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王公子弟

就在方雲默默思考的時候,遠遠的,突然傳來“砰”的一聲踹門的聲音,緊随其後,傳來一個雷鳴般的聲音:“你們兩個小雜種,我要把你們剁碎了!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敢欺負我小弟!……”

“啊,痛死我了。方林,你死定了,你死定了。你居然敢擄掠我們!……”

“放開我!你們這些卑賤種,我一定會告訴我爹,我要讓我爹生撕了你,方林!……”

方林的聲音裏,夾雜着兩個少年的叫罵聲。聽聲音,他們似乎一路掙紮,一路叫罵。

猛然聽到這兩個少年的聲音,華陽夫人赫然變了臉色,松開了方雲,霍地站了起來。方雲也趁勢松開了手。

“砰!”

方雲廂房的大門腳被一腳踹開,大門打開,一股狂風吹了進來。狂風裏,一個青色勁裝的青年大踏步走了進來。

這青年長得濃眉大眼,氣宇軒昂。只是這一刻,他的臉陰沉沉的,眉頭微皺,眉宇間似乎醞釀着一團風暴。

這人正是方雲的兄長方林,在他的肋下,兩個錦衣少年正在踢打,掙紮着。方林的兩只手掌,像鐵煅的一樣,牢牢地抓住了他們的脖子,任他們如何掙紮,也無法掙脫,更別談傷到他。

還沒等華陽夫人發話,方林兩手一扔,像扔兩個垃圾一樣,把小平鼎侯、小鎮國侯扔在了方雲的床前。

“小弟,我把這兩個小雜種抓過來了。你想怎麽折磨他們,随意!”方林指着地上的兩人,說道。他說話中氣十足,打雷一般,整個方府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大哥!”方雲怔怔地望着大哥方林。在他的印象中,大哥方林應該正在天蛇山上作從軍前的訓練。天蛇山到這裏,至少要半日的路程。

一股暖流在方雲心中激蕩。方家長子方林,除了武道天賦驚人,另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護短。這一點,特別表現在對自己的弟弟方雲身上。

在“前世”,上京城中,只要是欺負過方雲的人,無一例外,統統被大哥方林痛揍一頓。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方林幾乎得罪了整個上京城的王公子弟。沒有人什麽人願意和他走近,因為那樣做,等于得罪整個上京城的貴族。盡管如此,方林卻從不在乎。

“前世”,方林深入狄荒,被異族軍隊包圍,也是因為他朋友極少。否則的話,只要救援及時,方林根本不會被狄皇座下的強者斬去一腿,郁郁而死。

“既然我知道了大哥的命運,就絕不能讓他再進入狄荒,重蹈覆轍!”

方雲這邊想着,床榻前,小平鼎侯,小鎮國侯卻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

“方林,你死定了,你死定了!……敢惹平鼎侯府,你們這些賤種死定了。還有你,方雲,還有你……你也死定了。”

小平鼎侯楊謙手指顫抖着,一會指着方林,一會兒指着方雲,他臉色鐵青,氣急敗話,說話都有點語無倫次了。

“不錯,你們兩兄弟死定了。華陽夫人,你教的好兒子啊!……你這個賤婦!”

小鎮國侯也站起身來,他怒睜着眼睛,狠狠地瞪着華陽夫人,氣得嘴唇都顫抖起來。

兩人本來正在學宮外游玩,這方林突然兇神惡煞的闖了進來。二話不說,出手就将兩人帶的人馬打得人仰馬翻,然後像提鴨子一樣,叉着兩人的脖子,一路拖到了四方侯府。

平鼎侯和鎮國侯在大周朝勢力根深蒂固,是幾百年傳承下來的貴族,可謂家學源遠。這一類的王侯,最是瞧不起四方侯這類從軍伍中,一步步爬上來的王侯。視之為賤種。

在上京城,像四方侯的這類侯爵,一般被稱為平民侯。而平鼎侯,鎮國侯這等有着貴族血脈的王侯,則稱之為貴族侯。

盡管同為軍中權要,但貴族侯與平民侯從來都不是一條路上的。兩者互不交往,彼此淡漠。

小平鼎侯,小鎮國侯出身顯赫,受家族的影響,自然對于方雲這樣的王公子弟,極為瞧不起。甚至覺得,和方雲同在學宮中學習,是一種莫大的恥辱,所以平常,百般刁難,拳腳相加。

“啪!”

