,這個蕭葉能夠活到今天真他娘的不容易,不少人都心中琢磨着一會有機會的話先捏死了這個東西圖個清靜。

同時蕭葉比一位五品玄丹丹士還有價值,這句話叫在場的丹士們不由得高看了蕭葉一眼。

第 400 章 不是冤家不碰頭

方蕩一直都認為自己已經将奇毒內丹馴服了,不,馴服這兩個字并不适合應用在奇毒內丹上,畢竟奇毒內丹是方蕩的最堅強的後盾,是方蕩一直以來最強大的依仗。

應該用同化這個詞。

方蕩自從進入上幽界後,就一直都以為自己已經和奇毒內丹完全融為一體了,奇毒內丹已經變成自己的一部分了,但是現在,奇毒內丹再一次以一種叫方蕩意外的方式自行決定自己的行動。

這種行動,叫方蕩再一次對奇毒內丹生出一種疏離感。

奇毒內丹似乎根本沒有變,還是那個自作主張擁有自己想法的奇毒內丹,依舊是那個嘴饞無比,見到各種毒物就想着一口吞噬下去的家夥。

不,奇毒內丹還是變了,方蕩陡然覺得,奇毒內丹和自己越走越遠了,雖然奇毒內丹和方蕩的歌關系明明變得越來越緊密了。

以往的奇毒內丹是**裸的,想要做什麽就做什麽,想要不聽方蕩的命令,就不聽方蕩的命令,但是現在的奇毒內丹不同了,奇毒內丹學會僞裝了,學會假裝聽從方蕩的命令了,這和之前的不聽話,自作主張完全是兩種狀态。

這似乎也證明了為何方蕩能夠進入自己的米粒金丹中,卻無法進入奇毒內丹的原因,或許,奇毒內丹抗拒他的進入。

方蕩吐出奇毒內丹,奇毒內丹緩緩地懸浮在方蕩面前,這顆被方蕩含在口中十餘年的奇毒內丹在方蕩眼中忽然間變得如此陌生,就好似忽然見到了一個老朋友的另外一面一樣,這種感覺,叫方蕩的情緒都受到了影響。

似乎,方蕩在經受着一種背叛。

“告訴我,你究竟想要什麽?”方蕩對着這顆父親留下來的奇毒內丹開口問出他得到奇毒內丹之後的第一問題。

漆黑的如同影子一般的奇毒內丹依舊無聲無息的懸浮在方蕩面前,似乎完全聽從方蕩的命令,完全的屬于方蕩。

奇毒內丹吞噬掉了一顆以丹士肉殼為爐鼎煉制的蜂窩內丹,卻似乎沒有任何變化,這和奇毒內丹之前吞噬掉雄主門丹士的金丹之後的情形完全不同。

似乎那蜂窩金丹就只是一個零嘴,好吃,但并沒有什麽益處。

但方蕩直覺上知道,奇毒內丹不惜表現出自己的存在也要吞吃掉那顆蜂窩內丹,那內丹一定對他有着巨大的好處。

此時再看奇毒內丹,方蕩忽然有些想念當初那顆只要一餓了就想着要吃掉方蕩的家夥來,那個才是他方蕩的夥伴,而這個,方蕩說不出他是什麽。

方蕩将奇毒內丹收入手中,再也沒有将奇毒內丹放入口中,而是将自己的米粒金丹含在口裏,不過,那米粒般的小小一點,舌尖再怎麽晃動,也無法發出那叫方蕩心安的咯叻咯叻的聲響。

方蕩不由得嘆息一聲,天底下能夠與你從始至終的又有多少?

同時方蕩心中打定主意,他要搞清楚奇毒內丹究竟是怎麽回事,他隐隐覺得,問題或許不是出在奇毒內丹上,而是出在其他的什麽東西上,奇毒內丹是父親母親用自己的性命留給他的,以往雖然缺少了毒奇毒內丹就會吞噬方蕩,但方蕩一直都将其當成是一種激勵,和現在這種偷偷摸摸藏頭露尾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方蕩握了握拳,掌中的奇毒內丹靜靜地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方蕩這五日中的前五天都在城中閑逛,今天方蕩終于改變了路線,出現在莫問城城門口附近。

莫問城和凡間的城池不同,不似凡間城池那般,至少有東南西北四個出口,莫問城只有一個出口。

方蕩來到這裏,自然是來尋獲獵物的,方蕩在城中轉了五天,方蕩也基本上對城中情形摸了個大概,現在是時候下手了。

五天之後,他還要去八荒,現在正是積攢一些實力的時候。

方蕩可不是龍族,在莫問城中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殺人的,方蕩現在當然要去城門口,誰出城,看着又順眼,自然是去奪了他的金丹。

聽起來這麽做極為殘酷,實際上,這就像是在爛毒灘地上一樣,你不吃人,別人就會吃你。你覺得對方是人,但你在對方眼中不過是一塊肉。當然,方蕩也不會沒有選擇的見人就奪丹。

不過,方蕩頂着小雨來到城門口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來晚了。

莫問城城門口他上次進來的沒有注意到,此時他準備守株待兔,就需要選幾個好的位置,誰知道這幾個地方都有丹士若有若無的守在那裏。

從這些丹士的眼睛中方蕩就看出來了,他們的目的和他方蕩完全一樣。

不過明顯狼多肉少,每日進入莫問城的丹士不少,走出去的也不少,但能下手的卻不多,只有那些對莫問城不大了解的丹士才會單身獨自進出。

大多數丹士都是數個結夥出城,顯然對這些守在城門口的家夥早有防範。

雖然守在這裏的丹士也有結夥的,但顯然,出手對付這樣的丹士隊伍後果難以預測,搶奪金丹是一件玩命的買賣,不能十拿九穩的買賣他們是不會做的。

方蕩想要到莫問城狩獵,其他修士當然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畢竟聰明人遍地都是。

而且,在這裏準備狩獵的丹士們似乎已經有了自己的規矩,他們見到獵物出城并不會一擁而上,而是輪番上陣,似乎隐隐然有着自己的排號順序似地。

這叫方蕩連連搖頭,這樣下去,就算他在這裏呆上十天,恐怕也沒收獲。

方蕩觀察了一整天之後,大概摸清楚了這些丹士們之間輪番獵物的規律。

随後方蕩重新回到城中,轉了一圈後,在成衣鋪買了數套衣服後,換了另外一張臉的方蕩只身一人朝着城門口走去,不久,就形單影只的走出了莫問城。

緊接着,就有聞到腥味的丹士無聲無息的追了出去。

約莫半天之後,又換了一張臉的方蕩重新進入莫問城。

方蕩對于這些丹士們輪班的情形掌握得差不多,如此一來,方蕩就完全可以坐在一旁,等到輪到修為最弱的那個丹士避開那些數個丹士合夥的團隊,算好了時間,方蕩便施施然出城,以身為餌,引誘那修為最弱的修士去獵殺他。

方蕩每一次出去都換了容貌衣裝。

每一次回來又變了容貌衣裝,沒有人知道方蕩在四天的時間裏來來去去幾個來回,總共收集了五顆金丹。

這五顆金丹全都是方蕩以奇毒內丹的玄丹之力施展奇毒直接碾壓對方後生生奪走的。

這樣的完整的金丹對于方蕩來說,用處極多,最大的用途就是可以在關鍵的時刻頂替方蕩自己的金丹,直接将其當成自己的金丹用,直到金丹之中的力量耗光為止,這就等于方蕩一人擁有了七顆金丹。這可以保證方蕩超越尋常丹士五倍的持久攻擊力。

第十天的時候,方蕩重新變回了遇到豪九時的模樣,來到了珍寶閣。

小二順子依舊還在撣掃櫃臺,感覺到方蕩來了,頭也不擡,那張做不出任何表情硬殼臉斜了斜。

方蕩當即順着小二臉斜方向的那間屋子走去。

就在此時方蕩身後的跟了一個人進來。

方蕩感應到了,後腦勺上張開一對眼睛,随意的看去,随後方蕩微微錯愕,沒有停留,直接進了小二臉斜的方向的房間。

在方蕩身後跟着進來的,是一個女子,身上衣着低調,身材修長,玉珠般的耳垂上綴着一對耳墜,明眸皓齒,一雙眼睛更好似是水做成的一樣,內中滿是嬌媚,不過,這個女子的臉卻和那雙瞳子完全不符,臉上神情堅毅,甚至還有一些妖妖的氣質,好似是兩張臉上的器官一樣。

