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刺啦!

第7章 刺啦!

秦妙言的大徒弟秦鴻飛,是十六年前,秦妙言偶然去西鄰皇城玩樂的時候撿回來的乞丐。

他是駐紮西鄰的修真氏族恭家家主偶然睡了一個船妓生下的,□□的兒子比狗賤,即便是他在氏族之中天資算好的,卻還是被整個家族瞧不起。

兢兢業業經營到三十歲,還娶了妻子,有了兩個可愛的小孩。

但有次替恭家辦事兒,得罪了一個西鄰皇族,那皇族剛巧同恭家的家主有很深的利益關系,又是秦鴻飛,也就是當時的恭鴻飛正被家主問責。

他雖為船妓之子,骨子裏卻灌滿不屈,為了上位,素日也在家族之中得罪了不少人。

那些自诩血脈純正的恭家分支,早就看不慣一個船妓的兒子騎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了,于是牆倒衆人推,借着那一次的失誤,他被安上了一大堆莫須有的罪名。

他被恭家以術法秘籍不得流露在外為由,粉碎靈府,活剝靈根,挖去雙眼,捅聾雙耳。

他的妻子被一個旁支侮辱致死,兒子女兒被活活勒死。

秦妙言碰見他的時候,他正在街邊乞讨,狼狽不堪,被野狗撕咬,随便什麽人都能上來踹一腳。

秦妙言向來沒有多少好心,只是那時候看他哪怕被折磨成那般模樣,也依舊頑強活着,渾身上下每一寸,都透露着對生的渴望。

他那空洞的,因被挖去像骷髅骨一樣的雙眼,沒有了眼眸,卻像是燒起了兩把不會熄滅的魂火。

秦妙言在街邊的茶樓裏觀察了他兩日,發現他生命力極其頑強,正适合做傀儡,于是将他帶回了無間谷。

秦妙言重新給了他雙眼,賦予了他五感,為他重塑了體貌,也将他斷裂的經脈續接。

問他願不願意跟着自己,服從自己,秦鴻飛幾乎是毫不猶豫的。

秦妙言對他幾乎沒有要求,只當作用來解悶的小寵。

只是秦鴻飛心中仇恨未死,終究無法為了茍且偷生,做一個取悅他人的玩具。

大殿內長老們都離開後,秦妙言走到了偏殿之中,稍微站定等了等,便見到了秦鴻飛跟了上來。

秦妙言回頭看了他一眼,而後擡起手,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幾乎是瞬間,秦鴻飛的脖子就傳出了咔咔響聲。

他擡手扳住秦妙言的手臂,但是秦妙言卻只是面無表情,看着他因為窒息和被抽離修為,俊美的面容扭曲變形,面色由白泛青。

“師……師尊!”秦鴻飛從被扼住的喉嚨之中,勉強擠出了這幾個字,面帶哀求。

秦妙言卻掐着他,周身衣袍因為肆虐的靈力飄蕩,看上去是在暴怒。

實際上她嘆息一樣看着自己瀕死的大徒弟,聲音近乎揶揄道:“怎麽,最近想女人了?拿你師尊過瘾呢?”

秦妙言說的是秦鴻飛在大殿之上勾她手心兒的事情。

片刻後她似乎是覺得無趣,把秦鴻飛放開了。

秦鴻飛被抽了大部分的修為,像個壞掉的提線木偶一樣,癱軟倒地。

秦妙言低頭看着他說:“發騷癢得厲害,就去找個樹洞。”

秦妙言蹲下,看秦鴻飛在那裏瀕死倒氣,手指在他臉蛋上滑過,說:“我真是不懂你,當初上你一次,你那表現,我好像是在逼良為娼。”

“你說大仇未報,妻兒慘死夜不能寐,不能做我的小寵,我念在你這張我還算喜歡的臉上,允了你。”

“你又說你無處可去,要借我之勢,我也應了,讓你做我的徒弟。”

“你這些年表現得不錯,”秦妙言說,“我已然接受你是我的徒兒,你又發什麽賤,找.操?”

秦妙言捏住他的腮肉,盯着他震顫的雙眼說:“你的心思很多,我知道,但是你若是再敢這般在我身上亂用,我就把你送回恭家,看他們去送你和你的妻兒做伴。”

秦妙言用親昵的語氣,說着殘忍至極的話。

片刻後起身,撣了撣自己的袍子,踩過秦鴻飛癱軟在地上的手指,朝外走去。

她不理解男人,也從來不打算理解。

秦鴻飛生的模樣,就是秦妙言比較欣賞的那一類肅冷端正,又不過分古板,眼角眉梢也有風情暗露。

秦妙言給他重塑身體之後,是真的挺喜歡,本打算帶在身邊久一些,且她動動手指,就能為他複仇。

只是秦鴻飛總是別扭,總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也不用秦妙言為他複仇,說要自己報仇。

秦妙言玩幾次,次次都如同她在強迫,一次兩次也算有意思,時間長就無趣了。

況且她也不缺玩具,好歹秦鴻飛是她親手救回來,又費心思重塑的,所以應了他的要求,收他為徒弟。

這些年他雖然修為上升不大,卻協助秦妙言将無間谷打理得還不錯,誰知道今晚上抽的哪門子邪風。

秦妙言離開之後,秦鴻飛還在地上起不來。

他身體之中多處經脈,皆是秦妙言以傀儡絲重塑,他其實等同于她的傀儡無異,只是秦妙言從未操控過他。

只是抽離他的修為,已經是很慘重的教訓,秦鴻飛至少短時間內,是無法自如地應用修為了。

他在地上茍延殘喘,眼睛卻看着秦妙言離開的方向,滿是不甘。

“你活膩了嗎?”

一個人影從偏殿的後門進來,走到秦鴻飛的身邊,不解道,“師兄,你這是何苦呢?”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秦妙言的二徒弟,秦文彥。

他眉清目秀,玉樹芝蘭,看上去不像個修士,反倒像個書生。

只是秦文彥也只是看上去像個正常人,秦妙言的徒弟又怎麽可能是個正常人。

他看着自己的師兄癱軟在地,卻面色如常,沒有一點想要扶他,幫他的意思。

秦文彥天生情感不全,痛覺全無,是個徹頭徹尾的怪物。他來看秦鴻飛,只是好奇罷了。

秦鴻飛看他一眼,哼笑一聲,沙啞的嗓音竟有些慘烈,“師尊還是在意我的。”

他說完之後,就閉上了眼睛,他已經沒有力氣再起來了。

秦文彥不解,很快也離開了,留秦鴻飛一人在冰冷的偏殿裏面躺着。

而“罪魁禍首”秦妙言,卻已經回到了她的寝殿。

她本來心情就不太好,更想不通她好好的大弟子,為什麽突然發瘋。

但是一進寝殿,她看到一個只穿着亵褲坐在她床邊的精壯男人,男人一回頭,還生着她昔年情郎一樣的臉,秦妙言的心情立刻就揚起來了。

“怎麽不穿衣服?”秦妙言的語調都輕松起來了,視線在李扶光光.裸的後脊上流連。

一個修士,若不是刻意用駐顏丹,這一身連個蟲咬都沒有的細膩皮肉,顯然需要金貴嬌養才能養得出。

秦妙言不禁又好奇,這小子到底是哪家嬌貴的公子哥偷跑出來玩?

不得不說,同秦鴻飛那樣苦大仇深的模樣相比,還是這種讓人見了就想破壞的“金貴瓷器”摔起來才會更好玩。

秦妙言心癢不已,上前準備占點便宜,誰叫他自己把衣裳脫到所剩無幾呢。

“你……”秦妙言聲音噎住了。

片刻後她瞪着李扶光,看着在他手下“刺啦刺啦”正化為破布片的她的靈蠶絲的被單,聲音頓時拔高一些問:“你在幹什麽!”

李扶光側頭對着秦妙言揚起一個明媚非常的笑,兩個酒靥深深,簡直像是嘲諷。

“你回來了啦。”

“我給自己做身衣裳穿,鲛紗那麽貴重,我還是不穿了。”

“小春說着裏沒有其他的衣裳。”李扶光說,“你看,我很會做的,小時候總用樹葉做的。”

“就是這個被單不太好撕……”

“刺啦!”

秦妙言站在床邊,看着她養了數百年的雲蠶,又攢了幾十年才讓鲛人織出來的,不僅能自潔不髒,還能清潔經脈穢物,躺在上面如墜雲端好夢連連……的雲蠶絲被單,只覺得自己後頸有一道血柱直上,要沖破她的天靈蓋噴出來了。

秦妙言扶住了後頸,瞪着還在刺啦刺啦撕布條的李扶光,麻木地問:“你為什麽要挑這個做衣服呢?”

“啊,其他的花色太好看了,我怕太貴重了,這個我睡過的灰撲撲的被單,就可以了。”李扶光說着,還撓了撓頭,一臉的同他俊美模樣不符的憨厚。

秦妙言怒吼:“可是它比鲛紗,比這屋子裏其他的所有布料加在一起還貴重千萬倍!”

李扶光聞言正撕扯的動作一僵,瞪大了眼睛。

秦妙言對着他露出一個笑,但是笑意森森,很是瘆人。

“你可真是好樣的,我就這麽一條雲蠶絲的被單。”

秦妙言一把搶下了李扶光手裏的碎布條,垂頭欲哭無淚。

她已經睡習慣了,離了都不知道怎麽辦。

她向來吃用都嬌貴得要命,堪稱窮奢極欲。她爬到今天的位置,就是要為所欲為的,她要窮盡一切讓自己過得快樂。

她又不是打坐到天明的那種修士,連道心都沒有,她要睡覺的。

而過往五百年的人生之中,許多記憶刻骨入魂,她就算是如今已登巅峰,也難以避免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深陷其中。

因此她大費周折,去某處秘境之中,尋到了幾乎絕跡的能織就美夢的雲蠶。

她好容易養了兩只,等它們吐絲就等了上百年。

秦妙言捧着碎布條的手微微顫抖。

雲蠶絲哪都好,就是有個致命的弱點,不結實。

但是秦妙言打死也沒有想到,她的雲蠶絲,不是被她睡壞的,是被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撕壞的。

她想殺人!

