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屋內的裝飾是晔晴沒有想到的。

按慕堯的個性竟然沒在牆壁上挂上帶血的牦牛頭,竟然沒有在牆角邊點起發出異光的香爐,甚至連被單都是整潔的靛青色。太過正常的一切反而讓人有些不大相信。她想平淡的問一句,這真是他的房間麽。

晔晴将脖子歪到右邊,外面的日光已經沉淪下去,所以室內的景象有些氤氲。明明還是盛夏當頭,□出來的身體卻覺得有些冷。

比起剛才合香散藥性發作時周圍的混沌,現下整個人都清醒過來。誰怎樣帶着她一路去了哪裏,已經不太記得了。只知道等意識恢複過來,就已經像這樣躺倒在床榻上。

慕堯将她的衣服脫下,堆在一旁的木椅上。拉過被單罩住兩人的身體,雙手撐在晔晴的耳邊,居高臨下的凝視她清冷仿佛置身事外的雙眼。

“你就這麽想把自己擺在清高位置麽。”慕堯緊緊捏着晔晴的下巴,迫使她微仰起頭,看向自己,“我這樣做,還不是為了保你一命。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慕堯黑漆漆的眼眸中倒影出晔晴的身影。那樣無助,彷徨,和絕望。

只是稍微閉了閉眼,眼角就流出灼熱的淚。它們順着冰冷的臉頰滑下,滴落在床單上。

“不就因為你師父偏愛你二師姐,至于麽。”慕堯稍微用力就将晔晴的臉轉到另一邊,他湊上去啃吻起她的頸。

拉緊的皮膚泛起蒼白。淺青的血管顯現出來,更顯得身下人脆弱不堪,仿佛只要稍微用力,就可以奪去她的生命。

慕堯下意識舔咬起那些在皮層底下蔓延開來的血管。一路向下,是晔晴清晰可見的鎖骨。上一次時間倉促,他光顧着盡快緩解發作出來的藥性,并沒對身下的這副軀體關注太多。這次看仔細了

才發覺,晔晴的身子有些瘦弱,他吻起來,有點像吻沒什麽肉的排骨。

心底有什麽情緒油然而生。慕堯硬生生将它壓下。撐起身子,身下的晔晴依舊在無聲的哭泣。她嘴唇顫抖起來,又奮力的想要克制。

“你啊……”輕嘆出聲,慕堯似乎還有未說完的話。只是下一刻他就死死咬住晔晴沒什麽血色的嘴唇。像在發洩什麽,用力的吮吸舔咬。她的嘴唇在微顫,慕堯能感覺得到。

晔晴緊閉眼睛,眼淚也因此流得更加暢通無阻。在這樣的情形下,心裏的空洞就越發的深。她的孤單無助快成了渾濁的水填滿胸口。師父和晔雨走遠的背影,晔岚憤然離去的決絕。誰都不要她了。而她卻必須自己一個人面對當下的事。和不愛的人摟抱在一起,只為了留住那一口氣。

慕堯的手伸到晔晴的背後将她攬向自己。他的手勁很大,硌得晔晴有些生疼,忍不住“嘶”了一聲,慕堯卻皺起眉,擡手捂住她的眼睛,感覺到濕意在掌心彌漫開來。

“為這麽點事,至于傷心成這個樣子麽。”慕堯口氣滿是不屑。他将另一只手覆在晔晴的胸口,指尖微涼,晔晴不出意料的輕顫了一下。

“你懂什麽。”晔晴盡力維持着語氣和身體的平靜。她快要僵直成一塊冰冷的鐵,失掉所有感覺。

慕堯輕哼一聲,有些粗暴的捏緊掌心中的柔軟。晔晴疼的叫出聲,“你做什麽……”

“讓你再犟。”慕堯放開蓋住她眼睛的手,見她眼裏又噙着淚,心還是軟下來。晔晴确實沒做錯什麽,自己不該對她這樣。

這一回他俯□,輕輕吻住晔晴。從她的耳垂到鼻尖,逐漸泛紅的臉頰到雙唇。舌頭靈活得探進去,交纏一會又分開。晔晴輕喘着氣,表情有些迷醉。

“凡事都看開一些。小肚雞腸的要氣死自己?”将晔晴的雙腿分開,慕堯坐在正中,又擺出一副說教的姿态。

晔晴一愣。他是在安慰自己?竟然在安慰自己?真的不是剛才一瞬間的幻聽?只是還來不及細想,就感覺到慕堯突然的進入。

和初次時的不同,慕堯這次進入的很慢。晔晴被一點一點撐開,有些細微的疼痛,所以從頭到尾一直憋着一股氣。慕堯停住不動,稍微調整了一下位置才再次用力挺入。晔晴本能的輕呼出口,意識到不對,只好咬牙忍住。

慕堯卻笑了,貼近她耳邊吹着氣,“不是挺喜歡的麽。難道就是這裏?”

慕堯箍緊她的腰,再次用力,惹得晔晴差點要用手去捂住嘴才能不發出聲音。

晔晴不甘示弱,一口咬在慕堯的肩膀上。她的牙口很好,慕堯果真一怔,帶着些惱意看了眼晔

晴,“你師父沒告訴過你老虎的尾巴摸不得麽。”

晔晴心情大好,想趁機回一句“你的尾巴長在肩膀上麽”,結果還來不及開口,慕堯加快了身下的律動。晔晴只有緊緊抱着他,沉浮在不斷湧起的快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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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香散的藥性會提前發作,慕堯解釋說是因為她情緒的撥動催動了體內殘存的合香散。臨走前慕堯讓她服下了紅參丸,又讓她喝了另一種藥,說是對她身體好。

沒有多問,晔晴按慕堯的要求逐一喝下。嘴裏苦得難受,腸胃又在翻騰,晔晴走到門邊就有些支持不住。慕堯穿戴整齊後走到她身邊,打開門,清冷的說道:“走,我帶你回去。”

從慕堯那裏回到寝房時天已經全黑。師父坐在外面的石桌旁閉目養神。晔雨蹲在爐子旁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旁邊的爐子沒有點火,也沒有在熬藥。

晔晴以為晔岚還沒有回來,問道:“師父,師姐還沒回來麽。”

師父緩緩睜開眼,先看了眼晔晴,然後才沖屋子裏點點頭,“回來了。”

屋子裏同樣沒有點燈。晔晴搞不清楚眼下的狀況,正想直接推門進去,師父卻問道:“你剛才去了哪裏。”

師父的語氣有些嚴肅,晔晴吓了一跳,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起來,“我剛才自然是……”

“晔晴方才中了些暑氣,正巧我身上帶了些清暑的藥丸,給她服下後就領她去了後山陰涼的地方歇了會。”慕堯不急不慢的解釋道。

晔晴表面上連連點頭,全力支持着慕堯編出來的這套單純可信的借口,心裏卻更加鄙夷起旁邊這個看似剛正不阿的師叔。看他的表現,小時候應該沒少說謊。

師父的目光在慕堯和晔晴之間來回停留,最後還是無聲嘆了口氣,沒再追問細節。

躲過了師父的審視,慕堯随意道了個別就離開了。他走得幹脆,連頭都沒回一個。晔晴覺得他真是夠絕情啊,穿上衣服就變了個人。不過想來也好,萬一他真的流露出所謂的戀戀不舍,不是更容易讓人看出什麽端倪。還是這樣直接走了的好。

進了房,晔岚一個人趴在被褥上悶悶不說話。

晔晴還是硬不下心,過去想要安慰她。晔岚起初還板着張臉,聽了晔晴沒兩句就忍不住笑出來,“好師妹,師父答應讓我參加比武大賽了。”

晔晴稍微凝重的表情僵住,然後才強迫自己微笑起來,“是麽,那挺好。”

他們好像都在自己看不見的時候,遇到美好的轉折,然後逐漸幸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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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一早端坐在外面的石桌上看着好幾副藥方。晔晴伸着懶腰出來,有些意外院子裏的清冷。晔岚不在情有可原,沒想到晔雨竟然也不見了蹤影。拖沓着步子走到師父身邊,口齒不清的問道:“師‘虎’,師姐‘褲’哪兒了。”

師父将手裏的一份藥方交給你晔晴,“一會見到晔雨,把這個交給她。”

晔晴有些不明所以,接過藥方掃了一遍,是尋常的補氣血的藥,“師父怎麽不自己交給二師姐。”

師父面露一絲尴尬,“晔雨去看比武大賽了。”

忍不住“噗”出一聲,晔晴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那個整天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二師姐竟然去看晔岚的比賽。她一直以為就算有人拿刀抵在晔雨面前她都可以淡定的熬制着那些冒着黑泡的毒藥。

“那師父怎麽不去?”晔晴明知故問。

“不去。”師父回答得很迅速,然後側過身,背對着晔晴。

師父到底還是有些餘怒未消。晔晴心裏樂呵起來,起了玩心,圍在他旁邊故意自言自語,“二師姐得了‘池陵第一仙’,我得了‘池陵第一智’,要是大師姐也走狗屎運拿下‘池陵第一俠’,那該有多風光啊!”