這女子正是從凡間追到上幽界來為父報仇,卻險些死在方蕩手中的陳娥。

對于方蕩來說,這還真是冤家路窄,不過,方蕩倒也不怕,因為他此時的模樣和當初在床底下的模樣完全不同,并不怕陳娥将他給認出來。

出乎方蕩意料,方蕩前腳剛進了房間,陳娥也跟着進了房間。

第 399 章 丹宮

天空中淅瀝瀝的開始下雨,這雨從後半夜一直下到了第二天中午兀自不停,

對于雨,丹士們并不在乎,以他們的修為,別說這小雨,就算是傾盆暴雨也根本碰觸不到他們的身體,金丹一成,大部分的自然天象已經奈何不得他們了。

但那些服食了幾十年醉生夢死的丹士們就不行了,他們的金丹被醉生夢死逐漸侵蝕,使得他們的金丹逐漸枯萎,甚至連抵禦這樣的小雨都顯得有些吃力,偏偏又是這些丹士散盡了自己所有的錢財變賣了法寶,又将自己如同貨物般的買賣,靠殺其他丹士來繼續服食醉生夢死,但是現在的他們已經無法去氣區接活了。

沒有了醉生夢死,他們每日如蟲嚼蟻蛀,躺在大街的角落中軟綿綿的痛苦呻吟,同時不斷敲打手中的鐵盆破碗,希望能夠得到路人的同情,若是能再服食一顆醉生夢死,他們當即就死也不覺得遺憾了。

不過靠求乞,一萬年都不可能弄到一顆醉生夢死。這是一個永遠都不能實現的夢,是一個或許只有到生命終結的時候才能醒過來的夢。

漆黑的夜,方蕩漫步在淅淅瀝瀝的雨中,這樣的綿綿細雨沖刷不盡這座城池的肮髒,路邊被從燈紅酒綠的世界除名的幾個枯瘦如柴的曾經丹士擠成一團,彼此依偎取暖。

方蕩正走着,咕咚一聲,不遠處一個餓殍般的丹士猛的一頭栽倒,随後就再也沒了聲息,小雨淅淅瀝瀝灑在他的身上,可惜他不是春天的苗木,再也不可能站起來了。

方蕩眼中閃過一絲悲哀,方蕩在凡間遇到的那些能夠有機會成就金丹的都是整個人族之中的佼佼者,他們意氣風發,他們充滿鬥志,他們高高在上,他們睥睨天下,每一個能夠成就金丹的存在都曾經是一個傳奇,數百年內都被人們反複傳說,激勵着一代代的後輩努力修行。

但誰能想到在凡間如此傳奇的人物會落得眼下這般下場?

方蕩心中不由嘆息,走上前去,看着地上的那無人問津的已經冰冷的屍體。

越是強大的人,越是自命不凡的存在,在喪失了希望之後,就越是容易變得越自暴自棄。

在凡間是萬衆敬仰,到了上幽界卻一文不名,在凡間修行一日千裏,到了上幽界卻寸步難進,有些時候,一個人的成就不光需要努力才成,時機、氣運同樣缺一不可,就算是叫方蕩退回去重新修行,方蕩也不認為自己就能再次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一天兩天如此沒什麽,十年百年呢?巨大的落差之下,就會叫人開始迷失自己。

人一旦迷失了,喪失了夢想,那麽,剩下的就只有蠅營狗茍了。

每個人都天真的以為,上幽界是一個好地方,但卻不知道,從沒有人肯定的告訴過他們上幽界是好地方。

好地方永遠都是相對的,好地方永遠都是某一小部分人的好地方,就如同凡間是這些在小雨之中瑟瑟發抖的丹士的好地方一樣。

方蕩心中一片憐憫,看着這些不争氣的家夥們沉淪在迷惘之中的時候,方蕩心中沒有半點憐憫,只有鄙視,但真正面對這一具屍體的時候,方蕩心中的憐憫不可遏止的不斷增長。物傷其類,雖然方蕩不認為自己也會變成他們這樣,但這上幽界确實不是一個什麽好地方,至少目前來看還遠遠不是他的好地方。

方蕩嘆息一聲,走到那丹士近前,取了一件寬袍,俯下身來,将那衣衫褴褛的冰冷丹士的身軀蓋上,雖然這毫無意義,但至少叫這個曾經輝煌的丹士多少有那麽一點點的尊嚴。

就在此時,方蕩忽然抽動了一下鼻子,微微皺眉。

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也忽然間活躍起來,在方蕩的嘴裏面叮當亂撞,似乎那味道叫奇毒內丹變得非常興奮。

方蕩心中道了一聲奇,伸手在屍體上一攝,一顆灰褐色的完全喪失了光澤,上面還有蜂窩狀的密密麻麻的小孔的金丹緩緩升起。

那淡淡的‘香氣’就是從這顆完全渾濁的金丹之中散發出來的。這顆金丹竟然是劇毒之物,方蕩原本以為這種被醉生夢死侵蝕的金丹就如同朽爛的木頭一樣,毫無用處,但現在看來這種金丹絕非尋常之物,如果說這種金丹完全無用的話,方蕩第一個不信。

并且,方蕩之前從未從其他服食醉生夢死的丹士身上聞到過這種‘香氣’,或許這種‘香氣’只有在丹士死亡的時候才會散逸出來。

方蕩随後腦中靈光一閃,叫他想起《煉毒天經》之中的一種早已被封印的煉丹之術來。

人丹。

這種人丹,是以人的肉身為爐鼎,煉制出各種屬性的丹藥來,是一種極端邪門的煉丹術。

《煉毒天經》之中的煉毒之法花樣百出,多麽邪惡的都有,但這人丹卻是嚴禁煉制的,并且《煉毒天經》中關于人丹的煉制之法被生生抹去了,那一頁方蕩一個字都看不到,只有枯黃色的空白,當時看到那一片空白的時候,上面連人丹兩字都沒有,方蕩之所以還記得人丹是因為在凡間母蛇蠍母女三人的半本《煉毒天經》中還有只言片語的介紹。

顯然,這是有人在用雲中城的丹士的肉身來煉丹,一想到在城中倒斃的丹士屍體都會被丹宮收走,方蕩就覺得背脊上一陣發涼,或許,主導這一切的,就是在上幽界無所不能,甚至可以說統治整個上幽的丹宮。

丹宮是什麽,方蕩在這段時間裏逐漸摸出了個輪廓來。

丹宮究竟是什麽時候成立的,這件事已經沒有多少人知曉了,方蕩只知道丹宮是在大約五千年前忽然出現的。

丹宮并不是一個人執掌,而是由三道忽然出現在上幽界的影子為尊,對于這三道影子衆說紛纭,有說這三道影子是三兄弟,也有說三道影子是一個丹士的分身,不過有一點所有的人都确定,那就是這三道影子,或者這三道影子的主人一進入上幽界就是一品赤丹,擁有強橫無比的戰力,千年一出的天級金丹修士在他們面前不值一提。

每一道影子都擁有強橫無比的實力,他們三個在當時的最強戰力就是三道影子各自擊殺了三個最強門派的門主,從而将大當時最強大的九個門派強行合并在一起,構成了丹宮的基礎。

也正是從那之後,出現了雲中城,出現了給那些疲倦了,修行無望的,或者那些被放逐的無處可去的丹士們避難的所謂的自由之地。

丹宮的出現幾乎重新構建了整個上幽界的格局,在丹宮尚未出現之前,上幽界的人族是由上千個松散無比的星星點點構成的,丹宮出現之後,立下了諸多的規矩,獎勵那些天才丹士,将上千個松散的門派構成的人族修仙世界一步步凝聚起來,也正是在丹宮出現之後,上幽界的門派隕滅的速度也逐漸加快,五千年前,上幽界還有兩千多個門派,但是到了現在已經只剩下三百多個了。

并且門派之間的兼并還在不斷上演,雖然丹宮立下了對一個門派的一些保護規則,比如火毒仙宮這種被滅門派三年內保留道統和繼承權的規則就是其中之一,但這種保護規則看上去似乎很美,實際上又有多少丹士能夠一進入上幽界就在短短三年內擁有了挑戰一派門主的實力?除非是如丹宮的創造者,三道影子那樣的存在。