第 6 章 哥哥在的

第6章 哥哥在的

這小崽子入戲太快,上一秒還糾結,下一秒就敢摸她頭叫妹妹了。

秦妙言反倒是有種自己被占了便宜的感覺,朝着昏倒在地上的李扶光緊實的大腿上踩了好幾腳,才心滿意足。

但是她也比較納悶,到底是什麽樣的成長環境,造就出了這小崽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

他前兩日剛知道她是無間地谷主,還當場磕頭。

但是這兩天嘴上叫着尊上,實際上言談舉止半點畏懼和規矩都沒有。

有這樣的小輩,他家族之中的長輩,真的不會将其打死嗎?

當然了,秦妙言是不知道,李扶光的族中長輩确實想打他,但是攆不上……

不過盡管過程和秦妙言想的略有偏差,她最終的目的是達到了。

也算是不費吹灰之力。

于是她開始名正言順地把李扶光朝着她昔年情郎的方向修剪。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李扶光除了長相之外,真的沒有一處是合秦妙言的喜好的。

現在吃他,肯定是吃不進去的。

怎麽也要把他變得和記憶中的李曦差不多,才好下口。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秦妙言就先從李扶光吃飯的姿勢開始矯正。

一開始她還是委婉溫柔地提建議。

但是很快就被李扶光弄得繃不住本性暴露。

“別吃那麽快,你是餓死鬼托生嗎?!”

“我真是服了,一碗飯,三口,你那嘴是無底洞嗎?”

“塞一堆東西在裏面真的好受嗎?不會咬到腮幫子嗎!”

“大哥!你能不能別再用袖子擦嘴了,你身上這身兒是鲛紗,你知道什麽是鲛紗嗎?修真界千金求不來一尺,有價無市!買十九個你都夠了!”

秦妙言說話越來越刻薄,皺着眉完全沒什麽心魔纏身的樣子。

但是她說話再怎麽直白難聽,李扶光聽了也只是嘿嘿嘿地笑,一點也不往心裏去的樣子。

秦妙言懷疑他根本就沒長心。

他看着秦妙言的眼神依舊帶着崇敬和清澈,甚至還多了一點親近。

秦妙言有點心累,她好多年沒有在一天之內說這麽多話了,還是帶着情緒的。

她都在琢磨着要不直接把人變成傀儡算了,這人除了臉,真的沒有一丁點像她記憶裏面的那個人。

反正她也就是圖個臉,死的活的都無所謂吧?

結果她正在糾結,就見李扶光被她說了之後,将吃一半的飯一放,直接把衣服給脫了。

他因為養病,長發半束,只着了一件貼身中衣,就是秦妙言說的鲛紗所制。

脫了那一件衣服,他就是打着赤膊,少年人初長成的寬闊脊背和柔潤的皮膚,就這麽猝不及防撞入了秦妙言的視線。

他生得很白,皮膚也是細膩無暇,一看便是精細養大的,也不知道是哪家仙門嬌養出來金貴公子哥。

但是他的脊背肩胛又并不單薄,畢竟身高在那裏放着,他又是修士,肌肉流暢好看,帶着一種蓬勃熱烈的生機。

秦妙言的殺意頓時被沖了個七零八落。

第一反應是這小崽子在色.誘。

但是很快她就否認了,如果這種蠢貨會色.誘,那母豬都能上樹耍一套劍法了!

估計秦妙覺得自己現在把他褲子當場扒了,他也會以為她是找什麽和她哥哥一樣的胎記呢。

于是秦妙言奇怪問:“你脫衣服做什麽?”

李扶光端起碗繼續吃,邊吃邊用那張俊得沒邊,卻被飯塞得鼓囊囊的臉說:“你說這是鲛紗,太貴重了,我不用穿這麽好的東西,等下讓小春收起來吧。”

也是厲害,自從那天當了她“哥哥”,他嘴裏就連尊稱也比較少了,說話你你我我的,讓秦妙言反反複複覺得被冒犯。

他說得理所當然,甚至還抽空對秦妙言傻笑了一下,那酒靥因為塞滿了飯,沒顯出來。

秦妙言冷漠地想,哦,傀儡絲或許真的能把酒靥填上,畢竟飯都能。

可能是被冒犯的次數太多了,她逐漸麻木,她聽着他說的話,看着他那未經人事的兩個朱果果,還有心情玩味地逗他:“那褲子也是鲛紗的,你怎麽不一起脫了讓小春收起來?”

李扶光愣了一下,然後面色微微透出一點紅。

秦妙言看他露出羞赧神情,頓時來了精神,還以為他開竅了,聽懂了自己的調戲,正想伸手摸摸他,調調情,結果他哐當又來了一句,“我腿毛太重了,怕你吃不進去飯。”

秦妙言:“……”果然還是做成傀儡吧!

李扶光說完又沖秦妙言傻笑,笑得兩個酒靥深深,一副傻得快死的樣子。

煩死了!

秦妙言瞪着他咬牙說:“你別笑,你一笑就不像他了!”

李扶光倒是聽話立刻把笑容收了。

不過有些人,即便是閉上了嘴巴,笑意也會從眼睛裏面飛出來,橫沖直撞,上蹿下跳,燒的到處都是窟窿。

秦妙言就被他兩個盈滿笑意的眼珠子笑得腦仁子疼。

她看着李扶光這一副不知道人間疾苦的樣子,嚴肅想着不然就給他找點傷心事兒吧,這樣省得他每天嘿嘿嘿嘿,跟喝了嘿嘿散似的。

正巧這時候小春進來,恭敬地跪在地上,喚秦妙言道:“谷主,秦鴻飛求見。”

小春是個小姑娘的模樣,實際上是個無靈魂無思想的傀儡。

秦妙言點頭,小春便出去了。

她正好不想看李扶光了,起身對他道:“我大徒弟來找我有事,我去見見他。”

“哦。”

李扶光聞言也跟着秦妙言起身,秦妙言聽到他跟過來的腳步,轉頭看他幹嘛,結果他緊跟着秦妙言,沒想到她突然停下,猝不及防地撞上去了。

他下意識伸手扶了一下,把秦妙言的臉,扶到了他的胸膛上。

距離他的小果果,只有不到一指的距離。

秦妙言近距離看着小紅球,有點牙根癢癢。

他胸真的不小,不繃緊的時候很軟,比尋常的女子也差不多了。秦妙言有過很多個情人,但是沒有注意過對方的這玩意。

畢竟那些知道她身份的“小東西們”,都只敢按照她說的做。

……沒人敢把她朝着自己的心口摁。

要不是她知道李扶光蠢得無可救藥,她絕對要懷疑他在勾引自己。

可事實是他連秦妙言對他抱着什麽心思都不知道。

“你幹什麽!”秦妙言瞪着他近在咫尺的紅果果問。

李扶光扶着她肩膀,簡直像是在抱她。

事實上他也确實伸手抱了抱她,又像真的兄長一樣,拍了拍她的頭。

一聲“妹妹”倒是沒有作死地叫出來。

但是他竟然問:“你心魔怎麽樣?我跟你去嗎?”

秦妙言就不知道他腦子怎麽長的,但也不敢委婉,畢竟他肯定聽不懂。

于是她直接道:“離開你一會兒,我是死不了的,老實待着吧。”

“哦。”李扶光這才反應過來。

但是沒馬上放開秦妙言,片刻後,他竟又拍了兩下她的腦袋。

然後冒出了一句:“哥哥在這裏等你回來。”

“哥哥在的。”

他的語氣太正經了,也太認真了。

秦妙言本來一肚子的惱火,想抽他,但聽着他胸腔震動,語調誠摯,莫名就有點洩氣。

她之前撒謊告訴他,宮變時自己的哥哥答應和自己一起走,但是她沒等到人。

她此刻竟然和這個傻狗的腦袋接上弦了,她知道他的意思。

他是想告訴她,這次他會在的。

哥哥會在的。

要不是秦妙言沒有一個親哥哥,她簡直要感動到哭出來了——個屁。

但是她确實莫名其妙氣都消了,哪怕她依舊不喜歡他笑出兩個深深的酒靥。

“知道了。”她第一次回抱李扶光,竟然是不帶任何情.欲的。

她也拍了拍他的光滑柔韌的背脊,敷衍道:“在這等着我就行了,別亂跑院子裏有陣法。”

松開他轉身的時候,還忍不住說了一句,“繼續去吃吧,等會別再餓死了。”

他每次吃飯,都給秦妙言一種他是餓死鬼托生,再晚一息吃飯,馬上就餓死了的感覺。

李扶光嘿嘿笑了兩聲,問她:“你的飯還吃嗎?”

秦妙言頭都沒回:“你吃吧!”早就看出他盯着自己的碗了。

每天小春送來多少他吃多少,秦妙言真的懷疑,他的食量上限到底在哪裏!

秦妙言出去之後,李扶光果然把東西都吃光了。

他其實有些難以啓齒,這些天确實沒有吃飽。

他從小就能吃,食量可以說是非常驚人。

他最高的記錄,一個人一頓可以吃下兩只靈鹿的鹿腿。

但是在別人的地盤上,他吃人家喝人家還治着病用着人家的藥,他不好提出太多的要求。

他舔了舔嘴唇,讓小春來收碗,順便把鲛紗的褲子也脫了,要小春收起來,給他換一身其他的衣服。

“我不需要這麽好的。”李扶光覺得他和小春交流有些費勁,因為小春可能是個小姑娘的原因,比較害羞,從不看他的眼睛說話。

李扶光對秦妙言袒胸露.乳一點不覺得羞澀,他叫她尊長,心裏就是真的将她敬為長輩。

但是小春在他眼中是個小姑娘,因此他給小春衣服後,因為沒別的替換,都是捂在被子裏與她對話,也根本不好意思多看她。

小春細聲細氣,不說話只搖頭。

李扶光又提高了音量,抻着脖子說:“就是換個別的料子!鲛紗太貴重了,我怕吃飯時蹭上油!”

