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凡間何能與天争(二)

章節名:第二十回 凡間何能與天争(二)

白塵笑嘆道:“對你我來說,不是難事。只是不能動用仙法,便如眼不能瞧,耳不能聞一般無奈。”

太乙聽聞,也是一笑:“說得透徹。不過既然我們進去麻煩,那就等他出來再作打算罷!”

而這兩個神仙口中議論的,正是分配到灤州的王爺興獻王的府邸。那老王爺現下已是花甲之年,哪裏還有那福氣去打江山當皇帝。卻是他獨出的世子,剛及弱冠,倒是個心懷天下,大有抱負的。

若是常人,想他生在王爺府中,又是世子,一生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定是毫無煩擾,樂享清福。然這位世子臉上卻常挂愁容。

原他雖是世子,然先皇有令,凡是藩王之後,除非皇帝下令,否則永世不得出所封之地。那世子心想自己在他人眼中尊貴之極,不過是在籠中的富貴困獸,看似光鮮,卻是除了灤州之外的大好河山都不能去,如此心中郁結,便常和三五好友去郊外踏青狩獵,以解煩悶。

此時正值春日,郊野一片生機盎然。這世子爺一時興起甩下了兩邊的侍衛,卻往那平日裏從未去過的桃林去了。就見一片粉紅世界,旁邊懸着一面銀鏡般的湖水,當即笑道:“當真奇了,我從未來到過這片桃林,昨夜怎會夢見這裏。若說是夢,怎這景象與夢中分毫無差?”

這般說着,已然下馬走至湖邊,用那湖水清洗了一番。只覺那水寒涼入脾,不由得心中暢快。再看那湖面,雖有漣漪,卻仍似明鏡一般。正要拿出手帕對着湖面将水擦幹,卻忽而聽聞身後有女子笑道:“好一個俊俏的男兒郎,若是喜歡照鏡,只管帶了面鏡子來,何苦還要對着那湖面。若是沒有這湖,那該如何?”

世子一聽,頓時羞慚,回頭看時,卻是個俏麗女子,黃裳粉裙,年方二八的打扮,站在那桃樹下,還真像是桃仙轉世,不禁笑道:“姑娘且莫取笑,我亦不過是看那湖水清澈可愛,才順手用它當鏡子照罷。想我一個男子,怎能學你們姑娘身帶銅鏡呢?”

說完,還要問及她沒有車馬卻是如何到此的時候,那女子已從身上掏出一面鏡子,并走上前道:“別的鏡子你不能帶着,但這面鏡子可是不一般的。”說時,就将它對着他。

世子見她舉止異常,想起銅鏡本是至靈之物,怎能随意拿來照陌生之人,心懼有異,便“啊”了一聲,慌張躲閃了片刻,卻覺沒什麽事發生,再看時,且不說那女子在一旁掩面而笑,卻是那銅鏡中所現的并非只有自己,反倒是一副畫一般。

那世子看見自己在鏡中身披袍甲,頭帶銅盔,率領着千兵萬馬,兵臨一座巍峨城池之下。不待片刻,便殺進了那城中,不由吓了一跳:原那城池,竟是京都天城!而自己率領衆兵将占了那宮中,一位身着黃袍的中年男子自垂吊在偏殿,氣絕多時。不一會兒,又見自己着了龍袍,坐在那天子寶座上,眼看衆臣皆來朝拜。

世子還要看下去,那女子忽而就把鏡子收起,只笑着看他,卻不言語。

那世子已經冷汗沾衣,想自己雖然也是抱怨過當朝那皇帝昏庸無能,卻不曾想過要自己取而代之。且自己從未見過如此多的士兵,又如何帶領他們去征戰沙場?想來想去,只覺是夢,又心中疑惑此女子來歷不明,便道:“姑娘是從何處而來?又不知這面鏡子,有何來源?”

女子笑道:“這話你無須問我,我也不能說與你聽。而今只問你一句,你若是想要那鏡中所見,我便把這鏡子給你,可助你日後遂願。若不想要,那我就把這鏡子摔了,從此你可安心在此,日後做一個小王爺,安安定定也并非壞事。”

世子負手于身後,想了其中利害關系,只冷笑一聲,咬牙道:“你這般是誘惑于我。可知本世子若是喚了人來,可治你意圖謀反之罪。到時可是要受千刀萬剮淩遲之刑的!”

女子聽後,臉上毫無懼意,仍是笑道:“素來做大事的,必要果斷決然,萬不可優柔寡斷。這時機若是錯過了,便再沒有了。世子你可是想清楚了?”說着,便走到了湖邊,只把銅鏡拿出,卻是要扔到湖裏一般。

“這鏡子自然不是凡物,本是無堅不摧,偏偏遇水則溶。你日後若是保管時,也要記得切莫沾水。若是不想要了,此刻我便将它扔了,倒是一了百了。”

世子心道:“她忽而出現,而這鏡子又詭異之極,莫不是天上仙神,顯了神通助我不成?倒不如與她多說幾句,問問是真是假。”因道:“這意圖謀反,送命也就罷了,卻還要招致千秋萬載的罵名。我這做臣子的,于情于理皆是不該。況且當今在位的還是我的叔父,我怎能謀奪他的皇位?”

女子搖頭笑道:“你之叔父現今如何,我也不說了。只怕你不知那灤州城外的難民有多少,若是有空,倒不妨去看看。我見你眉眼之間,也是有幾分浩然正氣,只是人若是有命,也得看有沒有運氣。而今這銅鏡仍是留與你,你若是要時,只管去西南方衡武山上,尋一位姓雲的智者,那鏡子我便留在他那處。”

說完,轉身走到了桃樹之後。

世子聽完,忙道:“且慢!”追到樹後時,哪裏還有那女子的身影。心中一想她所言,轉而下了決心道:“我如今連這灤州之外都未曾去過,整日愁悶,還不如徑自出去闖蕩一番。到時再作打算!”

于是把旁邊的駿馬一騎,自回了王府。那一幫仆從為跟丢了世子爺而吓得四處尋找,沒想到一回來,主子倒已經在府裏了,均松了口氣,道是虛驚一場,過後便給忘了。

誰知日後真正把人跟丢了,卻鬧得整個興獻王府雞犬不寧,一大幫仆從都被責罰了一番。那興獻王心知此事重大,也不敢太過聲張,只偷偷派人往外尋找。之後父子再相見時,卻早已改朝換代,物是人非。

第 40 章 凡間何能與天争(一)

章節名:第二十回 凡間何能與天争(一)

只見“白塵”看那刑天玥慢慢将頭低下,卻也不羞惱,反倒是一直佯怒的臉終于憋不住,笑了出來:“你要做什麽,我可才擦了臉的,絕不可能又有什麽髒東西。”

刑天玥聽她聲音如此靠近,心倒是酥軟了幾分,也笑道:“又?難不成是以前有過?”

“白塵”一聽,卻抿了嘴哼道:“明知故問,還不是你騙我的?快把衣服換下睡覺吧!”說完伸手将他推開。

刑天玥依勢起來,正要自己解了領口的扣子,突然起了歪念,卻轉頭對“白塵”笑道:“你幫我脫。”

“白塵”卻似不懂他的意思,只插起手道:“你又不是不會,為什麽要我幫你脫?”

刑天玥也不想和她兜圈子,湊上前将其下颚擡起,二者鼻息相對時,卻揚起嘴角道:“你我既然是夫妻了,你難道不懂我的意思?”