希望實在是太過渺茫,畫餅充饑而已。

也是随着仙宮出現,人族在上幽界的地位越來越高,因為原本一盤散沙的修仙門派有了統一的調度,一旦妖物來犯,丹宮立刻就會發揮職能,放出丹宮仙令,受到丹宮仙令的門派都要派出相當數量的弟子門人參戰。丹宮號令一出天下莫敢不從。

同時,丹宮還強調了凡人的權利,丹士們不能沒有緣由的随意屠殺凡人,這使得凡人在這個世界上蝼蟻一般的地位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甚至在莫問城中,凡人和丹士之間幾乎達到了能夠平起平坐的地步,甚至,只要凡人有足夠的雲丹,就能夠去色區享受一下女丹士的風情,這在五千年前,是絕對不敢想象的事情。

總之丹宮幾乎就是在一夜之間崛起,成了籠罩在所有修仙門派頭頂上的一道屏障,這道屏障即保護了人族壯大了人族,同時也成為一道枷鎖,牢牢的套在了人族丹士的脖頸上,當然,這道枷鎖并不算太緊,以至于不少丹士感覺不到自己呼吸有什麽困難的地方,畢竟丹宮雖然強橫無邊,但對于諸派事物并不怎麽幹涉,只要不去觸犯丹宮設置的規矩紅線,那麽丹宮就似乎并不存在。

就如同在這莫問城中,只要不在莫問城中殺人,那麽你在城中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完全沒有人管你,若非是方蕩曾經見到過仙君出巡的話,恐怕會以為這莫問城是完全的無主之物。

丹宮的地位,就像是濁世凡間之中的修仙門派與凡人的各個王國,雖然丹宮并不是諸個門派的直接統領,但卻在更高的層次上,擁有無上權威,他俯視一切。

原本方蕩從未對丹宮有什麽太多的想法,畢竟他方蕩能夠成為火毒仙宮的宮主,能夠呆在火毒仙宮中保住性命,完全是仰仗丹宮訂立下來的規矩,但是現在,方蕩開始覺得,這個所謂的丹宮其實實在有些邪門。

尤其是一想到那所謂的掌管整座莫問城天罰的躺在靈車之中的仙君,方蕩就更覺得丹宮一片詭谲。

方蕩腦中想法紛沓而來的時候,奇毒內丹忽然猛的從方蕩的口中飛出,一下就将這金丹吞噬下去,方蕩想攔都沒攔得住。

方蕩心中一驚,這是奇毒內丹進入上幽界來首次不聽從他的號令自行其是,方蕩眉頭皺起,随後連忙趁着雨夜藏匿起來。

片刻之後,果然有三個丹宮天兵趕來,将那屍體收走。

看着那三個丹宮天兵的背影,方蕩忽然覺得,這座莫問城比之前更加黑暗,陷入地下更深。

一道驚雷炸響,照亮了整座莫問城,一片慘白,淅淅瀝瀝的小雨陡然間變大了,滂沱大雨籠罩了一切。

第 398 章 陳娥

“那家夥就是主人們要找的方蕩?咱們怎麽不把他留下來,送回去給公主呢?”順子甲殼般的臉上做不出什麽表情,但言語中滿是疑惑。

龜老張開眼睛道:“這方蕩是凡間的公主廢了不少力氣捎話過來的,凡間的公主覺得這個方蕩身上或許有叫龍族誕下人龍的希望,本來一衆公主得到消息都相當高興,都在等着他來,誰知道這家夥一上來竟然是一顆千年不遇的垃圾金丹,公主們很失望,所以才沒有直接去抓他去龍宮,畢竟,一個擁有垃圾金丹的家夥根本經受不起公主們的折騰。”

聽到折騰兩個字,順子忽然打了個寒顫,“既然這個家夥沒什麽用處,您怎麽能叫他參與去尋找血毒花這樣的大事?送一個人去八荒要浪費不少龍氣呢。”

龜老道:“那家夥雖然擁有一顆千年難遇的垃圾金丹,但一身毒性出神入化,正是我們需要的,叫他去說不定能夠幫上忙。”

龜老說着擡頭看向順子。

順子也知道自己廢話太多了,不敢再問,連忙扯着撣子走出去擦櫃臺去了。

茶室之中龜老自斟自飲,滾滾的茶水蒸汽中,雪白的眉頭卻皺起來,方蕩的那顆垃圾金丹總是給他一種不妥當的感覺,說不出來,搞不清楚,似乎有什麽隐秘就在旁邊,竟然叫他琢磨不透。

随後龜老搖頭自嘲一搖頭,一顆垃圾金丹還能有什麽玄妙之處?

或許是活了五千年的他見識太少,首次見都如此垃圾的金丹,才會有這種感覺。

總之這個千年一出的垃圾金丹叫龜老覺得有些有趣,不過,老實說,他可沒将龍族延續的重任放在這顆垃圾金丹上,因為龍族之中各種傳說不少,龜老篤信其中一條,那就是拯救龍族,能夠叫龍女延續龍族血脈的,是天賜之子,至少也得是為先天甲級金丹的存在。

垃圾金丹?若非濁世之中的龍女送來消息,他看都懶得看一眼,就算看,也是充滿蔑視的看個稀奇罷了。

龜老随後就不去想方蕩的事情,開始謀劃采摘毒血花的事情,這才是他眼前的重中之重。

毒血花究竟有什麽毒性,龜老并不太清楚,但龜老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對人族來說劇毒的毒血花,對于龍族卻有着格外的妙用,說不定延續龍族血脈這件大事還要寄托在着毒血花身上。

可惜,真龍以及真龍的衆多手下,都被古神禁制靠近八荒,不然這件事主人們早就自己出手了,絕對不會假手外人。

想到這裏,龜老有些幹癟的臉上變得凝重許多。

在莫問城一個角落中,陰影裏一個女子蜷縮着,舔舐、着自己身上的傷口。

這個女子有着一雙嬌媚的眼睛,卻有着和這雙嬌媚眼睛不符的陰冷和堅韌。

女子低聲痛呼着,發出一聲聲的叫人驚心動魄的呻吟聲。

疼痛不是來自女子身上的諸多外傷內傷,而是來自女子的手,這女子原本蔥白一般的嫩手此時漆黑無比,正在飛速的腐爛着,糜爛的破口不斷淌下黑色的汁水。

女子一邊呻吟,一邊一把把的丹藥送入口中,正是這些丹藥,才使得女子手掌上的毒性沒有擴展到手臂上,沒有游走全身。但可惜,這些丹藥終究只能抑制毒性擴展,卻無法徹底戰勝毒性。

女子終于熬不住,斬斷了自己的手掌,那手掌離開了女子的身軀,立時發出嘶嘶聲響,飛速的糜爛敗壞,轉眼間就變成了一灘黑色的泥水。

女子額頭上香汗滾滾,鬓角青絲緊緊地貼在鴨蛋般的臉頰上,胸口處的衣衫都被打濕,隐約露出軟糯的一抹雪白。

女子劇烈的喘息着,割掉了那只手,使得女子的面色一下變得蒼白,但也使得女子臉上的痛楚減輕不少。

“好厲害的毒!好陰損的手段!”許久之後,女子終于說出一句話來。

女子那雙嬌媚的眼中滿是怨毒,她雖然被那五名丹士追逐受傷不輕,但這只手上的毒卻不是他們的手段,那五個人幾斤幾兩女子很清楚,他們沒有這種手段。

女子唯一能夠想到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她這只手摸了一個人的胸口,那個藏在床底下,奪走了她的兩枚冰魄還将她從床下砸飛出去的家夥!

想在想想,床底下的那個家夥在一瞬間做出判斷,不但收了她的冰魄,還用她來引開外面的幾個人,同時還在她身上下毒,一環套一環,若非她對毒本就有些了解,随身又帶了不少各種丹藥的話,現在她已經變成地上的那壇灘黑泥了,“好大的膽!在這莫問城也敢殺人?”

女子咬了咬牙,金丹吐蕊,手腕晃動幾下,被斬斷的手腕中緩緩生長出一只新的手來,只不過這只手看上去泛着一種新生兒才有的粉紅色。

“不管你是誰,搶了我的東西,害得我少了一只手,叫我吃了這麽多的痛苦,本姑娘一定要抓住你,殺了你!不,殺了你便宜你了,我要把你送到龍宮去,叫那幫龍女将你活活折磨死!”

