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大義

“莽牛磨角!”

“莽牛撞岩!”

方雲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在他身周聚集的天地元氣越來越多。方雲已經感覺到,吸納元氣的速度慢了下來,這顯然是元氣級巅峰,即将跨入真氣級的特殊現象。

“以我現在的情況,再有數天,應該就能跨入真氣級了!”方雲心裏思量了一會,猛然一掌劈在紫龍園中的假山上。

崩!

一塊磨盤大的石頭應聲開裂,從山體上墜落,滑入池水之中,濺起大片水花。方雲的肉身力量,赫然到了摔碑裂石的地步,而這,真是元氣巅峰的表現。方雲對心中的判斷,越發确定了。

“去學宮!”修為大進,方雲心中也非常高興。走出亭園,立即有乖巧的丫頭送上新的外衣。

“少爺,把這碗參茶喝了吧。這是夫人親自熬的,說是少爺練功辛苦,要補補身子。”等方雲換上外衣,秀氣的丫鬟立即遞上了一杯盛騰騰茶盞。

“這可是夫人早起熬的。”另一個錦襖丫鬟加了一句。

喝着濃濃的參茶,方雲又是感動又是愧疚。自己日夜練功不要緊,卻連累母親也睡不好。

“你們幾個回去告訴娘親,就說我只是練一段時間,以後不會去紫龍園了。”方雲心中打定主意,以後就把練功地點搬回廂房。雖然地方小了點,有些施展不開手腳,但也好過讓母親擔憂。

“真的?那好,我們回去告訴夫人。”兩個丫頭互相看了一眼,一臉雀躍道。華陽夫人心腸最慈,對府中下人都不錯。丫鬟們看着夫人早早起來熬參湯,心裏也有些着急,畢竟,華陽夫人并不年輕了。

打發了兩個丫頭,方雲大步走出了四方侯府。

走進學宮,方雲突然感覺今天有些不一樣,但哪裏不一樣了,一時又說不清。似乎,不時有些怪異的目光會看向自己,不過,這種事情從上次打敗了楊謙就有了,方雲也沒往心裏去。

到了平常聽課的地方,這種怪異的感覺愈發強烈了。

“不對!”方雲停下了腳步,四下望了一眼:“有問題。學宮裏平常人頭攢集,一塊石頭抛起,都能砸死好幾個人。怎麽這會兒,這裏這麽安靜,一個人影也看不到。”

不錯,往常人流洶湧的學堂外,此時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看不到。這與另一側的學堂前熙熙攘攘的景象形成了鮮明對比。

方雲猛的回頭,只見後面一條弧形,一個個士子睜大了眼睛,望着自己。看到方雲看過來,一個個心虛的回過頭去。

“有問題!”方雲很快堅定了心中的判斷,但他也毫不在意,衣袍一蕩,朝學堂裏大步行去:“兵來将擋,誰來土淹。我倒要看看,是誰在弄玄虛!”

方雲推開門,一步跨入學堂。擡頭時,只見大門兩側,一片森嚴。兩排表情漠無表情的護衛,手握着刀,筆直地站在兩側。

兩排護衛裏頭,擺着一張漆紅的檀木太師椅,一張四腳紅木桌,上面放了一盞青瓷茶杯。

太師椅上,端坐着一個臉色白淨的中年婦人,看起來三、四十歲左右。她的頭發挽起,用幾根金紋簪子插着,指甲修長的雙掌按在兩側扶手上,神情不怒而威。

“跪下!”看到方雲進來,宣華夫人猛然的厲喝道。聲音洪亮,帶着無窮的威嚴和氣勢。

“嗯?”方雲眉頭一揚,冷冷道:“你是誰?”

“大膽,觐見朝廷诰命夫人的禮儀,你母親沒有教過你嗎?”宣華夫人聲色俱厲,一開口就是朝廷禮儀打壓。

“方雲,你好大膽子。見了平鼎侯夫人宣華娘娘,還不行禮!這可是朝廷冊封的诰命夫人,你敢蔑視朝廷嗎?蔑視皇後娘娘嗎?”一個聲音在旁邊叫道,聲音尖利,趾高氣昂,正是随車前來的楊謙。

方雲這才注意到這中年婦人身後的楊謙,頓時臉色大變:“原來是他!”

“大膽,還不下跪。看來,是要我去皇後娘娘那裏,參上你母親一本了!”宣華夫人臉色鐵青,寒氣道。

大周朝律令,方雲這等沒有功名、爵位在身的士子,遇到朝廷一品诰命夫人的時候,要跪拜行禮!

嘴裏還殘留着母親熬的參湯的味道,想起母親的處境,在上京的如履薄冰、舉步維艱,方雲又怎麽忍心再讓母親受累。

砰!

重重的,帶着無盡的屈辱,在門內外,無數雙目光的注視下,方雲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俯下了他高傲的頭顱。

“學生方雲,見過宣華夫人!”雙膝跪下的剎那,方雲感覺心在滴血。

“方雲,忍住!為了母親,無論如何你都要忍住!”方雲狠狠的對自己說,他感覺到手在顫抖,他害怕自己忍不住,做出什麽事情來。

看到方雲跪下,低下高傲的頭顱,宣華夫人終于微微點了點頭。身後,楊謙眼神閃爍,一臉陰謀得逞的快意。

先聲奪人,打壓對方勢氣,對宣華夫人來說,這才是第一步。在上京城的貴族中,長年的勾心鬥角,陰謀暗鬥,宣華夫人早已打磨出一套自己的手段。

這勾心鬥角,黨同伐異,也如同行軍打仗一般,講究一個兵法套路!如果這種東西也分層次論修為的話,宣華夫人自認已經是王侯級的人物。

宣華夫人冷冷地掃了一眼方雲,端起桌上的茶水,輕輕啜吸了一口,這才開始一一數落開來:“小畜生,你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觊觎我平鼎侯府的東西,奪寶傷人!你眼裏還裏還有王法嗎?”

方雲擡頭望了眼楊謙,目中閃過一絲恨色,知道是他在搬弄是非。感覺到方雲的恨意,楊謙神色一讪,趕緊撇過頭去。

看到方雲還敢擡頭,宣華夫人心中愈發怒了:“一言不合,傷人奪寶。你心中還有禮義廉恥嗎?連廉恥心都沒有,你莫非是野蠻未化的畜生麽?”

聽到“畜生”二字,方雲身軀顫抖,嘴唇都咬出血來。被一個婦人拿母親要脅、打壓,卻反駁不得,他何曾受過這等屈辱。

宣華夫人嘴唇連動,唇槍舌劍,絲毫沒有放過方雲的意思:“奪寶傷人也就罷了,你區區一個平民侯的賤種,身份地微,地位卑賤,竟然敢辱及平鼎侯府。是誰給你的膽子,這麽膽大妄為?若不是侯爺不在京中,換作是前朝,就憑你這樣的目無禮法,膽大妄為,我就能把你拉到宮牆下,淩遲處死!誰也說不得!”

聽到宣華夫人說要把自己拉到宮牆下,淩遲處死,方雲身軀猛的震顫起來。在前世,四方侯府全家上下,三百餘口,就是被皇室處死在宮牆下。

宣華夫人不經義的幾句,就捅到了方雲心中最痛處。一剎那,方雲指甲泛白,雙目血紅,他感覺自己幾乎要忍不住了。

然而,宣華夫人依然在繼續,絲毫沒有顧及到方雲的感覺。她的行事作風,打壓敵人,從來都是一擊致命,不留餘地。

“光天化日,出言不遜,奪寶傷人,小畜生你也算是讀書人?子不教,父之過,你父親出身微賤,不通禮數,不通教化,我不怪他,但你母親呢?你母親也不懂嗎?”宣華夫人聲色俱厲,大把的髒水潑向了方雲母親華陽夫人。

因為方雲之母華陽夫人的緣故,宣華夫人在正宮皇後娘娘面前多次受挫。任她巧舌如簧,搬弄是非,但碰上華陽夫人那種溫碗、柔和的性格,硬是沒有發揮的餘地。百煉鋼遇上繞指柔,全無用處,宣華夫人心中早積累了一大堆的怨氣、怒氣!

宣華夫人嘴唇連動,絲毫沒有放過方雲的意思。打蛇打七寸,她現在就要發動最後的言語攻勢,徹底的捏死方雲:“子不教,母之過。你們兩個小畜生,一個膽大妄為,恣意行事,天蛇山的訓練,想不去就不去;一個目無王法,當天化日,奪寶傷人,這等行徑與強盜何異?你母親就是這樣相夫教子的?她也配稱書香門第、詩禮世家之後?我看連上京西邊香月樓裏的賤籍都比她懂禮儀,識教化。枉她還是朝廷冊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賤民就是賤民,就算我大周仁善,冊封她貴婦、夫人,也永遠改不了骨子裏的土包子氣。永遠上不得臺面,連窯子裏的妓女都不如!”

宣華夫人罵的不可謂不惡毒,從方雲、方林兩兄弟身上,一路戰火燒到了華陽夫人身上。把她貶得一錢不值,與妓女并列。一口氣說完,宣華夫人眼睛微眯,心裏說不盡的暢快,這時,也隐約感覺有些渴,便順手端起紅木桌上的茶盞,準備喝上一口,潤潤喉嚨。

“夠了!”

猛的,身前一聲暴喝,像雷霆一樣,震徹學宮。宣華夫人正準備飲茶,驀地聽到這一聲暴喝,駭了一跳,手裏的茶蓋都打了個翻,青瓷茶盞格格碰撞,幾乎就要拿捏不住。

第 13 章 興師問罪

方雲并沒有客氣,抓過人級珠藏入懷裏,同時一口吞下了清昶公主扔下的療傷聖藥。一個半月的時間已經夠緊迫了,他沒有多餘的時間,花去療傷。

皇室的積累确實厚實,清昶公主随手擲出的療傷藥,就比一般侯府中的,好了不知多少倍。

藥丸入口,清香撲鼻,瞬息即化,和着津液,一起流入腹中。方雲只覺一股熱力從腹中升騰,流入四肢八骸,身上的傷勢,一會兒就好了大半。

“清昶公主好大的手筆,‘淬體丹’這樣的皇宮療傷聖品,随手贈出就是!”

張英、周昕此時走了過來,眼中又是震驚又是羨慕。淬體丹不止能生肌止血,還有淬煉肉體,提升修煉時元氣攝入量的作用。一般侯府最多也就三、五顆,都當作聖寶收藏起來。

方雲微微驚訝,但很快就明白清昶公主的打算。竹軒樓這麽多人看着,她這是想盡量讓這場賭鬥顯得“公平”些,忽略掉她和方雲之間相距兩個境界的事實。

“張兄、周兄我們走吧。”看到越來越多的人聚過來,方雲招呼一聲兩人,大步向外走去。沒有人喜歡這樣被人圍觀。

“小二,這裏有五枚三皇錢,算作是桌椅折損的錢,應該夠了吧?”方雲手指一彈,五枚黃澄澄的孔方錢飛出,落到地板上。

“夠了,夠了……”黃臉小厮嘻嘻一笑,跨入門簾,将五枚三皇錢收入了掌中。開玩笑,一枚三皇錢就能買下三匹上好的大周駿馬。五枚三皇錢綽綽有餘了。

大周幣制,以圓象征天,以方象征地,所有的錢幣都是以外圓內方,這樣也便于攜帶。流通的貨幣是分為三皇錢(黃金)、五帝錢(白銀)、鼎錢(銅錢)和水錢(鐵幣)。

三皇錢用以紀念遠古時期,統治中土神洲的三位大聖皇帝。

五帝錢,用以紀念上古時期,替人類掃蕩異族、妖族的五位大德皇帝。

鼎錢,黃銅曾一度為朝廷鑄鼎之物,故稱為之鼎錢。

水錢,同樣是方孔狀。以黑鐵為材料,在市面上流通最多。所謂花錢如流水,故民間稱之為水錢。

大周的幣制,一兌十,一枚三皇錢可以兌十枚五帝錢,如此類推。

張英、周昕本待搶先付賬,但摸了摸了懷裏,心中苦笑一聲,還是算了。他們身上的錢,本來付酒水錢足夠了,但加上方雲摔壞的桌、椅、杯、盤那是遠遠不夠。

“方兄,等等我們。”看到竹軒樓中客人都注意過來,兩人也快步跟了上去。

跨上馬車,三人圍坐在一起,想起剛剛發生的事,張英、周昕還有種夢一般的感覺。他們兩個地位卑下,庶出的士子,居然直接面對清昶公主的怒火,還能表現的不卑不亢。就算他們侯府中的大世子,只怕也不會比他們做得更好,更有骨氣吧。

“拳法之道,首重精神、意志,這兩點并不僅于拳法武道。剛剛的事情,你們也看到了,清昶公主拳法比我高,武道比我強,但我一聲呵叱就能令她連退三步,靠的就是精神與氣勢。這次回去之後,你們仔細研究我畫的那十八張莽牛圖,希望能對你們有所幫助。所謂自助者天助之,真正能幫助你們改變自身處境的,只有你們自己。”方雲正色道,他真心希望這兩位前世的朋友能夠改變處境,但所能做的,也只是盡盡人事。

“我們明白。”張英、周昕點點頭。事實勝于雄辯,方雲一聲叱退清昶公主,連帶兩名強大護衛的事情,在兩人心中造成了極大的觸動。

馬車到達四方侯府後,方雲從馬車上跳身下來。

“少爺!”朱漆的大門口,兩名帶刀護衛大步迎了上來。兩人看到方雲身上破爛的錦衣,臉上滿是震驚。那種裂口,明顯是鞭痕!