“白塵”被他挾制住,要轉頭不能,臉上慢慢浮起紅暈。刑天玥以為她會羞憤而言語相激,怕弄到後頭吵嘴,正要放開時,“白塵”卻自己伸手把他的拿開,又轉而一副多情女子的嬌柔媚态,反撫上他的側臉,笑道:“白塵自然懂得。你若是要,只管說了便是,白塵定會好好服侍夫君。”

刑天玥又驚又喜,心中覺得好笑之餘,又期待道:“哦,不知娘子會如何服侍,可莫教夫君失望了。”

那“白塵”原是撫上他臉頰的手,從脖頸滑下,又到了那扣子上,手指靈巧就将那扣子解了,接着又将其裏衣的系帶松開,待觸摸了那精壯的胸膛時,竟不縮回,反是直接摸上。刑天玥不由覺得筋骨酥軟,“白塵”見他眼中情欲盡顯,突然翻了身,卻把他壓在身下,将其上身的衣物全部褪去,又從兩臂撫上,至手掌中與他十指緊扣。最後俯下了身,便吻上了。

刑天玥雖不似那懷溪是久歷情場的,但其宮殿中不乏美姬豔妾,因而對男女之事也是通曉。可卻從未像今日這般還未動作就覺得銷魂蝕骨,如此不由心神蕩漾,便騰出了手起身将“白塵”抱住,糾纏得難分難離。

然正當大動之時,刑天玥腦中忽而閃過一雙淩厲的眼眸,不似別人,竟是白塵平日裏看他的眼睛。再低頭看身下的“白塵”,模樣卻是漸漸模糊起來。

刑天玥當即興致大減,心道:“這雖是美夢,但終究不過是那夢貘的幻境一場。想我刑天玥什麽得不到,卻要在這虛無幻境中拘泥,豈不可笑。還不如速斷速決,直接把這夢境破了罷。”這般想道,就把那眼睛閉了起來,屏息凝神。

展眼那周圍的景象全都變了,刑天玥再睜開眼時,并非是自己卧室,卻是一間女子的閨房,而自己仍舊是躺在床榻上,但衣冠齊整,且四下空蕩,并無他人。刑天玥知道那嬰瑩定是藏在這附近,也不言語,假意仍要休憩時,忽而睜眼就把在屋外偷窺之人用妖霧抓了過來。

那嬰瑩不由嬌嗔一聲。若是普通男子,聽得也是全身酥軟。然刑天玥正氣惱她耍自己作樂,哪裏有心情去憐香惜玉,當下用術法将她困制在地,只審問道:“何人派你來的?你方才不是說要替我解悶,怎麽跑到外面去了?”

說着冷笑了一聲,吓得嬰瑩不敢多說其他,忙道:“陛下也知我原身是貘,以吸食他人美夢過活的。昨夜偶然見了陛下,一是有心想在姐妹中争強一番,二來也因陛下靈力強厚,想着若得了一二,修為也是大增。所以才……”一面說着,一面似是極其委屈,哭得猶似梨花帶雨。然察覺那刑天玥毫不動色,想道:素來聽聞妖王姿色豔麗,比女子還勝上三分,今日一見也是如此;像他這般的人,又豈會因我這容貌而上心?這般想着,又忙将勾人的姿态收起。

刑天玥見她消停了,才悠悠說道:“如此倒是我多心了。卻不知我這夢境,合不合你的口味?要不,我們也做上一番,倒了了你的心願?”

嬰瑩聽後,羞得紅暈浮起,只道:“陛下且寬心,我雖是吸食夢境,但卻不知那夢中是和場景。至于……”原她雖不知那夢裏刑天玥做了什麽,但自小看慣了他人眼色,也知那刑天玥口中所說的事情是雲雨之情。終使心中想要,但眼見刑天玥似乎是怒氣未消,卻也不敢直接應是。猶疑不定之餘,便只作是嬌羞不敢開口。

刑天玥忽而起身上前,卻柔情蜜意一般将她臉頰擡起,原他不笑時已讓人動情三分,這笑了起來,那嬰瑩也不由看癡了,連話也不知該說什麽。

那刑天玥笑道:“如此甚好。想來我那宮裏雖然不缺你住的地方,但想你這脾性,住了進去又哪裏像這外面快活?而且若是我不小心娶了個愛吃醋的王後,她一生氣就将你們都攆了出去,她們還好,你這剛來的就要走的,卻顯得我這妖王太沒情分了。”說着,有意無意地,手指摩挲了她下颚一番,便甩袍離去。

嬰瑩癱坐在地上,卻是驚出了一身冷汗。原那刑天玥方才已經放出了殺氣,若是自己将此事說出,指不定日後不放過。于是心中道苦,只恨昨夜不該輕易去招惹對方。

不說那刑天玥喝了一夜的酒,又經歷了此事,自回了自己寝殿休息。卻說白塵和太乙在人間東邊,尋着那銅鏡發出的金光,來到了灤州。

白塵一見眼前這府邸雖比不上天界的宮殿,倒也還過得去。且比起周圍那衆多窄小的民居,一下子就顯得氣派不凡。白塵因去過那京都,知道那人間所謂的皇親貴胄所居自比普通的百姓不一般,于是問那太乙道:“這未來的天子,莫非也是那富貴人?”

太乙點頭道:“先前我想那改朝換代,須得另尋血脈。而今這銅鏡自認定了這位皇親就是下一朝的天子,只怕他确實也是有不凡的本事。只是普通人還好,而今這位周圍護衛衆多,要把這銅鏡交給他,卻是難事。”

第 39 章 舊友相談風月裏(二)

章節名:第十九回 舊友相談風月裏(二)

刑天玥聽後,冷哼一聲,嘴角揚起道:“我說是什麽,道行不夠卻要和那些凡人鬥法。若入了魔道,別說懷溪,只怕是我也無可奈何。沒想到她這一小小的蝶妖,卻有這心性。可惜了……”這麽說着,腦中卻突然想起了白塵。心下暗道:好好的怎麽又想起她來?這般想着,展眼又喝了一壇酒,只覺煩亂,便扔了壇子,對那個下屬道:“我便回去了。懷溪回來時,告知他不用跟我說了。”

那下屬連忙應是,便目送那刑天玥離開。

刑天玥雖然喝了十幾壇永世香,但其酒量本來就好,加上到了街口,那外頭的風一吹,便清醒了八分。

那冷風中卻攜了幾分異香。刑天玥頓時警醒起來,往那風口一看,不見其他,只一位袅娜多姿、身着紫紗绫裙的女子緩緩走來,卻是那專食他人美夢的夢貘,名嬰瑩,也是這歌舞巷中歌舞場裏的尤物,生得風情萬種、豔麗非常,就是懷溪,也是常去捧她的場。

刑天玥雖不曾見過她,倒也聽聞過,且看出了她的原身,所以一猜便知。

那嬰瑩認得了刑天玥,卻不行禮,只将身子靠近,溫言軟語地笑道:“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裏見到君上,還真是嬰瑩之幸。君上喝了這麽些酒,這周圍竟然沒個手下陪着,莫不是心下寂寥?若不嫌棄,恰好嬰瑩就住在這附近,何不上去聊聊,嬰瑩別的不會,卻是最能解他人憂愁的。”說着,已經試着牽起那刑天玥的衣袍,見刑天玥也不打斷,便大起了膽子,笑意盈盈地拉起了他的手将他緩緩牽走。

刑天玥被她靠近,便愈覺得那香氣濃郁,慢慢地就頭重腳輕起來,卻是舒坦得很。于是看着那嬰瑩,嘴角揚起笑道:“若是才好,若不是,我可是要罰的。”

嬰瑩見刑天玥這般俊美,也是心中悸動,雙頰飛上紅暈。

那刑天玥進了這屋舍,原是霧氣騰然。待散去後,看清了四下擺設,倒也精致雅麗。然而細看之下,卻覺得似曾相識。想起時,才認了出來,道:“這不是我的宮殿,怎麽轉眼就回來了?”待回頭要找那嬰瑩時,卻不見了對方的蹤影。

因是在妖界,刑天玥查探了四周并無殺氣,也是不急,便在床榻上坐下,倚靠在玉枕上休息了。

才合上眼不多時,就聽得耳邊一陣鈴铛作響。睜眼一瞧,竟是白塵拿着個大鈴铛來喚醒他,只道:“你怎麽又睡下了。不是說了今日與我一同去那不周山的花谷瞧瞧?”

刑天玥頓時驚醒,睡意全無,仔細瞧那白塵,一眉一眼毫無破綻,也不似別人假扮的,因而奇道:“好端端的你怎麽會來這裏?”

那白塵一聽,卻氣得瞪起眼來雙手插在腰上道:“什麽我會來這裏?這是我的房間,我不來這裏還要去哪裏!”