師父仍舊是無動于衷坐在石桌旁,只是他長久沒有翻動桌上的藥方暴露了他內心的動搖。

晔晴見眼下形勢大好,趕忙加緊火力,又靠得更近了一些,“反正去看一看也不會怎麽樣。藥谷長老的弟子聽說也會去參賽,嗯,究竟誰會獲勝呢……”

師父的動作幹脆果斷,兩下收拾好桌面上攤開的藥方帖子,“騰”的一下站起來,将單手背在身後,“走,看看去。”

作者有話要說:啪啪啪真的挺耗費腦力的。。。。。。。

第 6 章

晔雨站在一排人中靠中間的位置,相對而言就更容易被看見。

晔岚一瞧見晔雨上臺,不顧周圍的目光,直接蹦到椅子上,半蹲着替她喝起彩來。這樣的情景在過往的歲月裏不止一次上演,到最後連師父都能做到處之泰然,所以晔晴自然不覺得有什麽,就是覺得“池陵第一智”挂在她身上着實有些礙眼。

慕堯卻顯然被晔岚的舉動狠狠吓了一跳。他身邊整天都是些不講規矩就會死的老頭阿伯,再不然也是些看到他就會兩眼放光的可愛女弟子,這樣一個豪放的晔岚出現在身邊,而且離自己直線距離不出一步之遠,他突然覺得自己對池陵谷了解的程度又降低了一成。

晔晴卻覺得這是一個讓慕堯離開的良好機會。她稍微側過臉,想看看他是什麽表情。如果他覺得尴尬,就建議他趕緊離開,不要坐在自己邊上。沒想到眼珠剛轉過去,就對上慕堯帶着挑釁意味看着自己的目光。她的想法早就被慕堯識破,正等着她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呢。

“師叔若覺得尴尬,離開便是了。”晔晴擺出一副讨好的表情。

“何來尴尬。晔岚師侄可愛活潑,我覺得很好。”

“你未老先衰啊……”晔晴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對他狀似老成的口吻很不悅。

慕堯輕笑出來,“還等着晔晴師侄孝順師叔我呢。”

晔晴擡腳想去踩慕堯的鞋,沒想到竟然被他輕易躲過。蓄了一腳的蠻力,最後卻重重的落在了地面上,疼得整條腿都麻了。

慕堯忍笑忍得全身都在發抖,目光卻落在晔雨的身上,“老實說,你二師姐比你們兩個都要有用多了。”

晔晴本來浮躁的心情頓時沉凝起來。臉上本來有的表情也全沒了。

晔雨正在抓緊制配毒藥,準備毒死一旁被捆好丢在地上的白山羊。她把袖子熟練的挽起,細白的手臂露出來,手指娴熟的抓配着不同的藥草。

不該這樣的。不應該有那些消極的情緒。在別人誇贊晔雨時應該笑着附和,應該引以為豪,應該像晔岚那樣說着“哎喲晔雨你行啊!師父和藥谷長老都說你是百年難遇的奇才”。

可事實卻是什麽都做不成的自己只有躲在一邊,臉上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心裏暗暗說着只求平靜生活這樣自欺欺人的話。而師父雖然不說,但他其實一直都準備将晔雨當作親傳弟子。唯一的,僅有的,這麽一個親傳弟子。

所以她呢。一直以來安分的她,喜歡圍着師父身後轉的她,将晔岚晔雨當作親身姐妹的她,也會逐漸被遺忘了吧。

“你在想什麽呢。”

思緒忽然被打斷。晔晴回過神,才反應過來剛才的自己陷入了無法自拔的漩渦裏。不管什麽樣的消極情緒都會在不經意間将人越拉越深,最後埋沒了理智。

晔晴搖頭,敷衍道:“沒什麽。”

慕堯卻不依不饒,“你很羨慕晔雨?”

晔晴張張嘴,到最後半個字都吐不出來。下意識的想否定,又覺得單純的否定改變不了什麽。

“原來你在羨慕晔雨。”慕堯了然,本來輕松的表情也變得略微有些不明所以的凝重,“有點意思。”

心裏的想法被看透,晔晴有些惱羞成怒,想也沒想就頂了一句,“和你有什麽關系?”

晔晴極少用這種語氣說話,一旁的晔岚聽到後愣了愣,本來正在揮舞的手停在半空,動作有點像呆滞的猕猴,轉過頭問道,“師妹,你在和我說話?”

*-*-*-*-*-*-*-*

晔雨在意料之中殺進最後的決賽。制毒的桌前堆了好多已經被毒死了的還沒來得及拖走的牲畜。

大部分都口吐白沫,還有雙眼泛着猩紅,最可怕的是口吐黑血,那樣子看着相當滲人。不知情的還以為臺上那群正熱火朝天烹制毒藥的都是群練邪教的,畢竟對着一堆死屍還能面帶勝利者的微笑,仔細想想可怕極了。

晔晴對制毒雖然有些基本的了解,不過和晔雨他們的水平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了。在她眼裏大一點的黑色藥丸和小一點的黑色藥丸除了大小外根本沒什麽分別。慕堯在旁邊逐一向她和晔岚解釋,只是每次還沒來得急講解完,臺上的牲畜都一個一個倒下了。

晔晴開始擔憂起晚上的飯菜的原料該不會就是這群被劇毒毒死的雞鴨牛羊。想起往年每到蔻秋宴,池陵谷的膳食總會變得比平時豐富很多。只是從前的自己太過單純天真,現在長大了些,忽然就擔心起來。

晔岚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只是她完全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過分樂觀的對待這件事,她興致勃勃地詢問慕堯道:“師叔,我們晚上不會就吃上面的這些肉吧。”

慕堯坐在旁邊,晔岚也許看不清他真切的表情,晔晴卻明顯看出他表情一僵,有些艱難的回答道:“我想……應該……不會。”

一聲撕心裂肺的豬叫響徹池陵谷的天空。晔雨終于在今年報仇雪恨,打敗了去年靠着偷偷踩了一腳未死的豬而以微妙之差獲勝的師姐。

和之前晔晴的“池陵第一智”不同,這樣一個重要的獎項肯定是由藥谷長老親自頒發的。師父作為榮譽指導者也要上去,兩個人并排站在一起,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不過不管是晔晴還是晔岚都看出了些名堂。

“我怎麽感覺師父好像不怎麽待見藥谷長老?他們有什麽過節麽?”晔岚問。

慕堯顯然知道一些內情,臉上透着些詭異。晔晴隐隐覺得他下一句就會冒出個“你猜”。還好他只是嘆了口氣,“三師兄和四師兄從小就是這樣。四師兄的能力一直不如三師兄,所以四師兄坐上藥谷長老的位置,三師兄自然一直心存芥蒂。”

晔岚長長的“哦”了一聲,頓時恍然大悟,“難怪藥谷長老當年想把晔雨收過去,師父死活不肯。”

“那是肯定的。你師父手上好不容易有個籌碼,怎麽可能随意讓去。”慕堯說得悠哉,還不忘看了一眼晔晴。

慕堯對晔晴總像在拿着蘆葦逗小貓。看她心情一沉一浮就覺得格外高興,完全無視晔晴的情感需求。

晔晴沒什麽反應。慕堯覺得無趣,悻悻靠在椅背上,看臺上晔晴端着“池陵第一仙”的木牌走下來。

大賽結束後,觀看的弟子陸續散去,準備去其他地方走走逛逛。

晔晴有些乏,晔岚卻推着她去向師父求情。晔雨站在師父身邊,正好也朝晔晴他們走過來。

晔晴站到師父面前,晔岚搶在她開口前就急忙說道:“師父,師妹有話跟你說。”

師父眼裏帶着明顯的疑惑,晔晴抿抿嘴,沒什麽感情的複述了一遍晔岚之前讓她說的話,“師父,就讓師姐參加比武大賽吧。她準備了很久了。”

師父先是看了眼晔岚身上紅燦燦的大紅花,沉思了很久才答道:“晔岚多次犯錯,屢教不改,不能放任。”