“這件事情,你們知道就可以了。不要告訴夫人!”方雲低低道。母親要操心的事情已經夠多了,若是讓她得知,必然徒增傷心。

“是,少爺。”

打發了兩名護衛,方雲疾步走入府內,到廂房中,換了衣裳。淬體丹果然神妙,這一會兒,方雲臉上的傷口就愈合起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跡。

“清昶公主的地級珠,無論如何,我都必須得到。”坐在房中,方雲目光閃爍,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猛的一推房門,再次往此紫龍園的方向走去。

……

西華門,平鼎侯府外,兩條人影牆外徘徊猶豫。

“楊兄,現在怎麽辦?人級珠丢失了,這可是從大世子那裏借來的啊!以大世子的為人,若是知道你将他的東西輸給了人家,只怕……”李平嗫嗫道,想起大世子得知人級珠賭輸,大發雷霆的樣子,他也心中忐忑。

“別說了。”聽到大世子的名字,楊謙眉頭跳了幾跳。這幾天,他一直在考慮這件事。

楊謙試過放下面子,請求方雲還回人級珠,但回應的是一頓拳。他也想過派護衛來硬的,但光天化日,根本不好下手,而且四方侯府也有自己的護衛。

“楊兄,這事緩不得啊。當初大世子答應借我們四個月,再有半個月,大世子可就從天蛇山上訓練歸來了啊。那時他要是問起人級珠……”李平打了個寒噤,突然眼神一閃,道:“要不,我們直接向大世子坦白了吧,讓大世子來對付那小賤種。”

“不行,萬萬不行。”楊謙一口就回絕了李平的提議:“如果讓大世子得知,人級珠固然能搶回,但我們兩個首先就免不得了一頓毒打!”

大世子的脾氣極為暴躁,府中下人經常被他毒打,有些人更是被毆打致死。每月從世子別院擡出的屍體都有二三具。最令楊謙驚懼的是,大世子曾經把一名府中庶出的侯子生生打死,這件事被大夫人按下,誰也說不上話,就此不了了之。

“早知會被方雲那雜種奪去,當初真不該那麽大膽去求世子。”楊謙此時悔青了腸子。大世子此人極為暴躁,同時也極為勢利。上次就是借着小妹和楊平的婚事,楊謙才敢大着膽子向大世子求了一粒人級珠。

“楊兄,難道人級珠就真的平白讓方雲那賤種享受了?再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李平有些不甘道。

楊謙聞言眼前猛的一亮,心中生出一條毒計:“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李兄,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片刻之後,楊謙衣衫破碎,遍體鱗傷,跌跌撞撞的闖進了平鼎侯的平妻,宣華夫人的房間。

平鼎侯有一正妻,二平妻。正妻劉氏最為嚴厲,平妻宣華夫人張氏最為護短。宣華夫人因膝下無子,與楊謙之母交好,把楊謙為做了義子。

楊謙的母親,只是平鼎侯一個侍妾。這件事情,只有宣華夫人才能鎮壓住方雲的出身!

“幹娘,你要救我!”楊謙咚的一聲跪在了地上,說不了兩句話,立刻語聲哽咽,淚如湧泉。

“孩子,你這是怎麽了!”看見楊謙的慘狀,宣華夫人霍地站了起來,滿是震驚。

在楊謙的敘說下,立即換了個版本。變成了方雲觊觎他身上的人級珠,暴打一頓不說,還辱及平鼎府上下。

啪!

宣華夫人一掌重重拍下,臉孔氣得鐵青:“豈有此理!四方侯論出身不過是草莽之輩,華陽夫人更是卑賤。小畜生既然如此無理,辱及我平鼎侯府。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來人了,給我點齊人手,先去學宮擒了那小畜生,再去四方侯府找華陽夫人質問!”宣華夫人氣得三屍神暴跳。這位夫人雷厲風行,點齊了府中護衛,立即駕上馬上,往學宮駛去。

“幹娘,方雲那小賤種唇槍舌劍,黑的能說成白的。姨娘若是到了學宮,千萬不要給他機會說話,以他四方侯府的作風,鐵定不會承認。”看到宣華夫人雷厲風行,楊謙心中發悚,想了想,還是不妥,又上前加了幾句。

“不怕他不承認,謙兒,你也上來。幹娘這次,一定要為你做主!”宣華夫人坐在馬車廂裏,掀着簾子,冷着臉,對楊謙道。

“不好,弄巧成拙!”楊謙大叫一聲,但宣華夫人何等威嚴,根本由不得他拒絕。

正是淩晨辰時,上京城寒霧彌漫,平鼎侯府點齊了六輛馬車,浩浩蕩蕩往學宮而去,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

第 12 章 唇槍舌劍

方雲突如其來的一記暴喝,讓清昶公主心神劇震。方雲咄咄逼人的三句質問,一句也答不上來。這會,清昶公主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老師,那位嚴厲、古板的當朝太傅大人。

清昶公主雖然出身尊貴,更極盡人皇寵愛,但偏偏在這位當朝太傅手中吃不開。儒家的文臣,做事講究仁義禮法。只要占住一個理字,別說手握重兵的王侯之流,就算當代人皇,照樣不給情面。清昶公主在這位太傅面前,沒少被喝斥,好幾次,好幾次都把她弄得眼睛通紅,幾乎要流淚。

面對方雲炯炯的目光,義正言辭的喝問,清昶公主眼神慌亂,心神一下失守。

“哼,你既然一無彪炳戰功,二無功名在身,更無顯赫爵位,憑什麽要我尊敬你?你有一身高明的武道修為,不去應征入伍,征戰沙場,替皇上排憂解難,是為不忠;你不去沙場戰伐也就罷了,我大周強敵群立,人皇憂心,你不去侍立左右,端水送茶,以盡人女之責,卻一個人跑來這竹軒樓享受,是為不孝;張英、周昕出身卑微,武道微低,在家中處境舉步維艱,你不去加以提拔、扶持也就罷了,卻拿你的出身,欺壓他們,淩辱他們,此是為不仁、不義!”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又有什麽資格讓我方雲屈膝下跪?!!我方雲頂天立地,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父母,就是不跪你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方雲的聲音振聾發聩,擲地有聲,寥寥數言之間,就把這位清昶公主打入了萬劫不複之地。

噔!噔!噔!

清昶公主臉色煞白,腳下接連退了三步,就是兩位武功高強的護衛,聽了方雲的話,也是悚然動容。當今天下,兵家鎮國,儒家安國。儒家的孝悌忠信禮義廉恥早已深入人心,如果哪個人被儒家執掌朝廷的文臣們扣上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罪名,就是當今人皇都保不住!

清昶公主到底是練過武道的,意志堅忍,很快就回過神來。等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什麽事,清昶公主一張白皙的臉孔頓時一會青一會兒白。她心中羞怒交加,以她的身手武功、出身地位,剛剛居然被人一個眼神駭得連退三步,恥辱啊!清昶公主感覺就像被人在臉上狠狠甩了兩巴掌,自尊被踐踏無餘!

巨大的恥辱感沖擊下,清昶公主格格怒笑了兩聲,猛的臉色一冷,咬牙切齒的恨聲道:“好你個狗奴才,學了幾本儒家經籍,居然就學會了亂扣帽子。罷了,我看你也練過武道,本公主倒要瞧瞧,你手底下有幾斤幾兩,敢在本公主面前放肆!”

唰!

清昶公主一語落定,也不給方雲開口的機會,她心中隐隐也有些怕了方雲刀劍般的口才。手一伸,纏在腰間的長鞭唰一下蕩開,一股火紅氣浪從鞭子裏呼嘯而出,整個廂房中立即溫度飙升,憑空漲了幾度。

嘶!

令人頭皮發麻的蛇嘶聲從鞭影中發出,方雲就好像看到了一條巨大的蟒蛇吞吐着火雲,向自己卷了過來。清昶公主被方雲罵做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心中激起了真火。這一下,含怒而發,用上了精擅的狂蟒鞭法,鞭影中吞吐出的火紅,更是蘊含了她剛剛晉級的一點稀薄的罡氣。

“不妙,這女人發狂了!”方雲大叫一聲,腳下噔噔直退,同時雙拳揮出,抵抗鞭影。

砰!

拳鞭相擊,沛不可擋的狂暴力量瞬間粉碎方雲的防禦。火紅的長鞭在空中一蕩,纏住方雲的身體,再往下重重一甩。只聽砰的巨響,包廂內的木桌四分五裂,方雲的身體重重砸落地面,連木板都陷了下去。

“哼!”清昶公主冷哼一聲,一步跨過四尺多的距離,金色的雲履靴重重的踏在方雲胸膛上,将他的身體死死的釘在地板上。

一個是元氣級,一個已經達到罡氣初級,兩者之間巨大的鴻溝,此刻顯露無疑。在清昶公主這位武學天才,珍奇異寶、武功秘訣應有盡有的皇室奇葩面前,方雲完全敗下來了,敗的毫無争議!

“狗奴才,我還以為你有幾斤幾兩,敢在我面前放肆。原來就這麽兩下。”清昶公主一只腳踏在方雲胸膛上,居高臨下,嘲諷道。

直到此時,清昶公主心中才微微舒了口氣,但心中依然有極大的不暢快。以她的身份地位,被人三言兩語逼得放下身段,用暴力去征服,這本身就是一種失敗。清昶公主心中極不是滋味,但臉上絕不表露出來。

“現在,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點個頭,跪下給我叩三個頭,道個歉,我就當剛剛沒聽見你說的話,這件事就這麽算了!”清昶公主柳眉一揚,寒聲道。

自尊的羞辱,只能用羞辱對方的方式來彌補。清昶公主覺得,只有讓眼前這個狗奴才叩頭求饒,才能消除心中的怒氣。

“以罡氣級的修為欺淩一個元氣級的對手,你的成就感就是這樣嗎?”方雲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神情冷漠地盯着清昶公主,毫不退讓。

“你!……”清昶公主心中重重抽搐了一下,方雲一句話就刺到了她的痛處。以她的身份地位,這樣與一個以往不瞧在眼裏的上京城士子計較,已經是失了身份。

更加令她受不了的,是方雲的目光。那種目光,冷漠、寒冷,透過那雙眼睛,清昶公主感覺到了一個堅忍、強大的靈魂。這樣堅忍的意志,根本不是她屈屈幾鞭能夠壓服的。

就在這個時候,清昶公主身左的護衛眼睛亮了一下,快步上前,從粉碎的碗碟碎片中拾起一顆黑色的珠子。

“公主,你看!”護衛把這顆珠子遞了過去,交到清昶公主手中。

“嗯,人級珠!”清昶公主眼中閃過訝異,這種修煉珍寶,怎麽會在竹軒樓這個小士子身上!