這邊小鎮國侯剛剛罵出一句“賤婦”,方林勃然色變,猛的上前就是一掌。李平只覺得眼前一花,還沒明白過來怎麽一回事,臉上就挨了重重一記。這一掌直打得他頭暈目眩,氣血翻騰,身子都滴溜溜轉了一個圈,等停下來的時候,半邊臉都高高腫起,上面一個清晰的掌印。

“小畜生,如果想少吃點苦頭,嘴巴就放幹淨點。別以為你爹是鎮國侯,我就拿你們兩上小雜種沒法子。告訴你們,今天收拾了你們,改天,我還要收拾你們上面幾個哥哥。不打得你們皮開肉綻,以後看到我就尿褲子,我就不是方林!”

方林眉宇滿是暴戾,這次他是真的氣急了。若不是顧忌會給父親帶來麻煩,方林連殺他們的心思都有了。

方林生命中,有兩個人最重要。一個是小弟方雲,另一個就是母親華陽夫人。誰傷了這兩個人,簡直比殺了他還要難受。偏偏這兩個家夥不知死活,連他兩個至親的人都傷了。方林眼裏已經有了血絲。

“你!……”小鎮國侯心中又驚又怒又怕,方林的行為一下子把他鎮住了。他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敢對他動手。對上那一雙赤裸裸,毫不掩飾殺機的雙眼,小鎮國侯終于相信,如果惹急了眼前這個莽漢,恐怕他會真的不顧後果,殺了自己兩個人。

小平鼎侯沒有挨扇,但他也怕了。方林紅着一雙眼睛,怒氣滔天的時候,就像一只兇獸,非常可怕。他一時也被吓住了。

“夠了!”華陽夫人嗔喝一聲,終于出面了。盡管她也不喜歡這兩個狂妄的王公士子,但卻不能不考慮到對方的出身。不管是平鼎侯還是鎮國侯,位高爵重不說,在軍中也是根深葉茂。兩人在大周軍隊中的影響,絕不在四方侯方胤之下。更重要的是,這兩位貴族侯在京中的勢力盤綜錯雜,真要惹怒了這兩人,只怕會給自己的夫君帶來無窮的麻煩。

“林兒,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你到底是在幫雲兒,還是在害他?”華陽夫人聲色俱厲,小平鼎侯,小鎮國公雖然言行出格,但方林的行為也太過分了。平鼎侯和鎮國侯府那兩位夫人可以不管,但她卻不能不管,至少也要做個樣子,不要讓這兩府的人太難看。

看到母親出面,方林不禁猶豫了。對于母親,他是既敬重,又畏懼。

看到華陽夫人出面,一下鎮住方林,小平鼎侯與小鎮國公心思又活絡起來。兩人悄悄遞了個眼色,楊謙定了定神,冷冷喝道:“華陽夫人,看你教的好兒子。等我們回去之後,說不得要讓母親上朝,向娘娘參你一個管教不力的罪名!”

“不錯,等我回去後,也要讓母親進宮,在娘娘面前參你一本!”李平也附和起來,一下子就恢複了神氣。他兩人出身侯府,對于察言觀色,抓人小腳的事情最是熟稔。這片刻的功夫,兩人就看出華陽夫人是方林、方雲兩兄弟的痛處、弱點。

“小畜生,你們兩是找死!”方林聽母親說話,本來有了些松手的意思。這會兒聞言,不禁勃然大怒。他雖然看起來有些魯莽,全憑意氣行事,但事母極孝。此時聽得兩人三番四次出言侮辱自己的母親華陽夫人,索性把心一橫,一不做二不休,就要在侯府中殺了這兩人。

“砰!”

