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陰魂不散

雲霧宮內,點起了熊熊燃燒的火把。

大殿正中,擺着一口巨大的青銅鼎,楚惜月抱着洪淵坐在一旁,歐陽缺則不斷地把各種罕見的藥草丢到大鼎內。大鼎下方,是熊熊燃燒的幹柴。不久,大鼎內的汁液就滾燙、沸騰起來,升起袅袅煙霧,一股濃烈的腥臭充斥着整個大殿。

“歐陽宮主,這是什麽?”

見歐陽缺把狼蛛、牛蛙,乃至一條條身懷劇毒的蝮蛇丢到沸騰的青銅鼎內,楚惜月暗暗心驚。

“這是煉魔泉,是我歐陽缺的看家寶貝,是一鼎無價之寶。本來,是我自己準備渡劫的時候用的,現在卻用在了這小子身上,真是虧大了。”

歐陽缺一臉肉痛的表情,頓了頓,簡單地解釋幾句,“內傷是病,心魔也是一種病,每個練武修道的人都會遇到。洪淵這小子內傷發作,心魔肆虐,一般的丹藥已經無濟于事,想要痊愈就只能下猛藥,以毒攻毒。來,小姑娘,把他丢進去,浸泡三個時辰後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楚惜月站起來,抱着洪淵走到了青銅鼎邊上,看着一鼎劇毒的汁液,卻沒有勇氣真的把洪淵抛進去。

這一鼎滾燙的汁液,腐蝕性驚人,連一頭猛虎丢進去後都只是哀嚎一聲就不見蹤影。一個大活人就這樣丢進去,還有活命的道理?

“快點,時辰不多,不想他心魔徹底發作,形神俱滅就快點。”

歐陽缺厲聲催促。

楚惜月咬了咬牙,把洪淵的身體抛到巨鼎內,嗤的一聲,大鼎內冒出一片紅光,霧氣翻滾,把人吓了一跳,洪淵身上立馬褪下一層皮。還好,不久就平靜下來,“歐陽宮主,這一鼎煉魔泉真的有效麽?”

“很有可能,當然,誰也不能百分百保證。看在天方道人的面子上,本尊幫你一把,但也不是免費的。這小子就當做一次試毒傀儡,幫本尊試試這煉魔泉是否真的有效吧,哈哈哈!”

歐陽缺邪邪一笑,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歷經十年後,他終于費盡心思煉制出了一鼎煉魔泉,內含無數天地寶材。浸泡在煉魔泉內,吸收藥力後有可能修為大進,療傷并壓制心魔,但也有可能承受不住汁液中的劇毒,屍骨無存!

楚惜月臉色一變,有一股殺人的沖動。

但看看實力強大的歐陽缺,再看看浸泡在大鼎內一動不動的洪淵,咬牙活生生忍了下來。

在內傷和心魔的雙重折磨下,洪淵已經奄奄一息,連烏雲府主烏蒙都無能為力。歐陽缺這個大魔頭雖然陰狠,讓洪淵充當一個試毒傀儡,有可能屍骨無存,但也有可能真的以毒攻毒治好,只好盡量試一試了。

楚惜月站在大鼎旁,緊張地盯着浸泡在煉魔泉內的洪淵,歐陽缺也是一樣,要從洪淵的反應中看看自己煉制的煉魔泉有沒有什麽纰漏。

兩人雙眼緊緊盯着洪淵,時間迅速流逝。

基本上,每隔半個時辰,洪淵身上就褪下一層皮,劇毒的煉魔泉滲入了他的皮膚和五髒六腑。看上去觸目驚心,但原本氣若游絲的洪淵,心髒的跳動逐漸正常起來。體內的竅門不時跳動,鼓蕩起強勁的力量波動和滾燙的氣血。在煉魔泉的浸泡下,身體不僅沒有中毒腐化,反而逐漸恢複了生機,體內的力量波動甚至節節攀升。除了腥臭的藥味外,大殿內蕩漾着一股醇正的丹藥的味道。

歐陽缺鼻翼動了動,“咦,這是小還原丹的味道,這小子最近服過了小還原丹?”

“沒錯,來雲霧山的路上,我喂洪淵吞下了七枚小還原丹。”

楚惜月迅速回答,兩個多時辰過去後,洪淵雖然還沒有醒來,但身體逐漸恢複了生機,這讓她暗暗松了一口氣,明白歐陽缺這個大魔頭果然不是信口開河。

“哈哈哈,我明白了,真正的煉魔泉差的最後一味藥,就是小還原丹,哈哈哈!吞下小還原丹後再跳進去,身體就不會被劇毒的汁液腐化。劇毒讓肌膚腐化,小還原丹讓新的肌膚重生,死亡和重生同在,這就是真正的煉魔泉,哈哈哈,我明白了!”

歐陽缺哈哈大笑,興奮不已。突然間探手從懷裏掏出一個水晶瓶,把珍藏多年的一枚大還原丹小心翼翼地取出來,塞到洪淵嘴裏。

小還原丹和煉魔泉雙管齊下有意想不到的妙用,吞下一枚藥力比小還原丹更強的大還原丹呢,會出現什麽?

歐陽缺一臉期待和好奇,在世人眼裏,他喜怒無常,心狠手辣,但煉丹和修煉方面,絕對是一個大師。

大還原丹入口即化,洪淵的身體看上去沒什麽變化,但青銅鼎內的汁液猛然沸騰起來,嘩啦一聲,爆發出駭人的氣浪。一滴滴汁液落在地上,立馬嗤嗤作響,把堅硬的石板腐蝕出一個個孔洞。洪淵的身體以超過音速的速度在顫動,肌膚不停地腐化,随即瞬間重生。在一次次的腐化和重生之間,內傷蕩然無存,可怕的心魔也随之逐漸消散。

咯噔,一聲脆響突然從洪淵體內傳來。

楚惜月和歐陽缺對看一眼,臉色一喜,那不是骨頭崩裂的聲音,而是開啓竅門的悶響。

在煉魔泉和大還原丹的雙重作用下,洪淵開啓了第一個手部竅門。緊跟着,咯噔咯噔的聲音不絕于耳,一個個手部竅門接連開啓。洪淵體內,掀起五輪力量潮汐後,猛然掀起了第六輪力量潮汐,體內的力量波動洶湧澎湃。令人更加震撼的是,六輪力量潮汐過後,力量波動還沒有衰竭,節節攀升,有一鼓作氣開啓所有手部竅門,掀起七輪力量潮汐踏入靈武四重的跡象!

“加油,小子,加油沖過去,突破瓶頸,再加一把勁!”

歐陽缺一臉激動,比浸泡在大鼎內的洪淵還要激動。

一旦洪淵成功了,意味着他終于煉制出了傳說中的煉魔泉。以後,無論受到多重的內傷,也無論遭遇到什麽樣的劫難,只要還有一口氣,他就能借助煉魔泉快速恢複。到時,才是他歐陽缺真正橫行鼎天大陸的時候!

“把人交出來,所有阻攔者,殺……”

一聲厲喝,突然從山腳下傳來。

黑暗中,突然冒出大群雙眼通紅的獸血戰士,嘶吼着沖上來,沖擊雲霧山的守護大陣。楚惜月飛身站到高處一看,心頭一震,只見一個身材颀長的中年男子飛速而來,下巴上的胡子修剪得很整齊,身披一件暗紅色的披風,所過之處無人能擋。

血冷!

號稱獸血三衛之一的血冷,突然率大群獸血戰士聞風而至。

第 158 章 歐陽缺

公主流香?

這就是遠嫁北疆和親,半路被太傅洪淵擄走的流香公主?馬背上昏迷不醒的年輕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洪太傅?

烏雲武府上上下下,全都變色。

圍過來的人馬越來越多,圍追堵截,然而,沒有任何人敢魯莽出手。相反,在楚惜月的逼迫下步步後退,下意識地讓出了一條路。衆多精銳中,不乏見多識廣的高手,一眼就看出楚惜月手中的腰牌不是贗品,正是風雲皇朝的宮廷信物。

楚惜月把一切抛之腦後,咄咄逼人,沒多久,就順利在一座宮殿內見到了烏雲武府的府主烏蒙。

烏蒙是北疆屈指可數的大高手,執掌烏雲武府已經上百年。楚惜月闖進來的時候,他正在修煉,渾身籠罩在淡淡的黑霧中,烏雲大法已經登峰造極。确認楚惜月的身份和來意後,從高臺上走下來,親自給洪淵把了把脈,然後就搖了搖頭。

“府主大人,洪太傅他真的沒救了麽?”

楚惜月深深吸了一口氣,竭力想要平靜下來,卻怎麽都做不到。

師尊沒說錯,她塵緣未了,就算把碧海平波曲修煉到極致也做不到心靜如水,需要入世修煉,了斷自己的情劫方能徹底斬斷七情六欲。

“難,很難!”