“公主,這個人我知道。”護衛上前兩步,在清昶公主耳邊,低聲敘說了幾句。

清昶公主眼睛一亮,微微颔首。玉蔥般的手指夾着人級珠,清昶公主望着方雲,冷笑兩聲:“我當是誰,原來是四方侯的次子。”

方雲掃了一眼那名神色木然的護衛,知道他憑借身上掉出來的人級珠,判斷出了自己的身份。不過,他也不想理會清昶公主,依然一語不發。

清昶公主也不以為意,探手入懷,再伸出來時,指尖多了一顆鬥大的琥珀色珠子,那珠子裏,霧霭袅袅,中央,顯露出一片縮小的山河社稷圖。其中峰巒幢幢,流水潺潺,草木鳥魚,活靈活現。

“地級珠!”張英、周昕猛地叫了出來,兩人死死地盯着清昶公主手中的珠子。這種武道魁寶,比人級珠要強悍得多。

“你們兩個,倒是有些見識。”清昶公主瞥了眼兩人,将兩顆珠子并非放在一起,人級珠瞬間黯然無光:“不錯,這顆就是武道魁寶地級珠。練功的時候,身上帶上這顆珠子,周身竅孔吸收天地元氣的速度,就能比人級珠強上五倍,相當于普通人的二十多天的效果。”

“你既然喜歡和人賭鬥,那我也和你來個賭鬥。”清昶公主心中冷笑,只聽護衛只言片語,她就判斷出了方雲的心性。自己這個賭約他絕對無法拒絕。

“賭鬥的彩頭,就是這顆練功聖品,地級珠!我也不太欺壓你。我給你一個半月的時間,回去之後,你可以勤修苦練。到時,只要你能接住我三招,就算是你贏了。我身上這顆地級珠就歸你,而你若是輸了……”清昶公主止住不說,眼睛卻看向方雲。

方雲眼睛亮了起來,盡管明白清昶公主不懷好意,但他實在太需要這顆地級珠了。武道一途,按正常的途徑,修煉太過艱難,而留給他的時間又不多。清昶公主提供給了他一條無法拒絕的捷徑。

如果有地級珠在手,方雲有信心,在很短的時間內,武功突飛猛進,就是趕上身前這位皇室天才,也不是不可能!

“你想怎麽樣?”方雲沉聲道。

“哼!”清昶公主眼神一眯,目中一片寒光:“好,你如果輸了,也不要你這顆人級珠。我只要你跪在我面前,大聲說,你是我的狗奴才,一輩子都是,生生世世改變不了!”

清昶公主心思不可謂不狠毒,方雲剛剛那翻武道精神、氣勢的說法,她完全落入耳中。她心中打定主意,要狠狠恥辱他一番,不止如今,更要狠狠踐踏他的武者尊嚴,令他以後再無機會精進,從此沉淪!

“我答應你!”方雲的回答,斬釘截鐵,沒有任何的猶豫。

清昶公主卻驚了一跳,她知道方雲很可能會答應,卻沒想到他會答應的這麽利落,毫不猶豫。

“這個方雲,倒是憑的什麽?就算給他一顆人級珠,他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個半月內達到罡氣級!”清昶公主目光閃爍,無數個念頭掠過腦海,卻怎麽也想不明白,方雲憑什麽答應這個賭約。

“武道漫漫,這個清昶公主,只不過是我人生道路上遇到的一個小小的阻礙,還算不上我的敵人。我所要面對的困難,比眼前的要大百倍、千倍。如果連她都無法戰勝,日後,我又憑什麽面對更強大的敵人,去逆天改命,改變家破人亡的命運?!”

方雲精神劇烈燃燒,心中無數個念頭閃過。他明白要想戰勝眼前這位皇室公主,困難重重,但武道精神就是這樣。

真正的武者,面對困難,只會迎難而上,以自己的信念、意志與艱忍,戰勝對手。只有具備這樣大意力,大堅持的人,才能在武道上有大成就!

方雲,沒有退路!

“我也不占你便宜,這顆是皇宮療傷聖藥,你拿去吃了。一個半月之後,我會在學宮中等你!不要想食言,哼!”随手将人級珠和一顆清香撲鼻,外形如珍珠般的藥丸擲過去,清昶公主轉身就走。身後,兩名護衛緊步相随,一會兒就消失在門外。

哄!

清昶公主前腳剛走,竹軒樓內就炸開了鍋。一個個跪伏在地的鴻商巨賈,士子儒生全部站起身來,一個個望向方雲等人所在的包廂,竊竊私語起來。

“這是誰家公子,居然敢觸怒皇室公主?”

“原來是四方侯的次子,真的是好大的膽子啊!皇室中的成員,地位何等崇貴,這裏哪個人不是誠惶誠恐,他居然敢和公主鬥嘴!”

“這位小世子好伶俐的口才,堂堂清昶公主,金枝玉葉,居然被他說成不忠不孝不仁不義。這樣的大罪名,怪不得清昶公主會受不了!”

“不自量力,以元氣級的修為就想挑戰罡氣級的武者,再給他兩個月都沒用!”

……

包廂外,議論紛紛,無數目光透過珠簾,打量着裏面的三人。

第 11 章 清昶公主

張英、周昕也沒在意,竹軒樓這種地方,經常有些賣藝的女子出入,在這裏彈琴賣藝,以助酒興。但方雲卻放下了筷箸,他感覺到了一點不妥的地方——周圍太安靜了。

竹軒樓雖是個清雅的地方,但許多商人大賈,文人墨客出入,攀交情,談詩詞,總有些聲音。但現在,整個竹軒樓裏萬籁俱靜,只剩那女子的腳步聲,似乎這裏只有她一個人。

噠!

清脆的腳步聲,似乎是回應方雲的心聲,珠簾處,走過一個朱紅宮裝的女子,皎好的面容,白皙的膚色,如同仕女圖中走出的美人。烏黑的頭發高高聳起,用一只飛鳳簪子插着,餘下的黑發如瀑布般傾瀉流下,端的如女神般。只是這女子柳葉般的眉毛微微揚起,顯露出一股淩厲的味道。

這女子微微邁步,姿态優雅從容,身後,兩名木無表情的帶刀侍衛緊緊相随。

張英、周昕感覺方雲目光有異,也不由擡頭望去,一眼看見那宮裝美人的側臉。兩個人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滿臉駭然。

“清昶公主!”

兩人也顧不得吃,筷箸一扔,趕緊伏在地上,頭貼着地板,誠惶誠恐。

刷!

珠簾卷動,一條朱紅長鞭從門外鑽進,帶着一股淩厲的氣息,刷一下卷向方雲。

“嗯?”方雲眼睛一睜,沒想到清昶公主會突然出手。不過他這段時間苦練,力量和反應速度也增加不少。手腕一探,方雲用了一招莽牛鐵踏劈砸過去,一招出手,拳風呼嘯,帶着一股狂野的氣勢。

莽牛發怒,連獅、虎都敢鬥,何況是地底的毒蛇。對于這些毒蟲,莽牛從來都是鐵蹄踏下,直接碾成齑粉。莽牛鐵踏取的就是這個意境。

砰!

方雲一拳砸中鞭影真身,就像莽牛鐵蹄一樣,重重的踏落在長鞭上最不能受力,最虛弱的一截。拳鞭相交,發出劇烈的響聲,像兩個壯漢撞擊在一起。

“不好!”拳頭落實,方雲立即感到一股狂猛的力量從鞭子中轟了過來,以方雲如今的力量,居然掌控不住這根鞭子。這種感覺,如同看到一條花蛇,探手一捉,突然發現是條火線巨蟒。

啪!

虎口炸裂,朱色的長鞭唰一下抽在方雲臉上,立刻一條鞭痕顯現。兩邊皮肉翻卷,火辣辣的疼。一縷縷血痕立即從臉上流了出來。

“吓!”張英和周昕也聽到了鞭子抽在臉上的聲音,兩人駭了一跳,趕緊小聲叫道:“方兄,這位是清昶公主,招惹不得啊。趕快和我們一樣跪下吧。”

大周朝,家世淵遠,背景深厚的王侯,他們生出的女兒是沒有資格稱公主的,只能稱為郡主。只有出身皇家的女子,才能被稱為公主!這位清昶公主就是不折不扣的金枝玉葉,地位比之方雲等人高貴的不知多少倍。與其他公主不同,這位清昶公子性子高傲,半點也不溫柔。

方雲神色平靜,似乎感覺不到臉上的疼痛。望着門外,方雲腦海裏掠過前世的記憶。

清昶公主,皇室第十七位女兒,極得人皇寵愛。方雲之所以記得這位公主,卻不是因為她在皇室中受寵,而是這位皇室金枝在武道上的驚人天賦。

九歲騎獵,十歲元氣級,十五歲便突破到了罡氣境,這位公主在武道上展露的天分令人驚嘆,絲毫不在方雲大哥方林之下。十九歲那年,這位公主親身前往莽荒,斬殺一頭千年猿妖。之後,更深入夷荒,親手斬殺夷皇坐下一位大将軍,震驚天下。

包廂外,突然一片死寂,腳步聲憑空消失。一個冷若冰霜猛的炸開:“好大的膽子!”

珠簾晃動,一條朱紅的身影已經昂然邁步跨入包廂之中,清昶公主掃了一眼包廂,以一種高高在上的眼神盯着方雲,冷聲道:“你是哪家的士子?見了本朝公主也不下跪,莫非不通禮,是野獸異族嗎?”

感覺到清昶公主走入包廂,張英、周昕更加惶恐,幾乎連呼吸都不暢。這樣的人物,就算她們府中的夫人、娘親,見到了也盈盈下跪,誠惶誠恐,何況她們。

“方兄,不是鬥氣的時候啊。”盡管在這位清昶公主面前感覺極大壓力,兩人還是忍着心中的不安,善意的提醒方雲。

方雲也不去擦臉上的血,就那麽倔強地望着清昶公主,神色冷漠。剛剛那一記交手,方雲已經明白,這位清昶公主的實力遠超自己,估計也就自己的大哥方林才能壓住她,那還是占着比清昶公主早出生幾年的優勢。

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燒,方雲回憶起了許多。前一世,方雲家破人亡,大哥方林間接為了大周而亡,父親方胤更是被人皇親手擊殺。而滿門上下三百二十餘口人,全部行刑的命令,也是出自人皇親手簽發的令谕。

方雲一家滅亡,最大的罪魁禍首就是人皇,是大周皇室!

如果方雲還是那個方雲,他極可能選擇跪伏下去,平息這場風波。但此一時彼一時,既然知道家破人亡的最大元兇來自大周皇室,方雲如何還能保持對皇室的那份尊敬,又怎麽能跪下去。

方雲盯着清昶公主的眼睛,猛然喝道:“張英、周昕還記得我剛跟你們說過的嗎?武道練拳首重拳法、意志。如果連在一位公主面前擡頭的勇氣都沒有,你們又憑什麽想要在武道上有所成就?如果你們想要在府中得到重視,如果你們想要改變你們娘親的處境,那麽就給我擡起頭來!”

張英、周昕聽到這句話,背部猛烈震動。兩人出身武道世家,多少聽說過拳法、意志的重要。二人一下劇烈掙紮起來。

“方兄說得不錯。如果我今天選擇了妥協,就會在心裏留下陰影。以後修煉武道,只怕很難精深。”

“今天得罪了清昶公主,最多不過一頓毒打。但要是喪失了武者的尊嚴,不能再武道精進,以後只怕娘親永遠只能在府中受苦,被人呼喝,喚作賤卑!”

……

兩人伏在地上,眼中閃過許多思索。想起在府中受苦的母親,兩人的心劇烈的疼痛起來。猛的,兩個人居然同時豎起腰,直直地看着清昶公主。

清昶公主本來盯着方雲,兩人一起身,她雙肩猛的震動了一下,吃驚地看着張英和周昕。

“這兩個狗奴才,好大的膽子。居然有這種勇氣,敢這麽看着我!”清昶公主心中滿是震驚,她一向心高氣傲。憑借着顯赫的出身,憑借着皇族應有盡有的功法、法訣,以往上京城哪個士子見了她不是恭恭敬敬,誠惶誠恐。就是一些王侯家的大世子,見了她也要低頭,問聲安。

這兩個出身低賤、旁出、庶出的士子,居然敢在她面前擡起頭來,真的是好大的膽子!

“大膽!”

兩聲暴喝,清昶公主身邊,兩名披甲護衛察言觀色,感覺到清昶公主眉頭微皺。立即暴喝一聲,狂嘯般的氣息破體而出,壓迫方雲等人,同時長刀半出鞘,作勢就要連人帶桌,把幾人劈成兩半。

“住手!”

清昶公主手掌一豎,阻止了兩名護衛。目光一轉,望向了方雲,她氣極反笑:“好,不錯!敢在本公主面前這麽說話的,你還是第一個!”