晔岚失望的又哀求道:“師父,求你了,我都答應好幾個師兄了,我要是不參加就要脫褲子給他們看了。”

聽到晔岚的話晔晴簡直想以頭搶地。她擅自答應這樣無理取鬧的事還說出來,根本就是火上澆油。

師父這回理都沒理會她,徑直邁步離開。晔雨跟在他身後,也沒理睬晔岚和晔晴。

這要是換到平時是再平常不過的。只不過自己的意圖沒有達成,晔雨又剛好贏了制毒大賽,晔岚頓時冒出股無名火,已經打算将自己置于死地而後生。

“師父只知道偏心二師妹。”

周圍頓時霎那間仿佛安靜下來。這樣一句話就像在烈日下不斷膨脹的一顆心髒,它跳動跳動就會爆炸。

晔晴感覺到氣氛的緊張,心裏有些害怕。雖然她沒見過師父發大火時候的樣子,不過晔岚一次次挑戰着師父忍耐的下限,也許總有一天會摸到那根脆弱的底線。

其實不對在先的絕對是晔岚無誤。在場除了晔岚自己應該都是這麽想的。可是誰都知道比武大賽對于她的重要性。沒有人願意妥協,就肯定不會有個和諧的結果。

“你再不自我反省,為師就只好将你送出谷。”師父的話像散了層霜。他的怒氣就是冰層上冒出來的寒意。

晔岚不甘心地咬咬下唇,有憤怒,有傷心,有失望。

晔岚走遠,晔雨也跟着師父離開,人來人往中又只剩下晔晴一個人。沒人去在意她得到的“池陵第一智”,也沒人在乎她的喜怒哀樂。

“你不趕緊去勸勸你師父和師姐?”慕堯冷眼旁觀。

晔晴垂下頭。

勸什麽。還讓她來回跑上跑下的去做和事佬麽。反正就像晔岚說的,師父眼裏只看中晔雨,她或者晔岚如何,其實師父早就無所謂了吧。

慕堯在一旁不懂聲色的觀察的晔晴。她的情緒早被慕堯看透。是覺得稍微有些幼稚可笑,不過說到底再大年紀的人也會為些小事争風吃醋,就如他三師兄和四師兄,小時候同睡一鋪,三師兄這樣正直的人也會因為擔心四師兄被師父責罰而替他做小抄。那麽多年過去,到頭來兩個人鬧得形容陌路。當真叫人無可奈何。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不出意外應該會有喜聞樂見的啪啪啪….╮(╯_╰)╭

第 5 章

昨夜裏晔岚一直在晔晴耳邊慫恿她去替自己向師父求情。原因是因為師父禁止晔岚參加比武大賽。這讓渾身都是勁一拳可以打死一頭牛的晔岚覺得自己的無學天資都被師父摧毀得連渣渣都不剩。她雖然沒有欲絕,卻還是很傷心。

晔晴被煩得不行,半夢半醒間就答應了晔岚,說等一早起來就會向師父求情。晔岚高興壞了,結果又拉了她聊了一整晚比武大賽的事。以至于一早醒來晔晴頭疼欲裂,可一旁的晔岚卻還是精神百倍的樣子,哼着小曲就出門晨練了。

門外傳來很小的對話聲,晔晴恍惚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是師父和晔雨的聲音。

洗漱好出去,師父正在給晔雨作制毒大賽前最後的指導。晔晴湊上去瞄了一眼藥方上的材料,各個都是一等一的劇毒。下意識打了寒戰,覺得能夠用平常語氣講述着“只要一點就能毒死一村莊的所有牲畜”的師父和師姐簡直像深山裏的老妖婆。

“師父,今天有什麽我要做的事麽。”其實只是晔晴為了表現出一副積極的樣子故意問的。按往年的經驗,師父在第一天一般都無暇顧及她和晔岚,這樣她就可以和晔岚到處逛了。

只是沒想到這次師父卻若有所思地看着晔晴好半天,然後才用交待臨終遺言般的語氣對她說道:“制毒大賽前有個學識大賽,我仔細想了想,不如還是讓你去吧。”

晔晴立馬就長大了嘴,一副“師父你也會講笑話啊”的模樣看着師父。

師父完全沒理會,只平淡說了句“你早些去準備吧”就又扭過頭,和晔雨交待起一會萬一遇到戰鬥力超過一村莊的牲畜的對手要怎麽辦。

決定得太突然,晔晴完全沒有準備。這種情況下只能找晔岚幫忙想點主意。她鬼點子多,雖然一般都是專坑隊友的,不過現如今的情況不容樂觀,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晔岚滿心歡喜的過來,胸有成竹的拍拍自己平坦的胸膛,“放心,包在你師姐我的身上。”

看到她這個樣子晔晴頓時有些後悔,只是請神容易送神難,晔岚明顯已經把自己當作能否能夠感動師父放她去比武大賽的最後一根稻草,哪能那麽容易脫手。

*-*-*-*-*-*-*-*

在所有活動正式開始前,總歸還是要先聽谷主和其他師尊師叔師伯廢話一會的。

過去的這些年間,除了有次谷主正在說話,一旁的某個師叔放了個很響的屁才讓晔晴擡頭看了眼最前面站着的那些個護法長老,不然晔晴大部分時間都是低頭看地,冥想着無關的事情。

師父因為輩分靠前,必須要在類似蔻秋宴上陪其他慕字輩師叔一起找下存在感,所以就沒和晔晴她們站在一塊。

谷主站在最左邊,依次往右是按輩分排列的慕字輩師叔。晔晴透過前面無數個腦袋間的縫隙毫不費力的在最右邊的位置找到了慕堯。他的姿勢動作和其他慕字輩的師叔無異,都是雙手背在背後,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只是那樣明顯要年輕許多的臉擺在一群老态龍鐘的老臉中顯得尤為突出。

朝慕堯那邊掃了一眼晔晴就又低下了頭。

自己究竟在确定些什麽?确定他還在池陵谷?确定他不是無意中從天而降正好落在那間小屋的采花賊?确定他所說的話都不是謊言?确定他不會為了自保出賣自己?

都想不明白。

學識大賽是第一個競賽性質的活動。

只是“學識”這兩個字擺在池陵谷還沒有“茅廁”這兩個字重要。吃飯是必須的,蹲坑也是必須的,但學識對于這些要麽準備直接殺人要麽間接殺人的池陵谷弟子而言,簡直輕如鴻毛。

觀看的人寥寥無幾,參賽的很多弟子也是和晔晴相似,都是被以各式手段強迫過來的。有的還一

邊抹着眼淚一邊可憐兮兮的嘟囔,“我不想被丢去喂河裏的鱷魚啊……”

晔岚站在下面沖晔晴燦爛的笑着。上臺前她就和晔晴說好,遇到不會的題就朝她使眼色,她會想辦法幫晔晴的。

最開始的問題都不難,晔晴一路闖到了身旁只剩下不到五個人。出題的師姐使了個眼色,旁邊的幾個師兄就敲起了那個破鑼,聲音聽得人頭痛欲裂。

“請問,谷主平時綁的腰帶最少的是什麽顏色!”師姐一字一頓的念完題目,然後轉而沖底下觀看的弟子說道,“答對的人可以獲得一根相同顏色的腰帶!”

光是這樣的獎品就讓晔晴産生想要放棄的念頭。擡頭看向下面,晔岚正舉着一把椅子在頭頂,一直蹦來蹦去。那是把淺褐色的椅子,可晔晴印象中谷主并沒有戴過淺褐色的腰帶。猶豫之下,她只好回答道:“黛色。”

不知道今天走的什麽狗屎運,随便亂猜的結果也讓晔晴答對了。帶着無奈和陰沉的表情再向臺下看,晔岚正對自己比出一個大拇指,又指了指自己,好像在說“下一題再看我”。

果然是豬一樣的隊友。

晔晴徹底絕望,想着再出些稀奇古怪的題幹脆就自己亂蒙吧。給師父贏了條和谷主一樣的褲腰帶也算可以了。

下一道題問到了制毒的小常識,晔晴靠着平時從晔雨那裏偷學到的小知識勉強蒙混過去。眼見着身邊只剩下一個鼻毛都長到外面來的不知名師兄,終于輪到了最後一題。

“請問,谷主最小的師弟叫什麽?”師姐念完後自己一驚一乍叫了幾聲,“這是一道相當有挑戰性的問題!”