方林周身振蕩,擡手就是一拳揮劈過去,這一拳揮出,廂房中立時山崩海嘯,整個廂房內的空氣都卷動起來,形成一個個黑色的漩渦,滿是刺耳的尖銳之聲。與此同時,方林的體內,一圈晶瑩剔透的光華噴薄而出,在他的拳頭上凝結成一團長約一尺,狀如鋒矢的藍色華光。

“罡氣境!”看到一圈晶瑩的光芒,楊謙、李平駭然失色。

兩人出身武侯世家,家學淵遠,對于武道所知甚深。武學一道分為六層境界,叫做住胎六境。

第一層元氣境。即将天地間無形的元氣吸納進體內,和肉身融合在一起,增強身軀的力量。在軍隊裏,具備這種境界修為的,可以做伍長。

第二層真氣境。将元氣從肉身各處提煉出來,并加以凝聚,使之在體內流動循環,從而主動吸收天地間的天氣,并壯大。這種層次的強者,在軍中可以做到百夫長。

第三層罡氣境。真氣進一步精煉,擴散出體外,凝而不散,就是罡氣境了。罡氣境的武者,威能進一步大增。這種境界的武者,可以做千夫長,手底下領一千名大周士兵。千夫長在大周軍中,是重要士官。

第四層氣場級。這個級別的強者,罡氣進一步凝結,變成氣場,可以扭曲對方的攻擊。達到這個級別,每一名武者都是大周皇朝的寶貴財富,稱之為精銳士兵。這些士兵挑出來後,獨立成軍,由大周朝的王侯直接統率。

第五層陣法級。要達到這個級別,需要領悟一些特別的法門,規則。陣法級的強者擁有一個顯著能力,就是煉化。比如說将一座山煉化,并提取其中的靈氣。

在大周朝在軍伍中,陣法級的強者,往往被調入京師,編成禁軍,幫助拱衛京師。這是一種榮耀,同時也是一種天大機緣。因為凡是這個層次的強者,都能獲得一次機會,從大周皇室的秘庫中,獲得一種失傳的功法秘本。這些秘本,有些是上古失傳的,有些是遠古失傳的,但卻在大周朝的皇室中保留了下來。

方雲、方林的父親,最開始就是在做禁軍的時候,從皇室中得了一本上古秘本,這才漸漸從軍中脫穎而出。

第六層住胎境。達到這種境界,居然開始領悟種種人體奧妙,并擁有某些常人根本無法想像的力量。

住胎六境之上,據說還有脫胎境。那個境界就更加玄妙了。楊謙李平也聽長輩提起過,但大多是只鱗半爪,聽了幾次也不太明白。只是記住了脫胎境這三個字。

武道之途,極難修煉。京中子弟,能修成真氣境就不錯了。但方林居然已經修成了罡氣,而且看情況,也是罡氣頂峰,快到突破到第四層氣場級了。以他這樣的修為,将來按照慣例,下放到軍中,馬上就是一個千夫長。

修為達到罡氣境,擡掌劈拳之間,周身自然有罡氣鼓蕩。罡氣凝結如晶體,貫注到劍上,立即就要生成劍罡,貫注到刀上,便要形成刀罡,斬金碎鐵,易如反掌。

方林這一拳揮出,生出拳罡,斬釘截鐵不說,只是那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就能把眼前的李平、楊謙壓成齑粉。

第 1 章 醒來

方雲的意識在黑暗中飄飄蕩蕩,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靜止下來。一團淡淡火光在黑暗中燃燒着,溫暖着他的靈魂,讓他漸漸恢複了一絲神智。

“楊大人,小兒到底怎麽樣了?”

黑暗中傳來一個焦慮的聲音,似遠似近。

“這個聲音是誰?為什麽樣我會覺得這樣的熟悉,這樣的思念?”

方雲恍恍惚惚地想道,他還沒有想到答案,便聽到黑暗中傳來另一個蒼老的聲音。那聲音帶着一份謙卑一份恭謹,回應道:“夫人,小王爺腦袋受到鈍擊,所以昏了過去。只要休息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不是應該死了嗎?”方雲的意識在黑暗中飄飄蕩蕩,恍恍惚惚地想道。

“嗯,沒事就好。楊大人,麻煩你了。梁伯,去帳房支些錢給楊大人。”那聲音又說道。

黑暗中響起一陣腳步聲,漸去漸遠,至到了無聲息。火光在黑暗中繼續燃燒着,不斷的溫暖着方雲,讓他的意識越來越清醒,越來越強大。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對話,一股強烈的沖動充盈胸中。

“他們是誰?為什麽會這麽熟悉?”

