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八年
高一新生典禮上,我安靜的找了個位置坐下,望着前方發呆着,不知過了多久,我耳邊傳來了一陣嘈雜聲,我輕輕的晃了晃腦袋,确定不是幻聽後,輕嘆了一口氣。
過了幾分鐘後,嘈雜聲還是源源不斷,我有些煩躁,從口袋裏掏出了耳機,剛要戴上時,耳邊就傳來了一道好聽又溫柔的聲音,我把耳機又收回了口袋裏。
我是一個聲控,一聽到好聽的聲音就會癡迷很久的那種。
我的耳邊順時只有那個男生的聲音,仿佛他只說給我一個人聽,聽了他的開場白才知道,他是中考考了全省第一的沈榆。
這所高中是只收全省前兩百的,而我剛好是踩着全省第兩百名進來的。
沈榆不僅聲音好聽,長的也很好看,我坐在臺下盯着站在臺上代表發言的他,我盯着他那精致的臉龐看了許久,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覺,他似乎往我的方向看了過來,并且對我溫柔的笑了笑。
我有一些恍惚,低着眸子嘆了一口氣,小聲的嘀咕道:“雲祈啊雲祈,你怎麽又亂想了,他可是中考全省第一,這裏這麽多人,他怎麽可能在看你啊。”是的,我叫雲祈,是一個孤兒,從小到大都是在孤兒院裏長大,在初二那年因我過于安靜,遭到了兩年的校園暴力,因為我安靜的性子,我變成了施暴者們的發洩口。
因為這件事我在初三那年患上了中度抑郁症。
那時我也有告訴過班主任,但班主任知道我是孤兒後,她甚至連看都不看我了,只淡淡的說道:“她們怎麽不霸淩別人,偏偏霸淩你呢。”
那時的我只能無助的強忍着,想着等到了高中這一切就會變好了。
我拼了命的學習,只想考一個好點的高中,我從年級前兩百到年級前一百再到前五十。
在距離中考還有一個星期時,我一有時間就會泡在圖書館裏,因為害怕那群施暴者,所以我學習到宿舍準備關門時才回宿舍。
中考分數下來後,我排在全校前十五,全省的第兩百名,那時我沒有想到我會剛好卡在這所高中的錄取名單上。
一陣涼風吹過我的臉頰,把我從思緒裏拉了回來,我依舊靜靜的看着臺上的沈榆。
到了演講末尾,沈榆深深的鞠了個躬,直起身時,他好像還往我這邊又看了一眼。
沈榆走下臺後,我便沒了看聽的興趣,百無聊賴的靠在座椅上,戴上了耳機。
我想要跟這個嘈雜的世界隔離。
高一新生典禮結束後,我回到了宿舍。
我鋪好床位後,就進浴室裏洗澡了,洗完澡出來,我坐在自己的書桌前看着書,其他三位舍友是一起回來的。
她們聊了大概有十分鐘,好像才注意到我,有一個女生走到我旁邊,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肩問道:“同學,你叫什麽名字,幾班的啊,你這麽安靜都不覺得無聊的麽。”
我抿了抿唇:“我叫雲祈,雲朵的雲,祈禱的祈,我是9班的。”
“好巧,我也是9班的,我叫沈沅,交個朋友嗎,雲祈同學。”
我愣愣的看着沈沅,她是第一個主動來跟我交朋友的,我沒好意思拒絕就答應了。
沈沅成為了我在這所學校的第一個朋友。
第二天的早上,沈沅挽着我的手一起走去教室,寝室裏高一9班還是有點距離的。
路上,沈沅一直跟我說着八卦。
我很安靜的聽着她說話,時不時還回應一聲。
“祈祈,你好冷淡哦。”沈沅偏着頭看向我,眉眼彎彎的,笑起來很好看。
我聽到她叫我“祈祈”時有一些恍惚,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叫我。
“祈祈,我跟你說,就是昨天站在臺上作為新生代表發言的那個沈榆,他其實不是什麽好人,你以後見到他記住繞着他走。”
我對沈榆扯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問道:“你怎麽知道他不是好人啊。”
“因為他是我哥,我哥什麽德行我當然知道咯。”
我愣了一會兒,沈沅是沈榆的妹妹。
“這麽了祈祈。”沈沅歪頭有些疑惑的看着我,回過神來,我只輕輕的搖了搖頭表示沒事。
“我搞不懂了,我哥那家夥明明能以全省第一進1班的,可他卻硬是要來9班,還說什麽方便照顧我。”
我望着天空,沈榆…要來9班嗎。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裏莫名的有一些郁悶,難道我對沈榆一見鐘情了?