答案呼之欲出。可那兩個字就像長了刺一樣卡在喉嚨中間,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說出口。

晔晴自暴自棄的想,如果旁邊的師兄說了出來,自己就放棄吧。

“慕司!”師兄脫口而出,連帶噴出了一根鼻毛。

師姐笑着搖搖頭,“錯了,慕司是藥谷長老的名字。”

晔晴心裏頓時糾結起來。這是天意麽。難道天意就是如此麽。

深吸了一口氣,晔晴緩緩舉起手。師姐興奮的蹦跶到她身邊,神秘兮兮的看向下面坐着的弟子,“那最後一次機會,就讓這位小師妹回答。”

“慕堯……”晔晴用了最小的聲音回答出來。

師姐立馬奪過一旁拿着鑼的師兄手裏的破鑼“哐哐”在晔晴耳邊敲起來。晔晴頓時覺得頭暈目眩,忍不住捂住耳朵。

拿了寫着“池陵第一智”的大紅花下臺,晔岚毫不客氣的就奪過別在自己身上。晔晴總覺得那個“智”字放在晔岚身上,完全就成了弱智的智。

完成了任務,晔晴送了口氣。再之後就是晔雨準備參加的制毒大賽,她肯定是要過去看的。

正原地捉摸着路要怎麽走時,忽然聽見有人在離自己不足半步的地方幽幽說道:“我的名字就讓你那樣難以啓齒麽。”

晔晴頓時覺得自己仿佛被雷劈了,下意識扭過頭,臉上的表情宛如白天見鬼一般驚恐。自己的斜後方正站着面無表情的慕堯,他陰森森的看着自己,好像下一秒就要化成厲鬼活剝了自己。

晔晴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緩緩扭回頭,“是慕堯……師叔啊。別來無恙啊……”

“晔晴師侄,池陵第一智落在你頭上,真讓師叔我覺得欣慰。”

“都是師叔管教有方……”

“哪裏哪裏,師侄天真聰慧,冰雪聰明。”

“哪比得上師叔大智若愚……”

慕堯勾起有些怒意的笑,用力扯着晔晴的領子,晔晴整個人重心不穩向後倒去。慕堯用單手不着痕跡的拖住她,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道:“師侄若想學習師叔的大智若愚,下個月老地方不見不散啊。”

晔晴炸了毛,騰的轉過身,卻看見慕堯對自己比了個“噓”的動作,“晔晴師侄是要去看制毒大賽?正巧與我同路,不如一起去吧。”

幾乎算是被攆過去。等到了制毒大賽的臺下時師父和晔雨已經到了。

師父似乎對晔晴和慕堯一起來感到相當詫異。何況晔晴此刻的臉色就跟用了毒似的透着青紫色,而一旁的慕堯卻表現平常。兩個人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師父完全不得而知。

“晔晴師侄聰明伶俐,倒是讓我刮目相看。”慕堯的語氣與剛才和晔晴說話時判若兩人。

晔晴忍不住瞪了眼他。真是個道貌岸然的混蛋啊。

“晔晴能夠奪下‘池陵第一智’,也是我未曾預料到的。”師父不知道是出于自謙還是說的真心話,總之他現下的注意力已經不在晔晴身上,“先就坐吧。”

慕堯應允着坐下,晔晴本想跑去和晔岚一起坐遠點,卻被慕堯強制留在了身邊,“我看這裏位置挺好的,晔晴,晔雨,不如就坐這兒吧。”

晔岚肯定是歡天喜地的就坐下了,“池陵第一智”的大紅花還別在身上。晔晴黑着臉坐在晔岚和慕堯中間,簡直如坐針氈。

師父去了前面的特殊席位,晔晴晔岚早就被他抛在腦後。

師父對晔雨的期待總是比晔晴和晔岚高不止一點點的。每次這樣想,心裏還是會有些失落。

一聲鑼鳴,參賽的弟子全部走上了鋪着紅布的臺上,制毒大賽就要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想讓藥谷長老叫慕思的,後來想想,慕思好像是個吃的東西……………………2更在晚上7點半………………………………

第 4 章

蔻秋宴的準備工作往往都是累并快樂着,也是師父最為頭疼的一段日子。

晔岚昨天和其他師兄弟一起給擂臺上帖上寫滿字的白布,結果玩得太過火,白布上被潑上了墨。谷主黑着臉回來告狀,師父沖晔岚點了點下巴,“下個月打掃念清堂和寝房的工作就由你完成吧。”

在念清堂面壁思過對于晔岚而言已經算不上什麽。她總可以趁着監督的弟子一離開就到處為非作歹,到處破壞,那附近居住的弟子都怕了她,好幾次跑來要求師父收回責罰,趕緊讓她回來。

師父無奈之下只好攆她回來,但責罰還是要繼續。每晚值夜寝房到下半夜。可惜每每第二天一早過來一看,她總是靠坐在房檐下睡着了,比前一晚晔晴晔雨還睡得香甜。

至于讓晔岚打掃寝房,晔晴真想問問師父他究竟是在懲罰晔岚還是她。就怕晔岚一個高興把她和晔雨睡的床板給拆了。她們倆可沒法在屋外安心睡覺。

晔晴被發配去幫忙布置第一天制毒大賽要用的細小物件,正端着東西準備走,忽然覺得背後有種異樣的感覺,回過頭才看見晔岚一副饑渴的樣子望着自己,想讓自己也帶她走。

晔岚是閑不下來的人,怪就怪她做事總是能惹出現事情。晔晴趁她還沒撲過來扒住自己時快步離開了。再下一秒,卻聽到了晔雨的一聲尖叫。

晔晴沒回頭,這是她逃跑的最好時機。至于晔岚,估計沒過一會就要被晔雨修理,這個不需要她操心。

來到空曠的劍樁坪,那裏已經聚集了不少同樣是被派來準備制毒大賽的弟子。多半都在嬉戲打鬧,稍微年長些的師兄負責安排工作,只是他們身邊大都圍堵了一大幫年輕的女弟子,每個人都擺出一副“求蹂躏”的笑容。

晔晴被分配在一個叫龍淺的師兄手下,将送來的椅子一排排擺好。因為長幼有別,資歷不同,座位的擺放分很多等級。地方太大,四處又有很多亂走動的其他弟子,龍淺師兄來來回回不斷的調整,等全部布置完,已經累得話都說不出來。

晔晴倒不覺得有什麽,其他師姐妹趁機過去給龍淺師兄送帕子擦汗,她一個人找了張最靠外面的空椅坐下休息。面前是将要制毒大賽的紅臺子,現在只布置了一半。

去年的比賽其實晔雨也參加了,可惜的是她在最終的角逐中輸給了微字輩的一個師姐。回來後她悶悶不樂了好幾天,最後還是晔岚和晔晴外帶一個師父輪番安慰她才讓她走出失敗的陰影。

這幾天晔雨一直在苦練制毒,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有人走到晔晴的身邊,晔晴只當是誰恰巧經過,稍微往裏側了□子。結果那個人沒有要走的意願,晔晴這才擡起頭,對上龍淺帶着笑意的臉,“累了?”

晔晴下意識回頭,想看看那群比龍淺影子還要敬業的女弟子們都去了哪裏。不然就龍淺的受歡迎度怎麽可能有餘力注意到坐在一旁的自己。

“椅子還差幾張,我讓她們去拿了。”龍淺看出了晔晴的意圖,解釋道。

晔晴“哦哦”了兩聲,調侃般的說道:“師兄真是大忙人啊。”

龍淺順應她的話自我解嘲,“像個管閑事兒的啰哩吧嗦的大媽。”

晔晴輕笑出來,算是接受了他的幽默方式。

“你……是不是有個師姐,叫晔雨?”龍淺開出一個帶疑問句的話頭。

晔晴雖然并非聰慧過人,可對他這種明顯帶着暗示性的話語頓時就能領悟七八分。

“嗯,是我二師姐。怎麽?”