女子惡狠狠地發誓,此時遠處有風聲傳來,女子臉上略微一驚,随即耳朵上的兩個耳環立時閃爍起來,一道道光暈水幕般的将女子籠罩,女子嗖的一下在原地消失無蹤。

與此同時五道身影從各個方向疾馳而來。

為首的一道追到這裏的時候抽了抽鼻子,随後停下來,低頭看向地上那堆黑色的泥水。

此時此刻這泥水不說手的模樣,就算是肉的模樣都已經看不出來了,散發出來的也是毒藥的腥臭。

為首的男子看上去四十出頭,不過在上幽界以外貌估算年紀肯定是不準确的,這男子鷹鼻細眼,臉長鼻短,若按相由心生來說的話,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另外四個丹士模樣也沒好多少,都是歪瓜裂棗的兇惡模樣。

其中一個看着地上的爛泥眉頭緊皺,“謝兄,這是什麽情況?”

“劇毒!那妞怎麽會中毒?你們誰幹的?”

“謝兄你是了解我們的,我們這幫家夥哪有這個手段?”

為首的謝兄想了想後也點了點頭,“若不是咱們傷了她,那麽是誰叫她中毒不得不斷手求生?這件事着實古怪。”

“哼,陳娥這小娘婆,我們不過是在濁世殺了他爹,沒想到這娘們兒竟然從濁世一直追到上幽界來了,當真是陰魂不散,這一次我們若是抓不到她,下一次,恐怕就要被她算計了。”

“她受了傷,還中了毒,這一次一定逃不遠,抓住她我要喂她幾顆醉生夢死,等她上瘾之後,就叫她好好伺候伺候咱們哥幾個!嘿嘿嘿……”一個胖子一張臉上猥瑣橫溢。

五個人當即散開,地毯般的搜查下去。

五人走後許久,空間微微晃動幾下,女子從中顯現出來,此時的陳娥一張臉臉色越發不好,她不光中毒,又被重傷,一路狂奔,傷勢越來越厲害,金丹之力也消耗太多,此時眼瞅着就要熬不下去了。

陳娥死死咬住嘴唇,鮮血順着牙縫流淌出來,那雙嬌媚的眼中滿是刻骨的恨意,被汗水打濕了全身的陳娥深一腳淺一腳的消失在巷子盡頭。

方蕩在城中游蕩了五日,果然并未離開。

方蕩之所以未走,并非是怕龍族找他,而是因為方蕩對毒血花也極有興趣,同時,方蕩對于毒血花的産地也相當感興趣。

據《煉毒天經》上記載,毒血花的産地在八荒。

四極八荒,是古神鄭開混沌而誕生出來的,那裏有着這個世界最本初的道理,四極北諸多修士各種存在改造,現在已經不複當初模樣,不知道八荒是不是還能保持本初樣子。

八荒究竟在哪,方蕩并不知曉,傳說中,八荒還在更高更遠更深邃的天空中,據說那裏是上幽界的盡頭,對于現在的方蕩來說,八荒依舊遙不可及。

有人願意帶着方蕩去八荒探險,方蕩當然十分樂意。更何況還有十顆醉生夢死的收入。

最重要的是,對于別人來說,血毒花顯然是劇毒不可碰觸的,但對于方蕩來說,血毒花簡直就是為他準備的一頓饕餮盛宴。

方蕩現在不是一個人,他身上肩負着一個門派,別人或許覺得方蕩是在為一個門派累死累活,方蕩卻不那麽想的,在方蕩看來,自己是踩在火毒仙宮的基礎上,在打造一個自己的門派。

擺在方蕩面前的是一個基本成型的門派,有着自己的道統,有着闊大的宮殿,甚至還有一個叫做右門衛的家夥,這個門派幾乎一切都有,除了沒有弟子,這樣的好事不是誰都能碰得到的,沒有這些,方蕩若是想要打造一個如火毒仙宮這樣的門派的話,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的努力才能做到。

當然,得到了這樣的好處的同時,方蕩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那就是要面對雄主門。

方蕩心中并無畏懼,相反,滿心歡喜。

挑戰,方蕩喜歡挑戰。

沒有一個個挑戰,就沒有方蕩的今天。

沒有當初方蕩在爛毒灘地上仰望不可能觸摸的火毒仙宮,方蕩現在早就變成爛毒灘地中的一把爛泥了。

第 397 章 血毒花

方蕩當然不會沒有目的的跟着一個忽然出現在身後的丹士轉來轉去,方蕩的目标是豪九的金丹。

方蕩在嘗試自己這一年來修煉的三種火毒仙宮神通中的一種,奪丹!

方蕩走出火毒仙宮就是為了修行,閉門造車當然不行,修煉了一年的奪丹,當然要走出來奪幾顆才知道自己水準究竟如何。

方蕩當然不會随便就對人下手,奪人金丹,方蕩對豪九生疑,是在飯館掌櫃拒絕豪九和方蕩在飯館中賒賬用餐的時候。

當時那掌櫃其實已經暗示過方蕩了,或許忌諱豪九,所以掌櫃的那種暗示相當的晦澀,一般人恐怕完全看不出來,或者說,那也需根本不是掌櫃對方蕩的暗示,只是那掌櫃有心中發出的一種不忍情緒,這種情緒通過掌櫃的眼神傳遞出來,方蕩則敏銳的捕捉到了。

方蕩不是一個對誰都會打開心扉的人,更不會輕易對人生出信賴,爛毒灘地中長大的方蕩只對自己人心生信賴,至于其他人,全都是敵人,或者假想中的敵人,豪九在算計方蕩的金丹,方蕩卻還在算計豪九的金丹呢!

豪九的金丹在空中轉來轉去,完全摸不着頭腦,根本聽不明白龜老和方蕩究竟在說些什麽。

就在此時豪九沒有頭顱的身軀的左手忽然之間開始**,糜爛,轉瞬就擴散到了手臂,繼而半邊身子都開始爛起來,黑血滾滾白骨森森,約麽數十個呼吸之後,豪九的身軀糜爛成一堆爛泥。

這場面不光将豪九驚得目瞪口呆,連龜老豆微微皺眉,順子則露出這麽髒不好打掃的神情。

豪九此時才想起來,不久前他曾經用左手拍了方蕩肩膀一下,不,不對,在更久之前,他的左手還曾扯過方蕩的衣袖……

豪九此時才知道,他一直都在算計方蕩的金丹價值幾何,沒想到自己卻已經成了方蕩的掌中麻雀。

偷雞不成蝕把米!

豪九随後更不解了,哀求道:“龜老,龜老,我給你帶來的這個家夥修為不低,一定能讨公主歡心,您看在我沒有功勞還有苦勞的份上,放過我吧。”

“功勞?你也敢跟我提功勞兩字?順子!”龜老冷笑一聲。

順子桀桀一笑,伸手一抓将在豪九糜爛的身軀之中插着的撣子攝入手中,略微一抖,撣子上的髒血髒肉全都不見,繼而撣子上的雞毛轟的一下炸開,變成漫天游魚,朝着豪九的金丹游去。

豪九的金丹就像是丢進河裏的饅頭,被這些巴掌大的游魚你一口我一口的給撕碎了吞吃下去。

豪九嗷嗷大叫,來回翻滾,但那些游魚一個個明顯相當好鬥,争食起來,豪九無論如何努力,都只有被啄吃的份兒。

游魚兇猛,不過數息之後,豪九的慘叫聲就只剩下回音袅袅不息,空中的那顆西瓜大小的金丹被争食一空,無影無蹤,一條條的游魚相當滿足的飛回撣子上,附貼上去,轉瞬又變成了一根根的雞毛,雞毛撣子依舊還是雞毛撣子,但在方蕩眼中,這雞毛撣子不是一般的可怖,至少也是人級法寶之中的最頂級。