清昶公主把張英、周昕的變化看在眼裏,她明白,方雲才是這一切他們轉變的原因,一腔怒火頓時傾瀉到了方雲身上。

笑容一斂,清昶公主神色如同冰霜,叱喝一聲道:“來啊,給我掌嘴。他們不通禮儀教化,今天就教他什麽是尊卑禮儀。一個公侯家的小士子,今日敢在本公主面前放肆,他日豈不是連皇上也不放在眼裏了!”

清昶公主嘴一張,一頂蔑視皇族的大帽子就扣了上去。

“是,公主!”兩名武道高強的護衛應聲出列,腳下一邁,就要上前掴嘴。

“如果他日不想死在蠻荒邊疆,你們幾個就盡管試試!”方雲霍地站起,目光冰冷如劍,掃了一眼兩名護衛。

腳步戛然而止,兩個護衛雖然不知道眼前少年是誰,但看身上的裝束,顯然非富即貴。聽方雲的口氣,兩名護衛更感覺,這少年似乎是京中權勢極重的王侯的公子。

大周朝以武立國,武風極盛,戰事最是頻繁,相應的調動也很多。這種調動,由大周太祖所令,就是當今人皇也插手不得。

別看他們幾個現在是清昶公主的護衛,但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調到了某位王侯座下。若是今日欺負了他的公子,來日說不定,真要被人尋了個什麽由頭,把他們派入五荒深處,死個不明不白。

一言暫時震住兩名護衛,方雲一步跨過木桌,逼近清昶公主四尺之內。他雙目明亮,神情凜然,有如朝廷掌管律法的文儒大臣,大聲喝問道:“呵!你既然說我不通禮義。那我且問你,清昶公主,你可有爵位在身?”

“可有沙場征馳,立下彪炳戰功?”

“可有寒窗苦讀,金榜題名?”

方雲質問一個接一個,每問一個可有,便逼近一步。三步之中,方雲雙眼怒張,聲音洪亮,神色凜然,猶如一位執掌朝廷律法的儒家大臣,正在質問罪人。

他的步伐之中,更是用上了莽牛拳疊加氣勢的方法,給人一種氣勢雄渾,不可抵抗的感覺。

第 10 章 竹軒樓

學宮裏教習騎、射、禮、義、樂,都是儒家所倡。在這些儒家文士講授的時候,一間間學宮堂廳裏靜悄悄的。再張妄的士子,在這些儒家文士面前,也乖的像綿羊一樣,不敢惹什麽事。

學宮裏講授的東西,在上一世,方雲都已極為熟悉,已經沒有必要再浪費心思,便把全部心神放到了揣摩武道上。

張英、周昕聽講的學堂與方雲不在一處,等講學的儒家文士們離開後,方雲想見見他們,卻發現這兩人早已離開。

“罷了,反正都在學宮裏,以後有的是機會見面。”這麽想着,方雲也沒往心裏去。

一連數日,方雲回去之後,都留在紫龍園中勤修苦練。有了人級珠,方雲的修煉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莽牛出洞!”

“莽牛奔馳!”

紫龍園中,方雲接連使出兩招莽牛拳法。一絲絲極淡極稀薄的白霧,飄飄蕩蕩,湧入他的體內,這些白霧,自然就是人級珠吸引而來的天地元氣。

唰!唰!

方雲的錦袖蕩過虛空,發出刀刃切過的聲音。這幾日,他的力量增加了許多,幾乎比得上過去半個月苦練的效果。一套拳法練完,方雲也收了勢。

“人級珠,果然不愧是武道聖品。有了這顆珠子,加上我的苦練,我自保的力量多了許多。”方雲微仰着頭,看着手裏的人級珠。不過幾天的時間,這珠子中央的嬰兒,就變化成了方雲的樣貌,赫然是一個嬰兒狀的方雲。

玉養人,人養玉。方雲每天身上挂帶着這顆人級珠,時間久了,人級珠也從他身上吸收了足夠的人氣,這才變化成了他的樣子!

吃過甜點,方雲便駕車前往學宮。

這一日,學宮授課結束後,方雲正欲離開,卻聽到兩聲呼喚:“方兄,請留步!”

回頭看時,只見張英、周昕微喘着氣,快步趕了上來。

“張兄,周兄。”方雲心中微訝,前幾日,他有心尋他們,沒有找到。沒想到,這次他們卻主動來找他了。

張英、周昕被方雲的目光看得有些赧然,微有些窘迫道:“方兄,也不怕您恥笑。上次承蒙您幫助,我和周兄一直想做東,宴請方兄,作為答謝。不過,囊中一直羞澀,直到這幾天,在府中領了月錢,這才有了機會。不知方兄可否賞臉,到竹軒樓一聚。”

方雲對這兩人的處境也頗為理解。雖然他們也算是王公子弟,說起來是富貴無比,但到底是庶出,府中地位頗低,每個月也領不了幾個錢。

“張兄、周兄不必客氣,這頓就由我請了吧。”方雲應道。他的身份又不同,四方侯只有華陽夫人一個正妻,他每月并不缺什麽月子錢。

“不行,不行。這頓還請方兄,務必讓我和周兄作東。”張英道,脖子都幾乎要發紅。

方雲見他倆堅持,也就不再堅持。三位前世的朋友相見,方雲心情暢快,也有心和他們一聚,于是道:“既然如此,張兄,周兄前面帶路就是。”

三人一方心存感激,另一方則是有心結交,加上都是平民侯府出身,彼此又近了一步。片刻交談之後,立刻賓主盡歡。方雲也不坐上自己的馬車,而是三人擠在同一輛馬上,很快到了竹軒樓。

竹軒樓坐落渌水河畔,旁邊栽種着許多南嶺運來的綠竹。株株成林,與清清渌水相映成趣。

朝中的儒臣,因為這裏環境宜人,綠竹清水交映,偶爾會到這裏小飲上幾杯。詩興大發的時候,更是會即興吟上幾首,贈于竹軒樓。這家酒樓的店主也挺會做人,全部都框框裱裱,挂在牆上,供人賞析。

傳聞中,竹軒樓還收藏了當朝太傅的詩作,作為鎮樓之物。平常,不在人前顯露。

張英三人到來的時候,立即有熟識的小厮引到樓上雅間。上香茶,又送上了幾碟小茴菜。

“還是跟往常一樣吧,速度快點。”張英揮了揮手。

“好咧,小的馬上就去。”小厮樂呵呵就了聲,退了出去。

竹軒樓,方雲還是第一次來。他前世不大喜歡來這種地方,等小厮出去,便趁機打量了一番。

竹軒樓裏非常熱鬧,進出的有不少鴻商富甲,但更多的卻是天下入京趕考的儒生士子。其中不少人都是沖着二樓裏挂在牆壁上那些文臣的墨寶而來。

“那天的事情,真是多謝方兄了。要不然,這麽多學子看着,我們恐怕臉面丢盡。回去之後,府中娘娘不但不會憐憫我們幾個,反會因我們丢了侯府臉面,毒打一番。”張英言辭誠懇,一番話說得頗為辛酸。

“客套的話就不用說了。張兄,周兄,有一件事我不明白。那詠樂郡主,只不過依仗着出身,刁蠻了幾分,真正的功夫倒不怎麽樣。兩位出身侯府,家學淵源,就算一個人打不過,兩個人一起,也應該能抵擋一番。”方雲話說得很委婉,張英、周昕當初的表現,幾乎可用丢臉來形容。

“方兄有所不知。我們幾個與你不同。你雖是次子,但也是四方侯正妻所出。我們兩個卻是連庶子都算不上。詠樂郡主雖然只是個旁出的郡主,但我們如果反抗,就會給自己府中的娘親帶來的無窮麻煩。”周昕眼中隐隐濕潤,被一個女子當衆毆打,這種屈辱是個男人都受不了。但思及家中處境不易的母親,什麽怨恨、屈辱都得吞下去。

方雲與這兩人“上一世”就是朋友,那時他棄武從文,手上沒有那份本事,自然也不招惹事非。對于這兩位朋友的情況也不太了解。這一世,他心性改變極大,又修煉了武道。既然知道了這兩位朋友的遭遇,自然要盡盡力,改變一番。

方雲低頭沉思,目中閃爍。片刻後,擡起頭,心裏有了決斷:“張兄,周兄,我們畢竟出身武道世家。唯有武道高強,才能在府中受到重視。你們兩人總不至于想一輩子受這樣的屈辱?”

“方兄,不是我們不想習武。只是我們在府中地位低下,不像大世子,有專門的武道強者做師傅,手把手的教。我練武的時候,父親只給了我一本《莽牛拳》,就不再管我。沒有明師指點,練武真的艱難無比。”

“是啊,周兄還算幸運的。父親大人根本沒想起還有我這麽個兒子。若不是周兄義氣,把《莽牛拳譜》借我。我恐怕永世無望接觸武道。”張英神色頗為失落,他也算士子裏混得頗不得意的,否則前世也不會和方雲混在一起。

“方兄,周兄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倒可以教授兩位拳法。不過,我得事先說明,我手中也只有《莽牛拳》這種普通拳法。”

張英、周昕聞言大喜:“多謝方兄!”

兩人都見過方雲和楊謙交手。莽牛拳雖是軍伍中的普通拳法,但在方雲手中的威力,絲毫不在猛虎拳之下,甚至猶有勝出。如果有方雲這種“明師”教導,兩人何必受那些屈辱氣。

方雲盡管事先說好,只能教兩人莽牛拳。不過,張英、周昕心裏通透,這就足夠了。兩人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如果方雲傾囊相授,一定要用心學習。回去之後,要把府中的人狠狠震懾一頓。

武道世家雖是等級森嚴,但也極為務實。只要他們兩人在武道上表現出足夠的天賦,必然能夠引起父親的重視。忠信侯、神箭侯的武學何等淵博,只要能引起兩位的重視,日後自是什麽武道絕學都傳下來了,哪裏還需要方雲傳他們什麽絕學!

有能力改變兩位好友的命運,方雲心中也很高興,回頭叫了聲:“小二,筆墨上來。”

竹軒樓中本來文人墨客就多,這些人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詩興大發,想要留些筆墨。因此,竹軒樓的這類文房四寶倒是随時準備着。

方雲聲音一落,馬上有機靈的小厮用玉盤托着,送了上來。

墨是事先磨好的,筆是上好的狼毫大筆。方雲蘸了蘸墨水,閉目沉思了一會兒,這才揮毫鋪墨在宣紙上揮灑開來。

張英、周昕本來以為方雲筆勢擺開,是要寫什麽練功要訣之類的。但沒想到,方雲狼毫大筆在宣紙上一勾一劃,居然畫出一只青墨色的大眼來。屈屈幾筆,兩人立即感到這只大眼裏充滿了一種無拘無束,不可一世的兇蠻、狂暴氣息。

方雲筆勢再轉,一只肌肉虬結,自由灑脫的莽牛頓時躍然紙上。他并沒有在細節上太過糾纏,幾筆之間,完全采撷住了莽牛的精髓、氣勢。

張英、周昕心中震驚不已,看向方雲的眼光也不一樣的。兩人從不知道,方雲于畫道一途也有這麽高的造詣。一副莽牛圖,精神、氣勢無不躍然紙上,這種筆力,就算學宮中,一些于畫道有特別造詣的士子,也遠遠不及。

方雲并不知道張英、周昕的心思,筆勢一停,看了兩人一眼道:“拳法一道,首重精神、意志和氣勢。拳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像楊謙那樣,別說猛虎拳,再強的拳法,到了他手裏也是糟蹋!”

張英、周昕點頭,深以為然。

“我會把莽牛拳的一十八勢拳法精髓畫出,并将拳法施展緊要處的訣竅加上,你們拿回去後,仔細琢磨,若有不懂的地方,再來找我,我會一一解答的。”

“方兄大恩,我和周昕銘記于心。”張英感激道。

幾幅畫作,對方雲不過是舉手之勞,但對兩人來說,完全可以改變兩人艱難的處境,連帶兩人的母親,将來也能随之水漲船高。

方雲點頭,刷刷幾筆,莽牛拳一十八副圖全部畫完,遞了過去。

有了這件事,三人的關系更進一步,一桌酒宴下來,幾乎無話不談,賓主皆宜。

叮鈴鈴!

三人正在包廂中享用酒菜,突然聽到了一陣清脆的環佩聲,更有一陣細碎的腳步越來越近,空氣裏隐隐有股淡淡的香氣。

第 9 章 喝退

“小侯爺!”戰圈外,兩聲驚呼,跟随楊謙的兩名護衛終于反應過來戰圈內發生了什麽。兩人也沒有想到,以自己少爺的修為,居然會在方雲手裏支撐不過三個回合。要知道,楊謙半個月前毆打方雲的時候,兩人可是親眼目睹的。

呼!