小春垂頭,收拾着碗筷不吭聲。

李扶光下地,卷着被子走到小春面前,說:“你給我……”

小春突然擡頭,快速道:“我寝殿裏面鲛紗亵衣是最次的,沒有別的!”

李扶光一愣。

此時此刻,在大殿之中的所有無間地的長老們也愣住了。

他們噤若寒蟬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一直閉着眼按着自己的額頭,一副不滿模樣的至尊,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是為什麽。

只有秦鴻飛知道原因。

他知道秦妙言是透過小春,在和她藏在寝殿裏面的那個“小東西”說話。

她看上去很不高興,那個“小東西”應該快讓她膩了吧。

秦鴻飛莫名有些緊繃,秦妙言的興致,從來都短暫得很,露水情緣□□愉才是尋常,這一次都好幾天了,為什麽還沒有膩?

難不成她又要收一個新的徒兒嗎?

他恭敬上前,替自家師尊解圍。

“諸位長老,師尊的意思,是此事沒得商量。”

“無間谷的規矩,向來是強則為尊,各憑本事。”秦鴻飛眉目俊逸出塵,卻氣質格外霜冷。

他站在秦妙言身側不遠處,一言一行,皆如秦妙言本人。

“長老們若是對坐下弟子們活動的領地有異議,想要将鲛人族的領地據為己有,盡管自己去搶。”

“只要長老們殺得了鲛人,拖回去煮着吃也是可以的。”

秦鴻飛說完之後,回頭看了一眼秦妙言。

秦妙言對自己這個大徒弟其實向來是滿意的,秦鴻飛擅長察言觀色,自從十幾年前跟在她身邊以來,從來沒有讓她多廢過一句話。

不像某個傻子。

竟還看不出小春根本無法自主回應過于複雜的話,害她要在大殿之上被迫開口回應。

情急之下,甚至忘了用小春的語氣說話。

但是她不回應,她一點也不懷疑,那傻子會一直圍着小春要新衣服。

大殿之中的長老聽了秦鴻飛的言論,都不吭聲了。

有兩個不服氣的,想要反駁,但是看了一眼秦妙言很認同秦鴻飛的樣子,沒敢出聲只是眼裏劃過暗色。

這個才入谷十幾年的狗屁弟子,弱得像只雞,竟然敢這樣耀武揚威騎在他們頭頂上撒尿了!

他看秦鴻飛和秦妙言,正如看着狐貍借老虎之威。

但他們無論誰不服氣,都不敢挑釁秦妙言。

因為他們曾經都領教過無間地谷主的厲害,在他們還是被修真界排斥的邪宗之時。

那時候正道對待他們這些邪修,像是對妖魔一樣,簡直人人得而誅之。

他們這些人都是那時候入谷,求一個栖身庇護之處,被正道追上門打殺,向來都是秦妙言一手退敵。

她不僅擅長傀儡術,還擅長巫蠱之術,偷天換命的手段,比她的繭魂境正道修為,還要令人聞風喪膽。

之前谷中有位長老不服她,言語挑釁,甚至因為知道她曾經同老谷主有過一腿,眼珠子不老實地看她,流露鄙夷之意。

那人後來……從舌頭一路爛到眼球,竟然還活着,秦妙言讓人給他喂參湯喂上品丹藥吊命,生生哀叫了七十多日才慢慢死去。

死後屍身竟是化為了無數飛蟲,振着華美的翅膀,在無間谷地飛了數十個夏天都沒散。

生魂被裂,化為蛾蟲,拘在一方天地,經年承受着裂魂之痛。

這等手段任誰見了,都是毛骨悚然。

自那之後,無人敢再挑釁秦妙言。

秦妙言見衆人都不吭聲,便懶散開口:“長老們座下弟子越來越多了,這是好事啊。”

秦妙言擡手,秦鴻飛像個小太監一樣上前扶她手臂。

她按着他的手臂站起來,像個君臨天下的帝王,看着座下數十位她根本記不住臉的老東西說:“如今天下各宗也正是求賢若渴之時,若是有哪位長老覺得無間谷地方小了,裝不下諸位的弟子們。”

“自可随意來去,本尊絕不強留。”

言下之意,便是愛待就待,不待就滾。

衆人聞言更是冷汗涔涔。

他們确實可能像秦妙言說的那般,離開無間地投入別處宗門。

但是……當今修真界,還有個宗門能與無間谷匹敵?

況且無間谷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和強者為尊一樣。那便是出了無間谷,便再也不是無間谷的人。

無間谷弟子見之,無須再顧念同門情誼,屆時殺人奪寶,毀屍滅跡,無人會管的。

而且秦妙言本人和天下第一大邪宗,尹荷宗的那個宗主莫澤,又向來狼狽為奸。

得罪了狼,狽也不會放過他們。

進入了無間谷地,便如進入了真的十八層地獄,想從十八層地獄脫身,不扒下十八層皮,血肉模糊骨肉分離,又怎麽出得去呢。

無人再敢多放一個屁,秦妙言無聊地聳肩,準備回去。

看看那蠢貨幹什麽呢。

但是一放手,她便感覺到了掌心被一根手指輕如羽毛,卻十分有存在感地勾了一下。

細細癢癢。

她眉梢一挑,看向了她的大徒弟。

第 5 章 你像我哥哥

第5章 你像我哥哥

李扶光卻不知道秦妙言面上笑嘻嘻,實際上心裏在嫌他蠢。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說:“我一直想問,尊上如此身份,怎麽會對我這麽好啊?”

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這樣直接問出來的,不僅不顯尊重,這簡直是在質疑人居心不良。

秦妙言還真的緊繃了一下,但是很快她看着他的傻樣,就知道他就是純粹好奇。

秦妙言沒回答。

果然蠢狗也不需要什麽理由。

很快他又說:“那我能為尊上做什麽事情嗎?”

李扶光看着秦妙言道,“我是說,等我身體好了,尊上有什麽吩咐,我必定拼盡全力!”

秦妙言本來還想着把人循循善誘,別管是威逼還是利誘,她都有實力讓他答應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

但礙于她不想真的把他這張好臉變成傀儡,畢竟找到這樣一張臉并不容易。

且根據秦妙言“閱人無數”的經驗來看,他寬肩長腿,手指修長又不細瘦,鼻梁高挺,頭發烏黑粗壯,一夜沒修理的下巴胡須,便是青黑一層,體毛看上去也比較旺盛。

這樣的男人,“身體條件”絕不會差。

為了吃上這口新鮮熱乎的,她打算徐徐圖之。

但是她是真沒料到,她網都沒鋪好呢,這蠢魚自己從河裏跳出來,“啪”地砸她腳上了。

秦妙言看他那副恨不得為自己肝腦塗地的樣子。

這次是真的被逗笑了。

秦妙言燦然一笑,就見李扶光看着她神情癡癡。

她生的是真的秾麗,李扶光只覺得自己看得眼花缭亂的。

于是他忍不住說:“我這輩子,也沒見過比尊上更好看的仙長了。”

這種話堪稱冒犯,若是換個正道仙姑聽了小輩這樣的誇贊,絕對會直接惱怒,給人教訓。

但是秦妙言原本就心思不純,這幾日的打扮也是誘.惑為主,恨不得他馬上春心大動,否則也不至于把他弄到自己寝殿來親自“照顧”着。

怎奈何她在李扶光眼睛裏找了片刻,是半點男人對女人的侵略和暧昧也沒找到。

他眼睛幹淨得像是溪底的鵝卵石,平滑又沁涼,又像他自己的大腦,無論多少暧昧的暗示都會從他平滑的腦子上嗖地滑走。

秦妙言簡直不知道罵他什麽好。

“你人生的第一次還真多!”她諷刺了一聲。

李扶光竟然點頭,“是啊,我年紀小,見識少,尊上別笑我。”

秦妙言:“……”你嫩,行!

她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但是她很快轉念一想——嫩了好啊。

若真是一百多歲,很難保證沒有同他人有過什麽男女之情,雖然她吃知情識趣會玩的類型,但最喜歡的還是沒有過經驗親手教出來的雛。

她甚至殘忍地想象了一下,把他玩夠了抛棄的時候,他還能不能露出這樣純真憨傻的神情。

到時候肯定特別的精彩!

人的劣根性,總喜歡拉神仙下凡,将好物弄碎,在白紙上亂畫。

十九歲,多好的年紀。

秦妙言看着他,瞬間就覺得十九歲的話,他這樣蠢,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于是她笑着笑着,面上露出哀傷的神情。

這麽多年生生死死危機四伏裏面打滾,她的演技早已經登峰造極。

她此刻的神情,帶着濃重的懷念和依戀,直勾勾的,直看得李扶光渾身發毛,都不敢動了。

“尊上,”他有些不安地從床邊下地,赤足踩在地上來回不安地踱步。

“尊上這是怎麽了?”他看着秦妙言露出這種從未露出過的眼神,慌張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秦妙言本來都算好了看向他哀哀嘆息的角度,她知道自己怎樣最能惹男人憐惜。

但是……誰料這小崽子突然站起來了,害她擺好的姿勢作廢,還得仰着頭!

李扶光身體好了不少,恢複得飛快,雖然秦妙言給他用的都不是太好的傷藥,不想讓他恢複太快,但是在他純淨的木靈根加持下,他的恢複速度着實驚人。

這會吃飽喝足,面上半點虛弱不見,站起來人高馬大的,走到秦妙言坐着的桌邊,秦妙言發現桌子還沒他那一雙強壯的長腿高。

人族大多在妖族面前,至少身體上很少有種族優勢。

但是這小崽子這雙腿,比秦妙言玩過的妖族馬族的一個化形半妖還精壯。

她一時間走了下神。

李扶光就自己給她找好了理由,“啊!”了一聲。

把秦妙言吓了一跳。

他湊近了彎下腰問,“尊上是不是……心魔在躁動?”

“之前尊上說了,因為心魔作祟原因才會為了救我不慎受傷,那心魔要怎麽緩解?”