一種強烈的痛苦和無邊的思念在靈魂中燃燒起來,方雲突然産生一種強烈的沖動,想要看看那個聲音的主人。他想要躍起,想要睜眼。

似乎感應到他的這股強烈的意念,黑暗中那團溫暖的火光突然暴炸,一道門戶出現在黑暗裏,門戶裏是無邊的光明。

方雲的意識猛的沖入了那片光明中,下一刻,方雲終于睜開了眼睛……

柔和的光亮中,一個美婦人出現在方雲的眼中,她坐在床邊,微蹙着眉頭,正一臉擔憂和自責地看着自己。美婦人年紀在三、四十許,頭上插着一只碧玉簪子,長長的睫毛上,還挂着點點淚珠,似乎剛剛哭過。

“娘……”

方雲怔怔地看着這名美婦人,近乎夢呓般喊出了這個名字。無邊的思念在中心爆發,方雲想沖上去,抱住這名美婦人。但他又怕,害怕這是一場夢境。害怕在他雙手抱住她的那一刻,她會如泡沫般的破滅。

“雲兒,你終于醒了……”

聽到這聲呼喚,婦人終于回過神來。長長的柳眉終于舒展開來,臉上露出一個喜極而泣的表情。

“娘親,真的是你嗎?”

方雲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母親。母親的容顏比記憶中年輕了許多。

“孩子,是娘親,是娘親……”

方雲的反應落在婦人眼中,那舒展的雙眉再次蹙起,她似乎想到了什麽,臉上再次浮現一抹憂慮的神色,一把抱過了方雲。

熟悉的溫暖,熟悉的香味,方雲終于相信,相前的一切,不是過度思念,産生的幻覺。他突然從床上仰起,雙手用力地抱住了母親。

這一刻,方雲看到了自己的手臂,很白,但比記憶中要瘦弱了許多。

“娘親,娘親……”

方雲枕在母親的肩上,一遍遍的呢喃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讓他有種落淚的沖動。

“雲兒,你怎麽了?”

婦人怔了一下,輕聲道。她感受得到方雲情緒的異常。婦人柔軟白皙的手掌,輕輕的拍着方雲的後背,安撫着他。

這孩子從小性子倔強,這麽久了,華陽夫人還是第一次看到方雲表露出這樣強烈的情緒。

輕蹙着眉頭,微微思索了片刻,華陽夫人似乎明白了什麽,輕輕拍着方雲的背部,柔聲道:“好了,雲兒。以後,娘不勉強你和平鼎侯、鎮國侯的公子們一起去宮中了。”

真實的觸感,真實的嗅覺,真實的視覺,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方雲,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死亡時的幻覺。

只有失去過,才知道現在的彌足珍貴!

方雲一句話不說,只是死死地抱着母親華陽夫人。一種失而複得的幸福沖擊着他的心靈,淚水終于如決堤一般,傾瀉出來。與眼淚一起傾瀉流出的,還有塵封于過去,充滿痛苦和愧疚的記憶。

……

大周立朝至今,一千六百餘年。中土神洲歷經戰火、朝代更疊的中古時代,到此時,方迎來一段漫長的和平發展時期。

到如今,大周朝士子千萬,耕地億畝,作坊成群。連販夫走卒都能穿絲綢長衫,蹑錦緞步履,是真正的富庶之國,文明之邦。

文以治國,武以安邦!

大周朝坐擁中土神洲,周鄰蠻荒、莽荒、狄荒、夷荒以及海外瀛荒,可謂強敵林立。立朝一千六百餘餘年,武備不斷,常備軍力,一千六百餘萬!武力之強盛,可見一斑!

一千多年的兵烽戰火之中,大周朝也不知誕生了多少豪門世家,王侯将相!