烏蒙搖了搖頭,“太傅看上去虛弱無力,但體內激流鼓蕩,力量紊亂狂暴;皮膚冰冷,內心火熱,血氣上下翻滾,病情複雜多變。內傷好治,心魔難除,恐怕已經是時日無多,唉!”

烏蒙面有難色,洪淵的病情之複雜就連他也從沒見過,束手無策。

如果只是內傷,那就好辦,可以吞服上品丹藥調理;如果僅僅只是心魔也還有辦法救治,大不了召集烏雲武府所有高手,聯手封印洪淵的修為,心魔自然就會消退。但內傷和心魔同時發作,相輔相成并越演越烈,那就棘手了。

楚惜月的一雙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層淚光,但強忍着不讓淚水流下來,只在眼眶內打轉,“烏蒙大人,幫幫我,無論如何,一定要讓洪太傅活着。”

“唉,惜月,不是本尊不願幫你,而是實在有心無力。你這幾天風塵仆仆,有些事情或許還不知道吧。和親失敗後,獸血皇朝五百萬大軍再次南下,猛攻天門關,舉國震驚,滿朝文武已經上書彈劾,要求皇上下令舉國搜捕洪太傅,要将他格殺勿論。如果太傅不是出自洪門,恐怕已經被誅殺九族了。洪門老家主闖入青空海後就一去不回,殺戮堂堂主洪無痕又遭到龍門高手伏擊,昏迷不醒,消息傳開後,現在就連洪門也是一片混亂,自身難保。”

烏蒙再次搖了搖頭,看着傷心欲絕的楚惜月,“在烏雲武府內,本尊還能壓制一二,暫時不走漏風聲,但也封鎖不了多久。這是一瓶小還原丹,一顆就可以增加十年修為,續一天命。你要是一定要救洪太傅,那就帶上這瓶還原丹,一路向西,去千裏外的雲霧山找歐陽缺那個老怪物,那個大魔頭或許會有什麽辦法。惜月,如果不想洪太傅被亂馬分屍,那就走,快走吧!改日看到你師尊,替我向她問好。”

烏蒙邊說邊從懷裏取出一個水晶瓶遞給楚惜月,裏面裝着七枚暗紅色的丹藥,話沒有說明,但意思已經很明顯。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已屬不易,不是看在她公主的份上,而是給她師尊幾分面子。不然,別說出手相救了,恐怕立馬就下令把昏迷不醒的洪淵抓起來。

“謝謝烏蒙大人!”

楚惜月接過丹藥匆匆而去,行色匆匆。

七枚還原丹,意味着洪淵很有可能只剩下七天壽命了,七天內要是到不了千裏外的雲霧山,洪淵就死定了。

離開皇宮,身邊沒有了任何随從的楚惜月,重新變回了昔日闖蕩天涯的武者,目光冰冷,拒人于千裏之外,當機立斷。一離開烏雲武府就快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沖出烏雲城,一路向西。沒多久,不少流浪武者就追了上去,企圖殺了洪淵,帶着他的人頭進京邀功。然而,這些冒失的家夥很快就反過來遭到了致命的伏殺。等真正的高手聞風而動,從四面八方趕過來的時候,已經失去了兩人的蹤影。

一條山間小路上,一輛馬車披星戴月往前疾馳。

楚惜月頭頂大鬥笠,喬裝打扮成一個留着大胡子的馬車夫,帶着洪淵日夜兼程。

這是離開烏雲武府的第六天,還原丹只剩下一粒,躺在馬車內的洪淵已經氣若游絲,體內的竅門跳動無力,一身來之不易的修為出現了潰散的跡象。明天如果還是到不了雲霧山,兩人恐怕就是生死相隔了。還好,在第七天的傍晚,楚惜月終于在夕陽的照射下踏上雲霧山,并順利找到了大魔頭歐陽缺的行宮。

“什麽人?停車!”

道路兩旁的大樹上,陡然出現十幾個黑衣人。

這是魔頭歐陽缺身邊的護衛,修為看上去不怎麽樣,頂多只有凡武七重天的境界,但一個個皮膚泛綠,要麽身上沾染了劇毒,要麽就是修煉了什麽歹毒的功法,令人望而生畏。

馬車繼續往前沖,沒有一絲停下來的跡象,一縷琴音突然響起。

十幾個正準備出手的黑衣人身形一頓,意識恍惚。幽幽的琴音似乎直接在他們腦海裏響起,如高山流水,如空谷幽蘭,一下子就把人的魂兒都勾掉了。等冷風一吹,清醒過來後,疾馳的馬車已經遠去,直接沖到了宮殿門前。

“好,好,好厲害的音攻。天方道人的神通果然厲害,名不虛傳。”

一個渾身籠罩在綠光內的老者,突然出現在門前。身材不高,但渾身肌肉枯萎,看上去猶如一個從棺材裏爬出來的骷髅。一雙眼睛,看人的時候綠油油的,仿佛眼睛裏有兩團跳動的鬼火。

“天方武府門下,天方道人關門弟子楚惜月,拜見宮主!”

楚惜月從馬車內抱起洪淵,快步走到歐陽缺面前,躬身行禮。

剛剛還可以看見夕陽,轉眼間,山中就一片漆黑,周圍出現了數不勝數的綠油油的鬼火,人影綽綽,不知來了多少高手。在衆多魔頭的虎視眈眈下,楚惜月卻是面不改色。

“晦氣,晦氣啊,這幾天修煉的時候總是心神不寧,本尊就知道準沒什麽好事。哼,進來吧!小的們,馬上封鎖雲霧山,有膽敢闖進來的格殺勿論!”

僅僅掃一眼昏迷不醒的洪淵,歐陽缺就明白了楚惜月的來意。

要是換了其他人,這樣闖進來早就被他下令斬殺,甚至煉制成一具劇毒傀儡了。但想想天方道人的厲害,只好按住心中的沖動,捏着鼻子請楚惜月進去。不滿之餘,臉色有些緊張,似乎預感到了什麽。一聲令下,周圍綠油油的鬼火就四下散開,整座大山突然起霧,越來越濃,從外面看去什麽都看不見,只能看見一團團鬼火在大霧中漂浮,一起一落。

第 157 章 我為君狂

一陣天旋地轉後,洪淵和楚惜月雙腳落在地上,睜開眼睛一看,站在一座高山的山頂上。北面,遠遠的可見一座恢弘的雄關,那是聞名天下的天門關。南面則是炊煙袅袅,隐約可見一座座村莊。

幾乎是瞬息之間,兩人就沖出青空海的上古禁制,遠離大漠回到了風雲皇朝。

老家主施展大神通破開虛空,将兩人送出了青空海,而他自己則永遠留在了裏面,不知所蹤。

“不……”

洪淵昂頭一聲吶喊,死死捏着拳頭,遙望遠方巍峨險峻的天門關,無力地跪倒在地上。

青空海號稱鼎天大陸最大的禁地,進去難,出來更難。想要闖進去救出老家主,絕無可能!

修為已經登峰造極,随時都可以踏破虛空白日飛升的爺爺啊,為了救自己就這樣死在了青空海內,一想起和老家主的最後一面,洪淵心裏就在滴血。

他從小流落民間,和洪門幾乎沒什麽感情。回到洪門,遭遇洪天賜父子等人的排擠和打壓時,是身為老家主的爺爺毫不猶豫地出面力挺,堅定自己洪門少主的身份,并親自傳授自己洪門真武訣;當自己铤而走險,帶着小皇帝從高山上跳下,獨出心裁調教小皇帝而遭到滿朝文武和洪門上上下下的彈劾時,也是老家主堅定地站在身後,為自己遮風擋雨。

洪淵孤身走進了洪門,除了姨娘白雪清和妹妹寒小妖外舉目無親,是老家主給了他親人的感覺,讓他真正認同自己洪門弟子的身份。

然而,一直為他遮風擋雨,給他親人感覺的老家主,卻為了他而死在了青空海內!

洪淵臉色蒼白,噗的一聲,張嘴噴出了大口鮮血。

“洪淵,我們要冷靜,要振作,不能讓你爺爺白死!”