李扶光滿臉的關切,半點看不出虛情假意。

秦妙言無語凝噎。

她這輩子也是第一次,還沒用刷什麽心機手段,就有人把她想要的塞到嘴邊。

她有些荒謬地哂笑了一下,不走心地說:“是啊,我心魔在作祟呢。”

她連心口都沒有按一下,仰着頭看着湊到自己面前的傻子。

看他信不信。

他果然深信不疑,關切立刻變成了擔憂。

“那……那我在這裏是不是叨擾尊上閉關?”

“心魔是要閉關的吧……”他嘟囔。

“我其實已經恢複了,我可以……”可以離開無間谷了。

秦妙言敏銳料到他想跑,開口直接打斷他,按住心口,故作痛苦道:“我的心魔,閉關難解。”

“但你或許能幫我緩解。”秦妙言故作柔弱,催動靈力,連面上的血色都被她壓下,顯得面容蒼白憔悴,豔紅的唇色都淡如無色。

李扶光聞言果然立刻上前,手扶着桌子,想要碰一下秦妙言,但是不知道碰哪裏。

他最後一把抓住了她手腕,強行調動身體為數不多的靈力,給她輸入身體。

秦妙言:“……”

很快身體還沒恢複的李扶光,因強行調動靈力游走撕裂的經脈,疼得面色發白。

但是他始終眸光堅定地看着秦妙言,沒松手。

他那稀薄的修為,可憐的靈力,都不能算是杯水車薪,那就是螞蟻落海。

秦妙言看他還強撐,收了一下手腕卻沒能收回,眼皮突突直跳。

這小崽子腦子有坑嗎?

她是邪術不論,巫蠱之術也鮮少有人知道,但是她正道修為,卻是繭魂境啊!

修到繭魂境的修士,能随意靈降他人,能輕易捏碎他人神魂。

而且秦妙言是個正邪雙修,從不懼因果,更不用如正道修士那般恪守道心,她就沒有道心,只要她想,随時能奪舍換身,超脫□□生死,哪來的心魔?

她有點裝不下去了。

索性直接使勁收回手,以靈力沖開他,打斷道:“別費力了,沒用的。”

她神情一言難盡看着李扶光說:“我心魔源自內心,并非外傷,你那點靈力比不上個螞蚱腿兒,根本全無助益。你自己留着吧,再強行調動靈力,到時經脈撕裂靈府破碎你就完了!”

李扶光确實勉強了,他扶了下桌子搖搖欲墜,但是看着秦妙言的眼神依舊充滿關切,絲毫不在意她話中的諷刺态度。

“那……怎麽辦?”他聲音不穩地問。

他是真心感謝秦妙言的救命之恩,更想回報她的照看之情。

只是身無長物,修為淺薄,他是真的會因為秦妙言一句話,肝腦塗地的。

秦妙言一點也不懷疑這點。

所以她又覺得荒謬,又覺得李扶光傻的離譜。

她鮮少遇見這種蠢貨,通常來說,這種一根腸子通到底的蠢貨,莫說在修真界,在人族下場也會很慘。

就讓她給他上個人生第一課吧。

秦妙言繼續說:“我心魔是因為……我早年間還未入道之時,有一位相依為命的哥哥,因救我而死。”

她說到此處,還動情地落了一滴眼淚。

“你不是好奇我為何對你這樣好,将你帶回谷中嗎?”

“其實我若只想救人,根本無須将你帶我身邊,只要交給谷中弟子便可。”

“對啊!”李扶光就是這麽想的,還贊同地點頭。

秦妙言煩死了他總是打斷自己的話!

瞪了他一眼繼續道:“我之所以帶你來這裏,其實是想多看看你。”

李扶光這一次愣了,“看我?”

“是因為……我長得喜慶嗎?”李扶光摸了摸自己的臉說,“我阿娘也說過我長得喜慶,尤其是笑起來的樣子。”

“說只要是她不開心,我一笑,她就開心了。”

“所以尊上是覺得不開心了?我笑給你看好不好?”

說着就笑了,笑出了兩個酒靥,還有整齊的牙齒。

秦妙言咬牙切齒低吼:“別笑了!”

李扶光笑容一收,身體向後躲了下。

秦妙言連忙把兇惡的表情收起,然後垂頭繼續裝可憐。

傷感道:“你一笑,就不像他了。”

“像……誰?”李扶光問。

“你長得像我哥哥。”秦妙言說,“昔年為我而死的哥哥。”

沒錯,情郎哥哥。

李扶光顯然非常的震驚,張了張嘴,真的不笑了,表情很嚴肅。

秦妙言看着他,露出懷念無比和隐痛的神情。

“我這些年,一直都想他,沒從來沒有停止過。”

她說着,眼角精準滑落一滴淚。

她這些年要是沒看見李扶光,差點就忘了她還有塊昔年沒吃到嘴的肉。

“我心魔漸生,可冥星海倒置揭露輪回已崩,他再也沒有了轉生的機會……我,我怕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她淚如玉珠,滴答落下,神情哀婉,楚楚動人。

李扶光神情越發緊繃,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片刻後竟然上前。

笨拙地擡手,妄圖用他擦了嘴的袖子,給秦妙言擦眼淚。

秦妙言見狀額角的青筋都突出來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勉強忍着表情沒有崩盤。

繼續說:“你若真的感念我的救命之恩,能不能扮作他,讓我一解相思?”

秦妙言說:“只一段時間就好,這樣我或許能設法找到徹底祛除心魔的方法。”

她說完之後,李扶光表情再度出現了呆滞。

他把手腕收回來,後退了一步,神色不明。

秦妙言神色漸漸冷了下來,眸光銳利地盯着他看,她模樣确實生得極好,極豔,但是只要她面色一沉,眉眼之間并不夠寬闊的距離,便會讓她顯得陰鸷邪肆。

她看着李扶光,心想若是他敢說出一個不字,她便不裝了,直接捆起來扔床上,先嘗嘗鹹淡。

但是就在她要失去耐心的時候,李扶光有些局促地看向秦妙言。

“我其實該回家了。”李扶光猶豫道。

他從家裏偷着跑出來的,雖然前幾日送了信回去,卻怕在外久了,父母要擔心。

秦妙言冷笑一聲,起身走向他,每邁一步,周身便威壓外放。

李扶光感覺到胸悶,卻不知危險臨頭。

繼續說:“但我不能就這麽離開!”

秦妙言腳步一頓,周身沸騰的靈力暫且凝滞。

他又開口,主動走到秦妙言身邊,忐忑地問:“我,我行嗎?”

他之前強行調動靈力,這會兒頭腦昏沉,渾身冒汗。

他看着秦妙言說:“我能行嗎?我像他……我是說你哥哥嗎?”

秦妙言以為他還是要推诿,面無表情,語氣冰冷:“像,不然我帶你回來做什麽。”

李扶光深吸一口氣,舔了下幹澀的嘴唇說:“我……”

“你不願意?”秦妙言咄咄逼人。

“我怕我做不好。”

“呵。”秦妙言冷笑,懶得再廢話,運轉靈力要動手,先把人制住。

但是李扶光比她還快的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颠三倒四地說:“行就行!”

“我行!”

“我是說,你說我行我就行,不行也行!”

他激動地說:“尊上,把我當成你哥哥吧,我怎麽都配合的!”

他因為能幫上秦妙言,不知道多麽高興。

他滿眼誠摯,在秦妙言因為他的話詫異的視線中,向前一步,還想再說什麽,然後眼前一黑,朝着秦妙言栽了過去。

秦妙言下意識擡起雙手接住他,掌心的靈力直接散了個無影無蹤。

“你……”

“我好暈啊……”李扶光人高馬大的傾身,幾乎把身體重量都壓在秦妙言身上。

她雖說論起修為,兩只手指能一口氣捏死十個李扶光,在女修之中,個子也并不嬌小。

但是李扶光比昔年的李曦還高半個頭,伸長八尺有餘,他到底比秦妙言高了整整一個頭。

這麽栽下來,像是把她整個都容納進了懷中,嚴絲合縫的。

用不上力的脊背微微弓着,像個撒嬌的大型寵物。

秦妙言抱得很瓷實,她摸到了李扶光的側腰果然和看上去一樣,豹子一般勁瘦流暢。

但她旖旎的心思還沒等升起,就感覺到李扶光的大掌,摸到了她的後腦。

然後不是暧昧的摩挲,也不是輕柔的捋順。他“啪啪”拍了兩下,沒輕沒重,帶着某種笨拙的安撫意味。

然後他那吐不出象牙的狗嘴裏面,清晰地在秦妙言耳邊說:“妹妹別怕,哥哥在呢……”

之後他便撐不住,昏死了過去。

秦妙言:……

第 4 章 蠢得令人發指!

第4章 蠢得令人發指!

哄傻子第一步,讓他感恩戴德。

秦妙言索性走“恩人”路線,開始真的給李扶光用一些恢複身體的藥物。

誠然她是能在眨眼之間幫他續接斷裂的經脈,甚至可助他強提修為的,但是她不能那麽做。

還謊稱自己受傷了。

可在秦妙言說完:“我那日對付伴生樹藤之時,不慎被其背後偷襲,這些日子不能擅動靈力,否則便能給你療傷”,之後。

還沒等秦妙言預備扯謊,強行讓他相信一個繭魂境的大能,能被區區伴生樹藤傷到的借口。

她準備了好幾個呢,包括但不限于她正好心魔反噬之類的。

結果借口沒等出口,李扶光便接道:“尊上……難道是因為在深淵接我的時候被偷襲的嗎?”

秦妙言:“……”哈?

要麽還是把這小崽子扔出谷吧,不知道傻子接觸多了會不會傳染……

可是秦妙言看着他這張臉,是真的執念難平。

當年她那情郎是她為了歸宿蓄意攀附,他好容易點頭,卻是恪守本分,發乎情止乎禮,直到她等到那人的死訊,也沒能真的吃上一口。

如今面前的這個替代品,實在是讓秦妙言夢回微末之時,愛不釋手。

于是她強行忽略這小崽子的傻樣,既然他都給自己找好了借口,她不接下去豈不是對不起他的自覺?