“哦……沒什麽。去年制毒大賽上見到她,覺得她能力挺高超的。”龍淺解釋道。

“那你又怎麽知道她是我師姐?”晔晴抛出早就想好要問的話。

龍淺愣了下,大概是沒想到晔晴會補這麽一問。

“我好像見到過你和她在一起。”

*-*-*-*-*-*-*

如果抓來一百位池陵谷的弟子,肯定有九成人回答不認識晔晴,剩下一成人中還會有九成人回答

“好像,似乎聽說過”,再僅剩的那一成人,大概會以“不要耽誤我習武啊”為理由拒絕回答。

這就是晔晴在池陵谷裏的地位。很多人站在一起時,也只能看到她透過重重人群露出的衣擺衣角那塊須掉的線。

所以“好像見到過”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晔晴不惱,雖然心底還是有些不舒服。她打着哈哈敷衍過去,說既然還缺了椅子她也去搬幾把過來吧。只是沒走幾步就聽見了山崩地裂的腳步聲,晔晴知道是去取凳子的師姐師妹們回來了。

龍淺被她們分去了心,也就沒空再理會一旁的晔晴。

天色漸漸暗下去,晔晴想一個人清靜的待一下,順着一條條彎彎曲曲的石子路一直走,等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連劍樁坪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這樣孤冷一個人的情景晔晴以前從沒有想過。她沒有值得深深埋藏在內心裏的秘密或者煩惱,她的世界好像總比晔岚晔雨顯得直白。

身後的樹林沙沙作響,晔晴警覺的回頭望去。原先以為是龍淺追了出來,等定睛而看才發現是慕堯。

晔晴直接扭過頭,自顧自繼續往前走。她對慕堯的抵觸仿佛天生,看見他就渾身不舒服。

慕堯跟在她後面,有些氣惱的說道:“再往前走就是禁林。你到底要幹嘛去。”

“沒幹嘛,我樂意走。”晔晴口氣不怎麽好。

“你師父見你還沒回,讓我過來看看。”他似乎很不明白晔晴這樣反感自己到猶如見到一坨新鮮牛糞的原因,只好闡明自己過來的理由。

“我師父怎麽會讓你過來看看?”這好像哪裏不對吧。必須哪裏不對啊。晔晴的師父必須不知道他們兩個之間有過什麽,但是讓慕堯過來看看她是怎麽一回事。

“你師父讓我去盯着你大師姐那個不省心的,我剛好要往這邊來,就順道拜托我了。”慕堯沒什麽耐心,一把抓過晔晴的手腕就把她往回拖。他的勁很大,掐得晔晴的手都快殘廢了。晔晴一路上都在掙紮,快走到劍樁坪時慕堯才松開,惡狠狠回頭瞪了她一眼,“你想把全谷的人都吸引來?”

慕堯和晔晴說話總是帶着長輩教訓的語氣,這讓一向被師父放縱慣了的晔晴很不喜歡和習慣。

“都吸引過來,你怕了?”晔晴挑釁過去,自己雙手叉腰,直直的想往外走。

“嗯。我怕。”慕堯倒冷靜下來,“我合香散還沒解呢,你呢。”

晔晴五藏六腑頓時糾結在一起,難受得都快七竅流血。她嘿嘿幹笑了兩聲,對慕堯的反感已經逐漸被心裏湧出的憂傷覆蓋。

“慕堯師叔不如找別的弟子解決吧。”她還有粘着點皮的尊嚴。

“哦?我是不介意,就是擔心晔晴師侄的安危。”

“大不了死了算了。”晔晴胸腔裏悶悶作響,真想用力咳一口痰,吐在他臉上。

慕堯沒和她繼續嗆聲,忽然目光銳利的盯住不遠處一閃而過的人影,“你自己先回去。”

說完一個人丢下晔晴腳步匆匆的從另一條路離開了。

*-*-*-*-*-*-*

晔岚應該是被晔雨和慕堯聯合收拾了一頓,她現在像蔫了的白菜一樣蹲在門口,有些像沒吃飽飯的小狗。見到晔晴回來她也沒什麽反應,只是眼神渙散的盯着眼前正在閱讀的師父。

晔晴不明所以的問道:“怎麽了?二師姐把大師姐毒傻了?”

提到傷心事,晔岚眼淚都快飙出來,可憐兮兮的扯着晔晴的褲管,“師妹,看在咱們交情的份上,幫師姐我求求情。”

晔晴低頭看着一副可憐兮兮樣子的晔岚,小聲嘟囔了一句:“師姐,這種動作好像不大适合你,有點惡心。”

晔岚被打擊到,一個人在旁邊開始撒潑耍賴。師父表現很淡然,完全沒受她絲毫的影響,把自己白淨的衣擺從她手裏扯出,又繼續讀着書卷。

晔雨難得沒有出現在熬藥的爐子旁,而是已經進了房間,坐在一旁點了燈的桌上看書。

明天就是制毒大賽,晔雨心裏難免會有些緊張。只是她那張像套了張假臉的表情還是那樣波瀾不驚,就連聽見晔岚在外面殺豬似的鬼哭狼嚎也完全沒有表現出煩躁。

晔晴安靜的坐在床榻上,無意中碰到了口袋裏慕堯給的那包藥。想到了什麽,于是問道:“師姐為什麽那麽喜歡研習制毒。”

雖然沒打算聽到她的回答,只是這個問題晔晴好奇很久了。谷裏對制毒制藥癡迷成這樣的,算上晔雨也不會超過五個人。能對什麽癡迷,這種感受是晔晴完全無法理解的。

晔雨翻動着書頁,輕聲開口,“單純喜歡。”

“師姐知道一個叫龍淺的師兄麽。”

“不認識。”晔雨過了很久才回複道。

“是麽。”晔晴長長呼了口氣,沒再說別的。

第 3 章

離開了那位仁兄,後來又遇上一個在路旁鬼哭狼嚎的,還有一個正在練胸口碎大石的。幸好最後都是晔晴自己眼花看錯,不然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辦完師父交待的事回來,晔晴正準備舒口氣,再去跟着晔雨學些致命毒藥的配方。雖然每次晔雨都相當不歡迎她,不過晔晴秉着跟晔岚學的死皮賴臉招,只要她不碰那些藥材,晔雨也懶得管她。

師父的師字還沒來得及說出來,晔晴轉過屋角就見到師父正和另外一個人在說話。

那個人似乎聽見了晔晴走過來的響動,随意回過頭,晔晴頓時覺得五髒六腑都快冒煙了。這個人不就是昨天那個……

“晔晴,這是你慕堯師叔。”師父向晔晴介紹着面前的人。

晔晴愣了好一會才想起要行禮,趕緊鞠了個躬,“晔晴見過慕堯師叔。”

師父被她反常的舉止弄得有些莫名,反問道:“晔晴,你之前見過慕堯師叔?”

晔晴的嘴角都抽搐起來,下意識瞥了眼淡定自若的慕堯,聲音有些發顫的回答道:“好……好像見過?又好像沒見過……我也不記得了。”

“池陵谷不大,偶然見過也是有可能的。大抵是覺得和師兄同輩的師叔少有那麽年輕,所以覺得吃驚吧。”慕堯打着圓場。

聽慕堯這麽一說,師父似乎沒再多想。

“那件事就拜托師兄了,慕堯還有事處理,先走一步。”慕堯說着就要離開。

“哦,既然這樣,就讓晔晴跟着你去取藥材回來吧。”師父沒作多想,吩咐晔晴說道,“晔晴,你跟過去,看慕堯還有沒有什麽要送過來的。”

晔晴心涼了半截,忽然覺得自己就這樣随風而去也挺好。可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跟着慕堯走了一段路。

兩人起初都沒說話,走到半途實在覺得氣氛尴尬,慕堯先吸了口氣,沒想到把晔晴吓得一哆嗦,于是之後說出來的言辭要溫柔不少,“你……還好吧。”

晔晴內心頓時洶湧而出好多帶刺的回複的話。

什麽叫“你還好吧”?能好麽?哪裏能好?感謝款待啊神清氣爽啊渾身舒暢啊……怎麽可能!她活在池陵谷那麽多年,本該平靜的生活就因為昨天的事被打亂。他不出現就算了,今天忽然冒出來是什麽意思啊?如果他就此消失在眼前,也許時間一長晔晴就當那天做了一場春夢。可眼下呢,這個混帳冒出來了還問一句“你還好麽”,是要她回憶起昨天的事情再逐字逐句告訴他“我覺得你在那個時候應該這樣做會比較好”。這可不是什麽切磋大會哦!