楚惜月鼓勵洪淵振作起來,輕輕拍了拍洪淵的後心。

本以為,吐出一口悶血後,洪淵心裏不會再那麽難受。但話還沒說完,突然發現不對勁。洪淵臉色蒼白,身體有氣無力,一雙眼睛卻不知什麽時候一片通紅,鼻息粗重,體內的力量波動明顯紊亂起來。

洪淵病了,病得不輕,更不妙的是,心魔恰在這個時候再次發作。

單槍匹馬闖入淺水灣,從獸血太子拓跋熊手下救出楚惜月後,洪淵就已經傷勢不輕。後來殺出重重包圍,甩脫實力驚人的獸血三衛之一的血冷,全都是憑着一口氣硬撐過來,身體早就已經是傷痕累累,油盡燈枯。現在,終于一口氣洩了,一直強行壓制的傷勢統統爆發,心魔不期而至。

楚惜月不僅是一個公主,更是一個出色的武者和高手,一向沉着冷靜。

短暫的驚慌後,她迅速冷靜了下來,先簡單處理了一下洪淵的病情,然後背着暈沉沉的洪淵離去。

牛頭鎮是一座小鎮,一座普普通通的只有幾百戶人家的北疆小鎮。

響午時分,小鎮突然來了古怪的一男一女。女子身材婀娜,臉上蒙着一塊面紗,身穿一襲白色長袍。看上去雖然是一個弱女子,但背着一個昏迷不醒的年輕男子仍然健步如飛,風塵仆仆地來到小鎮唯一的郎中柳大夫面前。

柳大夫年約七旬,胡須花白,已經行醫五六十年,號稱方圓百裏的神醫,從來沒有他看不好的病。

然而,僅僅看一眼昏迷不醒的年輕男子,柳大夫就臉色一變,忙不疊地搖頭。

“只要把他救醒,這根發髻就是你的了。”

楚惜月從頭上拔下一支發髻,抛到柳大夫面前。

這是一根紫玉雕琢而成的發髻,做工精細不說,材料可謂天下無雙,由一整塊千年紫玉雕琢而成,價值不可限量。柳大夫拿起來仔細看了看,還是搖了搖頭。

“救醒他,以後,方圓百裏都是你的封土,世代傳承。”

楚惜月冷冷地從懷裏掏出一把檀木扇子,上面印着一個五爪金龍的印章,顯然是一件宮廷之物。見多識廣的柳大夫臉色大變,再次搖頭,看向楚惜月的眼神明顯帶着恐懼和不安。

楚惜月沒有再說什麽,一言不發,背着洪淵轉身就走。門外,一個傳送朝廷加急文書的士兵剛好策馬路過,還來不及看清楚什麽人擋在面前,只見寒光一閃,就被一劍震落馬下。等他翻身爬起來時,一個女子已經騎着他的快馬絕塵而去。

楚惜月快馬加鞭,辨明方向後一路往南,直奔北疆第一城烏雲城。

一路上,她風塵仆仆,路過城鎮而不入,日夜兼程,換了整整七匹快馬。三天後,終于帶着洪淵來到了大名鼎鼎的烏雲武府。

和南疆首府燎原城的燎原武府相比,烏雲武府更加龐大,號稱有整整十二萬弟子,數百年來一直力壓北疆其他武府,人才輩出。別說武府精銳了,就算是站在門口的守衛,也全都是凡武六重的高手,氣勢逼人。

“什麽人,還不下馬?”

“擅闖武府重地,格殺勿論!”

見一匹快馬陡然沖了過來,武府守衛們齊齊放聲厲喝。凝神看清楚騎馬的是一個蒙着面紗的絕色女子,又不由得有些遲疑,片刻之間,快馬就已經沖到了面前。沒等守衛們反應過來,馬背上的白衣女子就揚手射出了鋒利的袖箭,只聽一陣刺耳的咻咻聲,十幾個擋在面前的守衛就全都倒了下去。全都是大腿中箭,雖然不致命,卻讓守衛們迅速失去了戰鬥力。

楚惜月快馬加鞭,策馬在烏雲武府內狂奔,直奔府主所在的重地。很快,大群武府精銳就聞風而動,圍追堵截。

“讓開,全都讓開,我是公主流香,有要事求見你們府主,擋我者殺!”

楚惜月殺氣凜然,高舉着一塊腰牌,不顧一切當衆亮明自己的身份,一路沖進去。

為了救自己,洪淵單槍匹馬硬闖獸血擂臺,敵雖千萬而勇往直前;如今,為了救洪淵,她也把一切抛之腦後。什麽公主的身份,什麽皇室的清譽,統統抛卻。一切,只為了洪淵能夠醒來。

第 156 章 盤龍殿

詭異的氣泡突然爆發出一股澎湃的力量,洪淵只感覺眼前一黑,就和楚惜月被一起卷了進去,無邊的黑暗再次罩了下來,天旋地轉。等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到了另一座偏殿。

和上一座偏殿斷頭臺不同,這是一座完好無損的偏殿,一睜開眼睛,洪淵就感覺到了一陣陣沉甸甸的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猶如大海潮汐般澎湃有力,那是上古禁制的波動。

偏殿前方,同樣是一座恢弘的廣場,但不見什麽石雕戰士,只有一條龐大的上古龍蟒石雕盤在偏殿的牆壁上。巨大的頭顱,剛好擋住了偏殿的大門。盡管只是一座石雕,但一鱗一甲無不栩栩如生,比兩人在海中遭遇的萬年龍蟒還要龐大,遠遠看一眼就令人心驚肉跳。

“這是傳說中的青空海盤龍殿,傳說比斷頭臺還要可怕,洪淵,我們麻煩了!”

楚惜月輕輕撥了一下琴弦,探測周圍的情況,很快,禁制的反擊就洶湧而至,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撞在她的胸口上。叮叮幾聲,所有的琴弦全部崩斷。

“小心!”

洪淵側身擋在楚惜月面前,看一眼巨龍盤踞的偏殿,臉色緊繃。

被卷到這座偏殿後,他就心生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險,體內的氣血不可抑制地加速流轉。不僅失去了對外界的感應,也失去了對血蝠王的感應,這可是在落葉城的朝天臺修煉暴血真經後,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一直以來,哪怕再危險也有血蝠王壓陣,現在,驟然失去了對他的感應,一向冷靜的洪淵也不由得緊張起來,深深感受到了上古禁制的威能。

另外,也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麽,來到盤龍殿後,莫名的親切的波動更加強烈了,一陣陣鐘聲隐隐約約地從遠方傳來,和體內的真武鼎相呼應,鐘鼓齊鳴。

面對可怕的上古禁制,洪淵和楚惜月不敢輕舉妄動。良久,這才小心翼翼地移動,仔細觀察周圍的情況。

每一座偏殿,幾乎就是一個獨立的世界,偏殿與偏殿之間有強大的上古禁制隔開,觀察了好一會,兩人也沒找到出路。相反,可怕的氣泡倒有不少,時不時的突然從虛空中冒出來。只要稍微靠近,立馬就會被卷進去,有可能被卷到青空海邊緣,也有可能被卷到更加可怕的地方。

一滴滴鮮血,從洪淵身上淌下,流淌到地上的青石板。

剛才,猛然點燃五輪力量潮汐救楚惜月的時候,洪淵身上的傷口再次崩裂。些許皮肉傷,洪淵壓根就不放在心上,繼續四下尋找出路。找着找着,突然間心有感應,霍然轉過身來。只見原本盤在偏殿上的龍蟒石雕,身上不知什麽時候血光流轉,血光流到哪裏,哪裏就多了一股生氣,一塊塊鱗片微微豎起。洪淵傷口滲出的血液,不知什麽時候竟然流淌到了這條龍蟒身上。

不好!

這條盤龍殿的守護龍蟒,就要複活過來了!

洪淵和楚惜月對看一眼,不約而同地倒退,手腳冰冷。一不小心,還是觸動了盤龍殿的禁制。

如此龐大的身軀,這條上古龍蟒壽命長達一萬年,還是十萬年?

這樣的一條龐然大物,複活過來後誰是對手?

洪淵心頭大震,感受到了一股近乎先天的不可抗拒的威壓。還沒完全複活過來的龍蟒,就給人一股不可戰勝的感覺,體內傳出一股壓制諸天高手的力量波動。這股力量波動,比洪淵生平所見到的的所有強者都要厲害!

在兩人的注視下,龍蟒石雕一截一截地複活過來。最後,慢慢地睜開了一雙燈籠般大小的眼睛,虛空中,響起一陣陣震天的龍吟,整個天地都随之搖晃起來。盤龍殿內外,陡然出現更多的氣泡,徐徐上升到半空就突然湮滅。一股無比殘暴的氣息,陡然席卷整座偏殿。

吼,一聲雷霆般的龍吟,在兩人耳邊炸響。

盤在偏殿上的龍蟒石雕,徹底複活過來,龐大的身軀仍然盤在偏殿上,頭顱往前一撲就到了兩人面前,猛然張開了血盤大嘴,要一口将兩人活活吞下去。洪淵下意識地默念法訣,卻突然發現身體無法動彈,體內的氣血和竅門全都無法催動。這條龍蟒一活過來,整座偏殿就被禁锢起來!

“畜生,敢傷我洪門後人,殺!”