都說龍族囊括天下至寶,現在看來龍宮還真是深不可測,一個小二都有這樣的寶貝在手,同時還有這樣的修為。

“怎麽?好奇我們為何敢在莫問城殺人?”龜老抱着茶盞樂呵呵的看着方蕩,似乎看穿了方蕩的心一樣,對于豪九的死完全不放在心上,就像是碾死了一只螞蟻一樣。

順子則開始蹲在地上仔細收拾豪九的遺骸髒泥,看了方蕩一眼,一臉不開心,顯然責怪方蕩弄髒了地板。

方蕩點了點頭,這對于他來說确實是一個疑問。

龜老伸手點了一下自己對面。

方蕩也不客氣直接坐在了龜老對面的榻上。

龜老自斟自飲,喝了一口濃茶,自傲的笑道:“丹宮怎敢管我龍宮?無論是誰,只要他走入我珍寶閣,人就不在莫問城了。龍族乃是天地靈慧至極的存在,若非子嗣艱難,這天下哪有人族、妖族、蠻族亂戰的份兒?有一個算一個都是龍族的奴仆。”

方蕩對于龜老之言很不感冒,但也沒有反駁,這龍族确實是夠狂,不過,龍族也确實有狂的資本,方蕩從聽說過龍族開始,就只聽到對龍族的諸多贊美。

不過,方蕩讨厭龍。

從那一身三爪銀龍袍開始,方蕩就讨厭龍。

雖然那三爪銀龍袍的主人已經死了,但方蕩對于龍的觀感一直都沒有怎麽改變過。

“龜老,接下來,你想怎樣?”方蕩不是個拐彎抹角的人,知道了龍宮為何能在這莫問城中殺人的原因,方蕩就直奔主題。

龜老看了方蕩一眼,伸手兩指輕輕揉、搓着下巴上編成辮子的白胡子,笑道:“前段時間聽說龍門出了一顆千年不遇的垃圾金丹,還成了火毒仙宮的門主,我只當是笑話,并未太在意,沒想到,今天竟然還真被我遇到了。”

方蕩眉頭緩緩皺起,這龜老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一切,只是不知道這老龜是不是連蟄伏起來的奇毒內丹都被他一并看到了。

方蕩對于金丹的了解越多,就越覺得奇毒內丹不像是一顆正常的金丹,或者說,奇毒內丹或許已經完全變異了,變成了另外的某種東西,總之,奇毒內丹就像是一個影子,對于方蕩來說,是實打實的存在,但對于別人來說,卻虛幻缥缈不易撲捉。

“不過,方宮主不用擔心,我不會将宮主怎樣,不過,宮主既然對于毒道有些了解,我想請宮主幫我做一件事,不知道宮主願不願意幫忙。”龜老笑吟吟的看着方蕩,宮主這個稱呼聽起來格外別扭,就像是一種諷刺。

方蕩眯了眯眼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小二順子,又看了看遠處的那看起來輕飄飄實際上卻相當沉重,撞都撞不開的布簾。

“似乎不管我願不願意,都只能回答願意。”

龜老撚須幹笑一聲道:“聰明。”

“直接說吧,我要你幫我去采一件寶貝,這寶貝名叫毒血花。”

“想必你也聽說過,我的主人們最喜歡天下寶物,只要是稀奇的古怪的,我家主人就要收集起來,主人叫我聚集丹士一起去采摘,尋常丹士自然遍地都是,唯獨對毒有所了解的丹士相當難覓,我正在發愁,沒想到,你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毒血花?三千年開花一次的毒血花?”

《煉毒天經》中對于各種毒物有着詳細的記載,這毒血花在毒物之中位列前茅,屬于上幽十毒中的一種,毒性劇烈。

毒血花根系相當發達,按照《煉毒天經》上的記載,一株毒血花的根系盤踞地下數十裏,數十裏內土壤劇毒,觸之即死,寸草不生。

而毒血花開花的時候,花粉遍布周圍,方圓十裏內空氣中全是劇毒,就算是丹士陷入其中也要骨爛肉消,金丹也要糜爛。

這毒血花就是靠此來肥沃土地的。

當初在《煉毒天經》中看到毒血花的時候,方蕩也曾相當向往,方蕩就算成就了金丹,對于毒依舊有着強烈的需求,修毒是方蕩的一條不歸路,走上去了就再也無法回頭了。奇毒內丹就算變成了玄丹,依舊需要毒藥喂養,不過這種需求不再如在三濁世的時候吃不到毒就要方蕩的命那般迫切。

“哦?不愧是火毒仙宮的宮主。”龜老見方蕩一口說出毒血花的習性,雙目微微一亮。

“恰好,再過十餘日就到了火毒花的花期,宮主可願前行?”龜老笑凝視着方蕩,呵呵笑着問道。

小二順子則唇邊裂開兩道細線,直奔耳際。

“龍族富有四海,總不會叫我白跑一趟吧?”

龜老聞言倒也豪氣,直接道:“給你十顆醉生夢死,你可以自己服食體會其中美妙,也可以用他們來換取你想要的一切東西。”

“我還要火毒花的葉子。”

龜老聞言當即點頭:“我家主人只說要花,葉子什麽的,随你。”

龜老顯然是個爽利人,敲定之後就不再廢話。

剛剛将地面清掃幹淨的順子站起來對着方蕩一擺手,做出一個快滾的收拾,方蕩微微一愣,他還以為自己會被關押在這裏呢。

順子的嘴巴忽然裂開,這一次,破天荒的順子笑了,道:“不要想逃,在上幽界,沒有誰能逃出龍宮的追逐,就算你躲回火毒仙宮也沒用,丹宮的禁令我家主人們才不在乎!他們若是不爽,一樣踏平了火毒仙宮再将你找出來。”

方蕩站在大街上,扭頭回望那座奢華的小樓,尤其是珍寶閣三個字。

這座小樓和周圍果然格格不入,似乎這珍寶閣并不屬于這裏,就好像是一塊木頭上的一根釘子,木頭再強大,也管不了這根釘子。

方蕩之前也有這個感覺,只不過,沒有現在這般清晰明确。

“龍族,還真是驕傲臭屁!”方蕩心中暗忖一番後,就離開了。

送方蕩出了店鋪大門後,順子返身回到了茶室中,“掌櫃,剛才那個就是公主們想要的方蕩?怎麽看起來和公主們發來的畫像差距那麽大?”

“千年一遇的垃圾金丹,錯不了的。”龜老雙手捧着茶盞,眯着眼睛回答道。

第 396 章 龜老

珍寶閣中的小二正在用撣子彈掃屋中的櫃臺。

這珍寶閣看上眼的寶物才會收,收一件寶物就送去龍宮一件,所以寬大奢華的空間裏,光禿禿的,貨架上也是空空的,只有一個散發着淡淡光暈的戒指被放在空蕩蕩的貨架上,約莫是剛剛收上來的,尚未送走。

方蕩境界有限,眼界也有限,看不出那戒指的特殊之處,不過能被龍族收藏,應該不是一般的物件兒。

小二一看就不是人,雖然這小二也有着人的面孔,身材也極為酷似,但那張僵硬的猶如甲殼般的面孔還是證明他不是人。

這小二架子非常大,聽到有人進屋,也不去招呼,繼續在那裏鏽花般的彈掃看上去點滴灰塵都沒有的櫃臺,眼皮都不擡一下。

豪九臉上露出笑容來,熱絡的道:“小二哥,我這次給你送寶來了。”

小二擡擡眼皮看了豪九一眼,又看了一眼豪九身後跟着的方蕩,随後撇了撇嘴,用聽起來格外別扭生硬的語音說道:“你也有什麽東西?”

豪九看了一眼身後的方蕩,幹咳一聲道:“掌櫃在麽?”