沉默了太久,慕堯自己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可說出來的話卻還是有些傷人,“你放心,昨天的事我不會和任何人說的。”

晔晴差點想吐他一臉唾沫。這是要她感激他的寬厚仁德麽。不過話又說回來,堂堂池陵谷做盒香散出來幹什麽,到底有什麽企圖。

“我就問你,桌子上怎麽會有那個……什麽散。”合香兩個字實在難以啓齒,晔晴幹脆用“什麽”代替過去。

“那就要問你茯梅師叔了。”提到這個人的名字,慕堯輕哼一聲,“她最愛玩這些小把戲。不過若不是被人算計,我也不會吃下那顆破藥丸的。”

“你也會被人算計?”晔晴不屑的反問道。

他一臉陰險狡詐,算計別人還差不多。

慕堯冷冷掃了她一眼,“池陵谷裏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啊是麽,我是不知道,你厲害,你都知道。”晔晴才是吃了大虧的人,實在受不了慕堯老是擺出一副恩人的姿态。

“跟你說了也白說,得了。”慕堯恢複到之前玩世不恭的樣子,繞開了話題。

晔晴用力咬了咬嘴唇,恨不得現在就把他推下石階。

*-*-*-*-*-*-*

将師父需要的藥材裝好,慕堯又額外給了她一包褐色的藥丸,囑咐她只有在他允許之下才能服下。

晔晴擺出厭惡的表情。慕堯給的東西她真的不太想收,誰知道他心裏又打着什麽不為人知的算盤。

“我估計下個月不到十一你就會再次犯病。這個藥可以緩解合香散的藥性,萬一我不在谷裏,你就先靠它撐一下吧。”慕堯說這句話的時候相當自然,好像只是在給一個患了尋常疾病的病人開方子。

“什麽?下個月還會犯病?”晔晴吃驚得整個人都跳了起來,背上都涼了一片。

慕堯卻顯得很平靜,反而對她的吃驚覺得詫異,“合香散的藥效會持續好幾個月。你不是才知道吧。”

“我去哪裏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晔雨研制的毒藥從來都是沾一點就會斃命的,什麽時候有過這種每個月都有那麽一次的毒藥。

“反正就是這麽回事,你自己看着辦。”慕堯将遮視線的黑發撩到耳後,“都清點好了,你可以走了。”

一路迎着風走,晔晴眼睛幹澀得直想哭。太後悔了,巴不得時間可以倒回去,她絕對會對桌上除了藥貼外的一切置若罔聞。自己平時散漫慣了才會有這樣的報應,早知道就像兩個師姐那樣鑽心學些技藝,也就不會整天沒事到處亂竄了。

每個月都要發病一次,而且藥效徹底消除起碼要等上好幾個月。稍微想象一下就覺得有什麽在撕扯着自己。晔晴一向本份,違背谷內的規章的事從來不幹。沒想到一碰就碰上了這麽大的事,實

在是衰。

回到平時訓練的地方,師父已經等在那裏。晔晴把籃子裏的藥材交給他,情緒有些低落的坐在旁邊,看晔雨正在熬煮藥汁。

從小到大晔雨都是這副樣子。不悲不喜,和師父很相似。小時候晔岚去其他師叔那裏習武,師父帶着晔雨學習制毒,晔晴就像多餘出來的人一樣,只能一個人打發時間。

可明明有師父的關照,晔雨卻似乎從沒有特別高興的時候。她願意為熬制一鍋需要的藥汁整夜不睡,不理會其他人。可晔晴卻做不到。她一個人在角落等着,盼着入夜後晔岚回來,用她通俗的

話語講述其他師兄弟好笑的事情。也盼着晔雨難得用剩下的藥拆為她和晔岚做些藥丸,為她們細細講解裏面的藥效是什麽。

對于晔晴而言,師父和師姐就是她在池陵谷最重要的人,她并不想做多麽厲害的暗衛或者制多麽厲害的毒。她只想待在他們身邊,聽他們說說話,平靜的生活下去。

心裏煩亂又沒辦法說出來,晔晴一個人撿了本醫書坐在一旁,翻了幾頁,又放了下來。

“你就是心氣浮躁,才沒有你二師姐那樣的造詣。”師父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晔晴身邊。

他穿着雪白的袍子。在池陵谷只有資歷過深的弟子才能穿白袍。白袍的邊緣還有青花瓷紋路的包邊,很好看。晔晴小時候就喜歡看師父擡起手,流暢的衣袖自然下垂,就像仙人一樣。

心氣浮躁……

晔晴卻勾起嘴角笑了。她心氣浮躁是因為和慕堯間的秘密,可師父卻以為她這個人就是心氣浮躁。以前晔岚老說等她長大了就不愛膩着兩個師姐了,從前還不覺得,經過這次的事,她心裏一角确實對師姐和師父産生了莫名的距離感。

她此時的心情沒人能理解的。就連師父也一樣。

“師父……萬一有天我不在池陵谷了……你和師姐會記得我麽。”沒頭沒腦問了這麽一句,連晔晴也覺得意外。

師父明顯被她突然的傷感搞得摸不着頭腦。就算是長她幾歲的晔岚也沒有這麽多愁善感的時候啊。

“不得為師之令,你能擅自出谷?”師父仍舊風輕雲淡。

晔晴心情卻稍微好了些。師父是個悶騷,那種肉麻的話就算将他綁起來用雞毛去撓他的腳底板他也不會說的。

晔晴呵呵笑了兩聲,自己又跑去找晔雨。晔雨正全神貫注的調整着火力大小,被晔晴一掌拍在背上,差點撲進了火爐裏。

“鈎吻、鸩酒、砒石、鶴頂紅、番木鼈……”晔雨依舊是平常模樣,嘴裏卻不斷地在小聲說着什麽。

“師姐,你在說什麽?”晔晴聽不太清,湊近了一些問道。

師父輕嘆一聲,“你師姐在心裏暗暗把你毒死一百回了。”

晔晴的微笑凝在臉上。

這就是她二師姐表達愛的方式。她知道的。雖然也會有因愛生恨的情況。

*-*-*-*-*-*-*

再之後,又過了一段時光。

池陵谷每到盛暑都要辦一場蔻秋宴。雖然就連師父也不知道明明是在夏季舉辦卻非要冠上一個秋字的原因,只是每逢蔻秋宴谷裏都會準備各種好吃好玩的,是難得可以盡情玩樂的時候。

整個蔻秋宴會持續三天,第一天有激動人心的制毒大賽。要求是參賽者要用毒毒死不同種動物。哪種動物死的最快就算勝利。晔晴其實一直以來都覺得這是一個相當兇殘的比賽,比去看晔岚一招把師兄劈得差點無法人道還要殘忍。不過興許池陵谷的大部分弟子都三觀不正,制毒大賽的人氣比第二天的武學大賽還旺盛。

所以離蔻秋宴還有不到四五天時光,谷裏的弟子們已經興致高漲的開始準備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啦~

第 2 章

直到那人手已經摸到晔晴的腰上晔晴才想起來要掙紮。防身術終于派上用場,晔晴好不容易掙脫了那人的禁锢,縮到房間一角,正開口準備大叫喊人,卻被眼前的男人一把捂住了嘴,順帶捂住了鼻子。

“你剛才吞了那顆丸子,對吧。”男人因為晔晴不斷掙紮而氣喘籲籲的問道。

晔晴口鼻被捂着,眼看就要被憋死了。她用力扒着男人的手,男人卻以為她是想掙脫出來喊人,捂得更加用勁。

晔晴心想完了,就算這人想對自己圖謀不軌,估計也要等自己死後了。眼睛一翻,想着不如認命吧。她突然癱軟的身體讓眼前的男人警醒過來自己似乎捂住了她的鼻子,趕緊放開手,見到晔晴趴在地上喘了半天氣才松了口氣。

“你剛才吞了那顆丸子,對吧。”那個男人又問了一遍。

“吞了,幹嘛……”晔晴被憋得眼冒金星,也顧不上逃跑,半靠在牆壁上緩了半天。

那人沉吟一會,聲音沉沉的說道:“你剛吞下的是合香散,服下之後三個時辰內不與人燕好就會毒發身亡。”

晔晴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我看你年紀尚輕,還不想死的吧。”那人語氣有些急切,一邊手已經在剝晔晴的衣裳。

晔晴下意識想護着自己,可合香散的藥性逐漸出來,再加上剛才和男人拉拉扯扯,又被悶得半死,早就沒有反抗之力。

師父……弟子後悔了……早知道不再貪玩,剛剛拿完藥貼就該直接離開……

晔岚師姐……你為什麽要給我吃紅梅丹……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破藥丸香氣和紅梅但極其相似……師妹也不會……

晔晴閉上眼,兩滴清淚順着眼角流了出來。那男人見她一副大義凜然準備赴死的模樣,嘲諷般的笑了笑,“喂,我自認為模樣還算不錯,不至于吧。”

晔晴一聽,更覺得苦澀。帶着怒意睜開眼,然後才愣了愣。實話說,眼前的男人樣貌還真算得上上乘的,就是透着一股邪氣,和師父的那種清心寡欲完全相反。

只是現下哪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就算對方樣貌不錯,可晔晴從小跟在師父身邊,也明白姑娘家在成親之前不能和男人過分親密。何況将要發生的事已經不止過分親密的程度了吧。而且最關鍵的是池陵谷絕不允許弟子之間發生男歡女愛的事,違者一律逐出池陵谷。