一只大手,突然從虛空中探了出來,迎面撞上可怕的龍蟒。

就在洪淵和楚惜月無法動彈,眼看就要葬身龍腹的瞬間,洪門老家主洪全武突然飛身趕到,排山倒海的真武勁猛然爆發。一掌拍出,無形的氣浪讓洪淵和楚惜月感覺身體瞬間似乎都要被撕碎了,龐大的龍蟒卻僅僅身體一晃,老家主卻是臉色一白,臉色大變。

以其随時都可以白日飛升的登峰造極的修為,竟然都傷不了這條龍蟒,這說明什麽?

僅僅一個照面,老家主就明白青空海的可怕名不虛傳!突然轉身一掌拍出,憑着驚人的力量破碎虛空,劈出一條通道将洪淵和楚惜月的身體送出去,“淵兒,走!爺爺老了,複興洪淵的希望,就靠你了!”

“吼!”

震天的龍吟再次響起,這一次,可怕的龍蟒全力以赴,龐大的身軀全部從盤龍殿上游了下來,一頭向老家主撞過去。洪淵頂着呼嘯的氣浪睜眼看去,只見老家主竟然被撞得口吐鮮血,身體不由自主地倒飛出去,剛好撞上一個可怕的氣泡,被強行卷了進去。

“爺爺,不……”

洪淵失聲吶喊,身體卻離老家主越來越遠,眼睜睜地看着他重傷後被可怕的氣泡淹沒,瞬息之間就消失不見,只有一把蒼老的聲音遠遠傳來,“淵兒,從今往後,你就是正式的洪門主宰,無論遇到什麽,一定要活下去,我們洪門的未來就……,就全靠你了,小心龍門。龍門太……,太尊就是……”

老家主的聲音遠遠傳來,後面的話被呼呼的風聲掩蓋。

“不……”

洪淵奮不顧身地再次點燃五輪力量潮汐,掙紮着要再次闖入盤龍殿,身體卻被默默流淚的楚惜月死死抱住。兩人眼前一黑,消失得無影無蹤,唯有龍蟒巨大的頭顱懸在空中,來遲半步,眼睜睜地目送洪淵和楚惜月消失不見。

第 155 章 血清風

被黑暗淹沒的瞬間,洪淵和楚惜月感覺體內的力量似乎一下子就被抽空了,意識恍惚,天旋地轉,似乎陷入了傳說中的無盡深淵。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年,十年,也許只是短短的瞬間,兩人感覺身體一沉,雙腳落在了地面上。睜開眼睛一看,一座恢弘的宮殿出現在眼前。

這是一座大塊大塊的黑曜石堆砌而成的宮殿,厚重、恢弘,雖積滿了灰塵,半邊宮殿都坍塌了下來,已經殘破不堪,但仍然可見當年的恢弘。刻在石壁山的符文已經模糊不清,但筆畫如勾,入石三分,空中還殘留着一股晦澀的隐隐的力量波動。

宮殿大門前方,是一座平整的廣場,聳立着兩座巨大的戰士石雕。一個手持長槍,頭顱不翼而飛,似乎被什麽利器砍了下來;另一個手持重錘,雙目圓瞪,十足一尊兇神惡煞,半邊身體卻都被砍掉了,裏面的晶石和符文都露了出來。

兩座石雕周圍,散落着不少屍骸,有男有女,有的甚至穿着數千年前的裝束。看樣子,似乎都是闖進來探險的武者,散落在地上的武器還寒光閃閃,它們的主人卻已經形神俱滅。

“這是一座廢棄的偏殿,這裏的禁制已經被人強行破掉,封印在裏面的寶物也被人掃光了!”

楚惜月目光清澈,輕輕撥了撥懷裏的古琴,凝神傾聽幽幽的回音。

修煉到一定程度,琴音可以救人,可以殺人,也可以用來探測危險。

從各個方向的回音推斷,這座宮殿內外的禁制已經被破掉,也沒什麽真正的寶物了。散落在廣場上的刀劍還很鋒利,寒光閃閃,但也就僅此而已,算不上什麽真正的寶物。

“一座偏殿就這麽龐大恢弘了,主殿呢,到底是什麽樣子,在哪裏?”

洪淵擡頭看向遠方,巍峨的宮殿一重接着一重,一眼看不到盡頭,不知有多少偏殿。

偏殿與偏殿之間,有着灰蒙蒙的霧氣相隔,那不是真正的霧氣,而是強大的上古禁制。偏殿內,不時有一個個水泡升起,似乎站在看不見海水的海底世界。

四下打量了好一會,洪淵和楚惜月小心翼翼地走進宮殿內。不出所料,裏面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大殿上方有一張紫玉桌,桌面中間有一個凹坑,看樣子,似乎原來放着一件什麽寶物,但早已不知被什麽人破開禁制擄走了。

數千年來,數不勝數的冒險者死在了青空海內,但也有極少數高手僥幸活着走了出去,帶走了讓人夢寐以求的寶物。

裏裏外外搜查一遍後,洪淵還是找到了不少東西。遺落在廣場上的刀劍,對高手來說算不上什麽寶物,但用來裝備黑鼎鐵騎還是很不錯的。除了武器盔甲外,還無意中發現了一本日記。

“獸血元年七月三日,我們闖進了青空海,一個宗門長老,十二個內門高手,九十六個外圍精銳,随行共一百零九人。”

“獸血元年八月五日,我們觸動了上古禁制,被卷到一座偏殿。宗門長老說,這是青空海的斷頭臺,有兩個極其厲害的守護者,殺人專斬頭,故名斷頭臺。一場激戰後,幾乎全軍覆沒,唯有我和血屠長老活了下來。聯手破開禁制後,我被血屠長老從背後拍了一掌,筋脈盡斷,眼睜睜看着他帶着封印在玉石桌上的一面鏡子離去。人心隔肚皮,果然沒錯,門主會來救我麽?”

“獸血元年十一月九日,我很驚訝,自己竟然還活着。門主一直沒有出現,宗門已經把我遺棄,兄弟們已經全部戰死,一個人勉強活着又還有什麽意思呢?血屠長老很厲害,可惜,得到寶物後他太高興,走得太急了,竟然沒發現石桌背面還有另一面幾乎一摸一樣的鏡子。可惜,就算這件寶物再厲害,對我來說,又還有什麽用呢?”

“獸血二年一月一日,我真的要死了,沒想到,我血清風堂堂獸血武府大弟子竟然有一天會死在這樣的地方。在我左胸第三根肋骨下方,藏着一面鏡子和一個玉簡,裏面是獸血武府的無上功法化血大法,算是我血清風的道統吧。日後,誰拿到了這面鏡子和玉簡,誰就是我血清風的有緣人。修煉有成後,幫我殺了血屠!”

日記上只有短短的幾行字,洪淵很快就看完了。

日記的內容看上去簡單、平淡,但背後卻是波瀾壯闊,一場慘烈的大戰隐藏其中。

這本刻在石板上的日記,是在一具屍體旁邊發現的,這也是偏殿內外唯一的一具還屍首完整的屍體,歷經悠久的歲月後,仍然肉身不腐,神通廣大。洪淵猶豫片刻,伸手在屍體上輕輕地摸索,果然不久就找到了一面鏡子和一個玉簡。

“獸血武府?惜月,你聽說過這樣一座武府麽?”

洪淵皺皺眉頭,取出鏡子和玉簡後,血清風的屍體迅速化作一灘鮮血消失不見,這樣的神通,絕不是一般人所能擁有的。

放眼整個鼎天大陸,使用獸血年歷的只有獸血皇朝的人。和風雲皇朝一樣,獸血皇朝也有許多武府,培育出一代代獸血皇朝高手,但這麽多年了,洪淵還從沒聽說過什麽獸血武府。

“沒有,我敢肯定,絕對沒有!”

楚惜月搖了搖頭,“天底下,有着許許多多的武府,但根據天方武府的記載,絕對沒有什麽獸血武府。獸血元年,那是幾千年前了,也許,歷史上的确有這麽一座武府,但早就已經湮滅了。”

“嗯,很有可能。另外,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有辦法從這裏出去。那個所謂的血屠長老能活着離開,我們也一樣可以!”

洪淵霍然站起來,把玉簡和小鏡子收起來,還來不及四下仔細打量,只聽汩的一聲,虛空中突然冒出一個氣泡,倒映着兩人的身影,帶着一股晦澀的力量波動。

“小心!”