刑天玥四下看了看,更加确信此處明明是自己卧室,便擡眼看白塵,笑道:“你的房間?你只怕是吃錯了藥?你來我這地方,就不怕你天界的人來尋你回去?不用跟他們報備?他們又肯讓你出來?”

刑天玥一番詢問,便讓這位“白塵”口不能言,卻只皺眉道:“什麽天界?我看你才是吃錯藥了!不行,我要去跟焦客大人好好說說。”

如此就推門出去了,剩下那刑天玥仍是一頭霧水。于是又在床上躺下,忽而卻猛地起身,心中笑道:這定是那個嬰瑩搞的鬼。她本就是那食夢的夢貘,莫不成是要我做下美夢,卻讓她來享用。只不知道她給我的這個夢,卻是個什麽結局,居然還牽扯到了白塵進來。

刑天玥一想明白後,便打定主意出了房門要去尋那白塵。而方才還是晚上,一出來外頭竟然是白天的場景。刑天玥剛出了院門,就見焦客蹒跚走來,滿臉着急,道:“陛下你可還好,沒發生什麽事吧?”

刑天玥皺眉道:“我能發生什麽事?老焦客你趕着過來做什麽?”

那焦客見刑天玥言語正常,神色清明,才松了口氣,道:“方才白塵娘娘來找我,說你對着她胡言亂語起來,她一生氣跑了出來,又怕你是出了什麽事,便讓我過來看看。若是沒事,我便先走了。”

刑天玥挑眉笑道:“白塵娘娘?”正要問時,想到此處是夢境,并非現實,便改口道:“你走得這麽急,只怕還有別的事要去辦?”

那老焦客才回頭嘆道:“你們夫妻間的事,老臣可管不了。只現下要去告知白塵娘娘一聲,讓她莫要任性,而陛下你也要收斂一些,整日鬧得她不高興又有何益處?”說完才真的走了。

刑天玥聽得清楚,便知這夢中自己與白塵竟是夫妻,心中突而生起異樣,卻又不知該怎麽說。待還要出去找白塵時,卻邁不開步,轉而又回去了。

那刑天玥坐在屋裏,細想這不過是那夢貘用幻術給自己制造的夢境,又何須怕它。思量定了,又立刻起身。然而在宮殿裏轉了許久,都找不到白塵的身影。倒是細聽了那些下人的談論,才知道了這夢裏的情況。

原來這位“白塵”從未在天上住過,卻是自己當年從不周山帶回來的那株龍爪花化了人形。而自己就一直帶在身邊,而後她修煉進展飛快,自己也娶了她當了王妃。

刑天玥聽了這些消息,卻是順心暢意得很。轉眼夜幕降臨,仍未找到白塵,心中想道:夜色已晚,她也無處可去,還不如回房看看。

誰知一開了門,那白塵已經坐在了床上,身上已經換下外衣。刑天玥未曾見過此景,覺得有趣之餘,又覺心情舒暢,對白塵笑道:“雖說夜色已深,但你也應該等等夫君,怎就獨自上那床榻歇息了?”

白塵臉上猶帶怒意,道:“等你做什麽?白天時就已經從早上等到了中午。而今還要我等到天亮不成?”

刑天玥不知“自己”先前應承了她什麽,便只不理,兀自坐在床沿,側身看那白塵,忽而傾身上前,卻用雙手撐那靠背,将她困在裏邊。

第 38 章 舊友相談風月裏(一)

章節名:第十九回 舊友相談風月裏(一)

懷溪和刑天玥一聽,俱是醒了過來。見那來者,是一粉衣宮裝的小花妖,臉上淚跡斑斑,眼中猶帶水汽氤氲,身子嬌小,讓人見了只覺憐惜。

懷溪本是半躺卧在榻上,見了此景,自己整了整衣裳坐起,臉上帶了笑意,緩緩問道:“你家主子是誰?我怎麽對你沒什麽印象。小姑娘可憐見的,你們這幫手粗肉糙的還不快松手?”

那群手下一聽,連忙把抓着那小花妖的手松開。懷溪又擺了擺手讓他們出去,于是廳上便安靜了下來。

小花妖忙道:“大人許是事忙,忘了也是可能的。我們主子正是瑤山洞中的彩衣娘娘,先是大人也是常去那裏作客,所以小的才記得大人您。”

這小花妖口中的彩衣娘娘,原身是一只大斑斓五彩玉蝶,頗有些修為,自修了人形後就一直住在瑤山中,也是瑤山一山之主。懷溪與她本是舊相識,說是頗有交情,倒也不為過。只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倒是漸漸疏遠了。

懷溪聽了,笑道:“原來是她。怪道我覺得你挺熟悉的,你便是她身邊的倚春吧?”

那倚春忙道:“承蒙大人記挂,只是而今情況危急,還請大人快去瑤山洞一趟,不然我家主子只怕……”說時聲淚俱下。

懷溪一聽,頓時臉色已變,立刻站了起來。刑天玥看了看小花妖,又看了看懷溪。

那懷溪正要跪下對刑天玥請罪告退,刑天玥卻擺手說道:“若是急事就先去,事後我再問你。”

于是懷溪便跟那花妖一徑去了,卻留下了自己的一名屬下在廳外候着。

刑天玥自喝了幾壇悶酒,見那名下屬獨自站在門外,便開口将他叫了進來。只道:“你看起來也是眼熟,似乎先前見過幾回。好像也是在懷溪身邊呆了許久了,我問問你那瑤山洞中的彩衣是怎麽回事?”

那下屬原本就擔心刑天玥問起此事。誰知刑天玥果真問起,正想推托不知,那刑天玥卻說了認得他的話,于是也不敢再說什麽,只得一字一句,挑那中肯的話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刑天玥。

原那彩衣還未脫繭成蝶時,懷溪也才剛從卵中孵出,又在同一株樹上,二者就結識了。懷溪屬于獸類,天生便比那彩衣多了幾分靈氣。因而很快便化了人形離開了瑤山。而彩衣修煉成形已是幾百年之後的事,對瑤山十分依戀,所以也沒回到妖界,只在瑤山中尋了個洞穴住了下來,并時常幫那周圍的小妖精。于是那瑤山上的小妖小怪便稱她為彩衣娘娘。

誰知忽有一日,那瑤山頂峰上來了一個仙道真人,見瑤山靈氣充足,水秀山青,便在這瑤山上住了下來。本這一仙一妖也無甚瓜葛,誰知後來瑤山上有神仙的傳聞傳到了凡間,便有不少人過來尋仙問道。那蝴蝶彩衣便設了結界,将自己所住的山洞與之分開,普通人絕不可能尋到。

然那仙道見這修仙之人多了起來,自認為衣缽傳下,便命此派名為玄機,而自己自回了仙界。人間桑海滄田易變,這玄機派過了個兩三百年,就已成了那凡間修仙的高門大派了。

如此瑤山人氣漸多,彩衣等衆妖不堪受擾,但仍不願離開瑤山。

終于,幾十年前,那玄機派中出了一個弟子,卻是那衆門徒中千裏挑一的一位,法術精湛,卻自诩正氣岸然,視妖如仇,一遇便殺。那瑤山上的小妖小怪見了都怕,紛紛躲到了彩衣那裏去。

彩衣雖是樂意接濟他們,但恐如此不是長久之計,便自出了結界要與那個修仙弟子商量談和。

經過一番查探,那彩衣才漸漸知道他亦不是大惡之人,只是自小在玄機長大,被那群修仙道人教授妖無善類,又因其父母也是被惡妖害死,所以才如此與妖物勢不兩立。

她出現在那修仙弟子面前時,怕對方不肯聽她一只妖怪之言,便掩了妖氣,只化作普通凡人。那弟子不知,只當這叫彩衣的女子是從山下來的普通姑娘。

彩衣與他相談後,又帶着對方去找那些善良的妖物,如此一年過去。那弟子慢慢見識了也有妖怪救人的事情,這才放下了心結,從此不再拘泥于妖絕非善類之語。

而彩衣仍裝作是山下村民,常去找那位道士。此事被那玄機派中其他門徒發現,立馬就告訴了掌門要其重責。那掌門見自己心寄厚望的愛徒被一女子勾引,當即怒不可遏,便把道士禁锢在山上不肯讓其出來。