兩股勁風撲面,戰圈內已多了兩名氣息強大的護衛,兩人腳不沾地,輕輕一躍,就投燕一般掠向方雲。

“你們好大的膽子,就不怕流放二萬裏,發配吠陀洲做苦力嗎?”看到這兩名護衛兇神惡煞的撲過來,方雲當即站定,雙目怒睜,張口就是一陣怒斥。

方雲前世熟讀儒書,于儒家文禮上的成就極高,還深得數位朝廷頗有實權的大儒賞識。儒家修身講究養一口浩然正氣,方雲長期浸淫儒學,身上自然而然帶有了這種氣息。

“上一世”的時候,他武力卑微,到如今,武道略有小成,深得拳意、氣勢四字要訣。這一聲喝斥,兩名護衛立即感覺身前站了一位朝廷顧命大臣,一臉正色的斥責兩人,要将兩人發配到遙遠苦寒的吠陀洲。

如同大熱天被冰水澆下,兩名護衛神色一窒,居然再不敢上前。

大周朝律法森嚴,在儒家文臣把持下,禮法一道深入人心。大周朝等級森嚴,方雲這種王侯世子,絕不是他們兩個沒有爵位,沒有背景的護衛能招惹得起的。大周朝對于這種以下犯上的士卒,從來都是廢去武道修為,發配遙遠的吠陀洲做苦力。

吠陀洲遠離中土神洲,又貧又瘠,三萬裏土地一片荒涼。大周朝一直都是作為犯人的流放之地。一朝發配那裏,基本上永無回來中土的希望。

一句話震懾住兩名侯府護衛,方雲低頭撿起楊謙身上掉落的珠子,只瞧了一眼,眼睛便猛的一亮。

“人級珠!”畢竟是侯府出身,見識也差不到哪裏去。一瞧見這粒珠子中央的鼾睡的嬰兒,方雲便認出了這件寶貝。

“若是有了這件寶貝,我修煉一天就相當于平時的六天,相當于普通人二十四天!!”方雲心中震驚不已,武道一途沒有捷徑可言。方雲就算占了一世記憶的便宜,但要想在武道上精進,也要日以繼夜的苦練。但有了人級珠這種寶貝,便完全不一樣了。

在人級珠身上,方雲看到了一條短時間內,武功精進的路途。

“沒想到楊謙這種旁出世子,身上居然有人級珠這種寶貝!”方雲心中很快有了決斷,這顆珠子,他是非要不可的。

“方雲,你到底修煉了什麽妖術,魔功!我有人級珠,一天相當于常人五六天的修煉,怎麽可能打不過你!”另一邊,楊謙在兩名護衛的掐弄下,終于醒過來。他也顧不得去止血,滿臉驚駭的沖着方雲大叫。

人級珠這種寶物,以平鼎侯這種貴族的積累,府上也不過區區幾顆。四方侯這種新晉侯爵,根本是想都別想。楊謙想不通,方雲怎麽可能會在短短時日內表現出如此強大的修為。

方雲根本懶得理他。楊謙這種養尊處優,嬌生慣養的貴族士子哪裏知道他修功的艱辛。方雲這一身強悍的力量,完全是他把一個時辰扳成兩份,瘋狂地修煉得來的。

他楊謙懷揣着人級珠這種至寶,躺在床衾上熟睡的時候,怎麽知道他方雲正在冷夜中刻苦修煉。且不提煉功刻苦這一點,上一世的時候,為了喚回方雲對武道的興趣,華陽夫人不知使了多少心思,讓無數護衛或有意、若無意的在方雲面前切磋、戰鬥。

僅僅這多出來的十年見識,就足以讓方雲把楊謙遠遠的抛在後面。在戰鬥意識方面,兩人遠不是一個層次!

“楊謙,記得我們的賭約嗎?我現在有想法了。”方雲食中二指伸出,捏着鬥大的人級珠,微微旋轉:“我就要這個東西,我就要你身上的人級珠!”聲音斬釘截鐵,不容商量。

楊謙愣了下,猛的從兩名護衛懷裏掙脫:“不行,這顆珠子絕對不能給你!”

“你想詐賭嗎?”方雲二指一屈,把人級珠收入懷內,冷冷道。

楊謙沖出的腳步停了下來,搖了搖頭:“不,換其他的條件,以後我們遇到你可以退避三舍。這顆珠子你還我!”

“現在你們沒有資格談條件。”方雲以一種居高臨下的眼光看着他們,他就是要用這種方式狠狠的踐踏他。在上一世,方雲厭惡武道,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因為兩人半個月前的一頓毒打。

方雲以自己的刻苦努力,才獲得現在的力量,自然再也不用對這些家夥客氣。

“不……”楊謙聲音一頓,目中閃過許多思索的光芒,突然一指方雲,大叫道:“我知道,你肯定是勾結了那些方外妖道,修煉了他們的武功。否則的話,莽牛拳是絕對不可能勝過我的猛虎拳的。”

大周朝廷之外,有許多的門派,修煉各種武道。不少門派存在的時間,比大周朝廷還久遠的多。傳承的武道,更是可以追溯到上古、遠古,連武道鼎盛的大周朝廷也管轄不了他們。他們自稱道門、魔門。

但不管道門、魔門,大周朝廷統統駁斥為妖道!一旦修煉,不管是朝廷還是軍隊,永不錄用!

“鄧茂,何儀,給我上。搶回人級珠,打傷了他,有我娘親擔着,弄死了他,有我們平鼎侯府擔着,不用怕!這家夥和邪道有染,按大周律令,死了也是白死!”楊謙獰聲道。

“是!”鄧茂、何儀應了一聲,十分興奮。有了楊謙的命令,出了什麽事,也自有他擔着。反正周圍目睹的人多,就算事發,到時也可推脫幹淨。

“我倒是想看看,你們誰敢動手!”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來,人群分開,嚴倫傲然挺身,邁步而來。

“小侯爺!”看到這人,兩名護衛神色微懼。嚴倫的身份固然特殊,但更令人敬畏的,是他的兩條手臂。

嚴倫一身武道,早就是踏入罡氣境了。加上一身家學淵遠,兩名護衛還真不是他的對手。

“世子!”看到嚴倫,楊謙神色一凜。兩人差別才是真正的“平民”與“貴族”。

兩人一個是旁出,一個則是正出。嚴倫身份就如同平鼎侯府正出的長子,以後是要繼承王侯之位的。文曲侯的身份地位特殊,這種侯府世子,根本不是楊謙能比。

“我在亭外都聽到了。你們既然立下了賭約,就該依賭約執行。食言而肥?哼!我們大周的士子什麽時候出了你們這種貨色?”嚴倫背着手,俯視着楊謙,神色冷峻。

“這……”楊謙神色又驚又懼,如果嚴倫插手進來,丢了人級珠事小,丢了平鼎侯府的臉面,可就真正的事大了。

方雲反倒冷眼旁觀,嚴倫這種大世子,他是認得的。不過,方雲并不認為自己與這位平民侯中的貴族有什麽交集。

“你不會是想反悔吧?”嚴倫的目光像刀子一樣,一下刺進楊謙心裏。

楊謙心中顫抖一下,神色陰晴不定。終于一跺腳,招呼了一聲李平,恨恨道:“我們走!”

畢竟是武道世家,李平雖然斷了兩根臂骨,但還多少忍得住。狠狠地看了一眼方雲,李平憤憤地跟着楊謙走了。兩人這次跟鬥是栽到底了。

“方雲,我們的事情還沒完!……”人群裏,楊謙放下一句狠話,揚長而去。

方雲冷笑,楊謙這種人,手中握着人級珠這種至寶,居然還被自己打敗。現在沒了人級珠,他再刻苦十倍也不是自己的對手。兩人的距離只會越來越大。

“世子,多謝了。”方雲拱了拱手。嚴倫的身份雖有些特殊,但畢竟都是平民侯一脈所出,在不必要的情況,沒必要得罪。

“舉手之勞。”嚴倫擺了擺手,自有一股大家世子風範,從懷中掏出《斬妖劍罡訣》,嚴倫晃了下:“說起來還要感謝你,若不是你,我還不能從莽荒侯世子手中得到這卷武經。”

“許權!”方雲心中微震,微一思索,便明白剛剛一幕必是落入到這兩人手中。自己無意中助嚴倫奪了一卷《斬妖劍罡訣》。

“世子言重了,這是世子眼光獨到,洞察先機,與我卻是關系不大。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方雲說完,邁開腳步,大步走了。

文曲侯的身份畢竟太過特殊,介于平民侯與貴族侯之間。對于嚴倫還不了解之前,方雲不欲和他有太多交集,反正留下一線,日後自有攀談的機會。

“無妨。”嚴倫目視方雲離開,心中感覺愈發的奇妙。

學宮中的士子也是分為三六九等的。嚴倫的身份,無疑是排名頂尖的。一身罡氣級的修為,縱眼學宮,能相比的也不多。至少方雲,雖然一舉擊敗了楊謙、李平,但元氣級的修為,注定還屬于學宮較低的層次。

他文曲侯的大世子,以往折節相交,沒有敢不給他面子的,一個個都表現的誠惶誠恐。從沒有方雲這般不拿他當回事,拒人于千裏之外。

“有意思。”嚴倫望了眼方雲的背影,舉步走開。

第 8 章 勢若雷霆

“哼,兩個小小的元氣級士子,哪來的資格代替貴族侯與平民侯對決?”右側的少年戴着紫金冠,身上流露出一種富貴之極的氣息。

方雲此時正全神放在楊謙身上,并沒有注意到亭外的事情。他如果看到這兩人,必然會頗為吃驚。前者說話的少年,喚做嚴倫,父親嚴直,是大周文曲侯。文曲侯祖上是文臣,大周開國時,是第一代太傅,在朝廷文臣中影響深遠。即便當朝的三公與其家族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嚴倫祖父棄文從武,闖出一番事業。雖然不是貴族侯,但其家族在朝廷的勢力千絲萬縷,根深蒂固,絲毫不比貴族侯差。文曲侯雖是由文入武,但論影響與勢力,可謂平民侯中第一。

紫金少年許權,父親莽荒侯許淵,手擁百萬重兵,守衛徐衛邊界,鎮壓莽荒妖族。這莽荒侯原本的封號是威遠侯,是大周貴族侯之一,因為武力顯赫,替大周守衛東方,震懾妖族百年,戰功彪炳,故改威遠侯為莽荒侯,以示嘉獎。貴族侯中,莽荒侯一脈影響最大!

這許權與嚴倫,身世同樣顯赫,深厚,非尋常王侯可比。非常人自有非常傲氣,兩人雖然言語平和,看似友好,但眼神交錯間,鋒芒四射,卻是一對勁敵。

“呵,我們兩個不如也湊個熱鬧,賭鬥一下如何?”嚴倫笑道。

“你想賭什麽?”許權負手而立,冷聲道,并沒有拒絕的意思。

“若是方雲贏了,我要你身上一卷《斬妖劍罡訣》。”

許權臉色變了變:“你倒胃口不小,《斬妖劍罡訣》雖只是罡氣境絕學,不是頂級的武道絕學,但也是我莽荒侯一脈獨有。”

“你莫非賭不起?”

“笑話,好。我要是輸了,把《斬妖劍罡訣》借你一觀,你若輸了,則需把《浩然罡氣》借我一觀!”

這次輪到嚴倫變色了,文曲侯出身文臣一脈,這《浩然罡氣》便是把儒家的浩然之氣與武道相結合,也是文曲侯一脈獨有。

嚴倫盯了一眼遠處的方雲,斷然說了一個字:“好!”

聽到這個字,許權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容:“哈,忘了告訴你,平鼎侯次子平日與我有些往來。幾個月前,我恰恰知道了那楊謙于求得了一枚人級珠。”

“什麽!人級珠!”嚴倫心中一沉。人級珠是什麽東西,他可知道的清楚。擁有這種天地珍寶的武者,修煉速度比常人要快上五六倍。楊謙有了這樣東西,其武道修為之快,不言而喻。

“被算計了。”嚴倫心裏吞了一百個蒼蠅般難受。這場決鬥,基本沒什麽看頭了。不過賭鬥這種事,輸人不輸陣,再怎麽樣,面子功夫得做一做。

“有人級珠又怎麽樣,我看那方雲未必就差。”

許權只是冷笑。

“你們散開!”人群中,楊謙一句話,周圍的士子全部退開,留出一大片空地給兩人。

“你們兩個也退開吧。”張英和周昕會意,退了開去,這種比鬥,他們是插不上手的。

呼!