楚惜月一聲驚叫,一把推開洪淵,她自己卻被古怪的氣泡卷了進去。

“惜月……”

洪淵咬牙撲上去,一把抓住楚惜月的長袍下擺,猛然點燃五輪力量潮汐,體內爆發出狂暴的力量波動。

雖然偏殿內的禁制已經被破掉了,但就算是殘缺不全的禁制,威力也遠非一般的武者所能抗衡。

生死關頭,洪淵幾乎是下意識地出手,要獨自力扛可怕的禁制,救出被卷入氣泡內的楚惜月。

一個氣泡,就是一個世界,一旦楚惜月被徹底卷進去,兩人要想重逢,那就遙遙無期了!

第 154 章 古禁制

借助巨大的慣性,洪淵抱着楚惜月向海底沉去。

兩人一起聯手,也絕對不是血冷的對手,跟他前往獸血皇朝,更是死路一條。從上百米高的懸崖跳下,闖入聞名天下的青空海,反而有望獲得一線生機。

在刀尖上跳舞,在死亡邊緣尋找生機!

洪淵舍身铤而走險,讓實力強大的血冷措手不及!

入水的瞬間,巨大的沖擊力讓人身體刺痛,頭暈耳鳴。似乎不是落在水中,而是迎面撞上一塊堅硬的鐵板,耳朵出現了短暫的失聰,什麽都聽不見,意識模糊。但很快,洪淵就反應了過來,死死抱着楚惜月,兩人的身體一起沉入大海,被滔天的海浪淹沒。

睜眼看去,一個個水泡從海底冒了出來,汩汩作響。

每一個水泡仿佛一面小小的鏡子,擦身而過的瞬間,映着兩人的身影,并隐隐有各種各樣的聲音傳來,伴随着禁制的波動。似乎每一個水泡都封印着不同的世界,僅僅看一眼,魂魄都要被攝進去。沒等兩人仔細觀察,一個個水泡就徐徐上升,浮到海面消失不見。一條金槍魚從兩人身邊游過,剛好一頭撞入一個氣泡,汩的一聲,就在兩人眼皮底下消失不見。

“小心,這是非常厲害的上古禁制,一個氣泡,就是一個世界!”

血蝠王的聲音,突然在洪淵腦海裏響起,語氣低沉,似乎也對這些古怪的氣泡極為顧忌。

在洪淵遭遇重重攔截,被血冷窮追不舍的時候,血蝠王沒有現身,也沒有出手相助;現在,卻突然出言提醒。話音剛落,海底深處汩汩作響,又冒出一串串氣泡,其中一串氣泡剛好向洪淵和楚惜月兩人湧來。

洪淵屏住呼吸,帶着楚惜月側身躲過從腳底下升起的氣泡,繼續向海底沉去。

入水後,一股無形的力量就壓在兩人身上,将兩人的身體向海底深處拖去。在海中游蕩的海洋生物不受影響,兩人卻是身不由己,怎麽掙紮都浮不起來。實力越強,束縛就越大,顯然,兩人已經正式陷入青空海的禁制。

洪淵臉色蒼白,心髒不可抑制地加速跳動,越來越緊張,四下打量,尋找脫困的辦法。反倒是楚惜月,靜靜地抱着洪淵的身體,似乎只要跟在洪淵身邊就有了一切,沒有了任何憂慮。

兩人的身體越沉越深,離水面越遠,光線就越暗。除了可怕的水泡外,海中還有無數可怕的妖獸和暗流,瞬息之間,兩人就被海底暗流卷到海洋深處,不知到了什麽地方。沒過多久,兩人就開始缺氧,意識恍惚。

洪淵俯身,鼓蕩體內的氣血,渡了一口氣給意識恍惚的楚惜月。兩唇兩碰的瞬間,一股溫熱傳來,在冰冷的海水中給洪淵帶來了一絲暖意。看上去已經昏迷不醒的楚惜月突然醒了過來,反過來緊緊抱着洪淵,長吻不舍。在黑暗的海水中,一雙眼睛也是格外有神,看上去有些晶瑩,那是淚水的光澤。

“蝠伯,蝠伯……”

洪淵在心頭呼喚,頭一次主動向血蝠王求助,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懷裏的楚惜月。

可惜,出言提醒後,血蝠王再無動靜,似乎再次神游千裏去了,或者在暗暗尋死破掉青空海禁制的辦法。無論洪淵怎麽呼喚,始終沒有回應。

洪淵心中的不安,陡然加劇。另外,隐隐感覺到了一股難以言明的波動,似乎海底深處有什麽東西在呼喚着自己。煉化後收入體內的真武鼎,不時輕輕地顫動。

黑乎乎的海底下,突然出現兩團亮光。

洪淵眼前一亮,第一時間想到了傳說中的遺跡。緊接着,眉心急劇跳動,感應到一股強烈的危險,無形的水浪突然從海底下傳來,一頭上萬米長的龐然大物出現在眼前。渾身長滿細密的黑色鱗片,頭頂雙角,燈籠般大小的眼睛冰冷無情,不帶一絲一毫的情感波動。身體雖然龐大,但靈巧地避過一串串氣泡,在兇險的海底來去自如。比巨蟒還要龐大,比海龍還要兇猛,俨然一尊海底殺神。

“這是一條上古龍蟒,起碼有了上萬年的壽命。洪淵,放松身體,放松,別讓這家夥感覺到任何敵意!”

血蝠王的聲音突然再次響起,聲音很小,似乎擔心驚動了眼前這條龐然大物,或者觸動更可怕的海底禁制。

洪淵一動不動,抱着楚惜月随波逐流,眼看着可怕的上古龍蟒越來越近,心髒緊張得快蹦了出來。還好,這條龐然大物對兩人似乎沒有任何興趣,冷冷地掃兩人一眼就破浪而去,追逐一頭小山般的海龜去了。尾巴一甩就無影無蹤,消失在黑乎乎的海水中。

還沒見到真正的遺跡就如此兇險,難怪青空海被列為禁地!

洪淵暗叫僥幸,一股暗流襲來,身體迅速被卷到遠方。擡頭看去,隐約看見了高山,似乎被暗流卷到了岸邊,離水面不遠。

好機會!

洪淵鼓蕩體內的氣血,竭力擺脫禁制的束縛帶着楚惜月向海面浮去。

也許是無意中被暗流卷到了禁制邊緣,禁制的影響小多了,兩人的身體一點一點地往上浮。海中的光線越來越強,不僅可以看見遠方的高山,就連山上的樹木都逐漸清晰可見。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水泡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兩人腳底下,迅速冒了上來。

“小心!”

血蝠王一聲厲喝,聲音突然在洪淵腦海裏響起。生死關頭,再次出言提醒,可惜,還是晚了。

洪淵勉強側了側身體,還是沒法完全躲過去,眼前一黑,連同楚惜月一起被可怕的水泡卷了進去。剎那間,一股無與倫比的力量洶湧而至,點燃五輪力量潮汐都無濟于事,無法掙脫可怕的力量。無邊的黑暗,突然從四面升起,像一個巨大的鐵鍋一樣罩下來。

洪淵睜眼看去,視野越來越窄,直至最後一線光亮消失在眼裏,堕入無邊的黑暗。

第 153 章 青空海

洪淵在和親大會上重創獸血太子拓跋熊,擄走流香公主楚惜月的消息,迅速傳了出去,天下震動。

駐守天門關的将士,戒備森嚴,嚴防獸血大軍的突襲和強攻。退出了數百裏的獸血大軍再次南下,但不是強攻天門關,而是四下散開追捕在大漠上逃亡的洪淵。這一次,參與追捕的不是區區十萬精兵,而是整整五百萬大軍,在大漠上布下了重重關卡和包圍圈。大漠上,到處都是獸血戰士們的身影。

轉身遠離天門關,重返密林和大漠的洪淵,很快就察覺了形勢的變化。

身後,實力強大的血冷不緊不慢地遠遠跟着,洪淵一路上想盡了辦法,都無法徹底将其甩掉。與此同時,獸血戰士們的包圍圈越來越小,不時遭遇一支支獸血戰士組成的戰隊。

憑着靈武三重的實力和驚人的耐力,洪淵雖然一次次帶着楚惜月跳出獸血戰士們的包圍,但随着聞訊趕到的獸血戰士越來越多,形勢越來越不妙。擺脫不了獸血三衛之一的血冷,無論逃到哪裏,都迅速有大隊獸血戰士蜂擁而至。

迫于沉重的壓力,洪淵不得不挑戰更大的危險和極限,專走陡峭的懸崖峭壁和山澗深淵,屢屢借助險峻的地形跳出獸血戰士們的包圍。伏在他背上的楚惜月,跟着一起以身冒險,短短的三天時間,所經歷的危險就比以往十幾年還多。

當洪淵浴血奮戰,和蜂擁而至的獸血戰士激戰時,她撫琴相助,用高揚的琴音激發洪淵的潛能和鬥志,讓他屢屢施展出暴擊,把暴血真經的威能施展出來;當洪淵咬牙從高高的懸崖上跳下時,她不再尖叫,不再恐懼,而是把臉龐緊緊地貼在洪淵背上,感受洪淵強健的肌膚、滾燙的氣血和沉穩有力的心跳;三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洪淵無法帶着楚惜月重返風雲皇朝,離天門關越來越遠。然而,兩人的配合越來越默契,聯手在大漠上馳騁。

血冷獨來獨往,一路淡淡地跟在洪淵和楚惜月後面,不緊不慢。

他的目的,不是直接殺了洪淵,而是準備把洪淵活活抓起來,帶回風雲皇朝交給獸血太師。準備等洪淵筋疲力盡,無處可走時再出手,這一等,三天就過去了。

本來,在自己的追擊和獸血戰士們的圍追堵截下,血冷以為洪淵很快就不得不束手就擒。沒想到,洪淵竟然一次次跳出重圍,耐力驚人。血冷越追越意外,三天後,見洪淵一路往北,逐漸深入大漠,眉頭不由得皺得更緊了,不知洪淵和楚惜月到底要去哪裏。

再往北走,就要走出原本隸屬于風雲皇朝的北疆十八郡,正式踏入獸血皇朝的邊境了。洪淵他這是慌不擇路,走錯了方向,還是企圖反其道而行之,飛蛾撲火?