正在撣掃櫃臺的小二顯見是非常不耐煩,嘴巴忽然裂開,一直開裂到了耳際,露出內中一排鋒利細碎的魚齒,臉蛋上也出現四道腮裂,一雙眼睛也從眼眶之中突出許多,發出次哈聲響,看上去格外兇殘猙獰。

不過此時屋內傳來一聲幹咳,“叫他進來吧,這次沒有好東西的話,直接将他的金丹取走,這腌臜貨做不成大菜,做盤宵夜小點還是不錯的。”

小二收了一張猙獰面容,繼續專注的撣子撣掃桌面,在他眼中桌面上似乎有着永遠掃不完的灰塵似地。

豪九籲了口氣,低頭對方蕩道:“一會千萬別亂說話。”

說完豪九就帶着方蕩,挑開布簾,進了櫃臺後面的房間。

這是一座茶室,內中一張寬榻上面坐着一個光頭駝背的老者,老者身子很小,約莫只有一米三左右,再加上他駝背如碗,就越發顯得人小枯幹,潔白如雪的胡須在下巴上紮了一個小辮,看上去相當搞笑。

老頭瘦小的堆坐在寬大的茶桌前,相對于周圍的家具,這老頭看上去實在是相當迷你,叫人有種抓回去當寵物養的沖動。

方蕩抽了抽鼻子,對于茶方蕩還是有些了解,畢竟他的一衆祖宗們天天喝茶,全靠茶香來維持自己的神魂不滅,方蕩自從天下無敵後,曾經專門耗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在凡間四處搜刮名茶,一衆祖宗沒少告訴方蕩什麽樣的茶好,什麽樣的茶香,什麽樣的茶對他們的神魂有好處,弘光帝也沒少送茶來,所以方蕩對茶的了解是在潛移默化下完成的。

方蕩現在都有個遺憾,一衆祖宗一直都沒有将關于書房的秘密告訴他,當初方蕩一直都在潛心修行,閉門不出,也不着急問,結果沒想到忽然就成就了元嬰,想問都來不及了,現在看來,要想知道書房的秘密,方蕩還得想辦法回到三濁世,或者進入奇毒內丹去問爹娘才成了,可惜,爹娘恐怕也不一定知道。

方蕩正在心中琢磨,猛的瞳孔一縮,他感到一股力量轟的一下朝他襲來。

似乎此刻他變成了一個蘋果,而那股力量就像是一把刀,要将他一切兩半。

不過,這種力量切割的不是他的肉身,這是一種神念探查,這神念相當強大,正要強行剖析方蕩,将方蕩的一切看個真切明白。

這對于丹士來說,是極不禮貌,并且飽含敵意的探查,平級修士如此觀瞧的話,那九成九都會引來一場生死搏殺。

方蕩當然不想叫對方看穿自己的一切,偏偏這老者的神念強大得無邊無際,方蕩在這切割之力下毫無抵抗能力,方蕩也不想将奇毒內丹暴露出來,所以,方蕩選擇了退。

一退再退,方蕩想要退出這間茶室,不過茶室那輕飄飄的布簾此時卻好似金鐵一般方蕩後背撞在上面,布簾紋絲沒動,方蕩卻覺得後背生疼。

随後方蕩就覺得一道電光在眼前劈過,将自己一劈兩半。

轟的一炸之後,一切恢複如常。

方蕩知道自己被對方看光了,對方實在是太強大了,方蕩不知道對方究竟有多麽強大,但方蕩知道,對方的實力一定遠超五品玄丹境界,至少方蕩施展奇毒內丹的話,絕對不會這麽強,這種感覺就像是被那枯瘦老者按在地上打了一頓一般,毫無還手之力。

駝背老頭此時瞪着一雙圓滾滾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方蕩,一張臉上滿是錯愕和意外。

豪九在旁邊心情忐忑,緊張的注視着老者的臉上表情。

見老者如此吃驚,豪九不由得露出一絲驚喜的神情來,“龜老,怎麽樣品質還行吧?”

龜老震驚的胡子都微微發顫了,一張嘴巴大大的張着,一雙眼睛死死盯着方蕩,脖子卻緩緩扭動,帶動腦袋轉向豪九,随後龜老幹笑一聲道:“不錯,不錯,品質不錯!”

原來豪九所謂的寶物就是他方蕩,方蕩這是遇到了人販子。

方蕩卻似乎對此并不是特別吃驚,這豪九看似豪邁不羁,不知根底的很容易就将豪九當成是一個人物。

方蕩對自己的玄丹比較自信,他偷偷查看過這酒鬼豪九的修為,雖然不方便觀察得太仔細,但方蕩知道豪九的修為頂天也逃不出六品金丹的等級,擁有五品玄丹的方蕩自認為自己随時可以碾壓豪九,才跟着他轉來轉去,同時也是因為在這莫問城有不能殺人的規矩,只不過,方蕩沒想到會突然出現這樣一位龜老。

豪九此時一臉豪氣的走到方蕩面前,拍了方蕩肩膀一下笑道:“兄弟,哥哥我是真想帶你來之前請你大吃一頓,可惜,唉,在這莫問城想要活得下去,着實不容易,不做點什麽,連酒都吃不上,所以你莫要怪我,不過我豪九說話算話,一定請你喝一頓酒。”一邊說,豪九還做出為你的遭遇感到悲痛的神情,看起來真真的一點都不摻假。

見方蕩連聲表情沒有什麽變化,豪九不由得微微錯愕,不過在這龜老面前,他也不怕方蕩會翻出什麽風浪來,豪九看向龜老笑道:“龜老,您看這小子雖然長得一般,但金丹應該還不錯,不知他價值幾何?先結我幾顆雲丹,我買了酒菜與他送行!”

這豪九倒也光棍,說要請方蕩喝酒,還是真的要去沽酒買菜,不過上西樓嘗嘗女金丹丹士的滋味的話語,被豪九自動過濾掉了。

龜老呵呵一笑道:“酒菜我這裏都有,你就不用去買了。”

豪九聞言大喜,這龜老向來吝啬,此時竟然願意出血,顯然是這個家夥金丹品質不錯,貢獻給龍女能夠叫龍女歡愉開心,啧啧,這一次算是撿到寶貝了。

“順子,收了他!”

龜老将手中的茶盞放在唇邊吸溜了一口,外面的小二拿着撣子走了進來,撣子一伸一下就砸在了豪九的肩膀上,一張笑臉的豪九連躲閃都來不及,就被砸中。

小二的撣子看起來輕飄飄的,這一下卻在方蕩耳中炸開一道驚雷,豪九的肩膀直接就被砸塌下去一大塊,将鎖骨都砸斷了,那根看起來輕飄飄的撣子以一種奇怪的方式深深地嵌在豪九的肩膀上。

豪九大驚,連肩膀上的劇痛都顧不上了,“小二哥,你幹什麽?搞錯人了……”

小二那張嘴巴此時再次裂開,臉蛋上的魚鰓大大張開,滿口細碎的獠牙中傳來嘿嘿冷笑:“我看你不順眼很久了。”說着這小二竟然以一種古怪的姿勢猛的一擺動身子,猶如游魚在水中一樣,倏地‘游’到豪九身前,一張嘴巴陡然裂開更大,這一次,這張嘴巴從耳際一直裂開到了後腦勺,咔嘣一聲,一口就将滿臉驚詫不知道怎麽回事的豪九的腦袋囫囵個吞了下去。

方蕩看到這一幕心中震驚,原本以為在這莫問城中,誰都不能殺人,卻沒料到這珍寶閣竟然如此膽大,不光殺人還要吃人!

嘎巴一聲,方蕩能夠聽出這是豪九的腦袋在小二口中生生被壓扁的聲音,繼而咕咚咕咚幾聲,小二喉嚨鼓動幾下,塞得滿滿的嘴巴裏面就恢複原狀了,與此同時,小二的肚子鼓起來一個大包。

小二似乎并不滿意,豪九腦袋的味道顯然并不怎麽樣。

此時豪九沒有腦袋的身軀之中一下鑽出一顆西瓜大小的金丹來。

方蕩此時才知道,這豪九竟然也是甲級金丹,現在一想,甲級金丹丹士竟然如此簡單就被珍寶閣的小二收拾掉,那看起來極不起眼的小二修為該有多高?

方蕩如果用玄丹的修為的話,也能收拾了豪九,但未必如這小二般輕松随意。

還有這個龜老的修為究竟有多高?

豪九的金丹不管不顧朝着房外就跑。

不過,和剛才方蕩的遭遇差不多,豪九的金丹咚的一聲撞在了布簾上,直接被彈了回來。

金丹丢溜溜的亂轉,卻找不到出路,內中傳來豪九驚恐的叫聲:“龜老,龜老,小的做錯了什麽?這家夥我白送給您了,我不要您的報酬了,一顆雲丹都不敢要了,只求龜老開恩,放我一馬。”

龜老淡淡的道:“放你一馬?你已經死了,我也沒辦法放你一馬了。”

豪九莫名其妙的時候,龜老看向方蕩笑道:“耍毒的小兄弟,你說是也不是?”