于是秦妙言道:“當時是我一時不查。”

“竟是為了我!”李扶光一臉的感動,一雙星目充滿了愧疚和感激,水盈盈的,像清澈見底的小溪,倒是真的好看極了。

不過秦妙言不喜歡這種傻兮兮的小白花,人族裏面,她喜歡端方的正道君子那種類型,話不多的,深沉一點的。

她怕自己再看一眼,就會因為他的蠢樣揍他。

于是微微垂頭,攪動湯碗裏面的苦藥湯子,不覺擰眉道:“也是我近日心魔漸生,才會失了防備,怎能怪你呢?”

“尊上,你人真好!”李扶光一把将碩大的藥碗搶過,咕嘟嘟牛飲下去,仿佛沒有味覺一樣。

秦妙言:“……”

本來她不需要給人喝這樣的湯藥,她治傷的藥丸子連起來能繞整個無間谷好幾圈。

但是她想着玩點情趣,如果他嫌藥苦,她就給他喂個甜蜜餞兒,這不就是情趣嗎?

一來二去的,再嗦個手指,奸情不就來了!

但是李扶光喝完藥,一抹嘴,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看着秦妙言又笑出了那兩個可恨的酒靥。

“嘿嘿嘿嘿……有點餓了。”

說着肚子還非常應景地咕嚕嚕了兩聲。很響。

蠢貨!

秦妙言:“……”她咬牙切齒将手伸進袖子裏,把自己準備好的甜蜜餞兒直接以靈力擊成了飛灰。

她明天就把藥裏面的黃連超級加倍!

不過很快秦妙言又笑着說:“我都忘了,你現在必須進食,我待會便讓小春去準備。”

“謝尊上!”李扶光又笑。

秦妙言真想一巴掌抽過去,說句你別笑了,白瞎了這張臉!

他長成這樣,不言不動,就是秦妙言最喜歡的那種端方君子,沉穩的正道仙首。

但他要頂着這張臉去吃喝拉撒,秦妙言就十分想把他變成個傀儡!

不過秦妙言心裏已經有了計劃,暫且就忍了下來,畢竟傀儡雖然能收藏,玩起來卻沒意思。

她看着李扶光,想象着将他朝着自己喜歡的方向去改造,到最後肯定十分美味。

而且她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被這個小崽子挑起了勝負欲,她這張皮囊這輩子幾乎無往不利,沒有她拿不下來的男人,她就不信了,這個小崽子不心甘情願變成她喜歡的樣子!

秦妙言出去了一趟,裝作去吩咐小春準備飯食,實際上小春就是她的傀儡,是她的意志,只是看起來像個人。

很快秦妙言又回來了,還親手端來了一些糕點。

放在桌上,推給李扶光道:“你先吃點墊墊。”

李扶光看着盤子裏面精致的點心,又看向秦妙言,再度露出了那種感激不盡的神色。

他拿起來就吃,不是一次拿一塊,而是拿三四塊,然後一張嘴,都塞進去。

秦妙言:“……”我忍。

他是豬嗎!這吃相好醜啊!

其實不醜,只是她喜歡道貌岸然,不食人間五谷的仙君罷了。

塞了一嘴還不夠,偏偏李扶光在一口塞了四五塊點心後,還要說話,“尊上,你人真好。”

秦妙言:……你要是敢噴出來,我就把盤子塞你的大嘴裏面去!

好在李扶光沒有噴點心渣滓,看着她的眼神也越來越熱烈。

秦妙言沒發現自己的要求都低了不少,見他沒噴就已經順心了。

而且她看他兩腮鼓鼓的,其實嘴看着一點也不大,但能塞這麽多說話還能一點也不噴出來,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新奇玩法,意味不明地笑了。

李扶光四口就把一盤子點心吃沒了,然後就看見秦妙言笑了,可他把嘴裏的點心吃了,卻只墊了個底。

他撓了撓自己的額角,想到自己的食量,一會兒還得吃好多,有些不好意思。

他這些天吃住還有用藥,都是秦妙言親自端來拿來,實際上是不讓他見谷內其他人,拿了靜養做借口,李扶光不光信了,還覺得秦妙言對他好得不得了。

于是他想到什麽說什麽,盤膝坐在床上,看着秦妙言說:“這世上除了我父親和母親,就只有尊上對我這般好。”

秦妙言笑起來,知道他感激不盡,想着要不要趁機提出一些小要求,先讓她滿足下。

“尊上救命之恩……”

秦妙言在心裏自動接話,對對對,就是以身相許。

但李扶光的下一句卻是:“要不我再給尊上磕幾個頭吧!”

秦妙言:“……”你給我滾吧!

蠢狗!

李扶光說着真的要起身跪地,秦妙言霍然站起來,想一腳把他順窗戶踹飛。

好在“小春”及時拎着食盒過來了。

秦妙言咬牙一把攥住李扶光的手臂,阻止他下跪,但是語氣實在是壓不住,開始惡劣起來。

對他沒好氣道:“男兒膝下有黃金,我又不是你祖宗,你老跪什麽!”

李扶光聞言愣了一下。

秦妙言咯噔一聲,把本性趕緊收回去,低聲哄道:“先吃飯吧。”

李扶光卻嘿嘿一笑,笑靥如花,明朗明媚。

“尊上确實做不了我祖宗,因為我父母應當同尊上年歲差不多。”

秦妙言:……呵。

她心說我草你祖宗哦。

李扶光開始吃飯。

秦妙言看着,看着看着……她竟然也想嘗一口。

但是很快她就清醒了,又開始嫌棄,因為這小崽子吃飯特別快,沒一會兒,送進來的飯菜就消滅了一半兒。

他這次倒是沒有開口說話,秦妙言跟他搭話,假裝關心道:“你父母是哪國哪家仙門氏族?說不定我還認識呢。”

李扶光聞言頓了一下,說:“尊上應當不認識,我父母并不出世,也不是仙門氏族。”

秦妙言聞言“哦”了一聲,實際上她根本一點也不在乎他父母是誰。

就是天王老子,是哪國皇族,是修真界大能,她想玩他們兒子,也照玩不誤。

秦妙言沒再問他父母的事兒,而是問他:“一直忘記問你,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

“我見你修為破妄境,還未結成道心靈盾。”秦妙言誘惑道,“或許我能幫你結盾,也能給你找來還算不錯的道心靈寵。”

這小崽子應該也看到了她無間谷堪稱富有天下了吧?

她猜測了一下,破妄境初期,換算成仙們小輩,應該有個七八十?

畢竟如今的修真界實在是不必當年,且看這小崽子顯然師從無門,這幾天更沒見他急着引靈入體,顯然修行也不怎麽認真。

那修到破妄境初期,有個一百多歲也差不多。

“我沒告訴尊上嗎?”李扶光放下碗筷,摸了下嘴,難得嚴肅道,“我叫李扶光。”

“到今年除夕,就十九歲啦!”

秦妙言看着他,一時間不知道該罵他用袖子擦嘴,還是該震驚他的姓氏。

“你姓李?”秦妙言神色有些詭異。

李扶光點頭。

秦妙言想到她昔年情郎,也是姓李,心說這不就巧了嗎,長得這麽像,說不定幾百年前是一家族宗呢。

但是她沒等再問問他祖上,又想反應過來他剛才說的話。

“你說你……多大啊?”

“到除夕就十九歲了,我是除夕生的嘿嘿嘿。”

秦妙言:“……啊?”

“十九?”

“嗯。”

不是七十九八十九,一百一十九,而是十九?

他……十九歲!

聞言秦妙言臉皮抽搐了兩下,想到他的修為,還有他純淨的木系靈根。

有那麽一瞬間,有些憎恨天道不公。

她十九歲的時候,在宮中步步為營,不敢行差踏錯一步,否則說不定明天就變成了後宮的井中亡魂。

那時候她甚至不知道如何才能活着熬到出宮年歲。

後來她好容易熬到出宮年歲,又找了個能依靠的男人,準備嫁了。

結果宮變,男人死了。

她一個人出宮被市井流氓欺辱打罵,被邪宗抓去做飼養邪物的人肉飼料。

她是怎樣一步步從腥臭的糞坑血海,爬到如今無間谷至尊的位子上的。

毫不誇張地說,她是踩着自己的“屍體”爬上來的。

她将自己都出賣過了無數次,她為了入道,甚至将全身的經脈刨開重塑,才得到的這一切。

可有的人,腦子裏面缺的線組合起來能有一張琴,他卻是輕而易舉便能擁有她當年望塵莫及的一切。

秦妙言笑起來。

看上去笑得十分開懷。

但是了解她的人便會知道,她笑起來準沒好事兒。

可惜這世上了解她的人幾乎沒有人活着了。

她從前的師尊,無間谷地的上個至尊,那個老賊倒是了解她的,可惜啊,他死得最慘了。

被秦妙言剁碎喂魚了。

于是秦妙言笑,李扶光就以為她是真的開心。

吃完了飯,還好奇地問:“尊上因何事如此開心?”

秦妙言看着他,眼淚都要笑出來了,說道:“确實有點開心的事情……”

如果換個幾百歲的老東西,得知要搞的人才十幾歲,嫩芽子一個,可能會放棄,會羞愧。

但是秦妙言不會。

她甚至迫不及待地想摧毀他,肆意地蹂.躏他,看他還怎麽健□□長!

“你的名字挺好聽的。”秦妙言說,“扶光,是日輪。”

“你父母一定非常希望你健康,明亮。”

不是活在陽光下,而是活成陽光。

好大的名字。

可惜了。

碰到了她。

“還是第一次有人誇我名字好聽呢。”李扶光說得真摯,又有些羞澀,“也是第一次有人對我這樣好。”

“我在無間谷叨擾多日,承蒙尊上救助,心裏十分過意不去……”李扶光說,“待我好些,能回家了,定然拿着重禮,來酬謝尊上。”

“嗤,你能有什麽重禮?這天下的好東西,都在我谷內。”秦妙言心态有些扭曲,因此說話也十分諷刺。

但是李扶光聽後,竟然也沒有如秦妙言預料,出現什麽不悅的神情。

而是說:“尊上說得是,我家中同尊上的谷內相比,确實東西拿不出手。”

“連尊上這裏的飯都比家裏的好吃嘿嘿。”

秦妙言:“……”吃死你算了!