周圍的人剛一退開,楊謙擡手就是一拳劈打過去,使的赫然是李平剛用過的猛虎拳。同樣一招猛虎下山,在楊謙手裏和李平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楊謙一招出手,周圍空氣鼓蕩,風聲裏,赫然傳來一陣洪亮的虎嘯聲,勢頭如一頭猛虎從山上撲下。周圍士子看向楊謙的目光頓時變了。這楊謙雖然高傲,手底下功夫不差。

方雲身子一挺,腳下往側方輕輕一竄,衆人立即從方雲身上感覺一股狂莽的氣勢,如一匹莽牛正舒展四蹄在原野上奔馳。

“莽牛奔野!”人群之中,立即有士子認了出來。這莽牛拳并不是多麽高明的拳法,識得的人不少。只不過,在衆人的印象中,莽牛拳從來都是用來攻擊,劈打的。誰也沒想到,莽牛奔野這招居然還能在這種情況下,閃避對手攻擊。

方雲一招“莽牛奔野”利用驟然加快的速度閃過“猛虎下山”,立即就是一拳轟出,拳尖空氣炸裂,一條氣浪筆直的射向楊謙。

“不好!”楊謙根本沒料到方雲身手這麽快,眼前一花,一只拳頭在眼中越來越大。楊謙畢竟是侯府出身,一身家學淵源,危機時刻,手臂一豎,擋在身前。

砰!

拳臂相交,楊謙只覺得被一頭莽牛撞中,手臂幾欲斷裂。他也是元氣級的修為,周身血肉早已與元氣相融,強悍無比。方雲只一招,立刻就讓他感覺到了壓力。

“他的力量比我大,我不是對手!”楊謙心裏駭然,這個結論得出,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這才多久?十五天,才十五天,這個方雲怎麽會有這麽大進步。

啊!

楊謙正在計較兩人的力量,突然聽得人群驚呼。一陣勁風呼風,耳朵裏立即聽到了一陣洪亮的牛鳴,似乎一匹肌肉虬結,滿身橫肉的莽牛正怒睜着眼睛,向自己沖來。

莽牛怒吼!

方雲左拳被擋,右腳踏步欺身,又是一拳轟出,赫然是第五式莽牛怒吼。老虎為百獸之王,虎嘯一聲百獸懾服。然而莽牛生活在曠野之中,生性自由、散漫、狂野。當一只莽牛發怒的時候,眼睛血紅,鐵蹄飛踢,不管什麽東西擋在身前,都要一頭頂飛。那狂野霸道的力量,能将一棵合抱的大樹撞折,就算老虎、獅子遇到,也要退避。

哞!

方雲周圍四尺之內,空氣被撕扯成無數碎片,漫天的氣流互相沖撞。勁風之中,隐隐傳來一聲洪亮的牛嗷,腳下的地面都隐隐震顫,似乎真有的一頭發狂的莽牛狂奔而來。

這一下,不止是周圍觀戰的學子,就算是許權也變了臉色。方雲手中的“莽牛勁”和一般的元氣級武者已經完全不同了,就算遇上真氣級的武者,也有鬥上一鬥的資格。

“方林!”許權一下子想起了一個人,這種氣勢,這種霸烈的味道,他只在一個人身上看過。那個時候的許權就相當于現在的楊謙,而那個時候的方林就相當于現在的方雲。

砰!

方雲的拳頭就像一頭莽牛的鐵蹄,挾着萬鈞之勢,在楊謙這匹攔路虎的額頭上,重重的踏落下去。砰的巨響聲中,楊謙被一股無法抵禦的蠻力擊中,慘號一聲,高高飛起,然後被方雲重重的摁到地上。他的額頭,皮肉炸開,大量的鮮血迸射,一下弄得他滿面血污。

在他倒下的時候,一顆黑色的珠子同時飛了出去,落在三丈外,在地上滴溜溜旋轉。

“楊兄!”看到楊謙重重的飛出,滿臉鮮血,李平暴吼一聲,“唰”的一聲沖過來,一招猛虎探爪伸了過來。

“哼!”方雲踏步欺身,不閃不避,一招“莽牛抵角”遞出,亭臺之中,衆人耳中滿是洪亮的牛嗷聲。只聽“咔嚓”一聲,李平雙臂骨脆,身子弓起,稻草人般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朱紅的亭柱上。

“怎麽可能!”李平坐在地上,雙臂耷拉下來,巨大的震驚壓過了肉體的疼痛。

在旁觀戰,遠不如親身經歷來的強烈。李平開始以為楊謙被打倒,是因為太過大意。直到親自出手,才真正感受到方雲可怕的力量。

這才多久的時間了!李平清晰記得,半個月前,兩人暴打方雲的時候,就像打一條狗。才這十五天的時間,雙方就完全倒過來了。

“你輸了!”嚴倫目視前方,微笑道。

“哼!算你走運!”許權冷哼一聲,随手甩出一本冊子,狠狠地看了一眼遠處的方雲後,甩袖而去。

嚴倫手一抄,将許家的《斬妖劍罡訣》接在手裏。這本他本來汲汲于求的劍道武經,此刻已變得索然無味。

“好可怕的戰鬥天賦!”嚴倫表面平靜,內心卻震駭不已。以他罡氣級的修為,并不把方雲表露出來的力量放在眼裏。真正讓他震驚的,卻是方雲表現的戰鬥天賦。嚴倫明白莽牛拳這種基礎軍法,在他手裏決不會比方雲發揮出更強的戰鬥力。

猛虎拳比莽牛拳強,這一點上京王公士子中是公認的。楊謙雖然狂妄,但猛虎拳的修為不可謂不深,但與方雲一比,卻黯淡無光。

莽牛奔野閃過猛虎下山,以莽牛分鬃逼得楊謙防守,同時吸引他注意,而真正的力量則在緊随其後的莽牛怒吼上。三招莽牛拳法銜接流暢,運用妙到毫巅,幾乎是完全為克制楊謙的猛虎拳而生。這場戰鬥,在楊謙主動發出“猛虎下山”時,就已經注定楊謙再無出招的機會。

“父親大人曾經說過,武道絕無自用之妙,存乎一心。有強大的招法絕學固然好,但一場戰鬥的決定因素,往往還是武者本身。”嚴倫心道。

第 7 章 狹路相逢

詠樂郡主先是一愣,待看清了來人,也不奪鞭子,只是冷笑:“哼,我當是誰。原來是你方雲。怎麽,你這個小雜種想替他們出頭?”

“啪!”

方雲手腕一抖,長鞭末端便從詠樂郡主手裏掙脫,在空中一卷,狠狠一下抽在了這蠻橫少女臉上。這一下,立馬是一條紅痕,連血都滲出來了。

“你,你,你敢打我!……”詠樂郡主捂着臉,半晌才反應過來,不可思議的尖叫。

“哼,你剛剛說誰賤種?你母親不過是平鼎侯的一個侍妾,地位低下,你憑的什麽敢在這裏叫嚣?張英、周昕雖是庶出,至少識得禮儀教化,沒給母親丢臉。你呢,一個女子家,不去好好學習刺繡琴棋,卻在這裏舞槍弄鞭,逞兇鬥狠。你母親若是知書達理,豈會教出你這種沒教養的女兒!”方雲口槍舌劍,咄咄逼人,把個詠樂郡主駁得體無完膚。

“這方雲是怎麽回事,他平時裏不是特低調,不與人争麽?怎麽今日轉了性子!”

“這詠樂郡主手底下練過,平時裏,三二個人根本近不了身,居然被方雲一下奪了鞭去。只看這一手,這方雲只怕是手底功夫了得。”

“嘿嘿,這詠樂郡主平日裏鼻孔朝天,眼比天高。學宮裏被她欺負的人也不少,這下碰到對頭了吧!”

……

周圍的人三三兩兩,指着兩人議論開來,神情興奮,多是看熱鬧。也沒有插手進去的意思。也有平日裏受過詠樂郡主欺壓的,這會兒看得頗為解氣。

地上,張英和周昕互相看了一眼。他們自認平日和方雲也沒有多深交情,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幫助自己。但方雲替他們母親說話,這點比方雲出手幫他們攔下鞭子更讓二人感激。

“你!你好大的膽子!”詠樂郡主手指着方雲,氣得全身顫抖,怎麽也不敢相信,一個平民侯的孩子居然就敢打她。

“我乃王侯正妻所出,而你母親卻是個侍妾。你一個王侯旁出的子女,地位卑賤,居然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就算打你又如何?你若是不知好歹,還要張狂,待會兒可就是不是一鞭子那麽簡單了!”

方雲說着踏前一步,直接逼到了詠樂郡主二尺之內。他這一步用上了莽牛拳勁的功夫,全身上下頓時湧起一股蠻橫的氣勢,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這莽牛生活在曠野之上,最是自在,無拘無束,同時也是百無禁忌。它們犄角犀利,同時力量強大,就算老虎、獅子碰到了也要退避。

“啊!”詠樂郡主被方雲眼睛一瞪,頓時吓得噔噔後退。她毫不懷疑,如果她還敢在這裏,方雲真敢做出某些可怕的事情來。

“滾吧!”

方雲舌綻如雷,詠樂郡主被她吓得臉色蒼白,猛的撥開人群,頭也不回的沖了出去,遠遠的還能聽到她歇斯底裏的哭罵聲:“方雲,你給我等着。我們平鼎侯府是不會放過你的!……”

方雲也沒在意,這種刁蠻女子,只知道依仗家勢欺壓別人。揭去了家勢這層皮,她們的裏面脆弱的很。

“謝謝你。”張英從地上站起來,感激道。

“舉手之勞。”方雲淡然道。

“這下可有點麻煩了。”周昕起身後,一臉愁容。

“怎麽了?”方雲詫異道。

“方兄可知這詠樂郡主一個侍妾的女兒,為什麽敢這麽嬌狂?”

方雲搖了搖頭,這種東西根本不會注意,怎麽會知道。

“詠樂郡主的未婚夫正是鎮國侯平妻所出的幼子李平,按照我大周的律令,李平這樣的平妻所出,成年之後,至少是個子爵的封號。而且鎮國侯、平鼎侯有意聯合,詠樂郡主與小鎮國侯的聯姻就是這麽來的。這次你打了詠樂郡主,劃花了她的臉。恐怕有大麻煩了!”周昕憂心忡忡道。

“原來是他。”聽到小鎮國侯李平的名字,方雲擺了擺手,滿不在乎。李平和楊謙,就算他們不來找自己,自己也會去找他們。

周昕也看出方雲并未上心,眉宇間的憂色更甚。

寒煙堂中,楊謙、李平被一群士子圍着,正在闊論。突然耳邊聽到一陣哭聲,鼻中聞到一陣香氣,李平就覺得眼前紅影一閃,懷中已經是軟玉溫香在懷。

“小侯爺,你一定要替我出頭啊。我被人欺負了。”詠樂郡主雙手抱着李平,枕在他胸前嘤嘤哭泣。

“誰?誰敢欺負你?”楊謙站起身,喝道。楊謙和詠樂郡主同為平鼎侯所出,楊謙能搭上李平這條線,也是因為詠樂郡主的原因在裏面。

“方雲,是方雲那個小賤種!”詠樂郡主哭得梨雨帶花,聽得兄長詢聲,擡起頭來,恨聲道。

“什麽?是他!”李平和楊謙同時一震,互相看了一眼。兩人沒想到方雲那麽大膽,一來學宮就有這樣大的動作。

“這個家夥,好大的膽子。這次娘親給天蛇山施壓,把方林調了回去,看這個小雜種還有什麽依仗。上次還是打得輕了,這次非打斷他的腿不可,否則他長不了記性!”李平眼中兇光閃爍,他和詠樂郡主的姻親是兩位侯爺首肯,雙方娘親促成。方雲一鞭抽在詠樂臉上,卻是痛在他心裏。

“小妹,帶路,我們幫你找回場子!”楊謙捏緊了拳頭,裏面發出啪啪的聲音,他的掌心裏,一顆黑色的珠子轉動着。他早估算着方雲這段時間沒來學宮,肯定在苦練,所以這段時間也沒閑着。

詠樂郡主在前,楊謙、李平在後,一大幫學子前呼後擁,向詠樂郡主所說的地方湧去。

“在那!”