彩衣心懼對方出事,卻自行上了玄機要那掌門放人。那老道士也是有些道法,看出了彩衣身上靈氣不似凡人,出手就将彩衣逼得使用了妖術。修仙弟子本已對彩衣心有情愫,見彩衣是妖,亦不肯下手。彩衣狼狽逃出,自行療養了一番後,再打聽那弟子的消息,才知道對方因為修道心有他念而走火入魔,已經逝去幾個月了。

如此,彩衣悲痛交加,卻猛地發了狠,将自己洞中的妖精們都趕回了妖界,只自己留在了瑤山,卻立誓要讓那群道士血債血償,至今傷了不少人命。那玄機派又豈是肯善罷甘休的,便也暗中打算要将瑤山上的妖物全都鏟除,以滅後患。

這清靈俊秀的瑤山,就成了這人妖厮殺的戰場。

那彩衣雖是有千餘年的修為,但怎抵得過那群道士人多勢衆。不久便落了下風,而今那瑤山洞已快被那些道士占去。此時彩衣也是命不久矣,所幸她時常在旁服侍的小花妖倚春見自家主子已經快入魔道,便知大事不好。早起身過來妖界,求那懷溪。

刑天玥眼前的這個下屬雖然跟了懷溪多年,但也并非所有事情通通知曉,便只将自己知道的一一說來:“原彩衣前輩與我家主子是舊交。然不久前起了争執,主子已經許久沒去她那裏了。聽聞是她不肯離開瑤山,卻要将瑤山上的一個門派鏟平。而今只怕是那道士尋了上來,她支撐不住了罷。”

第 37 章 偏引殺戮見人心(二)

章節名:第十八回 偏引殺戮見人心(二)

刑天玥将手松開,只将白塵一推,臉色鐵青,嘴角卻揚起,一連說了五六個好。

白塵見他似乎已經冷靜下,又道:“而今人間妖魔之氣橫生,雖說你們妖界禍害于人也是天常天規,但也好歹收斂點,不要仗勢行得過分了,卻是要遭天譴的。”

刑天玥卻是不語,轉而起身飛走,只留下一句話:“你只需擔心那忘恩的小人遭不遭天譴罷!”

白塵聽了卻只奇怪:何來那忘恩的小人?

刑天玥自己走了,白塵也只得獨自回去。因不識路,繞了半天才尋到了太乙。卻見他坐在那山頭的亭子裏等着,怡然自得,一見到白塵,卻是笑道:“仙子這舊也敘得夠久了,卻是讓我好等。”

白塵見他不知自己被刑天玥帶走之事,也就将此事隐瞞下來,不說其他,只将懷中拿到的雲丞钰的頭發拿出。太乙接過那包着的手帕,便将此物放置在銅鏡後面。

這時那銅鏡自射出一道金光,朝東邊照去。白塵見此,只看着太乙。太乙笑道:“那銅鏡已經将那天子的方位告知。如今我們便往那東邊尋去。”

不說白塵和太乙随銅鏡的光束去了東邊。那刑天玥因白塵的話氣得離去後,便回了妖界。本是因這兩日也是清閑,所以也才有空去人間逛逛。誰知遇上了那個凡人,卻牽扯出這麽多事。

刑天玥剛進了宮門,就見一個衣飾繁複容貌俊美的男子匆匆前來,卻是自己手下的大将懷溪,一見了自己,像是松了口氣一般,只道:“我的好君上,你可算回來了。再遲一些,只怕老焦客就要把我的皮扒了。”

刑天玥見他身上所穿的還是便服,便知是在那花街柳巷中取樂卻被焦客叫過來的,便觑了他一眼,取笑道:“擺明了哄你,他扒了你的皮能拿來幹嘛?只怕還嫌那顏色花了。”

這懷溪素來被他取笑慣的,也不惱,連聲道是。兩人一并要進殿時,懷溪見刑天玥自進了門後就臉色不快,因道:“這幾日我見你整天郁郁沉沉,若是有不樂之事,倒不妨說出來。你我什麽交情,更何況我還是做臣子的,必定為你分憂一下。”

刑天玥一聽,更加不高興。然卻左右四顧一番,才低聲道:“果真有那麽明顯?”

懷溪道:“別人我是不知,但在我看來,只怕就寫在臉上了。讓我猜猜,該不會是為女子而煩惱?”

刑天玥心道:豈不正是?但轉眼一想:那懷溪素來放在腦裏的也就只有男女之事,只怕也只是誤打誤撞的罷了。因而也不細說,只反問道:“哦?那若是,你就有辦法替我分憂?”

這一問,卻把懷溪震住了,忙道:“還真是?那可就不好辦了。”

誰知話未說完,前面卻有老者說道:“什麽不好辦了?”

兩人看時,只見焦客站在殿前一臉怒容。懷溪連忙告退,卻悄然使了眼色讓刑天玥。刑天玥倒也意會,于是不作其它,便上前去聽那焦客訴苦之言。

那焦客此番也不再勸說了,只把自己所辦之事一一告知刑天玥。刑天玥聽後,亦是将自己上心的一兩件拿出來商量了一下。如此到了晚上,焦客領刑天玥之命便先告退,那刑天玥也自行出了宮殿,來到懷溪平日最常來的百香樓。百香樓的老板也是認得他,一見到趕忙上前将他帶到懷溪所在的殿閣。

刑天玥本以為懷溪定是左擁右抱、聽歌賞舞取樂,沒想一進去,廳上卻是冷冷清清,獨懷溪一個坐在席位上,自斟自飲。見刑天玥來了,也不起身,只笑着讓他也坐下。

刑天玥便在旁邊坐了下來,道:“好一個朋友,好一個臣子。自己來時叫的舞姬只怕比我宮中的還多。到要請我時,卻一個影子也不見,卻讓我來作甚。”

懷溪搖頭笑道:“我知你心裏除了比武打鬥,也沒有其他的。把那些女的叫上來,不過是惹你心煩罷了。別人知道我荒淫無度,然此乃蛇類本性,我亦無法。但你們狐族,若是真動了情,那可就是劫了。如此大事,我怎麽輕待,必然要好好招待你才可。所以自去那一醉閣的釀酒老頭那命他送來了百壇永世香,如此一醉方休,咱們也可好好地敘敘舊。”說罷也不用那酒杯了,自把身邊的小酒壇子扔了一壇給他。

刑天玥一接,打開那塞子,就覺異香撲鼻,只聞了一下就覺得神色迷離,如幻如夢。于是便喝了一大口,才放下壇子對懷溪道:“我倒還不知你如此博學,你怎知我一動情,就入劫了。而且我不過哄你罷了,試問這天下哪來的女子可讓我動情?真是笑話。”

懷溪見刑天玥說得正經,只擺明了十分的不信,道:“那可難說。上回你不是跟了那個天界的仙子去了鎖妖塔。結果一去卻是去了那麽久,這也便算了,回來後就一直臉色陰郁。若是中間沒有發生什麽,我是不信的。”

刑天玥冷眼看了他一眼,便道:“中間自然是發生了一些事。你道我去那鎖妖塔是為了什麽?”

懷溪一聽,突然精神起來,道:“莫非你真見着了那逦染霄?他竟然還活着,如此,怎……”

刑天玥見他突然停住,冷笑道:“怎麽不說了?你是想問他既然還活着,怎麽不回來接了我這位子?”

懷溪臉色一變,連忙笑道:“一時說快了嘴,你知我沒那意思。”

刑天玥自小就認得他,也不再追究,又喝了酒,說道:“他若是要回來,我樂得将這位子給他。反正一開始要做妖王,也不是我的意思。何況比起武藝,我還是輸了他一籌。”

懷溪聽了此話,才知他們竟然已經打鬥過了,又是一驚。之後又說了一番話,喝了十幾壇酒。正兩個都半醉半酣時,忽有一小妖不顧那懷溪的手下阻攔硬闖了進來,只沖那懷溪說道:“懷溪大人,只求你快去救我家主子!”