血冷心中疑惑,楚惜月也同樣想不明白,“洪淵,我們到底要去哪裏?”

“跟我走,很快,你就知道了!”

洪淵擡頭看看天邊起伏連綿的山脈,帶着楚惜月繼續往北走。

一路上,又遭遇了好幾撥獸血戰士。洪淵不敢糾纏,沖出一條血路後加速離去,始終和血冷保持一定的距離。兩天後,一座巨大的湖泊出現在兩人面前。

說是湖泊,還不如說是一座高山中的海洋,碧波萬裏,周圍都是巍峨的大山。碧藍的海面下,不時冒出一串串氣泡,袅袅霧氣從海面上升起。青色的天空,倒映在清澈的海水中,周圍樹木蒼郁,一片生機勃勃。看上去風景怡人,但還隔着大老遠的距離,就給人一股強烈的危險。空中,蕩漾着一股晦澀的力量波動,方圓萬裏都籠罩在一重龐大的禁制下。

青空海!

洪淵一路向北,帶着楚惜月來到了太後所說的遺跡。

這裏,是北疆,乃至整個鼎天大陸的一個禁地。看起來生機勃勃,實際上兇險莫測。數千年來,到青空海探險的武者數不勝數,能活着走出去的卻寥寥無幾。

“青空海?洪淵,你……,你要闖進這個禁地?”

楚惜月一聲驚叫,迅速明白了洪淵的目的。

沒錯,借助兇險莫測的青空海,是可以擺脫窮追不舍的追兵。但以兩人的實力,貿然闖進去,恐怕也是死路一條。

“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走!”

洪淵深深地吸一口氣,回頭看一眼驟然加速的血冷,拉着楚惜月飛身沖入青空海。

“站住,你們兩個,當真是活膩了麽?”

血冷大聲厲喝,帶着一抹殘影迅速追上來。

遠遠看到碧波萬裏的青空海,就算再愚鈍也迅速明白了洪淵的企圖。一直追了這麽多天,越來越疲憊的洪淵和楚惜月眼看就要束手就擒,這個時候被他們闖進青空海,怎麽甘心?

血冷一旦全力以赴,速度快得驚人,可惜,沒等他沖到面前,洪淵就已經帶着楚惜月站在了青空海邊緣,站在一塊巨大的亂石上。下方,是百米高的懸崖,懸崖下面就是波浪洶湧的大海。嘩啦啦的海浪聲不絕于耳,蕩漾在空中的力量波動更加狂暴、洶湧。

見洪淵和楚惜月就要從懸崖上跳下去,闖入青空海的禁制,血冷驟然停下腳步,臉色冰冷,緩緩地一步一步走過去,“年輕人,不要沖動。就這樣跳下去,你們兩個死定了,不被海水淹死也要死在可怕的禁制中,跟我回獸血皇朝見太師,我可以保證你們的安全!”

“是麽?”

洪淵看着來遲一步的血冷,冷冷一笑,“血冷大人,就算你真的能确保我們的安全,能确保我們的自由麽?當獸血太子拓跋熊徹底瘋狂的時候,你敢阻擋,又真的阻擋得了麽?”

“……”

血冷一頓,無言以對。

正在暗中尋死,企圖想個辦法穩住洪淵時,只見後者邪邪一笑,就抱着楚惜月飛身從懸崖上跳了下去。嘩啦一聲,一個巨浪拍上來,兩人就消失不見。

“該死!”

血冷沖到懸崖邊緣,探頭看看下方的大海。想要跟着跳下去,想想青空海的可怕,又不由得止步不前,咬牙切齒。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直接把洪淵和楚惜月都殺了,那樣起碼還可以帶着他們的屍體回去複命。

巨浪拍岸,洪淵兩人消失得無影無蹤,想想獸血太師的責難和獸血大帝的憤怒,血冷突然間手腳冰冷,冷汗直流!

第 152 章 獸血三衛

“獸血三衛之一,人稱一刀殺人,收刀遠去後對手血仍未冷的高手血冷?”

洪淵心頭一頓,越來越沉。

前段時間在洪門暗中調查小皇帝的經歷時,他就順便了解了一些青木皇朝和獸血皇朝的情況。

在獸血皇朝,獸血三衛可謂鼎鼎大名,是獸血太師麾下的三大高手。這些年來,跟在獸血太師身邊縱橫大漠,斬殺了不知多少強敵,號稱出手從不落空。放眼整個洪門,洪九等高手都不一定是獸血三衛的對手,只有洪無痕或許才能與其一戰!

“沒錯,我就是血冷。”

中年人上下打量洪淵一眼,淡淡地接着說道:“不錯,雖然年輕了一點,修為還是不夠,但已經是遠遠超過了同齡人。洪門的每一代少主,果然都是出類拔萃。年輕人,走吧,跟我去見太師。殺了太子拓跋熊,絕對是死罪,但要是有我們太師的說情,你不一定就是死定了。對體內流淌着洪門血脈的高手,我們太師一向都是以禮相待,堂堂一個洪門少主,太師一定會另眼相看的!”

血冷臉色平靜,得知太子被洪淵重創的消息後,雖然迅速趕了過來,但臉上沒有普通獸血戰士的憤怒和瘋狂,也沒有緊張,從容不迫。看樣子,絲毫不擔心風雲皇朝的高手會趕過來,對自己的實力充滿了自信,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如果,我說不呢?”

洪淵深深地吸一口氣,體內猛然爆發出一股力量波動,點燃第一輪力量潮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五輪力量潮汐接踵而至,疊加在一起,掀起一股澎湃的力量波動。右手掌心有一股酸酸麻麻的感覺,繼腿部竅門後,有了開啓第一個手部竅門的跡象。

“年輕人,你沒那個資格。在獸血三衛面前,沒人能逃出去,就算想死,也沒那麽容易,先得經過我們的同意。”

血冷語氣平淡,有些意外地再次打量洪淵一眼,踏前一步,一股比洪淵強勁十倍的力量波動猛然迸發,“你的修為在同齡人中出類拔萃,力量潮汐格外澎湃狂暴,可惜,只有區區五輪力量潮汐,是遠遠不夠的!”

呼隆,震耳的破空聲突然響起。

洪淵一言不發,主動發起了兇猛的攻擊。本就沉重的真武鼎迎風而漲,從三萬斤暴增到五萬斤,向血冷狠狠地壓下去。

足足五萬斤啊!

真武鼎沉重如山,一邊壓下去一邊高速顫動,帶着撕裂空氣的刺耳的聲音。洪淵這一擊勢大力沉,把靈武三重的力量展現了出來,氣勢逼人。

血冷站着一動不動,冷眼看着呼嘯而下的真武鼎,在這件大殺器快要碰到頭頂的瞬間,随手屈指輕輕一彈。叮的一聲,沉重的真武鼎就被震飛出去。那舉手投足間展現出來的力量,讓人震撼,令人心驚肉跳!

“殺!”

洪淵默念法訣,一口本命血氣噴出去,真武鼎蒙上了一重血光,隐隐浮現一尊上古大帝的虛影,呼隆隆地再次騰空而起,瞬息之間就到了血冷頭上。這一次,速度更快,力量更大,光是帶起的勁風就強了兩倍,力量翻倍。

暴擊!