但是讓他這麽一嘿嘿,她陰暗的情緒就聚攏不起來了,好似都絞碎在他兩個碩大的酒靥裏面,不見蹤跡。

煩人。

蠢得令人發指!

第 3 章 還是倆!

第3章 還是倆!

“對,對對對不起!”

李扶光片刻後回過神,立刻挪開視線轉身。

但是他的身體強撐着走到這裏已經是極限了,轉身想要跑,卻是不能,手離開牆壁的瞬間,他便朝着地上摔了下去,接着喉間一甜,口鼻湧出了血。

他的狀态極差,渾身經脈滞澀,有些地方甚至因為那妖藤的攻擊已經斷裂,半點靈力也提不起來。

他雙手撐在地上,嘔血之後頭腦更是昏沉不已,眼前陣陣發黑。

而秦妙言似乎對他的狀态早有預料,赤足勾了勾秦赫的長尾,帶着警告和驅逐的威壓。

秦赫徹底沉進池底,徑自去消化那顆秦妙言給他的化形丹了。

秦妙言則是慢騰騰從池底站起來,擡手撈過池中散落的衣袍,濕漉漉地披在□□的身上。

接着雙臂一擡,水珠被簌簌震落池中,她身上的水汽去了一半。

她看着不遠處新得的小東西,正在地上艱難地強撐着意志,可依然站不起來,似乎還在嘗試着順着牆邊爬行,她實在是沒忍住,無聲笑了。

還是個端方的君子骨,撞見女子沐浴,竟不曾多看一眼,傷得這麽重,還在掙紮着打算離開這裏。

她赤着腳,慢慢朝着小東西走過來,走到他身邊時,她彎腰拉起了他的手臂,輕松将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李扶光眸光已經渙散,若非秦妙言那一顆傷藥吊着,他現在估摸着已經靈府開裂,重傷瀕死。

誠然,秦妙言是不會讓他死的,她只是沒有料到,他竟然這麽快就醒過來了。

承蒙她的“關照”,破妄境的修為被創傷了周身大穴的經脈,即便是服了吊命的丹藥,也應當昏睡個兩日才會醒才對。

秦妙言催動靈力灌注進他的經脈,這一探,她驚訝地挑了下眉。

如此純粹的木系靈根,堪稱天賜,放眼當今修真界,也稱得上是絕無僅有。

木系靈根天生療愈,怪不得……怪不得他恢複得這樣快。

傷成這樣,靠着一顆續命的丹藥,也能強撐着醒過來,還走到了這裏。

秦妙言幫助他調動體內的靈力,又幫他修複了一點點損傷比較嚴重的經脈斷裂之處。

他慘白的面色,便肉眼可見地變好,渙散的眸子也漸漸聚攏。

而後他便再一次近距離地對上了秦妙言的雙眼。

兩個人此刻是緊緊貼在一起的,秦妙言擡了他一條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頭。

李扶光看到秦妙言額角的一滴水珠,順着她嬌豔至極的,還帶着水汽,猶如出水紅蓮一般的面龐,緩慢地滑下來,彙聚到下颚,最終滴落在她松散挺翹的前襟山巒起伏之中。

她渾身半濕,墨色的長發如無數條水蛇,纏縛在她頸項肩頭,蜿蜒過曼妙的後脊,停在了弧度飽滿的尾椎。

潮濕和水汽順着相貼的身體傳遞,讓李扶光瞬間想到了他方才……方才慌不擇路,扶着牆跑到了這裏來,正撞見了面前這女子在沐浴!

而當他發現自己竟然将面前的女子擁在懷中,頓時猶如被活下了油鍋,渾身感覺皮開肉綻,頃刻間就面紅耳赤。

他猛地擡手放開了秦妙言,驚恐後退了好幾步。

可惜秦妙言根本沒打算給他把傷治好,只給他輸入了足夠讓他清醒的靈力就停了。

也就是說,李扶光自己根本就站不住。

于是他放開秦妙言後,果然不出所料跌坐在地。

好在這一次沒有要昏死的感覺,他跌倒之後,直接閉上了眼睛。

秦妙言:“……”這什麽反應?見鬼了?

她甚至低頭看了一眼自己。

酥半露,衣衫半濕,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飾,這不是世間男子最喜歡的樣子嗎?

她向來對自己的容貌有十足自信,但看面前這小東西蹬腿還要朝後躲的舉動,難不成……他發現了秘境之中那伴生樹藤暴起之時,已然被她寄生?

秦妙言神色一沉,美豔的眉目眨眼之間變得陰鸷邪肆。

可惜了。

本來還想玩玩情趣,他若是不配合……那就只能将人做成傀儡收藏了。

這張面皮,還是很有收藏價值的。

秦妙言上前一步,正欲直接問他肯不肯陪自己玩玩。

李扶光卻已經醞釀好了,開口道:“姑娘,在下方才無意冒犯,之前……也不是偷看姑娘。”

他聲音低沉,卻因為受傷有些不穩。

“只是我不知這裏是何處,醒來後更是神思恍惚,想要找人問問,才冒冒失失走到了姑娘的沐浴之處。”

他坐在地上,閉着雙眼,雖然身體傷很重,但是說話條理倒是很清晰。

“在下冒犯了姑娘,任憑姑娘處置。只是能否請姑娘告知,這裏是何處?”

秦妙言的腳步在他開口的時候就頓住了,聽到他開口叫自己姑娘,差點沒笑出聲。

多少年了?

多少年沒有人用這種稱呼叫她了?

秦妙言一時間覺得新鮮極了,因為她想起昔日的那個情郎李曦,也喜歡規規矩矩地稱呼她為秦姑娘。

哪怕是應了她的求愛之後,也總是一本正經。

這小東西規規矩矩的樣子,讓秦妙言覺得他不僅模樣和她那情郎像,性子似乎也有點像?

好玩。

“姑娘?”秦妙言玩味開口,“任我處置?”

李扶光眼皮下的眼珠動了動,卻依舊沒睜眼,只是慢慢點了頭。

“煩請姑娘告知這裏是何地,容我送信給父母報個平安,之後便任由姑娘處置。”

“這裏是無間谷地。”

秦妙言說,“你昨日被伴生樹藤重創瀕死,我問過我的大弟子秦鴻飛,他說不認得你,不知道你是哪一門哪一派,所以我便将你暫且帶回無間地救治。”

秦妙言根本不打算繞什麽彎子。

救命之恩那麽精美的設計,她怎麽能瞞着呢,當然了,她也是在試探這小東西,看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真相,在假裝不知道,要送信給爹娘求助。

如果跟她玩心眼,那她就讓他沒了心便好。

秦妙言從來不喜歡自己的小玩意不聽話。

怎料秦妙言說完之後,那小東西先是神情一滞,而後即便是閉着眼,面上也能看出震驚之色。

片刻後他忍不住睜開眼,看向了秦妙言。

“你是……秦谷主?”無間地至尊?

“昨日……昨日從天而降,誅滅妖物,于深淵接住我的,是你嗎?”

秦妙言:“……”所以昨天她是白玩了是嗎?

這小東西眼睛是瞎的?不是當時還和她對視了嗎?眼中的驚豔是假的?

秦妙言有些無語,忍不住露出些許本性,嗤笑一聲道:“不然呢?”

李扶光張了張嘴,一張生得俊朗無比的臉,露出些許憨傻的呆滞。

也不怪他根本沒能認出來,昨日他只在昏死之際看了一眼救命之人,那一眼是在浩瀚的威壓輾壓之下,又是在重傷之時,那人逆光而來,他滿眼都是一個下界的天神。

他就是瘋了,也沒法把方才看到的……活色生香的赤.身女子,和救命的天神聯想到一起去。

不過他明白過來之後,便立刻撐着手臂爬起來,恭恭敬敬地跪好,在秦妙言一言難盡的注視之下,哐哐哐給秦妙言磕了三個響頭。

是真的帶響的那種,一點也不含糊,她的徒弟們拜她為師的時候,都沒有這麽虔誠過。

而後他更是用那把低沉,在床上叫起來應該十分好聽的嗓子,顫抖着喊:“多謝秦谷主救命之恩!”

秦妙言表情微微抽搐:“……”這和她想的不一樣啊。

他不應該不知所措,而後眼神躲閃飄忽,最後被她扶起來的時候,正人君子一樣的紅透面頰……想推拒,卻因為身體站不穩,不得不靠在她身上……

而磕完頭的李扶光,擡起頭的時候,面頰上确實有一塊紅了,勁額頭上面一整塊,磕頭磕的。

他得知秦妙言的身份之後,連之前看到她沐浴的羞澀都沒有了。

不再躲避她衣衫半濕的媚态,雙目灼灼地看向秦妙言。

滿眼都是對前輩的崇敬和敬仰,倆眼珠子亮得秦妙言甚至有點想後退。

然後把自己磕得暈暈乎乎的李扶光,在昏倒之前,勾起了嘴唇,對着秦妙言露出了一個十分燦爛的笑。

秦妙言一看,頓時捂住了臉。

毀了。

這張臉毀了啊!

這小崽子他長了她那昔年情郎絕對沒有的酒靥!

還是倆!

一左一右還挺對稱。

一笑起來确實唇紅齒白嬌憨可愛,但是和她喜歡的類型就沒半點關系了,她不喜歡蠢狗!