心裏又泛起了痛苦。晔晴扁扁嘴,又快哭出來的樣子。

那個男人不耐煩的哼了一聲,随手将自己的腰帶解下,蒙在晔晴的眼睛上。

“看不到總要好些吧。”男人在确定晔晴确實被腰帶完全遮擋住視線之後,将她平放在地上。

感覺到身上的衣物逐漸被脫下,晔晴忍不住顫抖起來。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脫去的外衣,他将晔晴緊抱在懷裏,嘴唇摩挲着晔晴的頸部。

晔晴隔着薄薄的裏衣觸碰到他的身體。好熱,卻讓晔晴覺得溫暖。因為害怕,又因為藥性,晔晴伸手環住他的背,将他抱得更緊了些。結果那人渾身一凜,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突然咬住了晔晴微張的唇。

聽見他的氣息忽然急促起來,晔晴有些愣。可他的動作還算溫柔,晔晴心裏五味雜陳,眼裏又有了淚,透過蒙在眼睛上的腰帶流了下來。

男人伸出舌頭舔掉了那滴淚,聲音比剛才和自己說話時輕柔多了,“你是誰的弟子?”

晔晴難耐的哼哼了兩聲才回答道:“我師父是藥谷長老的三師兄。”

這句話她說了不下三回。長幼有別,所以縱使師父在池陵谷沒什麽地位,但好歹也是藥谷長老的師兄。

那人聽後卻怔了片刻,然後才輕笑出來,“竟然是三師兄的弟子……嗯……我麻煩大了。”

再之後,他抵在晔晴的中間,用力挺入。

晔晴疼得倒吸了口冷氣,抱在他背後的手指用力抓着他尚未褪去的上衣。

“疼……”晔晴忍不住輕叫出口。

那人放慢了動作,湊到晔晴的耳邊安慰她,“再忍一會就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人終于從晔晴的身體退了出來,替晔晴穿好衣服後才解開蒙在她眼睛上的腰帶。

晔晴腦子迷迷糊糊的,渾身難受,要那個男人扶着她才能站起來。

“回去問你師父要個紅參丸來吃,就說治療你月信不調,不然到時候我們就只能被掃地出門,成為池陵谷裏的笑柄。”那人說這句話的時候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能自己走麽。”

後面一句假情假意倒讓晔晴忍不住輕蔑的“哼”出一聲。如果她回答說不能,難道他還能送自己回去不成。

“你別恨我,要怪就怪茯梅她吃飽了沒事擺了個合香散在這裏。”那人似乎也有些不悅,好像自己也吃虧了似的。

“你又怎麽會在這裏。”晔晴覺得總不能自己吃了啞巴虧,還什麽都不知道。

那人看了看晔晴帶着敵意看着自己,挑了挑眉,“和你一樣,也以為這是紅梅丹。”

晔晴差點就“呸”出一聲。從他剛才說的話就知道他的藥理知識肯定遠超自己,怎麽可能不知道那顆藥丸不是紅梅丹呢。

身體實在不舒服,晔晴也懶得和他争辯。

“休息得差不多就趕緊回去。”那個人有些緊張的看着窗外經過的其他弟子。

晔晴不想再待在這個人身邊,答了句“知道了,我現在就走”,帶着藥貼離開了小屋。

*-*-*-*-*-*-*-*

也不知道是怎麽撐回到寝房,晔晴怕節外生枝,趕緊抓着晔雨問她讨了個紅參丹吃。師父看樣子還沒回來,晔晴躺到床上,想睡一覺休息一下。結果再一睜眼卻已經是大晚上了。

晔岚還在外面紮着馬步,晔雨蹲在門口繼續熬制她新研制的藥。晔晴打着哈欠走出來,問她師父怎麽還沒回來。晔雨沒回答,倒是不遠處的晔岚扯着嗓子說:“師父早回來了,拿了藥貼又走了。”

哈?師父見自己大半天睡大覺竟然沒有叫醒自己?

晔晴不可置信的張大了嘴,犯着嘀咕擔心師父不會想等明天再來責罰自己吧。

“不過你也真厲害。不就去了一趟顧思堂麽,有那麽累麽,怎麽回來倒頭就睡,還睡得打起了呼嚕。”晔岚調侃晔晴說道。

“就覺得困而已。”晔晴心虛,敷衍完後就回了房。

只是已經睡了一個下午,又得知師父已經回來了,晔晴哪還有心情繼續和周公喝茶下棋聊風月。一個人坐到榻上,不禁又想起了在小屋裏的事。

當時還沒留意,現在回想起來忽然反應過來那人喊自己的師父三師兄。可除卻師父慕桑和排行最後的慕堯,慕字輩的大多都已經七老八十了。不好的預感在心底蔓延開來。本來晔晴還覺得如果只是和自己一樣的普通弟子就算了,大家今後小心謹慎做事,這次的事情興許就真的沒有見光之日。可萬一對方真的是權高位重的大前輩,哪天事情敗露,只有自己一個人遭殃的可能性比較大。

糾結萬分,晔晴抱着被子在榻上打滾起來。晔岚練完武進來,見到自己師妹難得的失态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回頭就晔雨喊道:“二師妹唉,快來看小師妹思春喽!有什麽藥給她弄兩副?”

晔雨在門外平淡的回答道:“茯苓煮水,寧心安神。”

連平時惜字如金的晔雨都附和起晔岚的玩笑,晔晴黑着臉,頓時覺得哪天自己真出的事絕對是被面前這兩個人出賣的。

所以今天的事……還是放在心裏面吧。誰都不告訴。

*-*-*-*-*-*-*-*

第二日一早就要起來晨讀。晔晴一邊假裝在讀書,一邊不斷地瞄着在一旁分揀藥草的師父。他臉上明明和往常無異,還是一如既往地面癱,可晔晴總是過度敏感的覺得哪裏不對勁。問一旁的晔岚還被不耐煩的兇了一聲,“一大早的你那麽關心師父幹嘛。不會你思春對象就是師父吧。”

她的嗓門太大,又因為不耐煩,隔着老遠都能被聽見。晔晴趕緊拽了拽晔岚的衣擺制止她。要是師父真的起了疑心就糟糕了。晔晴用餘光看見師父回頭望了自己這邊一眼,然後聽到他淡然說道,“專心研讀。”

稍微松了口氣,晔晴不敢再和晔岚說話,生怕她再無心從嘴裏蹦出些什麽,坑了自己。

晨讀之後又開始了一天周而複始的學習。晔雨跟着師父學習新的配藥方子,晔岚去找其他師叔習武,晔晴到處走走看看,幫忙打雜。

在發生昨天那件意外之前,這些都是晔晴在池陵谷日複一日平靜的生活的大部分。她可以帶着平常心游走在池陵谷各個角落,穿過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去到認得或者不認得的地方。而如今的晔晴精神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只要她随意望一眼就會覺得廊下那個正在挖鼻屎的仁兄長得特別像那個人,可等定睛看了半天,連那位仁兄都察覺到了自己的目光而默默地轉過身後才發現,那位仁兄只是恰巧出現在此地的路人弟子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破功了。。。第一次寫H。。。希望不要有太多口口出現啊。。抱頭跑走。。

第 1 章

晔晴死氣沉沉站在人群之中,聽着谷主說着千篇一律的話。

每月都要經歷一次,用師姐晔岚的話說就是“比來月信還讓人厭煩”。晔晴聽到後沒有點頭同意,畢竟對于一向沉靜的她來說晔岚的話還是有待考慮的。最起碼一點,谷主最多說一兩個時辰,可月信一來可不止那麽點時間。

只是眼下正值酷暑,雖然也是一早就被帶過來,但初升的太陽已經将溫度不斷帶高,晔晴額頭上的汗都已經一路流進尚且平坦的胸部。奇癢難耐,她很想伸手去撓,可四周都站着人,這樣的舉止實在不雅,思來想去還是放棄了。擡頭望了眼正說在興頭上的谷主,他似乎還沒有要結束的意思。

晔晴從鼻子裏嘆了口氣,悄聲扯了扯師父的衣角,問道:“師父,內急。”

師父只是淺淺斜了她一眼,這個借口早就被用爛得連它姥姥都不認得,嘴角輕微一動,“憋着。”

撇撇嘴,晔晴只好無奈的繼續站着。正覺得無所事事,晔岚忽然從前面扭過頭,沖晔晴做了個鬼臉,右手擡起比出一根拇指。晔晴看明白裏面的暗示:等我好戲。

于是連晔晴都沒反應過來,就見到晔岚“咚”的一聲倒在地上。光聽聲音就知道摔下來的時候肯定撞到了不得了的地方,晔晴稍微踮腳瞧了瞧。果不其然,疼得晔岚臉色都發白,不過這樣一來倒更顯得她的這出暈倒戲演得十分逼真。

心裏越發想笑,卻也必須忍着。身旁的師父已經相當無奈的嘆了口氣,撥開人群踱步過去,擡手裝模作樣比在晔岚的鼻子前,一臉平靜的說道,“天氣炎熱,這孩子許是中了暑,不如就讓其他弟子送她先回去歇息。”

谷主明顯被這個小意外吓了一跳。思及自己冗長的演說可能會造成更多弟子發生危險,在晔岚被送走之後,他只是匆忙講了兩句就讓散了。

晔晴回到寝房,一推開門就見到晔岚扇着蒲扇哈哈大笑,“唉,谷主怎麽沒再說上三五個時辰?”