洪淵全力以赴,把所有的力量都疊加在真武鼎上,力量兇猛,隐隐約約的大帝虛影給人的感覺更加危險。

這一次,血冷也不由得臉色凝重起來。寒光一閃,手裏出現了一柄利刃,體內猛然點燃十一輪力量潮汐,一刀劈出。

一抹寒光閃過,真武鼎一聲嗡鳴,回到了洪淵手上。兩倍的暴擊,仍然遠遠不是對手。

整整十一輪力量潮汐,血冷已經站在靈武五重的巅峰,遠遠不是洪淵現在所能撼動的。

“走!”

洪淵咬牙硬接真武鼎傳來的反震力,帶着楚惜月轉身就走,和天門關背道而馳。

從這裏到天門關,只剩下區區七裏,片刻即至。然而,僅僅因為血冷一人,這短短的距離就變成了一條死亡之路。只要硬闖,立馬就會引來致命的攻擊。

洪淵當機立斷,重返不見天日的密林。

遠方,一隊北疆戰士策馬沖出了城門,快馬加鞭呼嘯而來,其中不乏身經百戰的高手。顯然,站在城頭上的戰士們發現了這邊的異常。只要和他們會合,就很有可能一鼓作氣沖入天門關;然而,對洪淵來說,援兵的速度還是太慢了,實力超強的血冷絕不會給自己和他們會合的機會!

“咦……”

血冷一聲驚叫,眼看洪淵就要消失在密林內,這才擡腿追上去。

以自己超強的實力,本以為手到擒來,輕而易舉就可以把洪淵活活抓起來,帶回獸血皇朝審判,交給獸血太師發落。沒想到,年紀輕輕的洪淵修為過人,真武鼎上浮現的虛影,讓他都不敢大意。接着,本以為洪淵會舍命向天門關奔去,和援兵們會合,沒想到,他竟然毫不猶豫地背道而馳。

這小子當機立斷,果然是個人物!

洪門無弱者,這小子絕對不能留!

血冷不緊不慢地追上去,臉色仍然平靜,心中卻浮現了真正的殺機!

洪淵年紀輕輕就有了這樣的實力,任由他這樣修煉下去,也許用不了多少年,洪門就出現一尊真正的高手,複興洪門不再是一場虛夢。屆時,無論對青木皇朝還是獸血皇朝來說,無疑都将是一場災難。洪門的複興,将使風雲皇朝更加強大。

“洪淵,把我放下來,分頭走,這是最後的機會了。等獸血戰士們重重圍上來,遠離天門關,我們兩個都回不了風雲皇朝!”

楚惜月掙紮着想要停下,不願拖累洪淵,可惜,被後者的雙手抱得緊緊的。

“惜月,別動,抱緊了!”

洪淵瘋狂鼓蕩體內的氣血,再次點燃五輪力量潮汐,雙腿似乎充滿了永不枯竭的力量,一口氣沖上山峰,回頭看一眼遠遠走上來的血冷,轉身從陡峭的懸崖上跳下去。

“啊……”

一聲尖叫,在群山中回蕩。

毫無防備的楚惜月失聲尖聲叫起來,反過來死死抱緊洪淵,臉龐緊緊地貼在後者的胸膛上。直到洪淵雙腳落地,飛身穩穩地落在懸崖底部後,這才松了一口氣。但沖出一段距離後回頭一看,號稱獸血三衛之一的血冷同樣跳下了懸崖,繼續追了上來!

第 151 章 血冷

一沖出重圍,洪淵立馬拔腿狂奔,直奔三百多裏外的天門關。

帶走流香公主,壞了和親大事,回到風雲皇朝後自己勢必遭到滿朝文武的指責和嚴厲的懲罰,甚至,有可能被判死罪,禍及洪門。然而,洪淵什麽都顧不上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怎麽擺脫身後的追兵。

離開淺水灣後,洪淵速度越來越慢。

身上的傷口都不致命,但密密麻麻,每一道傷口都在往外滲血,血流不止,全部傷口加起來就致命了。鮮血的大量流失,讓洪淵傷勢越來越重,體內的力量也将近耗盡。

回頭看一眼窮追不舍的獸血戰士,洪淵咬咬牙,當機立斷,突然轉向,鑽入了一片綿延千裏的密林。從密林繞到天門關,需要多走不少路,但繼續直走,用不了多久就要被潮水般的獸血戰士追上。

一沖進密林,洪淵顧不上處理身上的傷口,馬不停蹄地忙碌起來。利用茂密的樹木、草叢和亂石等東西,就地布下一個個簡易的陷阱。

獸血戰士們來勢洶洶,速度飛快,一味的逃亡絕不是辦法。

洪淵靠在一株大樹後面坐下,大口喘氣。由于激烈的奔跑,身上不少傷口再次開裂,鮮血淋漓。

楚惜月毫不猶豫地從自己的長袍上撕下一條條布條,幫洪淵包紮傷口,“洪淵,從這裏到天門關還有兩百多裏,獸血戰士善于奔跑和突襲,你帶着我肯定逃不出去的,我們分路逃走吧,一人一個方向,在天門關會合。”

“不,我們肯定能逃出去,惜月,相信我!”

洪淵臉色蒼白,但眼神堅定,突然間挺直腰身,施展斂息術收斂體內的力量波動,在楚惜月耳邊小聲說道:“來了,第一波追兵來了,在這等着,別動!”

洪淵踮起腳尖走路,身形晃了晃就消失不見。

看上去明明已經身受重傷,筋疲力盡,但危險到來時,立馬化身一頭兇猛的獵豹,在叢林中行走自如。很快,不遠處就突然響起一陣凄厲的慘叫,一支十二人的獸血戰士小隊,全軍覆沒,被從天而降的真武鼎碾成了肉醬。等滿山搜索的大隊獸血戰士趕到後,洪淵和楚惜月已經不見蹤影。

“跟我來,追!”

一個靈武二重的牛頭人統領一聲冷哼,率大隊獸血戰士繼續往前追,鼻翼不時動一動,敏銳地捕捉到洪淵在空氣中留下的氣息。憑着強大的實力,一路窮追不舍,并且不知不覺中逐漸拉開了和士兵們的距離。從一株大樹下掠過的瞬間,一片落葉突然從樹枝上飄落,正好落在他脖子上。霎時間,只感覺脖子一涼,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渾身的血氣和力量化作一抹血光深入洪淵體內。

“第十三個,走!”

洪淵一聲厲喝,一擊得手後絕不停留,帶着楚惜月迅速離去,沒入密林消失不見。等獸血戰士的大部隊趕上來後,現場只有剩下一具似乎風幹了數百年的幹屍,一點打鬥的痕跡都沒有。恐怖、詭異的現場,讓每一個追兵都是心頭凜然。

在獸血擂臺上,洪淵已經展現了超強的實力,重創飛揚跋涉的獸血太子拓跋熊。

現在,在危機四伏的密林中,洪淵則展現了狠辣的手段和謀略。

雖然明知這是洪淵震懾追兵的手段,但目睹全軍覆沒的獸血戰士小隊和慘死的牛頭人統領後,誰不是心驚肉跳?還有誰敢肆無顧忌地沖在最前面?

獸血戰士們膽戰心驚,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腳步。

在暗中遠遠觀察的洪淵,這才帶着楚惜月轉身離去。一路上,專走茂密兇險的叢林,時不時的再布下一兩個陷阱,甚至反身發起淩厲的突襲,讓追兵門越發提心吊膽。

在楚惜月的照料下,洪淵身上的傷口迅速結疤,掠奪衆多獸血戰士的氣血和力量後,身體不僅沒有繼續衰竭,反而逐漸接近巅峰狀态。美中不足的,就是又開始積聚大量戾氣和陰暗的念頭,渴望殺戮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再次出現了心魔來襲的跡象。

暴血真經威力強大,屢屢讓洪淵絕處逢生,但随之而來的心魔也極為兇險。實力越強,掠奪的氣血和力量越龐大,心魔就越可怕。

斬殺一百二十一個獸血戰士後,洪淵明顯出現了難以控制的跡象,腦海裏雜念叢生,随時都有可能失控成為一個冷酷無情的殺戮機器。所幸,這個時候已經橫穿了密林,宏偉的天門關已經隐約可見,只剩下十幾裏。而身後的追兵,還在二十幾裏外,只要沖過這最後一小截路就可以沖入天門關,回到風雲皇朝了。

“洪淵,你看,天門關!”

翻過一座山崗後,看着在晨霧中越來越清晰的天門關,楚惜月一臉興奮,但很快就冷靜了下來,“洪淵,一入天門關,你馬上找一個地方藏起來,先不要回京城和洪門。等我向太後請罪,陳述事情的經過,免去你的罪責後你再回來。記得,到時……,到時別忘了到皇宮找我。”

楚惜月深謀遠慮,迅速想到了善後之策。但盡管一向冷靜,說到最後,臉上也不由得有些微紅。

“好,我一定會去。哪怕山崩海裂,刀山火海,我也會去找你!”