這一張好臉,配上那雙愚蠢的清可見底的眼睛就算了,這一對兒酒靥一笑出來,秦妙言什麽性.欲都沒有了。

她一時間連故作妩媚的身姿都有些僵硬。

等李扶光再度因體力不濟昏死過去,秦妙言都沒有扶他,眼睜睜看他“啪”地一聲,撲在地上。

她擡手按住了自己眉心的豎紋,使勁兒搓了幾下。

繞着這個她親手帶回谷裏的小崽子,一時間不知道要拿他怎麽辦。

要麽扔出去算了。

但是他昏死過去後,那張俊臉,看着又和她那昔年的情郎一模一樣了。

要麽……設法讓他再也笑不出來?

秦妙言蹲在地上,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地上昏死的人的側臉。他不露出那樣的憨傻笑容,是不看出長了兩個酒靥的。

話說酒靥用傀儡絲能填上嗎?

不過最後秦妙言還是把人拖回去了。

真的是用拖的,她一點也不想抱他,尤其是想到他剛才那憨傻的模樣。

可畢竟人是她帶回來的,不能真的扔在這裏,而且她思來想去,這張臉确實不能浪費了。

誰也不能把到嘴的肉讓她吐出來!

好在這小子毋庸置疑的有點傻,傻了就好糊弄。

秦妙言決定換策略,哄傻子那不是更簡單?

第 2 章 小東西

第2章 小東西

李扶光這一輩子都沒有經歷過這等千鈞一發的生死時刻。

同樣,他也從沒有被人這般救過性命。

今日陽光熾烈,加上來人周身靈光浮動,她簡直像是踏着七彩流光從天而降。

而等他被擁住,馨香撲滿鼻腔,柔軟的身軀簡直讓李扶光墜入雲端,一霎時,連身上的傷處仿佛都失去了疼痛的感覺。

他被一雙柔軟到極致的手臂,伴随着精純的靈力撈起,迅速遠離了吃人性命的地裂黑淵。

他擡起頭,而後看到了一張他這一輩子都沒有見過的美豔面龐,如紅花,似烈日。

這一瞬間,簡直破了他這輩子太多的第一次。

他從不知道,修者竟然也能如妖物一般妖冶絕倫,但她強大的如同山海傾覆一般的湧動靈流,又忍不住讓人心生敬畏。

李扶光僅僅是破妄境初期修為,他在秦妙言毫不收斂的靈壓之下,只覺得心髒猶如被一雙大手狠狠攥住,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而秦妙言并沒有收斂的意思,她很快卷着人脫離了地裂黑淵,回手一揮,靈光化刃,嗖嗖嗖穿梭在整個藤蔓織就的天羅地網間。

很快整個天地之間,紛紛揚揚地散落起了伴生樹藤的殘葉,如同傾覆的碧海。

秦妙言正是這時候将李扶光放在地上,而後對上了他半昏半死間,還強撐着睜開的雙眼。

他在看她,這在秦妙言的意料之內。

畢竟這等驚天地泣鬼神的出場,可是她一手促成的。

這世間男歡女愛,不就那麽幾種百試不爽的套路。

通常來說,扮成柔弱女子尋求男子庇護的戲碼是最好用的,尤其女子再生得美麗一些,那簡直太容易勾起男人的征服欲、保護欲和劣根性了,簡直無往不利。

但這秘境之中,突然出現個柔弱女子會很奇怪,所以來不及編排那個,那就只能緊急排一個“英雄救美”。

不過在秦妙言意料之外的,是這個男子的樣貌。

像。

真像。

她這麽多年都沒有搞過這麽大的陣仗了,她本來決定,哪怕這男子僅有三分像她昔年情郎,就憑他身高腿長的身材,也要搞來玩玩。

但是她沒想到,他和她昔年的情郎,竟然足有七八分相像。

不,甚至比她昔年情郎更加俊逸出塵,劍眉星目,輪廓深邃,他躺在地上,仰着頭費力地吞咽口水,咬緊牙關不肯昏過去的樣子……

血水裹滿他的周身,方才拖拽扯散了他的長發,黑發被血浸透,纏縛在他的側頸,凸起的喉結緩慢且艱難地滾動。

這明明該是狼狽的,但是他皮膚白得厲害,竟然有種被鮮紅玷污的罪孽美感。

但又不會顯得妖豔,因為他的眉目雖然精致,卻沒有半點陰柔氣質,俊秀出塵,足當得一句眉目剛烈。

秦妙言不知道多久沒有看到過如此合心意的小東西了。

她看着他的眼神都忍不住柔和下來,伸手将纏在他脖頸上的發絲勾到一邊,給他擦了下頸項的血痕。

漫天落葉,如一場茂盛的翠雨,鋪天蓋地淋向兩個人。

秦妙言手指順着他頸項爬到他的側臉,而後對着他緩緩勾唇。

她一笑,便是烈日失色,紅花荼蘼。

但是她這個笑意還未徹底成型,便手心灌注靈力,徹底将她手心下的人震昏了。

太能堅持了,傷成那樣,又被秦妙言以靈壓故意碾了神魂,再不肯閉眼,魂魄怕是都要不穩了。

她是要他看她,要他驚恐驚訝驚豔,繼而血液無法違逆地為她奔流,這便是最簡單的讓對方沉淪的招數。

卻不是要他死撐着不肯昏過去。

他不昏死過去,不重傷瀕死,她哪有理由把他帶回無間地呢。

啧。

人昏了之後,秦妙言就不裝了,周身靈流瞬間散去,伸手掐了一下讓她滿意的小臉蛋。

待靈光威壓散去,方才僥幸逃脫妖藤糾纏的一行人中,三個沒有昏死的人,陸續到了秦妙言身邊,依次跪地。

異口同聲道:“弟子拜見師尊!”

秦妙言半跪在地上,把手從人家手感柔韌的臉蛋上拿開,然後看向了三人。

為首的男子,一身蒼藍法袍,眉目俊冷,正是她的大弟子秦鴻飛。

後面跪着的一男一女,一人眉目秀潤,生得不似修士,更像書生的,是她的二弟子秦文彥:他身旁那個眉目輪廓有些許肖似秦妙言,卻不同秦妙言的桃花眼,而是生了一雙細長眼的,正是她的三徒弟秦蓉。

這三人正是最早發現伴生樹藤被控制,從陣法撤到最後的位置,因此沒有被拉入地底的僅存者們。

秦妙言看着他們三個笑了笑,方才對着未曾昏死的李扶光展露的正氣和溫柔,盡數化為了邪肆。

道:“知道危急的時候先踹旁人下湯鍋,是我無間地的好徒兒。”

“下去救人吧,今日過後,那些蠢貨整整齊齊地在底下躺着呢,”秦妙言說,“我設下的障礙很快就會被外面仙盟的各宗長老突破。”

“待他們來了,你們三個聯手救出各宗弟子,今日之後,便會揚名修真界。”

秦妙言起身,先從袖口摸出了一個翠綠色的不規則發光體,徑直扔給了她最小的徒弟,秦蓉。

“蓉蓉,這個給你吃着玩,切記,把你的妖氣藏好了,修真界可容不得妖邪做英雄。”

“謝師尊!”秦蓉喜笑顏開,不笑時還像個人,之前混在隊伍裏,也是裝啞巴的。

這會兒一開口,一笑就藏不住了,滿口裏外三層的獠牙,十分駭人。

秦妙言滿意地撣了下衣袍,而後又從袖口中摸出個芥子,将地上的人直接收入了芥子空間。

這才轉身,見三個徒弟還在看着她,或者說還在看着她的袖口。

尤其是大徒弟秦鴻飛,視線銳利堪稱刀劍,他向來排外性非常嚴重,看着秦妙言的袖口目光陰鸷。

秦妙言微微站定,看着三個徒弟說:“這是我新尋的小玩意,你們可千萬別敗了為師的興致啊。”

她這話是笑着說的,但是語氣之中的陰冷程度,讓三個有些好奇的徒弟,俱是脊背一寒。

無間地并沒有什麽尋常的師徒之情,奉行的是強則為尊,他們三個能進無間谷,待在秦妙言的身邊做她名義上的徒弟,還受她名頭庇護的原因,說白了,也是給她解悶兒用的。

因此三人聞言俱是表現得噤若寒蟬,立刻挪開視線,垂眸乖順起來。

秦妙言說:“好好把握機會小崽子們,各宗承了你們的救弟子之恩,往後你們想要改投正道,就容易了。”

秦妙言說完之後,身形一閃,便卷着她新到手還熱乎的“小東西”,化為一束白光消失在原地。

而三個徒弟這才擡起頭,他們臨淵而站,身邊是被粉碎狼藉一地伴生樹藤,早已失去了生機。

他們看着秦妙言離開的地方,後又相互對視了一眼,秦蓉得了妖核,心滿意足,也不介意秦妙言的“新東西”。

但是另外兩個徒弟相互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些許擔憂。

秦妙言的興趣總是來得很快,走得也快。

他們不擔心那個“新東西”會被玩死,他們擔心的是“新東西”持續的時間如果久了,那他們這些不能提供樂趣的,會落得什麽下場?

前車之鑒明晃晃地擺着,秦妙言收過的徒弟不知凡幾,如今尚在人世的……他們誰也沒有碰到過。

但是他們就算擔憂,也無濟于事,因此他們只能按照秦妙言“興致”上來,給他們鋪的路,走下黑淵地底,把那些弟子們帶回來。

事情如秦妙言的預料,在他們救人成功後,那些仙盟的長老們也突破了秘境,進入了其中時,秦妙言已經回到了無間地。

她直接把那個“小東西”放出來,給他施了清潔術,讓他不再血糊糊的,甚至還給他換了一身白衣。

之後将他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之上,這才出門去,吩咐了一下院子裏面的侍婢,都把嘴管嚴實。

她給小東西喂了吊命的上品丹藥,卻沒有急着給他治療。

養病嘛,多麽适合發展奸情?