方雲正和張英、周昕走在人群,突然之間聽到嬌叱,轉頭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裏的詠樂郡主。張英和周昕也随後發現,兩人臉色大變。

“閃開!”

一聲蠻橫的大喝,擋在方雲身前的學宮士子被強行分出一條通道,楊謙、李平帶着一大群人沖了過來,手一揮就把方雲、張英和周昕圍了起來,大有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

“方雲,你是找死!”

一聲暴喝,李平二話不說,一拳劈出,帶着獵獵勁風砸向方雲。半途之中,他五指一張,化為虎形,正是基礎拳法中較為高明的猛虎拳。

啪!

方雲往後退了一小步,堪堪避過了李平的拳風,同時開口道:“李平,我們的約鬥,這就開始了嗎?”

李平呆了呆,沒想到居然被方雲避過了。他可是知道,以前的方雲是絕對閃不過他這一拳的。

“不錯,看來苦練了一番。可惜,還是鬥不過我們!”楊謙目光一閃,心中冷笑。

“約鬥!”周圍的王公子弟聽得這句話,呆了呆,接着全身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起來。原來這三位之間還有這麽場約鬥。

“約鬥,哼,方雲,你想得也太簡單了。你若輸了,不過每天讓我們打一頓。我們想打你,根本不用你同意。這個條件得改一改。”

“你想怎麽改?”

“很簡單,你不是一直不服我們說你雜種,賤種嗎?如果你輸了,就當着大家的面,說上一句,我是賤種,是四方侯生的雜種。你們平民侯一脈全部都是雜種,賤種,沒有資格和我們大周貴族的子孫平起平坐。”楊謙昂着頭,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态道。

“好啊,就這麽幹!狠狠的羞辱他!”最先叫好的,卻是李平身邊的詠樂郡主。楊謙這個條件一說出來,詠樂郡主立即覺得比什麽肢體折磨都來得痛快。

有什麽痛苦,要比靈魂和自尊的踐踏來得更痛快?

“不錯,就這麽做。”周圍一幹趨炎附勢的王公子弟也跟着起哄。

大周朝貴族侯與平民侯的矛盾一直都有。按照大周的律法,其實是不存在平民侯與貴族侯這一說法的,雙方在爵位上在是一致的。但大周關于爵位繼承方面卻有着另外一條規定。

新晉王侯的百年之後,只有其長子或長孫才可獲伯爵封號,其餘子嗣,概不封爵。

也就是說,像方雲和方林這樣的出身。四方侯方胤死後,方雲和方林不可繼承他的侯爵爵位,也不能繼承他的軍權。而方林只能在朝廷裏面記載個伯爵的封號,領取相應的俸祿。至于方雲,根本沒有繼承爵位的權利,自然也沒有俸祿之說,其待遇和平民無異。

鎮國侯、平鼎侯一脈的子嗣待遇卻完全不同,長子可以繼承父親爵位和軍權的同時,其他子嗣最次也能獲個男爵的封號,每年從大周朝廷領取俸祿。

這兩種差別待遇,也是造成京中流傳貴族侯與平民侯之說的原因。

“如果你輸了呢?”方雲顯得很冷靜,語氣間顯露出一股強大的自信。

“輸?”楊謙怔了一下,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不過貴族侯的子孫自有其傲氣:“哈,要是輸了,你可以随便提一個條件,不過,必須要是我能辦到的。”

楊謙加了句。他并不蠢,要是方雲說要他自殺,他也答應,豈不是蠢死了。

“好,大家都聽到了。既然小侯爺都這麽說了,我希望大家都做個見證。”方雲等的就是他這一句。

“嘩!”

人群一片嘩然,不可思議地看着方雲。這其中對方雲比較熟悉的,感覺方雲半個月沒來,前後似變了一個人般。

人群裏,兩名俊美的錦衣少年同樣并身而立,望着被人群圍起來的方雲和楊謙。這兩人同樣的氣質出塵,如日月高懸,兩人都是十五、六歲,比之方雲等人又大了幾歲。

“世兄,看來我們沒有對決出的東西,就要在這兩人身上對決出來了。”左側的少年身材修長,如劍指蒼穹,他身上流露出的氣息也是如劍出鞘,鋒芒畢露。

第 6 章 改動命運

嗡!

聽到北狄兩個字,方雲腦海劇烈震動,像有數百個大鐘同時震動,一下子就變得空白了。

“弟弟,你怎麽了!”正說着,突然發現方雲臉色大變,皮膚慘白,毫無血色,方林大吃一驚。

方雲只看到大哥方林的臉孔在面前放大,一臉焦急的樣子。那張熟悉的臉孔突然變得模糊。

“哈哈哈!……”一陣凄涼而絕望的聲音在腦海裏回響,眼前的臉孔突然傷痕縱橫交錯,血污布滿了整張臉孔。方雲似乎又看到了哥哥在面前慘然狂笑,然後一路奔逃出去的樣子。

方雲沒有看到大哥自盡的場景,但他守在門外,看到了哥哥的屍體從房中擡了出來。那個時候,他已經死了幾天了,屍體都發臭,臉孔上,都是他極度絕望時自殘的痕跡。

那張臉孔,和哥哥焦急的臉孔不斷的在臉前交映,時而合二為一,時而又變得模糊。

“大哥,答應我,千萬答應我。無論如何,絕對不要進入北狄!”方雲搖了搖頭,猛然抓住方林的手臂,急聲道。他臉色蒼白,像是遇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方林皺了一下眉頭,嘴唇張了張,還是點了點頭:“去哪裏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不過,你既然讓我不要去,那我不去就是了。小弟,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不讓我去,總有個原因吧!”

方雲張了張嘴,猶豫了很久,才道:“大哥,你相信重生嗎?如果我和你說,我是從十年後回來的,你相信嗎?”

方林呆了呆,就在方雲以為他相信的時候,方林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

半晌才停住。

“好了,小弟,我承認這個笑話很有意思。”方林喃喃念了幾句“重生”,搖了搖頭,笑道:“小弟,等你武道修為達到住胎境,接觸到脫胎境後,你就會知道,這天地間,是根本不存在這種重生的。”

看方雲還想說什麽,方林神色一肅,鄭重道:“小弟,不用說了,我答應你,不進入北狄就是了。不過你也要答應我,在我離開後,要好好照顧娘親。”

“嗯,大哥,你放心吧。”大哥并不相信自己說出的“真相”,方雲不知為何反倒松了口氣。心裏對自己說,只要大哥答應不去北狄,這就可以了。

“莽牛拳,我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教你的了。在離開之前,我想把我們方家的‘左青龍探爪八勢’教給你。當年父親大人就是憑借這套絕學成功封侯。父親傳給了我,如今我再替父授藝,傳給你,你可要看清楚了。”

方雲心中震動,這套絕學的名字,他早就聽過。雖然是家傳絕學,但前世因為對武道不喜,卻從沒看到過。

亭臺裏,處處點着明燈。方林就在燈影裏,将方家一脈的“左青龍探爪八勢”一一向方雲演練。方林教的用心,方雲也學的用心。一套絕學耍完,已經差不多子時了。

“我們方家左青探爪八勢是攻擊絕學,是一門應用真氣、罡氣攻擊的法門。修為越高,威力就越大。我現在還只能凝聚一條十丈左右的罡氣龍,到父親手裏,就可以變化出數十裏長的巨龍,噴火吐水、騰雲駕霧無所不能,這也是父王能鎮壓蠻荒異族的原因。我離去之後,你要加倍練習。等你将這套絕學練全了,有機會的話,就可以去父親那裏獲取另一本‘右青龍探爪八勢’。這兩套絕學相輔相成,修成之後,威力極大,神擋殺神,佛阻殺佛!”

“我會用心的。”方雲應道。

“嗯,那我去了。好好保護自己,還有娘親。”方林微笑着,向方雲擺了擺手。

聲落,方林起身,擡頭,目視夜空中的明月,腳下輕輕一蹬,便拔地而起。

吟!

一聲清越的龍吟從紫龍園中響起,就在方雲的目光注視中,方林猛的拔身而起,半空之中,便化作一條十餘丈青龍,這青龍周身電光大作,在方雲所坐的亭子上一繞,猛後猛然向東而去,沒入茫茫夜色中。

大周朝王公子弟,只要年滿十歲,都要送入學宮之中。

所謂學宮,是由朝廷文臣傳授儒家孝、悌、忠、義、禮、信的地方,只講文,不講武。整個學宮,由朝中太傅負責。

太傅乃是三公之一,也是當今人皇的文師。名下的學生遍布九洲十八省,朝廷裏的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幾乎有一半是他的學生,聽過他的課。這樣滔天的權勢,就算平鼎侯這樣的人物,也不敢輕易得罪。

方雲乘坐馬車出門,半個時辰後方才抵達學宮。宏大的學宮屹立上京城西北角,與皇宮相應對。方雲坐在馬車裏,掀開窗簾一角,只看到無數的馬車打着各家的旗號,将學宮馬堵的水洩不通。

“馬車就在這裏停下吧。”方雲跟車夫打了聲招呼,便從車廂走下來。

學宮內的布置,方雲幾乎閉着眼睛也能想像出來。“上一世”他在這裏待了十多年,學宮裏大到雕欄玉棟,小到花草樹木,早已如數指掌。

“小侯爺!”幾個官吏的後代看見方雲,臉上閃過畏懼的神色,低頭叫喚了一聲,乖乖站到路邊。方林闖入學宮,帶着楊謙、李平的事早已在學宮傳開。這些人都是第一次知道,方雲還有個這麽厲害的哥哥。也有些學子看到方雲,眼中閃過鄙夷,一個個遠遠地避開。

方雲心裏清楚,這些人都是楊謙、李平那一派的。方雲也不在乎,神色灑脫的沿着一條白玉石板道向學宮內走去。

大周朝文武鼎盛,立朝一千餘年來,造就的王公貴族不知凡幾。這也造就了方雲眼中人流熙熙攘攘的盛況。這些大周學子,三五成群,抱成一團,嘻笑論談,每一群就是一個派系。

方雲走在人群裏,各種聲音都傳入耳中。他上一世從文,此時再聽到這些聲音,總有些親切。

“方雲啊,你上一世學了一輩子儒文,到頭也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看着家破人亡,也無能為力。這種事情,已經發生過一次了,你難道還想再發生一次嗎?”方雲察覺到這種情緒,暗暗警醒自己。長久的時間做一件事情,時間久了,總會受到影響。

搖了搖頭,方雲平複了情緒,正要邁腿向學府走去,耳中卻聽到一陣嬌斥聲:“你們兩個賤種,我抽打你們,那是你們的面子,是你們的榮幸。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反抗!”

這個聲音方雲識得,是鎮國侯府的一位女兒,喚做詠樂郡主。這學宮裏,士子極多,方雲前生也就和她打過幾次照面,并無過多交往。唯一的印象,就是驕狂。

這聲嬌斥夾雜在鼎沸的人群聲中,不仔細聽還發現不了。只聽聲音,方雲也判斷出來,這位詠樂郡主必定又是在欺壓某些出身低微的士子。這種事情一直都有發生,禁也禁絕不了。若只是這樣,方雲也會不在意,伸腿走開就是。但偏偏他卻從那幾聲慘號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讓開!”方雲神色一冷,雙手一下就撥開身前的人群,大步走了上去。他體內凝聚了大量的天地元氣,力量極大,一下就分開人群走了過去。

學宮裏,一處面積極大,喚叫“醉香亭”的游廊內,一名朱紅衣裳的女子叉腰站立,她手中握着一根長鞭,橫眉怒目,不可一世。在她身前,兩名儒服少年學狗一般跪伏在地上,臀部拱起,上面的衣服都被鞭子抽碎了,露出一道道血痕。

兩個少年眼中含淚,屈辱之極,身體疼得直抖,卻硬是沒有哭出聲。這樣的地方,這麽多人看着,屈辱遠比疼痛來得厲害。但偏偏身前這少女的身份極為顯赫,以兩人的出身根本不敢反抗。

張英,周昕!