洪淵蹲下去,把右腿傷勢還沒痊愈的楚惜月背起來,昂頭一聲長嘯,拔足狂奔,像一陣風一樣向已經歷歷在目的天門關掠去。

好不容易才殺出重圍,擺脫如虎如狼的追兵,到了這裏,兩人都歸心似箭。

洪淵速度飛快,然而,快到山腳,離天門關只剩下不到七裏的時候,突然腳步一頓,四肢冰冷。

前方,就在十米開外的一片草叢內,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中年男子。身材颀長,下巴上的胡子修剪得很整齊,身披一件暗紅色的披風,雖然已經人到中年,但年輕時的俊朗仍然清晰可見,并且,多了一股中年人的成熟和滄桑。體內的力量波動若有若無,看上去猶如一個儒雅的書生,但站在那不動,就給洪淵一股極其強烈的危險。

高手!

這是一個靈武五重,抑或是靈武六重的頂尖高手?

洪淵瞳孔緊縮,心跳情不自禁的越來越快。

眼看就快要沖入天門關,回到風雲皇朝了,卻驟然遇上一尊獸血皇朝的頂尖高手。雖然只有一個人,給人的感覺卻比數萬個獸血戰士還要危險!

“你是誰?”洪淵放下楚惜月,呼隆一聲,直接祭出了真武鼎,如臨大敵。

“薛冷,當然了,你也可以和其他人一樣,叫我血冷!”

中年人淡淡地看着洪淵,臉色平靜。但話音未落,空中就突然一冷,不見雪花和冰渣,空氣的溫度急劇下降。首當其沖的洪淵心頭一震,霎時間感覺心髒和體內的血液似乎都要冰封起來,成為一座冰雕。

第 150 章 數天下英雄唯我太傅

太子拓跋熊輸了?

還是被一招重創?

獸血擂臺下方,人們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

誰能想到,手持風暴戰錘的明明占據絕對上風的獸血太子拓跋熊,突然間就輸了,還輸得如此慘烈?

“啊……,殺,追上去把他給我殺了!”

獸血太子拓跋熊大聲哀嚎,雖然整個下半身都沒了,被碾成了肉醬,但一時之間還沒有斷氣。

獸血戰士們如夢初醒,咆哮着散開,把還來不及遠走高飛的洪淵和楚惜月重重包圍起來,發起瘋狂的攻擊。堂堂一個太子竟然被洪淵在眼皮底下傷成整個樣子,傳出去不僅讓獸血戰士們顏面掃地,還将引來殘酷的懲罰。

失去十三皇子後,獸血大帝就已經震怒了,要是太子拓跋熊也死在洪淵手下,還被他逃了出去,誰能承受獸血大帝的怒火?

十萬獸血戰士全都瘋狂起來,再無任何保留,紛紛全力出手。

洪淵單槍匹馬殺進來的時候,不少高手還自持身份沒有出手,在一旁壓陣。現在,所有人都坐不住了,争先恐後地撲上去。很快,洪淵就感受到了空前的壓力,湧上來的獸血戰士全都悍不畏死,實力一個比一個強大,其中甚至不乏靈武二重,甚至靈武三重的高手。好不容易殺了一隊獸血戰士,更多更強悍的獸血戰士就撲了上來,接連變向沖刺也無法突圍。

面對獸血戰士兇猛的圍攻,楚惜月出手替洪淵擋了不少攻擊,右腿膝蓋不小心受了一擊重擊,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來,再也跟不上洪淵的步伐。看看從四面八方洶湧而來的獸血戰士,咬了咬牙,突然停下腳步,“洪淵,你走,自己先走,快。別管我,再怎麽說我也是風雲皇朝的一個公主,他們不敢把我怎麽樣的。走,洪淵,快走啊!”

“如果要獨自逃走,我為什麽還要單槍匹馬殺進來?”

洪淵霍然轉身,彎腰把行走不便的楚惜月背到背上,雖然身上已經傷痕累累,但他的眼神仍然像一頭豹子一樣兇狠,手裏的真武鼎一砸出去,迎面而來的獸血戰士立馬倒下了一大片,趁機沖出獸血戰士的包圍。可惜,小包圍外面,還有一圈大包圍,久經戰陣的獸血戰士們迅速布下了天羅地網。

“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救我?”楚惜月靜靜地趴在洪淵背上,感受他的呼吸和心跳。

洪淵健步如飛,咬牙鼓蕩力量,祭出真武鼎大殺四方,左沖右突,一邊尋找突圍的方向,一邊回答,“因為,當初我剛剛逃出落葉城,還是一個懵懂少年時,在荒野外遇到了你。世間上,美麗的女子有很多,但讓我第一次有異樣心跳的,只有你一個。”

洪淵突然飛身一躍,背着楚惜月閃過一波密集的箭雨。身體還沒落地,陡然在空中跨出一大步,腳尖踩上一個牛頭人的頭顱,身體再次騰空而起,踩着獸血戰士們的頭顱往外飛奔。洶湧而至的密密麻麻的獸血戰士,倉促間反應不及,眼看着洪淵又沖出了一個包圍圈。只要突破最後一道防線,就可以遠走高飛。

洪淵四下打量,倉促間掃一眼就把周圍的情況銘記于心。雙腳剛剛落地,立馬向西面沖去,百米外,正好是上萬禁軍和八千北疆勇士的陣營。就算将士們不出手相助,借助他們的阻擋,也能牽制窮追不舍的追兵,尋找突破最後一重防線的良機。

洪淵反應極快,當機立斷。然而,才僅僅沖出幾步,他就突然停下腳步,四肢冰冷。風雲皇朝的将士們,突然間潮水般湧了上來,不是幫忙阻擋如虎如狼的獸血戰士,而是刀槍朝內,對準了自己。

“洪将軍,把公主放下,束手就擒!”

老太監尖細的聲音響了起來,看着渾身血跡的洪淵,冷冷地接着說道:“你已經闖禍,創下大禍了,洪将軍,你知不知道?獸血大帝一怒,五百萬獸血戰士就要強行叩關,猛攻天門關,邊疆狼煙再起。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繼續和親,負荊請罪。你放心,只要你束手就擒,我親自陪你到獸血大帝面前請罪,确保你的安全!”

老太監念念不忘和親,眼看洪淵身受重傷,走投無路,不僅沒有伸出援手,反而嚴令将士們将他包圍起來。

“真的可以确保我的安全麽?”

洪淵擡頭看着老太監,臉色苦澀,雙眼閃過一抹失望,乃至是絕望。

十萬獸血戰士就壓力無邊,難以擺脫了,再加上一萬禁軍和八千北疆勇士的突然倒戈,怎麽殺出去?

看着洪淵的神情,老太監面無表情,将士們臉上卻開始羞愧,鋒利的刀槍緩緩地放下。

就這樣放過洪淵,任由他帶走流香公主,勢必破壞了和親大事,一旦皇上和太後怪罪下來,在場的将士們難逃其責;然而,這個時候反過來出手截殺頂天立地的太傅洪淵,誰還有臉回去向兄弟們交待,有臉見家鄉父老?

當獸血太子拓跋熊魔焰高漲,肆無顧忌地踐踏風雲皇朝和流香公主的尊嚴時,是誰挺身而出?

當人人被獸血太子拓跋熊的武力震驚,再也沒人敢登上獸血擂臺挑戰,挽回風雲皇朝的尊嚴時,是誰單槍匹馬殺了進來?

無論禁軍還是北疆勇士,面對浴血奮戰的傷痕累累的洪淵,全都一臉羞愧。

他們不是朝堂上見利忘義的弄臣,他們是戰士,是在戰場上揮灑鮮血的風雲皇朝的勇士。洪淵強大的實力和勇氣,早就征服了他們的武者之心,贏得了每一個戰士發自內心的尊重。迫于老太監的壓力,他們不得不奉命圍上來,當真要讓他們出手對付洪淵,但凡還有一點血性的,誰能那麽無情?

“兄弟們,洪淵得罪了!”

洪淵眼前一亮,突然背着楚惜月飛身而起,踏着将士們的肩膀飛奔而去。真武鼎猛然砸出,擊倒一大片獸血戰士,沖出了十萬獸血戰士的重重包圍。很快,兩人就遠走高飛,變成兩個小黑點。身後,十萬獸血戰士黑壓壓地窮追不舍。

“太傅保重!”

一萬八千勇士,突然間齊齊對着洪淵遠去的方向跪下。

眼看洪淵以強大的實力殺出重圍,雖鮮血淋漓但仍然無比兇猛,每一個人都不由得蕩氣回腸。唯有老太監一個人孤零零地站着一動不動,看着洪淵遠去的背影咬牙切齒,下令馬上修書送往京城,把和親失敗的所有責任都推到洪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