方蕩聞言嘴唇裂開,憨厚的呵呵一笑,“可惜,我本來想要那顆金丹的,被你攪局了。”

第 395 章 衰人

面對張掌櫃當衆讨債,豪九沒有半點不好意思,也不客氣,大咧咧的當即扭頭問方蕩道:“兄弟有雲丹沒有?借我一萬顆解圍。”

方蕩深深地看了張掌櫃一眼,他方蕩一文不名,要錢還真是分文沒有,所以方蕩當即斷然搖頭。

那張掌櫃一張胖臉一下垮了下來,一臉無奈的道:“九爺,那個……”

豪九一笑,豪氣千雲的道:“菜掌櫃,不就是欠你些許酒錢麽?這樣,我将你隔壁那家酒樓砸了,這樣你就能做獨門買賣了,咱們兩個的欠賬一筆勾銷。”

“我姓張,九爺,您要是将酒錢給我結了,我直接就能用這筆錢将隔壁的館子買下來了。”

豪九微微一愣,随後一臉嚴肅的道:“菜掌櫃,你可不要诳我,我何時欠你這麽多?”

“我姓張,九爺,您每次來都要吃喝至少五十顆雲丹的酒菜,不光天天來,一天您來我這兒至少三回,算下來一年就是五萬四千顆雲丹,八年下來,您欠了我四十三萬八千顆雲丹,我給您摸個零算您四十萬顆雲丹,您老行行好,今天給結了吧。”

豪九皺眉想了想,似乎在思考張掌櫃的話語真假,但片刻後豪九就點了點頭,承認自己确實欠了這麽多,但豪九依舊豪氣千雲,似乎欠債的不是他一樣,哈哈一笑道:“這樣,菜掌櫃,你說,你看誰不順眼,我給你把他綁出莫問城,殺了抵賬如何?”

張掌櫃依舊是一張便秘臉,滿臉為難的道:“我姓張啊,九爺,不如您今天結一半?不,十分之一,四萬顆雲丹也好。小店也好能支撐幾日。”

豪九一張臉拉了下來,揉了揉耳朵罵道:“這也不行那也不成,憑的沒完沒了!”

罵雖罵,罵完豪九掉頭就走了出去,還不忘拉着方蕩一起走。

張掌櫃看了方蕩一眼,搖了搖頭,似乎是惋惜自己沒能從豪九手中要到錢財。

方蕩又看了張掌櫃一眼,沒說話,随後,方蕩跟着豪九走出了飯館。

一位堂堂金丹丹士,被凡人死纏爛打的趕出了酒館,這若是在濁世凡間簡直就是不可思議。別說一位堂堂金丹丹士,就算是一個煉血武者都不可能如此輕易打發掉。

這個豪九還真是好脾氣,換了別的金丹丹士,恐怕得拆了那掌櫃的房子。

當然,或許是因為這裏是莫問城的關系,在這裏普通人和丹士之間的關系相當平等,誰都不比誰低一等,全都站在同樣的高度上。從這一點上看,這莫問城還真是相當有趣。

“兄弟,先和我去一趟賭場,等我贏了,咱們再回來喝酒。”豪九胸有成竹的說道,将酒葫蘆放在唇邊,卻發現內中沒酒了,即便如此,豪九依舊豪氣千雲。

方蕩反正也不知道該去何處轉悠,姑且就将這酒鬼當成向導,走走看看,況且,方蕩也想看看,這個酒鬼究竟想要做什麽,當即方蕩就被酒鬼拽着一路進入財區。

這裏賭場林立,大大小小不下數百家。

大街上門口羅雀,看上去相當荒敗,但只要一進入賭場裏,就是滾滾熱浪撲面而來,吆五喝六的聲音此起彼伏,喧嚣成一團。

所有的人全都擁擠在賭場裏,外面自然就沒有人了。

方蕩對于賭并不熟悉,也不好賭,在方蕩的想法裏,賭這種事情,遠遠沒有直接動手搶來得簡單直接。當然,這也是方蕩對于賭之道并不了解所致。

豪九轉了一圈,剛好有一個眼睛輸得雙目放光的丹士垂頭喪氣的從賭桌上被轟下來,豪九毫不客氣,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賭桌上是一副骰子,在賭大小。這是任何賭場中都最流行的賭具。

骰盅上被加持了一道藍幽幽的光芒,方蕩看了一眼,就知道一切目光全都被隔絕在外,想要靠法術觀瞧那是癡心妄想。

來這裏賭錢的大部分都是丹士,若是這點防範都沒有話,豈不是早就賠光了?

就算你修為确實高得達到了了不起的地步,也沒有用,這骰盅上有一層薄薄的禁制,若是強行突破,禁制立時破碎,所有的人就都知道有人做鬼。

方蕩心中不由感到有趣,他在濁世凡間的時候就在易城鬥場收獲不少,沒想到到了這上幽界轉眼間又來到了這麽一處莫問城,進入了這麽一座賭場。

不過,方蕩打定主意光看不動手。這種純憑運氣的賭博方蕩并不喜歡。

豪九坐在賭桌上立時換了一個人一樣,那雙被酒蒙黃的眼睛也清亮起來,伸手從懷中摸出一顆雲丹來直接拍在小上。扯着嗓子叫道:“開!”

那氣勢依舊是豪氣千雲!

不過周圍全是鄙視目光,一顆雲丹是最低賭本,這樣的賭注雖然能上桌,但基本上沒有誰好意思真的拿出一顆雲丹來賭,沒誰丢得起這個人。

方蕩站在豪九身邊都感到那鄙視的眼神将他推了一個跟頭。方蕩不得不退後幾步,和豪九拉開距離。

買定離手,一、二、三,開!

“大!”

豪九的那顆雲丹被收走了。

豪九坐在那裏有些發呆,随後就被哄了下去。

這家夥還真衰啊!

豪九坐在賭場門口,“兄弟,你想不想賺大錢?”豪九忽然扭頭對方蕩說道。

這話有些耳熟,似乎在凡間的賭場之中,方蕩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方蕩直接搖頭:“沒興趣!”

确實,方蕩不需要錢,在這裏雲丹能夠買酒、買肉、買醉生夢死,甚至是買金丹女丹士,錢可以買這裏的一切,不過,可惜的是,這裏的一切方蕩全都不需要!

無欲則剛,有了**,有了需求,人就下賤了,正如那些被醉生夢死奴役的金丹丹士們,為了一顆醉生夢死叫他們做什麽他們都幹。

方蕩沒需求,所以活得自我,活得純粹!

豪九看了方蕩一眼,眼中似乎有些不解,随後豪九似乎明白了,豪九啧啧兩聲後道:“不成,我和你一見如故,我一定要請你喝酒,來來來,我去做一票大的,回來我不光請你喝酒還要請你上西樓,叫你嘗嘗女丹士的滋味。”

西區是色區,那裏全都是一棟棟的三層、五層的小樓,所以在,莫問城西樓就是妓寨的意思。

老實說,方蕩看着那些鑽進妓寨裏面的金丹修士就覺得反胃,那裏來的半點興趣可言?豪九說着扯着方蕩就走。

方蕩微微皺眉,但被豪九扯着,也就跟着同行。

出了財區,豪九拉着方蕩進入氣區,氣區就是買兇地,是丹士們專門接活兒的地方,在這裏只要有醉生夢死,叫這些丹士做什麽都成。

豪九拉着方蕩來到了一座樓前,這座樓看上去相當豪奢,與四周的建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珍寶閣!

方蕩看着眼熟,随後想起來了,在濁世易城中也有這麽一座珍寶閣,經營者不是人,而是龍族手下的各種水族。

這是龍族的産業。

方蕩再次皺眉,龍族的珍寶閣從來都只進不出,他們是專門給東海龍族們收集各種各樣的新鮮玩意或者是寶物的。

龍族是這個世界上最貪婪的存在,他們喜歡一切珍貴的東西,不管那東西對他們是不是有用,只要他們知道了,他們都想辦法收集起來,這珍寶閣就是龍族收斂寶物的地方。

正因為龍族的貪婪,所以珍寶閣向來只收寶,絕對不會往外出讓。

這豪九拉着他來到珍寶閣,難不成豪九有什麽寶物要變賣?