我眯了眯眼沒再去想。
到9班教室門口後,教室裏的人不算多,我一眼望去就能看見沈榆坐在了後排角落的位置,他今天帶了一副眼鏡,看起來比昨天斯文了不少。
“哥!”沈沅朝沈榆喊了一聲,随後便向他的位置小跑了過去。
沈沅一屁股坐在了沈榆的旁邊,笑嘻嘻的托着腦袋看着他。
“沈沅起來,別來和我坐。”沈榆冷淡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朵,看起來他好像不是很好相處。
“不嘛不嘛,你不跟我坐那你要跟誰坐。”沈沅晃着他的肩膀,由輕到重。
沈榆往門口看去,随後又看向了沈沅,指着站在門口的我對沈沅說道:“我跟她坐。”
沈沅聽到這話,跑到了我的身邊,親切的拉着我的手,把我帶到沈榆的面前。
“祈祈,我哥說他要跟你坐。”
我還沒緩過神,沈沅就把我按坐在了沈榆旁邊。
我偏頭看了眼沈榆,他也正好看着我。
就這樣我跟沈榆平平淡淡的做了三年的同桌,在這三年裏說不心動都是假的。
我在高一開學的第二個月喜歡上了沈榆,我總會找他給我講題,他也沒有任何怨言,很耐心的給我講解。
沈榆的身邊總會有女生跟他告白,都被他拒後,她們就開始讓我把情書和一些吃的送給沈榆。
但沈榆看到後只蹙了蹙眉,把那些吃的都給我和沈沅了,至于情書,他直接丢到了垃圾桶裏。
久了後,校園裏就開始傳沈榆不喜歡女的這件事,如果我不是他的同桌,我可能還會跟着信了。
“哥,現在校園論壇上都瘋傳說你不喜歡女的,而是喜歡男的,我要不是你妹我都還真信了。”沈沅吃着零食,看着正在認真刷題的沈榆。
“行了,你行李收拾好了沒,下學期你就得出國了。”
“哎呀,早就收拾好啦,”沈沅頓了頓,看向了正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我,她搖了搖我的肩膀,開口道:“祈祈!別睡了啊,你的好姐妹都要出國留學了,你就一點也傷心難過的嗎。”
“嗯?什麽,你要出國留學?”
沈沅見我醒後,笑嘻嘻的對我點了點頭。
“挺好的,你還能近一步的去學習。”
沈沅突然僵住了。
“我的雲祈啊,你為什麽腦袋裏全裝的都是學習啊。”
“人家可不像你一樣班裏倒數。”沈榆漫不經心的放下了筆,手托着腮。
“哥,你為什麽老是站在我對面啊,咱倆還是不是親兄妹了。”
雲祈側頭趴在桌子上,眉眼彎彎的看着這對兄妹。
在沈沅出國的那天,我硬是抱着她不撒手,眼淚不争氣的流了下來。
“好了,祈祈,本小姐又不是不回來了,要是我哥欺負你了,你告訴我,等我回來一定幫你收拾他,對了祈祈,你也別老住在寝室了,在學校附近我有一套公寓,你先住那噢……”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沈沅是我唯一一個真心的朋友,有一時間我真的不想讓她走。
“也就在國外待一年就回來了,”沈沅替我擦掉了眼角的淚水,有些急切的說道:“到我的航班了,祈祈,我走了,記得照顧好自己,要多吃飯,現在太瘦了你。”
沈沅深深的抱了抱我後就拉着行李箱走去,走得還不算遠時她突然回頭喊道:“哥!你幫我照顧好雲祈,她要是跟我說你對她不好,看我回國不收拾你。”
我聽見沈沅說的話後,有些尴尬的低了低頭。
高三時期,這個學期的壓力比較大,有些沒聽懂的題,我就會像以前一樣沒頭沒腦的去問沈榆。
有天,沈榆突然問我:“雲祈,你要考哪個大學。”
“想跟你一個大學。”我雙手撐着臉看着沈榆。
“那挺好,又能多照顧你幾年。”
“嗯?”我有些疑惑,沒弄明白沈榆的這句話。
“意思是,沈沅不會來收拾我了。”
“……”
高三這一年,沈榆都很照顧我,他一直把我當做妹妹一樣看待。
很快就迎來了高考,高考那天,沈榆戳了戳我的臉說道:“加油,争取跟我考同一所大學,”他頓了頓後,小聲的說道:“我的小雲祈。”
我沒聽清沈榆後面說了什麽,我也沒有太在意。
高考過後,我就一直窩在了沈沅的那所公寓裏,哪也沒去。
我早早的就輸入了姓名和考號,等查高考分數時間到。
查高考分數的時間一到,我卡着點點着登陸,但它還是卡了好幾分鐘才進去。
我看到分數後,頓時激動了起來。
【雲祈,總分:683.79】
我剛要發消息給沈榆,跟他分享這個好消息,這時公寓的門鈴響了。
我打開了門,是沈榆。
“考得怎麽樣。”
“總分683.79分,沈榆我可以和你上同一所大學了!”