第 36 章 偏引殺戮見人心(一)

章節名:第十八回 偏引殺戮見人心(一)

卻說刑天玥見白塵變了臉色,便已知曉。白塵點頭道:“正是此花無異。不知妖君是從何處摘來。”

刑天玥一笑,卻也不說,只道:“你若真想知曉,不如我帶你去看看?”

白塵停頓了一下,皺眉說道:“我自然是想去,但只怕……”

話未說完,刑天玥就道:“你是說山頭上那個家夥?理他作什麽?要去就去,難不成還要跟他彙報不成?他又不是九方又不是甘棠,說起來卻是何人?”

白塵被他一問,心中一急,頓将方才小心翼翼之态抛開,道:“我哪比得過妖君你,你是一界君王,要做什麽便做什麽。我不過一小仙,行動自然要處處與人報備。至于他是什麽身份,與你何幹?”

刑天玥聽了,卻是不答。轉身就要離開,見白塵還站在那裏不動,回頭看了她一眼。白塵見他此言勢在必行,也無法再說什麽,只得狠了狠心,跟了上去,又問道:“此行有多遠?”

刑天玥冷冷看了她一眼,坐在長戟上卻十分悠閑自得,全然不顧白塵在旁着急的模樣,只從容道:“若是走得快,也不過眨眼的功夫,走得慢了,幾天的時間也是可以的。”

白塵見他如此,就知他有心刁難自己,道:“既然如此,我們這速度是快還是慢了?”

刑天玥一聽,倒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一般,眼角帶着笑意,哭笑不得說道:“像現在這樣,不過是在散步罷了。嗯,讓我想想,照這速度,只怕半個月的功夫,應該就能到了。”

白塵不由吓了一跳,怒得眉梢吊起,方要開口,那刑天玥卻似方才只是調侃一般,笑着一把将她從祥雲上抱過來,便将長戟駛快了速度,一道紅光就從天邊劃過。

白塵還未反應過來,就覺得四周風聲凜冽,只怕一動就被吹飛,便不敢亂動,只得緊趴在刑天玥胸前,雙手環緊那窄腰。

須臾,那股強流倏忽沒了,卻是那刑天玥已經停下。刑天玥見她如此,不由發了幾聲悶笑。白塵臉正貼着他胸前,怎會不知,一時又羞又怒,便将他推開。而一看見周圍,卻先愣住。

原那底下,一大片白如雪原的花海,将這谷底得滿滿當當,卻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白塵從未見過這麽多的龍爪花,便是見過,也是在那夢中。而今真放在眼前,卻是驚得連話也說不出,倒只癡癡看着,忍不出伸手撫摸着一朵,卻是嬌柔含露,美若仙姝。

白塵回頭問刑天玥道:“這是何處?”

刑天玥卻已經下了長戟,全然不顧腳下已經踩死了幾株花兒,告訴那白塵道:“不周山的山谷。”

白塵皺眉,想勸他不要摧殘了這些花,但又想着他這性格,越說便越執拗,哪肯聽人勸。便不再言語,心下卻想着:原來這就是那不周山谷中的龍爪花海,卻不知他還記不記得自己當年與他的那番淵源。而轉念又道:他素來對這些全不上心,怎可能會記住這種對他來說的小事,只能是自己自認倒黴,被他拔掉,又幸好仙尊路過,才修了自己這番仙緣。

刑天玥見白塵面色凝重,心道她定然在想着事情,便走了過去,說道:“我既帶你來了此處,你想必也該清楚我要說什麽。”

白塵冷笑一聲道:“妖君心中想什麽,我一小仙,如何知曉?”

刑天玥一見,卻是怒了。

原這其中,自有另一番奇緣巧合。

當年刑天玥還未當上妖王時,常與其他妖怪厮殺鬥狠,因而受傷亦是平常之事。有一日,他和睚眦大戰了三日。最後是那睚眦氣力不支,只得認了輸。卻不知那刑天玥當時也是強弩之末,一回來就先吐了幾口血,而身上亦是多處受傷。最後連自家住處也回不得,便偶然闖進了不周山的這片龍爪花海中。刑天玥不知自己所往何處,見這漫野的白色叢花,還以為自己臨死進了異方世界,便沉沉睡下。誰知流出的血卻融入這土地中,被附近一株龍爪花所吸收,卻養出了幾分精神。那龍爪花其他不能,對克制龍族爪傷卻甚為有效。因而刑天玥在這龍爪花海中,不過幾日時間就已醒來。發覺自己傷已痊愈,以為是修養後養好的,倒不在意,便走了。

又一次,他偶然經過那西邊群山,忽而就見不周山那缺口處一片白茫茫似雪一般。心中覺得怪異,便下去看了看。這才記起前些時自己誤闖的正是這裏。讓他覺得驚奇的是,這山谷雖然靈氣盛餘,但谷中之花無一修有靈性。正這般想着,卻見一朵花藏于衆花之中,倒是已經有了靈根。

刑天玥心中道異,又見四周有幾處花被壓下,才認出此處正是自己睡下的地方,便猜出這花是吸了自己的精血,才養出了這靈根。心下不喜,卻是小兒心性上來,随手就将它拔了。

所拔的這朵花,正是白塵原身。

刑天玥當日将白塵帶回妖界,心中只覺得她看着熟悉。事後打聽得白塵原身正是此花,便篤定了她即是當日那朵吸了自己精血的龍爪花,才難怪她一個天界中人,卻也還有幾分像自己的血性。因而倒是越看越中意。反倒忘了白塵已經隸屬仙界,再不是當日那株任他宰割的普通草木。那九方将白塵帶回,更是讓他心中憤懑,只想着要如何才能将白塵搶回來。而今見着白塵,心中亦是這等想法。誰知白塵自己卻悠然不知,口口聲聲說她與自己無半分關系,這讓他如何不惱。

刑天玥一步上前一把将白塵拎起,惡狠狠道:“你當真不知?”

白塵心中卻委屈之極。原她所想的是:當日便是刑天玥無情将自己拔下,若不是有九方将她救起,定如方才他手中那株凋萎的龍爪花一般,而今都不知被他随手扔在何處了。所以只覺得自己不責怪他已算大度,卻不曾想過還要感恩于他。見刑天玥面露兇狠之色,卻更加氣惱,只冷笑道:“這麽多年過去,我只當妖君也是貴人事忙,全都忘了。既然妖君還記得起來,那而今便來算算舊賬。只是我在天界住慣了,只曉得一切天命劫數皆是注定。至于報仇尋恨,素來也是看得淡的。所以依我所見,此事不過小事一樁,白塵只當命中注定,妖君你也不必苦苦追究。”

第 35 章 撥雲本已見月明(二)

章節名:第十七回 撥雲本已見月明(二)

太乙道:“尋得了這位未來宰相,不過是第一步。接下來,便是要找命格尊貴之人,看其是否與雲丞钰有君臣之緣。”

白塵道:“如何能知他們有君臣之緣?”

太乙從懷中取出一面銅鏡,見白塵面有驚愕之色,忙肅容道:“你莫要笑,這鏡子乃是仙尊給的。将那雲丞钰的貼身物件置于鏡盒之後,若是有緣,那鏡子中自會顯示出那人的影子。若是無緣,便是空無一物。”

他雖說得嚴肅,那白塵卻已經笑得連肚子也疼起來。末了,方才正經起來,尋思着要如何才能拿到那雲丞钰貼身之物。

太乙道:“此物必是在他身上許久,有他氣息的物件方可。”

白塵想了許久,皺起了眉頭道:“我看他身上并無其他配飾,還有什麽貼身之物。倒不如剪下他幾縷頭發下來,你看如何?”