不過看豪九的模樣,可一點都不像是有什麽寶物在手的樣子。

豪九呵呵笑着,拉着方蕩的袖口走進珍寶閣。

方蕩看了豪九一眼,眯了眯眼,舌尖上挑動了一下奇毒內丹,咯叻一聲吼,方蕩跟着走進了珍寶閣。

珍寶閣中的小二正在用撣子彈掃屋中的櫃臺。

第 394 章 酒鬼豪九

方蕩一腦門子官司,自己好不容易壓下好奇心,不想惹事,只想好好呆呆,仔細想想‘九竅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動靜。’之言,卻沒想到,就在自己馬上就要找到關鍵的時候被生生打斷,還險些就被引入一場漩渦争鬥之中,現在思維被打斷了,那本來已經抓在手中的關鍵,轉瞬溜走,方蕩現在又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說起來,那個女人下手還真是毒辣,動手就要殺人,方蕩此時微微一愣,對了,在莫問城中不是不能殺人麽,那麽那個女子當時在做什麽?

方蕩将那女子的兩枚冰晶放出,這兩枚冰晶當即就想要逃走,不過方蕩早有準備,怎麽能夠叫她們溜之大吉?

方蕩一伸手将兩枚冰晶攏住,仔細觀瞧,這冰晶還真古怪,被方蕩攏住逃不脫,就互相敲擊得叮當作響,顯見是在召喚自己的主人。

不過方蕩以五品玄丹的力量将其控制住,這兩枚冰晶撞擊的聲音根本傳遞不出去。

方蕩因為沒有将這兩枚冰晶煉化,所以暫時不能知道這兩枚冰晶究竟有什麽作用,不過現在細細想來,這兩枚冰晶入腦或許并不會殺死自己,但卻能操控自己,到時候,只要自己走出莫問城,怎麽死還不是女子說了算?

這樣一想,方蕩不禁在心中告誡自己,下次尤其要小心法寶,對于女人更是要小心。

方蕩不是怕這個女子,而是不想節外生枝,惹沒有必要的麻煩。

方蕩随便找了個地方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天剛亮,方蕩就聽到了一陣喧天鑼鼓在遠處響起,着鑼鼓一路走來,歡天喜地,方蕩納悶,他這邊的房間看不到外面的情形,方蕩摸了摸臉,換了一張面孔後,上了房頂,遠遠眺望。

就見那敲鑼打鼓的全都是一個個紙紮人,一個個竹編骨頭紙做的皮,紅仆仆的圓臉蛋,一臉假笑,敲鑼打鼓賣力無比。

在這鑼鼓喧天之中,有一座八匹紙馬拉着的紙紮靈車緩緩行來。

紙片漫天飛舞,猶如下雪了一般。

方蕩大白天看到這一幕就覺得頭皮發麻。

“第一次見仙君出巡吧?”方蕩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方蕩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比他晚來片刻,不說感知如何,方蕩的腦後可是還有一雙眼睛的。

“仙君出巡?”方蕩扭頭望去。

在方蕩身後屋瓦上半躺着一個胡子拉碴的丹士,這丹士手中拎着一葫蘆,咕咚咕咚的灌了幾口,一股濃郁的酒香蔓延開來。

方蕩皺眉去看這丹士的眼睑,完全沒有沉迷醉生夢死的黑眼袋,這說明這個家夥至少只是嗜酒。

“一看你就是第一次來莫問城,對了,你該不會是新晉的丹士吧?”那酒鬼男子,沒有直接回到方蕩問題,反道好奇的問了方蕩一個問題。

方蕩并不喜歡別人打聽自己的事情,所以沒有回答。

這酒鬼卻似乎完全沒有這個覺悟,繼續問道:“兄弟,說說看,你是為啥來莫問城?避難的?尋仇的?買兇的?還是貪圖城中金丹女修的美色?”

這些問題問出來本身就犯了大忌,方蕩雙目微微眯起,眼睛卻依舊看着那在大街上蜿蜒而來的紙紮隊伍。

“你的金丹是丙級還是乙級?”那酒鬼絲毫不理會方蕩對自己問題的不理不睬,繼續問道。

此時這房頂上又上來幾個丹士,愛看熱鬧的不光方蕩和酒鬼兩個。

這個問題問到方蕩的痛處上了,方蕩有些後悔了,應該将自己的金丹提升到乙級水準,不然這麽一點點的米粒金丹不露出來還好,一旦露出來,就等于暴露了身份,他的金丹太特殊,太容易辨認了。

對于這個問題,方蕩就更不願意回答了,對于酒鬼徹底無視,方蕩此時将注意都放在了底下敲鑼打鼓的紙紮小人身上。

這些紙紮人一個個真人大小,曲樂軒昂,整個隊伍中沒有一個活人。

從方蕩的角度看下去,還真就有種在看大戲般的感覺,只不過這場大戲看上去叫人毛骨悚然,大白天都能生出一層白毛汗來。

在這些小人簇擁之下八匹紙馬拉着的靈車緩緩行來,靈車也是竹編紙紮,內中有一團靈光,一呼一吸,其餘的方蕩看不真切,方蕩也敢輕易用五賊觀法觀瞧,現在的方蕩已經明白,五賊觀法觀瞧修為高深之輩,對方會立生感應,并且極端排斥,這靈車中的所謂仙君修為絕對不低,一但惹毛了他,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方蕩在這莫問城中還沒有待夠,暫時不想被人攆跑。

此時那酒鬼打了個長長的嗝,四周不少丹士紛紛避開,丹士們的嗅覺本就靈敏,這味道又沖,一個個膈應至極。

方蕩揮袖一掃,酒氣全消,方蕩的位置很好,正好能夠看到街上的全貌,所以方蕩沒動,繼續觀瞧着那如同流水般從街道上湧過去的紙紮小人還有那八馬靈車。

“仙君巡街是什麽意思?”方蕩捏着鼻子開口問道,聲調古怪。

酒鬼雙頰紅潤,見方蕩沒跑,大笑道:“你不怕我的酒氣。”

“收起來吧,那個丹士喝酒還弄得滿身酒氣?”方蕩随意說道。

酒鬼聞言呵呵一笑,大口一張,四周濃郁的酒氣立時被酒鬼收入葫蘆中,空氣立時變得清新起來。

“仙君就是莫問城的管理者,他們受仙宮委派,執掌天罰,誰若是在莫問城中殺人,仙君就會出手,劈死對方。”

方蕩看着那靈車漸漸遠去,對于執掌天罰四個字,他天生就有一種反感,天罰?就算是上幽界的丹士也不能代表天吧?畢竟上幽界之上還有太清界甚至還有道鏡界,動不動就用天罰這樣的詞來壓人,叫人聽着就覺得不爽。

方蕩正在心中琢磨,那胡子拉碴的酒鬼忽然一伸手抓向方蕩的手臂,方蕩微微皺眉,連忙扯手,卻不料這酒鬼速度出乎意料的快,沒有抓住方蕩的手腕卻依舊還是抓住了方蕩的袖子。

酒鬼顯然也有些意外,沒有料到方蕩竟然能躲開自己的一抓。

酒鬼笑得更開,如花一般,晃了晃空空的酒壺,扯着方蕩的袖子拽着方蕩就走,一邊大步走一邊道:“我這人有個壞毛病,就是好為人師,看你是個雛兒,我來給你講講這莫問城中有趣的事兒。不過有個條件,就是你得陪我喝酒。”這酒鬼渾身上下都是疲賴氣息。

方蕩确實沒有在這酒鬼身上感受到什麽惡意,更別說殺機之類的東西了,正好這莫問城對他方蕩來說,就是一個謎,有個人願意給他講開,方蕩是求之不得。

酒鬼拉着方蕩走入一家酒館,酒館掌櫃是個凡人,見到酒鬼來了,當即臉上露出剛吃飽了一堆屎,又看見熱乎乎的屎被端上來的表情,這個表情叫方蕩感到不妙。

“菜掌櫃好酒好菜擺上來,今日我豪九宴客!”酒鬼一臉豪氣的叫喚起來。

“九爺,我姓張,不姓菜,您老在我這吃了八年了,從未給過分文,你看是不是今日結算一些?我這小店兒也不容易。”這張掌櫃跟豪九說話,卻用眼睛看着方蕩,一臉期待,那模樣似乎方蕩能替豪九結賬一樣。

不過方蕩總覺得這掌櫃眼神中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