晔雨跟在晔晴身後進來,走到晔岚身邊一把将她手上的扇子奪過來,然後就蹲到屋外熬藥去了。

臨走前冷冷淡淡的撂下一句,“再動我熬藥的扇子就在你飯裏下砒霜。”

這是晔晴二師姐平時和人打招呼的方式,所以狀似惡毒的一句卻沒有引起其他兩個人的任何反應,因為早都習慣了。

“你怎麽不去學唱戲。怪可惜了的。”晔晴拉扯着被汗浸濕了的衣裳。

“我不也覺得呢麽?不過你們都太嫩了,像我,厲害吧,還有人專門擡我回來的。”晔岚得瑟得翻起了白眼。

晔晴壞笑了一聲,“你等着吧,一會師父回來了你就有福享了。”

一聽到晔晴提起師父,晔岚頓時正襟危坐起來。一臉嚴肅的神情似乎真的在考慮應對的方法。只不過眼前還有個師妹,不能表現得太慫,晔岚幹巴巴笑了兩聲,“怕……怕什麽,師父未必知道是假的。”

“你可別覺得你傻天下人也傻。”晔晴話音還沒落就聽見外面傳來了師父的腳步聲,勝利般的笑容蔓延至整張臉,扭過頭,看着臉色發青的晔岚,“瞧,師父來探·望·你·了。”

晔岚下床的時候還被絆了一下,所以等師父進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她像膜拜誰一樣趴伏在地上。

師父一向冷峻的表情微變,不知道她到底在發什麽癫,語氣很是不悅,“再有下次一定重罰。”

以為事情有所轉機,晔岚立馬爬起來,讨好般的說道:“謝謝師父,師父萬歲。”

“那這一次……就罰去念清堂面壁思過半個月吧。”都走到門口了還不忘回頭補充道,“就從今晚開始。”

晔岚頓時瞪大的眼睛,表情比變臉還要豐富。

“不了個是吧……師父,求饒啊……”晔岚追了出去,卻被師父的一股內力逼退進來,再次撲到在地,場面十分好笑。

晔晴用力點了點頭。果然在池陵谷,一不能惹師姐晔雨,二不能惹的就是剛才那位白發蒼蒼的師父。至于晔岚,咳,大概是屬于唯恐避之不及的類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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晔晴從記事起就已經在池陵谷裏生活。師父是當今谷主的師弟,慕字輩中排行第三,潛心鑽研制毒制藥,為人不争強好勝,所以臨到頭連個藥谷長老都沒有分到。池陵谷以培養暗衛和制毒出名,師父屬于制毒那一派的。

小時候晔岚故意吓晔晴,就說只要碰到師父的手就會死,因為上面沾染了很多毒。結果晔晴信以為真,有次走山路的時候師父想牽她的手,吓得她半山腰上哇哇大哭起來。師父當時內心受傷的表情讓晔晴至今都記憶猶新。等到大了後明白事情真相時,已經沒有機會去牽師父的手了。

聽說晔晴和兩個師姐最初入谷時都被視為最沒有潛力的,所以才被分到師父的手下。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師父手下只有三個徒弟。有次晔岚冒死問過一起,師父也不答。只讓她們潛心學習,無關之事不必挂心。

大師姐晔岚擅長武學。她手長腳長,師父就讓她跟着其他師叔學習武學。只是她時常給師父找些大的小的麻煩,好比和這個師姐吵個嘴,和那個師弟打個架,讓師父相當頭疼不已,幾次想将她送給其他師叔,可惜她早就臭名遠揚,沒一個願意接受的。

二師姐晔雨擅長制毒,師父相當看中她的天賦,一直以來都是極力培養。大抵是相處太久被潛移默化,為人沉默寡言。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吓死人。動不動就會冷淡的說出“用砒霜毒死你”的話。以前晔岚大晚上鬧騰,晔雨就是用這句話讓她安靜的。

而晔晴相比之下就顯得太平凡了。沒有過人的天資,但也不至于蠢不可及。所以看上去就顯得沒什麽特點,經常被人忽略遺忘。制毒懂一些,防身術還是合過格的,萬一遇上采花賊也不至于直接就被拿下。不過她的防身術還得多虧了晔岚,聽說晔岚曾經在防身術的試練上差點把一個師兄打得半身不遂,無法人道,所以她很有經驗。

因為有這樣的一個師父,以及另外兩個奇葩的師姐,晔晴在池陵谷的日子過得平平靜靜,無風無浪。偶爾和師姐幾個絆絆嘴,或者和其他同輩的弟子嗆嗆聲,久了,也沒有小時候那樣讨厭池陵谷。

晔晴走在通往顧思堂的路上,手裏提着的是師父剛研制出一副新的毒。師父只交待完要送給藥谷長老就匆匆離開谷辦事去了。晔晴表面上沒什麽,心裏樂呵得快開了花。師父不在谷裏,相當于又可以得半天閑了。所以她一路往顧思堂走,心情愉快得不得了。每當這種時候才會覺得池陵谷還算山清水秀,人間仙境。

到了顧思堂,把那副毒交給了藥谷長老,剛想提步走,卻又被叫住,“你去旁邊的小屋裏把我寫給你師父的藥貼順便帶過去。”

晔晴雖然不大樂意,覺得這一趟過去又要耽誤自己自娛自樂的時間,不過既然是藥谷長老的命令也只能答應。

晔晴出了顧思堂往旁邊的小屋走。奈何“旁邊的小屋”這個定義太廣泛,晔晴站在五六間小屋前猶豫了片刻,決定從第一間開始找起。

第一間屋子裏明顯沒有,幾個來回,終于摸索到當中的第四間。推了門進去,眼前的桌面上果然擺了一張寫滿字的紙,晔晴大致看了遍,應該是藥貼沒錯。只是外面日照當頭,屋子裏陰涼很多。晔晴想着反正師父還沒回來,也不急着回去。果斷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納起了涼。

桌上還擺了個看起來很精致的盒子,盒子裏放着一顆烏黑的丸子。和晔晴以前吃過的紅梅丹很像,補血益氣,而且味道有股梅香味。晔雨擅藥理,時常也會偷着做些有益身體的藥丸給晔晔晔岚吃。正因為這樣,所以她們倆才确性晔雨真的不是師父安排過來暗殺她們的,才敢放心大膽的和晔雨睡一間屋子。

撿起那顆丸子聞了聞,還真有股梅香味。晔晴捉摸着應該就是紅梅丹沒跑了,也沒多想,心情一好就給吞了下去。沒一會就覺得氣血有些沸騰,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意識到情況不妙,晔晴一手拽着藥貼,另一只手艱難的扶着牆壁一路想往門口走去。心裏想着就算要死也要死在外面啊,總不能到時候死了好幾天都沒人發現,連給自己撿屍體的人都沒有,那就不好了。

剛走兩步,忽然從旁邊黑影處伸出一只手緊緊抓住了晔晴快摸到門的手腕,下一刻已經将她拉倒在地。晔晴膝蓋撞到地面,疼得眼淚都快冒出來。

擡頭想問是誰,卻對上了一張冷靜的臉。那人面無表情地盯着自己,嘴裏說着什麽“将就了”的話。晔晴剛想問他“你說了什麽嗎”,卻已經被那個人一把按在地上,力氣大得讓她無法動彈。

作者有話要說:開新坑~~~~求收求評求包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