太乙想畢,也沒有更好的主意,便點了頭,又道:“你如此說,莫非你要與那蠻蠻妖怪正面對上?若是她惱了,鬧起來,那可不好收場了。”

白塵道:“我倒忘了跟你說,她也不像刑天玥那潑貨蠻不講理。而這雲丞钰當宰相的事,還有一段淵源呢。”于是當下把那道士和雲丞钰前世亦是宰相之事說了。

太乙點頭道:“如此甚好。只是仙尊素來不喜我與妖魔二界之人來往,我其他的改不了,這點總該聽他的。因而我也不方便同你去找她了,你且速去速回,我在那邊山頭等你。”

白塵應是,便又回了那衡武山。

恰好木屋中,蠻蠻正在裏面照料着昏暈過去的雲丞钰。見白塵來了,倒也不訝異,卻笑着讓她自便坐下,得了空才與她說話。

白塵見她如此輕松自若,倒不知該如何反應,只得道:“你卻不問我所為何來?”

蠻蠻替她倒了杯清水,嘴角略帶笑意,轉眼卻眉間緊縮,只道:“你既然來了,我亦将話都說個明白。而今你來,用意我已猜到八分,不過是尋他做宰相之事。”

白塵驚愕,本是要将此事瞞她,沒曾想她竟然知曉,連忙問道:“你從何處得知?”

蠻蠻道:“說起來,話就長了。我在六界活了那麽久,所認得的神仙亦不止你一個。前番求了她幫我偷得了文曲星君那本‘慧明錄’給我。沒想到他的名字果真在那上面。”

白塵頓時明了:原來那文曲星君被偷的,正是那慧明錄,而且被偷還是因她而起。不知道那個與她交好的神仙,又是何人?正要問時,蠻蠻又道:“我能與你說的,就是這些。本來我亦是抱着一絲僥幸,想他此世若不是那亂世奇才,我便擇個無人的地方與他當這一世的夫妻也好。誰知書冊上記載明白,他此世扶得這位未來的帝王,就會被列入仙籍,從此免受輪回之苦。”

白塵一聽,又驚又愁,驚那蠻蠻竟有此番癡心,又愁那雲丞钰若是入了仙籍,雖是長生不老,卻仙妖更難成為眷屬。

白塵嘆道:“你這是偷窺仙機,與我說了,若是我上報給天帝,就算你是妖界中人,也是要受罰的。”

蠻蠻笑道:“我此番窺見了天機,今後之事也都了解了一二。我知你現下亦是在做一件不得告于旁人的大事,即便說給你聽,你也不能洩露半句。所以才說出來,如此倒是讓我心頭舒服一些,免得一天到晚壓得難受。”

白塵知道自己被她看穿,頓覺不快,假意哼了一聲道:“你若是知道我要做什麽,那便把東西交出來,也免得我動手。”說罷,已經将手伸出,卻只看着蠻蠻如何打算。

蠻蠻見狀,卻無玩笑之意在臉上,只轉身便走向床榻,撩起那雲丞钰散開的頭發,顯出利爪就将那縷發絲切斷,又将其放在白塵手上,道:“如此你可滿意了?”

白塵方才還有不信之意,眼下見她如此,才知她所說句句屬實,倒不敢再玩鬧,忙将那發絲收了,問道:“你今後是何打算?”

蠻蠻道:“先在他身側過一日算一日,等拖不過了,我自會離去,不會誤了你們。”

白塵道:“你窺見天機已是大罪,切不可再将此事說與他人,否則我也無法了。”

蠻蠻笑道:“那是自然。”

于是二人別過。白塵自往那太乙所指的山頭尋他,還未上前,卻有一道紅光閃過。白塵忙用法術抵擋,不曾想腰上一緊,已被對方抱住強行帶走。白塵還要掙紮時,只聽得頭上一聲悶笑:“你再掙紮亦是徒勞,還不如省些力氣大家都方便一些。”

白塵聽得是刑天玥,倒是松了一口氣。然而想起他如此行徑定會将自己行程打亂,又不禁嘆了口氣問道:“你又要帶我去哪?鎖妖塔都已經去過了,難不成還要去那冥河地獄?”

刑天玥落在一深谷山澗中,才将她放開。白塵看四周崖壁高及萬丈,要逃也是困難,便打消了逃離的念頭,只看他有何話要說。刑天玥抱胸在前,對白塵問道:“我聽聞你是一株花草變的,叫什麽龍爪花。不如化了原形,讓我瞧瞧。”

白塵當下變了臉色,警惕起來道:“妖君莫非是在說笑。莫說我們天界,就是妖界中人,除非靈力不濟支撐不了所化之形,否則斷不會讓自身原形給他人瞧見。而今我與妖君一不是君臣,二不是舊交,一上來就要我将原形暴露,這可是于理不合。”

刑天玥聽完,頓時神色不善。白塵心下暗凜,不知他此行意欲何為,只得暗中祈求自己命不該絕,能過了此關才好。

如此心驚膽戰了半日,那刑天玥卻忽而笑了起來,像是毫不介意一般道:“說得也是在理。倒是我唐突了,本來只是好奇想問問。既然不方便,不如你看看這棵像不像。”說完,便從袖中取出了一株連根拔起的白色龍爪花,根莖早已萎縮,那花瓣也是殘然垂首,毫無光彩可言。

白塵一看,哪裏會認不出,正是和自己同宗的龍爪花。想起先前在太寒居中夢見之景,不由心寒,恐那些景象,不是夢境,卻是自己前世記憶也未可知。

第 34 章 撥雲本已見月明(一)

章節名:第十七回 撥雲本已見月明(一)

說起那雲丞钰當日本是被其父親強壓上去拜堂,然其本性執拗,斷不肯如此妥協,便撒了手不顧其他,只身逃出。在外露宿了幾日,不曾想跑到那衡武山,卻尋到了幾間空木屋,許是那山中獵戶暫居之所,便住了下來。本想待主人來了才做解釋,誰知一住,就是十三年。本一雙執筆之手,卻去劈柴生火,平日只靠野菜和溪邊小魚維生。寒冬酷暑過去,早已不複昔時少年英俊風雅之姿,卻成了個衣衫破舊,滿臉胡須的虬髯客。

偶有山下村民上來打野味,見了他,還當是山中獵戶。然打了招呼,對方卻冷然不應,久了也只當他木讷不善言語。誰知那年六月,老天整整一月不曾下雨,莫說莊稼都已幹涸,只怕連人都要渴死。卻是他拉住一個上山找果子的農戶漢子,告知了他哪處有一方水源,方救了那一村村民的性命。那村民事後感激要尋他時,卻怎麽也找不到他住的地方,也只能不了了之。

原那雲丞钰雖是一介書生,但也懂得幾分玄學風水之術。自在木屋周圍設下了迷陣,一是怕被家人尋見,二也阻攔那些閑雜之人尋來。

卻說他這日自在溪邊垂釣。一時天氣陰沉,細雨蒙蒙,雲丞钰便戴着一頂鬥笠披了一身蓑衣坐在獨木橋上,閑然自得。

忽而木橋上響起吱呀的腳步聲,雲丞钰眼神瞥去時,只見一個男子一身暗紅衣袍,紅似烈火的頭發被雨水沾濕,緊貼在臉頰邊,越發顯得膚白勝雪,妖異非常。

雲丞钰見他,不由愕然。刑天玥皺了皺眉,卻先開口道:“本王認得你。你似乎是蠻蠻那時要找的凡人。”

那雲丞钰見他衣着打扮不像普通人,聽他稱自己為凡人,更是心下大駭,起身退了幾步,只道:“你是何人?我不記得我見過你,誰是蠻蠻?”

刑天玥本是偶然經過,沒想到這深山老林的還會有凡人在裏面垂釣,又見他是故交所識之人,一時雖無殺意,倒也沒什麽耐心與他交談,只道:“便說你們凡人麻煩,不過十幾年過去,就老成這樣。再過個幾十年,便一命歸西,當真是蝼蟻之命,卻偏偏仗着天規厚愛,這也不能殺,那也不能動,看着心煩!”

雲丞钰一聽此言,打量了刑天玥幾眼,心中一動,道:“閣下看上去不似仙人,莫非是那山中精怪?”

刑天玥嘴角一揚,也不回是否,只問:“是又如何?”

雲丞钰笑道:“我雖為凡人,早年亦曾見過一位與你同為妖精的女子,她卻說這天地之間,本應是衆生平等。”

話音未落,刑天玥卻狂笑了幾聲道:“衆生平等?”待笑過了,才心下猜想他所說極有可能是那蠻蠻,又道:“哦,說來聽聽,倒讓我見識見識。”

雲丞钰正要說時,想起往日之事,卻是神色黯然,許久才道:“她名青竹,自稱是西方比翼之鳥。不知閣下是否認得?”