我激動的向前撲向沈榆懷裏,沈榆踉跄的退了幾步,扶着牆才站好。
“力度真大,我差點就摔了。”沈榆眉眼彎彎的看着我。
我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想到剛剛我向他撲過去的時候,臉不自覺的紅了。
沈沅在暑假裏回國了,她比以前更漂亮了。
“祈祈!”沈沅邁着小步伐向我這邊跑來,她緊緊的抱着我,我也回抱着她。
“恭喜我們的祈祈考上了人大。”
“人家雲祈考了人大,那你呢。”沈榆掐了掐沈沅的臉頰。
“我那肯定也得跟祈祈一起去人大啦。”
“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去你的醫大吧,少給人家雲祈畫餅。”沈榆把醫大的錄取通知書塞到了沈沅的懷裏。
“略略略,反正祈祈又沒有意見。”沈沅拉着我的手走出了機場。
大學四年裏,沈榆還是一如既往的很照顧我,他沒課時會陪我一起去上課。
在大四那年,我的身體素質突然變得越來越差了,開始頻繁發燒。
其實這些都沒什麽的,但在大四的下學期,我開始嘔吐、咳血、突然有股呼吸不上來的感覺。
去醫院檢查時,發現是胃癌晚期,我又去咨詢了心理醫生。
我看着兩張報告單一直沉默着,一張是胃癌的報告單,一張是重度抑郁症的報告單。
其實在高二時,我一直認為我的抑郁症已經好了。
我撈起袖子看着那一道道用刀劃的疤痕有些迷茫,我好像把什麽事情給忘了,好像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這件事我沒有告訴沈榆和沈沅。
大學畢業時,我撐着虛弱的身體去拍畢業照。
拍完後,沈榆把遮住我臉的一縷頭發別在了我的耳後,柔聲說道:“祈祈,我喜歡你。”
沈榆的聲音越來越小,我只聽到他叫我祈祈。我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了。
我再次睜開眼時,耳邊傳來了一陣機械的聲音,我環顧了一下四周,我這是在醫院的病床上,我的左手被綁在了病床護欄上。
原來,那只是一場夢。
那個夢是我的回憶,一段,美好的回憶。
我聽着給我換挂水的護士訴說着。
“你已經睡了一天兩夜了,可把我們吓着了。”
一天兩夜嗎,也是,畢竟這個夢也不算短。
大學畢業後的這兩年,我的身體狀況比以往的差得要差。
我有想死過,可我心裏放不下沈榆和沈沅。
可現在不一樣了。
我一直被這些病折磨着,我快要崩潰了,或許死也是給我的一種解脫吧。
想罷,我蹭他們沒注意偷溜出醫院,去看了海。
涼風吹過我的臉頰,我不自覺的吸了吸鼻子。
我仰望着天空,向海裏倒去。
我好像看到了沈榆向我伸手,他似乎想救我。
可我活不下去了,我已經被折磨到崩潰了。
我的靈魂脫離了身體,慢悠悠的飄在空中,我看到了一個很熟悉的背影,他,好像我的阿榆,可他為什麽會在這裏呢。
我飄過去近距離的看着他,是沈榆,但他好像哭了,我愣了愣,我第一次見到他那麽失态。
我想幫他擦掉淚水,可我現在已經死了,我什麽也做不到。
後來,我才知道,沈榆也暗戀着我,他暗戀了我十年,從初二開始到現在。
他的十年我的八年,最終還是成了遺憾。
我死後的第二年,沈榆瘦了好多,他來到我的墓碑前,用手輕輕的撫摸着墓碑上我的照片。
“小沒良心的,怎麽就一聲不吭的就走了。”
沈榆的這句話我不知道他說了多少遍,我只知道他好像真的很愛我,愛到,他最後為了我殉情。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