方雲的父親,方胤,便是因為戰功煊赫,被封四方侯。

四方侯方胤手握百萬大軍,坐鎮南方荊洲邊陲,鎮壓蠻荒叢林中茫茫的蠻族。四方侯坐鎮蠻荒八年,部下大軍斬殺的蠻荒異族近千萬,真正的是屍堆成山,血流成河。蠻荒異族提起四方侯的名字,沒有不談虎色變的。

四方侯坐鎮南方八年,蠻荒異族不敢深入中土神洲一步。其威烈之盛,可見一斑。

方胤有二子,長子方林,天賦絕佳。二十歲時,便達到了“陣法級”的境界,在随忠信侯對北方狄族的戰争中,立下赫赫戰功。京中王公子弟第一的名頭,當之無愧。

有這樣兩名地位顯赫的父親和兄長,方雲幾乎不用怎麽努力也是前途一片光明。

而事實上,方雲也選擇了與兄長方林截然相反的道路,從文。

方雲從小就對武道不感興趣,有兄長方林在,父親的武道後繼有人,方雲對于習武也就沒有多少動力了。家裏人勸了幾次,看方雲意志堅定,也就沒怎麽勉強了。

服錦衣,飲玉食,出入奴仆從群。這樣的生活本來可以一直持續到方雲生命的盡頭,然而一場橫禍從天而降。

在方雲二十四歲那年,兄長方林在對北狄的作戰中,深入狄荒,最後被狄族大軍包圍,那一戰,大哥雖然逃得了一命,卻被狄荒高手,截去一條腿,廢去一身功力。接回京後,郁郁寡歡,一個人深居簡出。有一次,仆人去打掃房間,發現方林自刎在房間裏。

方家的氣運,從此急轉自下。

兄長方林死後三年,父親四方侯方胤,通敵叛國,罪證确鑿。此事驚動大周朝人皇,親自出手深入異國,将之擊殺。

消息傳來,方雲的母親,華陽夫人自盡于府中,為夫節烈。

同時,上京城禁軍闖入方府中。方府上下三百口人,沒有經過刑部審判,當日直接于崇陽門外斬首。

……

短短一日之中,方雲父亡母喪,家抄族滅!

這一切如同洶湧的潮水,席卷而來。方雲只能目睹着一切在眼皮下發生,而無能為力。悔恨、痛苦、自責充斥心中。方雲第一次對于當初棄武學文的決定,感到了後悔。但後悔已經遲了。

當崇陽門下,三百二十道刀光在黑暗中掠過時,方雲終于發出一聲悔恨和不甘的怒吼。

刀光掠過脖頸,方雲的頭顱高高飛起,他看到一道血柱從自己依然屹立的脖頸裏噴薄而出,然後便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再次醒過來時,方雲便出現在了這裏。

……

“好孩子,別哭了。你可是方家的男人,方家的男人是不能流淚的。”華陽夫人心中不免詫異一陣,在她的印象中,這孩子可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哭。

方雲枕着母親的肩膀,用力點了點頭。他就像一個輸光一切的賭徒,突然之間被退還了所有的賭本,擁有了人生的第二次機會。

“娘親,這次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不要讓你再從我身邊離開。”方雲心中鄭重的對自己說。不止是母親,還是兄長,父親……方雲失去了一次,決不想失去第二次。

一切的一切,都恍如一場夢。

只有方雲心中清楚,這一切都是真實的,他擁有了人生的第二次機會。盡管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但方雲明白,他決不會讓這次改變命運的機會從手中溜走。

感受着母親身上傳來的溫暖,方雲心情漸漸平靜下來,這時才感覺全身一陣撕裂般的痛苦。

痛苦,生病,太醫,娘親……蘇醒過來後,短短的一刻裏發生的事情從腦海裏湧過,漸漸和記憶裏的一幕重合上。

方雲想起了一件事。

十四歲那年,他生了一場“病”。準确的說,是因為被平鼎侯、鎮國侯的孩子聯合起來毒打了一頓。起因是,小平鼎侯,小鎮國侯咒罵四方侯出身低賤,方雲是四方侯的孩子,是賤種。

方雲忍受不過,頂了一句,結果被兩人暴打。這樣的情況,本來不是第一次,只是這一次特別的狠。方雲病了三天,母親華陽夫人還請來了上京太醫,為他醫治。

這件事,發生在方雲修煉武道後不久。正是因為這件事,十四歲的方雲對于這種争鬥和武道有了深深的厭惡,所以從此後,疏遠武道,棄武從文。

這件事,可以說是改變方雲命運的源頭。

望了望兩條瘦小的胳膊,方雲終于确定了一件事。這不是記憶,而是眼前正在發生的事情。現在的他,十四歲,正是站在他一生命運的關口。

這一年,方雲十四歲。他還有十年的時間,來改變家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