刑天玥道:“認得是認得。你問來做什麽,莫不成是找她?找她又能如何?難不成還看上眼了?”

幾句話問得雲丞钰啞口無言。刑天玥本是要嘲笑一番,見他默然不應,甚是無趣。正要走時,卻忽然覺得四周氣息甚為熟悉,轉眼笑道:“她道行頗深,向來行蹤不定。本來若是我要找她,也得費一番功夫。而今你在,卻是容易了。不如我現下就帶你去見她,如何?”

說完不待雲丞钰應下,就自拎起了他的衣裳往對面山崖而去。吓得雲丞钰在空中大喊,卻無人救得。

待到了山崖上,只見底下深淵黑不見底,倒像是要通往黃泉地獄一般,唬地雲丞钰臉已發青,對那刑天玥大喊道:“你要如何!”

刑天玥卻不管他腿腳亂踢,只将他置于崖壁邊,似要将他扔下,卻仍抓住其衣領,對那空中大喊:“他既要見你,你又為何躲着?再躲下去,只怕他就要去見閻王了!”

那雲丞钰不知他是沖誰大喊,正發愣着,耳邊卻響起了蠻蠻的的聲音:“你若是将他弄死了,我便是背上殺罪也不放過你。”登時又呆了,只癡癡看着那多年不見的面容,卻是絲毫不變,還如當年一般傾城絕色,轉頭看看自己,更覺形容憔悴,無地自容。

刑天玥見引出了蠻蠻,不由臉上帶了壞笑看着她。原他在那山中,已察覺了四周有蠻蠻的妖氣,誰知那雲丞钰卻渾然不知。便猜那蠻蠻定是常在這附近偷偷照應着他,卻從不現身。因他刑天玥素來想到什麽便做什麽,一時興致起了,就打算拆穿那蠻蠻的計謀。如今她已經現身,正要将手中的人扔過去,忽而發覺附近有其他人藏匿其間,不似他人,竟像前番帶了自己去鎖妖塔的那位小仙子!

蠻蠻一心挂在雲丞钰身上,倒沒發覺。見刑天玥随手就将他像物什一般抛過來,不由覺得又好笑又好氣,連忙上前接住。再看他時,卻已經走遠,只得咬牙道:“這個冒冒失失的,真是要把我氣死才罷休!”

而懷中雲丞钰受了一番驚吓,又被刑天玥這般作踐,早已失了幾分魂,暈了過去。那蠻蠻無奈之下只得将他帶至木屋中,待他醒了,才做解釋。

又說那刑天玥察覺到白塵的靈氣追了上去,沒一會兒卻跟丢了。心中便知她有意躲着,不肯出來,且依自己的腳程,斷沒有追不上她的道理,必是躲在了附近待自己離去。如此想罷,便沖那山巒喊道:“有本事便躲着,日後若是讓我見着了,只別怪本王不客氣!”說罷,才憤憤然離去。

白塵見他走遠,方在藏身的石頭後面松了一口氣。太乙随她一同避着刑天玥,雖是多了幾分狼狽,卻仍不失儒雅地笑道:“你怎會和妖王扯上關系?難不成還有了過節?據聞他可是個不好惹的。”

白塵擺手道:“此事說來話長,容我日後再與你細說。沒想到蠻蠻不知所蹤,卻是跟着那雲丞钰過來了。而今他們在一處,我們又該如何?”

第 33 章 迷霧不清影紛紛(二)

章節名:第十六回 迷霧不清影紛紛(二)

對方聽了,臉上有了懼意,聽得後來她如此推敲,又道:“若仙尊在那裏,怎會眼看着賊人逃走而不追?只怕是另有隐情。仙尊既不聲張,你也切莫将此事張揚出去,不然誤了事,都逃脫不了幹系。”

一席話說得她害怕起來,連忙點頭應是。

白塵見她們進了藏室,連忙趁機逃出。偏偏天已大亮,庭院早已不複方才冷清之狀,倒是來來往往多了許多仙子仙童。然她修為已是上仙品階,最後出來也是輕松。

白塵對太乙道:“此事我亦覺得蹊跷。”

太乙道:“哦?我只好奇那個仙子是誰,你若是有話,不妨直說。”

白塵道:“我看那本冊子時,即便是第一頁也像是剛寫上去一般。百年前他就與你說了他編纂此書之事,為何過了百年,那筆墨還是新的?只怕……”

太乙見她只看着自己卻不說出來,便笑道:“你怕那被偷走的,就是那本子?”

白塵點頭。太乙道:“此事你偶然聽來,本與你我無關。還是莫管閑事,先想想如何找到你口中所說的雲丞钰。那冊子上說他逃走,偏偏你沒看見逃往哪裏。不如我們還是去那永順城,打聽一下此事。”

白塵道:“也只能如此。”

于是那白塵就帶着太乙去了永順城,遠遠地在城郊外落下,卻不進城,往西邊那片竹林而去。太乙見四周清幽泠然,不似有人居住,不由笑問:“此處有何特別?”

白塵把這小竹林四處尋遍,也不見當日那庭院竹屋,對太乙道:“這兒原來住着妖界大妖蠻蠻,她當年與雲丞钰有前世之緣,因而過來找他。我也只是打算碰碰運氣,看她是否還在此處,或許能打聽到一些消息,不料她還真是早已離去了。”

太乙先已從元始天尊處得知白塵下凡受罰之事,而今聽她時時說起,就知其中隐情頗多。卻也不說破,只道:“我亦聽聞過這蠻蠻之名,卻是六界中頗有資歷的。據說她行蹤不定,經常游歷在外。而今走了,要找也是困難。現在我們已經在永順城外,何不先進去看看,待沒了消息,再作打算。”

于是兩個神仙變幻成一男一女一對兄妹,進了那永順城。

卻說這永順城幾十載過去,已無當年繁華之景,頗有敗落之意。白塵和太乙在城內尋遍,亦找不到雲府蹤跡。向附近人一打聽,才知道當年雲家與縣官結親,誰知雲公子在拜堂前卻跑了。那縣老爺從此與雲家結怨,雲員外尋不着兒子,夫人哭得眼瞎了,又一名嗚呼而去。沒兩三年,那雲員外就顯出那下世的光景。誰知某夜裏,那雲府中有下人喝酒誤将被褥燒了,卻引起了一把大火,将雲家燒去了大半,所幸都只受了些皮肉傷,無人傷亡,那雲員外也就帶了所剩身家回了祖籍。而原來雲府所處之地,早已改建成他人屋舍。

白塵再要打聽雲丞钰去了何處時,那人只擺手道:“哪裏能知?若知道了,當年早跟雲老爺通報,去領那賞銀了。”

兩人無何,只得離開。走至城外,白塵嘆道:“而今連這線索也斷了,卻不知現下要去何處。”

太乙笑道:“不如施個法術将土地喚出來,問問他就好了。”

白塵道:“可他若是問起來,我們卻如何答他?”

太乙道:“只唬他事關重大,讓他切莫與人說便是了。”

白塵道:“他就那麽好哄?”

太乙也皺眉道:“你倒是提醒了我。這老頭雖是憨厚,只是有時也過于愚鈍了。好心是有,辦壞了事也不是不可能。”

兩人這邊正說着,忽而那岸邊一棵大柳樹後卻起了一聲憨笑。

“神君若是有話,只問便是,小仙哪敢多言。也斷不敢随便亂說誤了上仙的事。”

白塵和太乙看過去時,一老頭身形佝偻,但滿臉紅光,柱一把沉拐蹒跚而來,不是那土地是誰。

白塵雖是認得,但不曾與他見過面。太乙笑道:“你不在廟裏好好受着供奉,卻跑到這柳樹後作什麽?”