方雲一眼認出了這兩名少年,這張英是忠信侯所出,周昕是神箭侯所出。不過,雖然出身侯府,但這兩人卻與方雲不同。張英和周昕并非正妻所出,也非侍妾所出,乃是庶出,他們的母親分別是忠信侯和神箭侯的陪嫁侍女。

大周朝極重禮儀,侍妻與正妻不得平起不坐,這種陪嫁就更是沒有地位。母親如此,張英和周昕在侯府中的地位可想而知,更不提忠信侯與神箭侯人丁興旺,子女有十五、六人之多。

上一世,方雲與這張英、周昕是好友。幾人性子合得來,同時又都不修煉武道,可謂抱成一團,另成一派。

“賤種就是賤種,不要以為父親做了侯就有多了不起,告訴你們,平民侯就是平民侯,永遠不可能和我們這些真正的貴族平起平坐。哼,我讓你們不長眼睛,敢冒犯我!”詠樂郡主說得興起,又是一鞭要抽下去。她有着一張嬌美的面容,但揮動長鞭的時候,眉宇間卻是一片狂躁的氣息。

“住手!”斜剎裏一聲怒喝,詠樂郡主還沒反應過來,就覺眼前一花,鞭子的另一端,已經握在另一個少年人的手裏。

第 5 章 兄弟情深

“四方侯通敵叛國,罪無可恕。人皇手令,四方侯府所有人等,全部捉拿入獄,膽敢反抗者,殺無赦!”四方侯府大門洞開,一個皇宮老監尖着嗓子,宣讀聖旨,他的目光蛇一般陰毒,在他身後,密密麻麻的禁軍嚴陣以待。

“将一幹犯人,全部拿下!”一聲令下,衣甲鮮亮的禁軍魚躍而進,如虎撲龍騰。

“娘!”侯府正廳中,突然傳來一聲驚呼。

“娘!”方雲雙目赤紅,跪倒在地上,絕望地望着上空,在他的目光盡頭,一名美婦橫劍自刎,柔美的身軀貼着牆壁軟軟倒下,雪白的脖頸上,鮮紅刺眼。

……

“啊!”

方雲猛然從地上坐起,額頭冷汗如漿,他呼吸急促,久久才平息下來。

“少爺,你醒了。”耳邊響起一個少女的聲音,脆生生,如夜莺。

方雲回過頭時,看到一個穿着銀鼠皮小襖的少女,規規矩矩地站在身邊。方雲認了出來,這個侍女是母親身邊貼心的侍婢,喚做柔蘭。

“夫人說,等少爺醒過來,讓少爺到廂房中休息,外面天冷。”少女低下頭,輕聲道。

方雲這才發現身上多了一件狐皮底子的厚實披風,這種清晨,是一天中最寒冷的時候。上京城中,過了深秋,天氣便越來越冷。

“知道了,你回去吧。”方雲揮了揮手。

“是,少爺。”

侍婢離去後,方雲并沒有起身回房。他呆呆地坐在地上,腦中想起了許多“前世”的畫面。在他的記憶裏,母親的照顧,總是這樣的無微不至,卻又不讓人輕易覺察。在方雲的記憶裏,母親一直是以一種堅強的姿态出現,直到母親的倒下的那一刻,方雲才發現,母親也是有柔弱的一面。

習慣了母親的翼護,直到她倒下的一刻,方雲才發現,母親也是那麽的需要人去呵護。一個婦人,上京城這種危機四伏的地方,該是多麽的如履薄冰啊!

兩世為人,方雲才明白,母親的不易!

“娘親!……”方雲眼中濕潤,夢中那一副場景似乎又在眼前交錯,讓方雲鼻子酸酸的。

“娘親,相信我,從此以後,不會再讓您再受委屈的!”

方雲站起身,抹去眼淚。他并沒有回去廂房休息,然而在清冷的寒風中,又開始修煉武道。

“我沒有驚天的福緣,也沒有人強力的護擁。我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多出一世的記憶,和自己的雙拳。”

方雲深深明白自己所面臨的危機,多出來一世的記憶,并不能讓他擁有多少優勢。想要擁有強大的力量,足以改變命運的力量,他唯有苦修,比別人更加刻苦的修煉!

半個月的時間,方雲都留在紫龍園中。華陽夫人已經為他請了半個月的休假,在這半個月裏,除了必要的飲食,其餘的時間,方雲都用在了修煉上。

這種高強度的修煉,讓方雲一天的苦功,相當于普通人修煉五天的時間。要知道,一天十二個時辰,普通人用來修煉的時是,最多也不過二、三個時辰,而其他時間,則要用來衣食、交際、睡覺。

方雲練功之刻苦,簡直可以用瘋狂來形容。方林和華陽夫人看在眼裏,又是擔憂,又是欣喜。方雲一天的修煉時間,幾乎達到十一個時辰多,吃飯和睡覺,則只花了他一個時辰。

方林和華陽夫人開始還擔心,方雲這種高強度的訓練會壓垮身體,因此還勸過幾次。後來發現勸說沒有效果,而且方雲盡管一天只休息了半個多時辰,第二天卻依然龍精虎猛,好像普通人睡眠了四五個時辰一樣,便放下心來。

十五天後,入夜時分。

“莽牛出洞!”方雲收拳于腹,霍的彈起,腳下三步之內,氣流激蕩,發出啪啪的聲音,像鞭子抽動一樣。跨腿進身,方雲接着打出了莽牛拳的第二式。

“莽牛奔野!”

方雲雙拳出擊,打在虛空中,大片空氣炸裂,掀起一陣小範圍的獵風。順勢擡腿進身,方雲雙拳一分,立馬就是第三式:“莽牛分鬓!”

方雲口中悶喝一聲,身前四尺外,空氣仿佛變做了一處海波,分出一條筆直的氣浪,好像莽牛奔馳時,背上飛揚的鬃毛。

這個時候就顯出了元氣境和普通人的區別了。普通人力量再大,也不可能在空氣中打出一條明顯的氣浪。但方雲刻苦的修煉,加上他本就不錯的資質,半個月的時間,相當于普通人三、四個月吸納的元氣量。

此刻,方雲體內每一寸肌肉都有元氣滲入,論肉體的力量,方雲比普通人強了至少有八倍。這樣的力量,才有可能赤手在空中打出一條明顯的氣浪來。

莽牛十八式,一招接一招在方雲手底使出。方雲周身的空氣鼓蕩的越來越劇烈,啪啪的空氣撞擊聲,如此起彼伏的海浪一樣。到了最後,拳風,居然傳出了洪亮如皮鼓般的牛鳴聲。

“莽牛拳第十八式莽牛沖撞!”

方雲腳踏連營,從第一式運到第十八式,雙臂震動,如龍出淵,朝着前方轟出。

咔!咔!

只聽得兩聲連響,三步外,兩株手臂粗的虬梅齊中而斷,樹冠簌簌抖動,折向一邊。

“好!”方林大喜,叫了一聲好,大步走了過來,方雲練到這個地方,這莽牛拳便算是練成了。從拳風上看,方雲體內元氣聚集,已達到了元氣境上層的境界。餘下的,就是積累體內元氣,同時準備突破到真氣境了。

武道之途,步步艱難。沒有刻苦的修煉,很難大成。方雲雖然天資過人,同時也幾乎是夜以繼日的練功,但半個月的功夫,畢竟還短,要想達到真氣級的境界,三個月都不可能。可是,要知道,方雲的三個月,就相當于普通人一年的苦修了。

“小弟,莽牛拳你已經練成功了。以後每天鍛煉這套拳法,積累元氣就是了。”

方林眼中的興奮毫不掩飾,笑得嘴都要咧開了。方雲在短短時間內,修為大進,方林簡直比自己的武道修為踏入了氣場級還要高興。

“這也是大哥耳提面命,我才能在短時間內,抓住這套拳法的精髓!”

方雲收了功,臉色微見蒼白。莽牛沖撞這招,極耗體力,饒是方雲苦修了半個月,這拳一出,也幾乎筋疲力盡,比練了一天的拳法還要累。

“好了,我們親兄弟,就不要學外人說這些了。”方林一把攬住方雲的肩膀,用力的拽了兩下,以示興奮。

兩兄弟又聊了一會兒武道,方林終于道:“小弟,天蛇山那邊已經傳召我好幾天了,昨天,猛虎大将軍都出面了,不能再拖下去了。恐怕,你和楊謙、李平的決鬥,我是趕不上了。”

“大哥,你還是返回天蛇山吧。大周律令如山,雖然天蛇山只是常規訓練,不屬軍營,但最好還是不要違背軍令。至于楊謙、李平,大哥就不用擔心。這兩人雖然家學淵博,但志高才傲,目空一切。武道一途,意志與信念缺一不可,就憑他們兩這種心性修為,再一百年,也成不了氣候,不足為患!”

方雲這話說得大了一點,但也頗有道理。方林回憶自己武道之途,意志與信念頭确實遠較天賦來得重要。大周軍朝中,但凡有官職在身的,哪個不是意志堅忍之輩。

“你都已經這麽說了,大哥就相信你,不去理會那兩個跳梁小醜。”

夜色寂靜,冷清的夜晚最易使人心生感觸。方林望着自己的小弟,感覺短短時日裏,弟弟似乎成熟了許多。心中頗是感慨,嘆息一聲,對方雲道:“小弟,方家只有娘親,你,我,還有父親三人。雖然外人看我們,為侯為将,風光無比,但只有身處其中,才明白其中的艱險。父親長年在外,在軍中頗受排擠。平鼎侯、鎮國侯他們早就想架空父親大人,将他排擠出軍中。父親長年坐鎮蠻荒,一則固然是替朝廷鎮壓邊疆,另一則何嘗不是為了保護母親和我們。”

“功名利祿雖然誘人,但一朝涉入其中,便很難抽身。父親剛直的為人,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一旦父親軍權被削,到時,等待我們方家的就是滅頂之災!”

方林說話時,眼神明亮,一片精明,哪裏有半點平日裏展露的魯莽。方雲睜大了眼睛,震驚的無以複加。這完全與他記憶中的不符。

方雲卻是不知,他重新拾起武道,已經讓事情和記憶中的發展有了偏差。

“大哥,你……”方雲張大了嘴巴。根據前世的記憶,方雲一直先入為主的認為,大哥魯莽的性格,才是造就他深入狄荒,最後被北方狄荒強者廢去武功的原因。如今看來,大哥顯然是扮豬吃老虎,隐藏自身。

方林一只眼眨了下,狡黠一笑:“怎麽,是不是很奇怪。哈哈,其實你想想就明白了。如果我真的那麽魯莽,怎麽可能現在就踏入罡氣級巅峰。”

方雲聞言釋然,是啊,一個在武道上天資卓絕的人,怎麽可能會是一個莽漢。

“大哥,你厲害!”方雲仰起頭,心裏極為高興。他确實不知,如果不是他重拾武道,這些話,方林永遠都不會跟他說。

用力在方雲肩膀上用力拍了拍,方林道:“小弟,我們走到這一步已經沒有退路了。上次的事情,你也看到了。連平鼎侯、鎮國侯幾個庶出的幼子,也敢在我們侯府裏,辱罵母親。我若是表現的精明,只怕心裏再憤怒,也沒法像那天那樣行事。父親不在,我就是家裏的男人,要承擔起保護母親的責任。”

方林想起以往母親所受的委屈,心裏不由一酸。外人只說他們封侯拜相,風光無比,哪裏又知道,在上京城裏,他們也只是比普通人高一層的平民侯而已。即便封侯了,也永遠要在前面加上“平民”二字。

四方侯比不得鎮國侯、平鼎侯這些大貴族,沒有與之抗衡的實力。為了護住方家,以往母親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每次看到母親在那些娘娘面前受辱回來,方林都氣得心裏發狂。他能這麽快踏入罡氣境,也是心裏有這股意志在裏面。

“小弟,聽我說。這次天蛇山訓練會持續很長,冬天過去了,我可能都不會回來。訓練結束之後,按照大周律例,我馬上就要離開上京,正式加入軍伍之中。我離開這後,家裏就剩下你和娘親。你是家中的男人,一定要保護好娘親!”方林眼睛裏紅紅的,大周朝的調令已經提前下來,他已經得到消息,自己很快就要離開京城。

“大哥,你放心吧。娘親有我照顧,我是不會讓其他人侮辱娘親的。”方雲神色堅定道。

突然方雲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一變:“大哥,你馬上就要從軍了?”

“嗯,怎麽了?舍不得大哥離開啊?”方林摸了下方雲的頭,有些奇怪他的神色變化。

“知道是調往哪裏嗎?”方雲急急問道。

“還不知道。”方林露出思索的神色:“不過,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想調往北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