土地聽聞這話,倒是先嘆了口氣道:“上仙許是天上事務繁忙,沒注意這凡界許久了。這些年來,人間當今的皇帝無能也罷了,偏偏又惹了一幫奸佞下流之輩在朝堂上,弄得民不聊生,四處不是旱災就是澇災,農戶顆粒無收,難民越來越多,誰還有空供奉我這土地。所幸這裏還算太平,本是在此歇歇腳,要去那山裏躲上一番的。沒曾想就聽見神君和這位仙姑在這裏商議事情。卻不知為何事所擾,小仙定知無不言。”

白塵一聽,便道:“如此甚好。便問你一下,這城內原住着一戶姓雲的人家,那公子名喚丞钰,十三年前逃婚跑了。你可知他去了哪裏?”

那土地卻不回話,只看着白塵,一臉迷惑:“小仙雖然職分不高,但知道的神仙也是不少的。仙姑這一身風骨,定是上仙之位,只怪小仙有眼無珠,倒請仙姑賜教。”

白塵正猶疑着是否要說出,太乙卻先笑了一聲,道:“方才還說不敢亂問,還沒三句話就打現形了。”

土地一聽,才知冒犯了,忙道不敢,笑道:“要說那雲丞钰,倒也不難找。正是去了西邊百裏之外的衡武山中度日,獨居深山,所幸那山中并無豺狼猛獸,不然早已一命嗚呼。當年我還道他也只是躲避一時就走了,誰知道一直住着,掐指一算,都已經十三載過去了。”

白塵和太乙聽他所說,相視一笑。太乙笑道:“如此就好找了。只是此事你切莫随口就與別人說起,只當未曾見過我們。我自有打算。”

土地連連點頭應是,再擡頭時,只見那神君與仙姑均已了無蹤影。他素來見慣了些世面,倒也知道有些事情不可亂說,見太乙和白塵一走,倒覺得自己也辦了一件大事一般,哼着小曲離開了這永順城郊。

第 32 章 迷霧不清影紛紛(一)

章節名:第十六回 迷霧不清影紛紛(一)

白塵見元始天尊離去,方才一直端着的做派頓時放開,回頭沖那太乙神君一笑:“好了,将他老人家送走,我們再談談如何從文曲星君那裏找到那人。”

太乙神君原是走快了幾步,回頭要請她坐下時,沒曾想白塵笑得一臉狡黠,便知她已經有了主意,且還不欲讓元始天尊知曉。于是也輕快起來,笑道:“仙子這麽說,可是已經想到了。卻是快說,我方才可是真心焦得緊。”說着自己便坐下,不與她客氣了。

白塵于是也在席上坐下,悄聲說道:“我聽聞文曲星君除了自己知曉那天底下所有的文慧之人外,這些人的名單還要記錄在冊,以免他若是下了凡而門下的神仙不曉。而今我們不能明着問,那就只能暗取了。”

太乙聽她說完,到最後已經嘴上微張,半信半疑道:“莫非你是要去他的宮殿……”

白塵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讓太乙怎麽也開不了口将“偷”字說出。最後只換了一聲嘆笑:“我原以為我已經是個不守本分的了。而今沒想卻還有個比我厲害的。真是老了,老了……”

白塵撲哧一笑:“神君這是在誇還是貶,我竟聽不出來。”

太乙也是笑了一番,忽而變了臉色,收起笑容道:“說笑且歸說笑,只是文曲星君雖不是那武将,但其座下亦是仙子仙童衆多,如何能進去。一不小心被發現了,又該如何說好?”

白塵不理,仍舊笑道:“那文曲星君認不認得神君你?”

太乙道:“早先我與他多有交情,雖下凡一別已過百年,但怎會認不得?”

白塵道:“那就妙了,他絕對不認得我,我也認不得他。何況我年紀淺,萬一真被撞到了,只說是偶從天外宮偷溜出來的小仙子,誤闖了他的地方。就算他生氣,難道還能為了這點小事去找天外宮算賬?即便通報了,最多是甘棠或是紅雪過來,都是自己人,卻有什麽好怕的?”

太乙一聽,不由笑道:“而今我知曉仙尊為何要派你過來,果真是別人做不得,你倒做得。”

于是二者如此謀定,卻都道事不宜遲,盡快辦了也好下凡。太乙将文曲星君宮中庭院的情況悉數告知白塵。白塵打定主意後,便往那北方而去。

一時天已漸漸亮堂起來,約莫過了好幾盞茶的功夫,太乙神君才見白塵從天邊而來。于是放下手中杯盞,起身上前。

白塵見到他,臉上略帶得意之色,道:“消息我已得來,乃是一位姓雲名旭,字永升的南方之人。家住永順城,卻是我認得的地方。我們現在過去,路上我再與你細說。”

原白塵去到文曲星君的文昌宮時,庭院四處無人,冷清之極。心下大惑,然又擔心被人撞見,也顧不了許多,就往那唯一的九層高塔藏書閣去了。那閣樓有九層高,寬宏闊氣,梁木結實,雕上了各式鳥蟲魚獸,刷在外層的木漆烏黑透亮。大門上書着“藏書閣”三字,俊逸秀雅,讓人見而忘俗。

白塵暗想:這文曲星君倒是個有趣的,庭院如此清新雅麗也就罷了,這字亦是難得一見。倒不知生得模樣如何,日後有空定要來拜訪一回。

她上前施了法術将門上金鎖解開,便大步進了書閣裏。那木門平日裏修養極善,竟是一絲吱呀之聲也不曾聞見。屋內因空無一人,四下一片漆黑,白塵便把一直放在懷中,只有魚眼大小的夜明珠拿了出來,登時樓閣中一片亮堂。而藏書閣中每一樓又分為五個藏室,代表五象,又有九重樓,共九五四十五個藏室,裏面所藏之書可謂浩如煙海,難數難盡。

白塵聽得太乙說起那本冊子正是放在頂層之上。于是也不顧其他,徑直往那第九層去了。一上了樓,果見樓中置有一案幾,書案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白塵湊近看時,才發現那翻開寫到一半的書,筆墨猶新,竟然就是那本記載了凡間賢明之人的“慧明錄”,心中大喜,連忙往前翻看,不一會兒就找到了排于首位之人。說道是誰?竟然還是她前番下凡時在永順城遇見的雲丞钰!當下又驚又喜,只見其上寫道:

“雲旭,字永升,袁州永順城人士。小字丞钰,族中同輩排行第三,自幼聰慧于人,詩詞曲賦,堪稱一絕,時人稱钰三爺。昔少年,友人中有一姓潭者,容貌秀麗,又有一妹,傾世絕城,雲甚慕之。”

白塵看到此處,不由暗笑,想那譚青竹不過是蠻蠻所化,哪來的妹妹?即便有,恐怕也是那蠻蠻胡謅亂編,亦或是她變的,只是卻讓雲丞钰看上了,不知接下去如何?于是又往下看。

“然家中父母不喜,謂其來路不明,又素望雲能從官入仕,遂驅之。雲悲,棄所聘縣丞女兒,自逃往……”

白塵還未看下去,外面突然有了動靜,卻是有人拿了鑰匙正在開那大門之鎖,因而也不敢再翻,便把冊子放回原位,自己躲到了暗處。見那進來之人,看似平日打掃此處的兩個小仙子,拿着那拂塵、撣子進來。一面打掃四下灰塵,一面談笑。

只聽其中一個執拂塵的道:“說起來為何最近這藏書閣一直要鎖門?以前都是大門直開,我們進來打掃時也方便,而今還要去跟文魁君拿鑰匙。明明我們的院子來此處極為方便,又要兜一大圈出去再回來。”

另一個也怨道:“可不是呢。但此乃仙尊吩咐下的,誰敢有異言?”

執拂塵的仙子又道:“平白無故,仙尊素來随和,怎麽別處也不鎖,偏偏鎖了這藏書閣?”

那個見四下無其他的人,卻壓低了聲音将同伴召來,在其耳畔悄聲道:“你我向來交好,此時我若是說了,你可不能聲張。說起來,我那晚回房時,見到這書閣旁有一個女子的身影從院裏逃了出去,不知是誰。我本要聲張,誰知又見了仙尊也在那裏!第二日仙尊就下令鎖門,不知是不是這屋裏有東西被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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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好冷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