來日方長。

她把人安頓好,又去了她門前不遠處的靈池旁。

秦妙言在自己的地盤,穿着向來松散,白玉鋪就的地面因為陣法纖塵不染,畫棟雕梁的建築,一點也不仙風道骨,反倒奢靡得猶似藏寶倉庫。

随處可見的靈器當做燈罩,滿地的靈石鋪成小路,她甚至有三個真的藏寶閣,外加一個上品白靈礦,和一條年産數百中品黃靈的靈脈。

她赤足踩在地面,走到靈池旁邊一坐下,平靜的水面便泛起了漣漪。

片刻後,一條細細蛇尾,從水中率先探出,纏在了秦妙言的腳踝處。

她手中攥着從石階旁的小案上拿過的酒盞,仰頭喝了一杯千金難買的靈釀,被鑽入褲腿的蛇尾弄得發癢。

她輕笑一聲,攥住了游到膝蓋的尾巴尖。

而後便見水面吐出一串泡泡,一個人影從水底現形,直至突破水面。

他的皮膚極其蒼白,冰冷,長發細軟如同水草,呈現出和蛇尾一樣的暗紅。

這抹紅挾着水,因為他逐漸自水中升起,滴答落下,猶如鮮血滾落。

很快他真面目顯露,那是一張雌雄莫辨的精致面孔,極美,卻也極危險,透着和人完全不同的妖異和陰鸷。

他在水中直立,清澈的靈泉之下,他的下半身是條粗略估計足有幾丈長的豔色紅黑斑紋的蛇尾,此刻正盤踞在水中。

他慢慢升出水面越來越高,直至和秦妙言齊平,而後驟然湊近她,滴答的池水落在秦妙言的身上,他的臉距離秦妙言不足一指。

冰冷的鼻息撲在秦妙言的臉上,他雙臂按在秦妙言坐着的石階上,身體前傾,秦妙言微微向後躲了一下。

“弄我一身水。”她帶着笑意說。

纏在膝蓋處的蛇尾有力地一轉,脫手了,繼續向上卻被秦妙言再度掐住。

但是他又向前一些,幾乎是趴在秦妙言的身上,側頭用冰冷的唇,在她唇上碰了一下。

他做這件事的時候,也是面無表情,眼中豎瞳收縮了一下,像是眯了下眼睛。

這是秦妙言前段日子在妖寵時常弄回來的小寵,秦妙言因為他漂亮的花紋,給他取名秦赫。

秦妙言笑盈盈看着面前的半人半蛇,笑着說:“聽話,今天不找你玩。”

“這段時間都不找你玩,你去別的地方先玩一段時間吧。”

秦赫微微偏了一下頭,似乎不解,于是很快他伸出了細長的蛇信,飛速在秦妙言側頸舔了一下。

他的蛇信能感知人的情緒,幫助他辨別秦妙言是讓他出去玩,還是想要把他送給別人玩。

“別鬧,”秦妙言在袖口摸出一顆丹藥,送到秦赫的嘴邊,“化形丹,能維持幾個月的。”

“不是一直想要雙腿嗎?不是惦記當年差點被炖蛇羹時,給你放走的小寡婦嗎,”秦妙言說,“她現在已經變成老寡婦了,快病死了,你去看她吧。”

秦赫豎瞳瞬間收成一條細細的線,他一口吞下丹藥,甚至把秦妙言的手指都一并吞進去了。

他舌尖如同尾巴尖纏着秦妙言腳腕一樣,纏着秦妙言的指尖,感知她的情緒,知道她是認真的。

頓時歡喜到不知如何是好,在水中一撲騰,揚起了一片嘩啦啦的水幕。

“蠢東西。”秦妙言嫌棄,但是面上是帶着笑的。

秦赫很快回來,爬到秦妙言身上,蛇尾又探入她的裙擺。

他是被丹藥催化出的人形,雖有人智,但口不能言,無法正确表達思維,他只會一種讨好秦妙言的方式。

他壓着她的肩頭,像她平時喜歡的一樣作為。

秦妙言确實有點心猿意馬,她還是很喜歡這小蛇的,畢竟才到手不久呢。

但是很快她散漫的,蒙上些許情.潮的神色,突然一凜,感知到了朝着這邊過來的人,她的院子裏敢這樣肆意活動的,只有一個此刻應該昏死着的人。

而且很快要轉過拐角!

于是秦妙言立刻直起身,推了秦赫,他卻已然探入了她,她擡腿,一腳便将秦赫踹飛。

“砰”地一聲水聲,砸起劈頭蓋臉的水幕。

秦赫感覺到了秦妙言的惱火,沉在水底不敢出現了。

正是這時,在陌生的寝殿蘇醒過來,跌跌撞撞尋到這裏的李扶光,按着心口拐過了轉角,尋着水聲看去——

卻見一女子正赤.身在水中沐浴,長發旖旎地散了一池,曼妙的曲線在浮動的水面上若隐若現,香豔至極。

女子聽了聲音轉過身,笑着說:“小春嗎?可給我拿了衣服……”

“啊!”女子輕呼一聲,忙雙臂交錯,沉入水底,只露出一雙明豔無比的桃花眼,睜大着看向他的方向。

李扶光人已經定在了那裏。

第 1 章 初見

第1章 初見

秦妙言最近不光食欲不振,連性.欲都減退了。

養在身邊的三個解悶兒的小寵,兩個被她送了人,妖寵市場逛了八百圈,再沒有碰到喜歡的。

她從沒有感覺到日子這麽無聊過,無聊到她都想自斷五感,再閉關個幾百年。

她這些年別說是人族,妖族鬼族,連魔族都搞過,葷素不忌的後果就是興奮變得越來越短暫,得到刺激過後的無聊,就像是高潮後的空白一樣,沒滋沒味。

從前她一心往上爬,為了上位無所不用極其,直到她終于宰了她師尊那個老賊,登上了無間谷散修至尊的位置,修為也越來越高,無人再敢羞辱踐踏,她終于能活得随心所欲。

但是人這東西,一旦随心所欲的時間久了,想要的東西都唾手可得,慢慢就覺得,什麽都沒有趣味。

殺人無趣、救人無趣、睡人無趣、操控他人的生死也變得了無趣味。

自從幾年前仙魔大戰,魔族魔神隕落,修真各個宗門的大能死了個青黃不接,現在這世上能與她匹敵的少之又少。

各宗新上任的宗門仙首是一群嫩瓜秧子,摞一塊兒不夠她只一手玩的。

無敵是多麽寂寞?

寂寞到她堂堂無間谷地的至尊,都開始為了打發時間收一些徒弟玩,還有耐心和那些仙門聯合,隐藏真實修為和樣貌,到什麽狗雞仙盟裏面做了一個長老。

今天她就和其他仙盟長老,趕去一個最新現世的秘境之中,救各宗被困其中的歷練弟子。

其中也包括她無間谷的弟子。

路上,其他幾個仙盟長老都異常緊張,總算到了秘境現世的城鎮附近,又湊在一堆,根據弟子們傳回的留影玉,判斷秘境裏面困住弟子們的到底是什麽邪祟。

秦妙言卻看得漫不經心。

因為她根本就不緊張門下弟子的生死安危,她那幾個弟……真的很難殺的。

再說要真是連這種低級秘境都出不來,死了就死了吧,大不了她再找兩個其他的小徒弟解悶兒。

況且無間谷地向來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那便是生死有命修行靠偷。

秦妙言在無間谷做弟子的時候,她的好師尊不光拿她試藥,試驗各種邪術陣法,還拿她送人交換資源呢。

她能活下來,把那老賊的一身本事學到手,靠的可不是師尊仙長們的庇護。

因此所有仙盟長老們聚在一張桌子前,一遍遍回放各宗弟子們邪祟鬥法的留影玉,分析如何應對裏面的邪祟,秦妙言雙眼放空,在思索着要麽一會兒弄個傀儡跟他們去走個過場,自己回家玩小寵?

新得的那個小半蛇,雖然模樣不是很稱心,有點過于陰柔,身上更是冰涼,但是尾巴很能扭呢,舌頭也夠長,又會分叉兒。

“應當是一個騰妖!”其中一個白胡子長老,以法術将畫面定住,指着畫面上肆虐的樹藤說,“這騰妖的等級不低,弟子們恐難應付。”

“我看是樹妖,你看,這樹根也在傷人,如此龐大的樹妖,恐怕是将弟子們當作養料拖入地下,我們今夜必須設法進入秘境,晚一些,弟子們恐性命不保!”

他們讨論太激烈了,秦妙言被吵到,皺了皺眉,朝着留影玉畫面上看了一眼。

就一眼,她就看出,這玩意是樹藤伴生妖。

修為也不算高,甚至殺傷力都不強,之所以把弟子們困住,不過是樹與藤都屬木系靈根,木與木伴生,自然是生生不息,斬斷枝杈藤蔓也能很快重新生長,比較難纏罷了。

他們根本不用進去救援。

因為秦妙言知道,樹與藤的進食方式,都不是直接殺死獵物,而是喜歡将獵物絞住,釋放令人四肢麻痹的汁液,再慢慢汲取血液生機。

更有變态一點的,就直接同被絞住的人夜以繼日地交合,以此來獲取精元。

這玩意雖然難纏,卻不是不能殺,找到伴生主根,挖出妖核,多耗費點功夫罷了。

但是秦妙言卻盯着畫面,整個人被定住一般。

一雙眼鎖定了什麽,就再也動不了了。

她慵懶的姿态漸漸散去,因為百無聊賴而一直半睜的妩媚眸子,緩緩睜大。

接着是她随意放在桌子上的手指,神經質地抽動了兩下,而後自尾指開始,血液如同遭受了驅逐,開始瘋狂朝着心髒奔流。

再由心髒極速朝着四肢湧動。

短短兩息的工夫,秦妙言只覺得她自己猶如一尊被封印千年的石像活了過來。

她死死盯着留影玉上面被樹藤纏住,四肢大開地捆在石頭上面的男子,心跳猶似破土的嫩芽一般,蓬勃得幾乎要頂破石壁。

她恍惚間,還以為自己回到了數百年前。

看到了她昔年微末之時,曾經許諾一生相好不舍不離,甚至在宮變前夜,與她約定私奔天涯的情郎。

秦妙言曾經只是南嘉國皇宮裏面一個普普通通掙紮求生的宮女,臨近被遣散出宮的年歲,她那時候為了擺脫出宮的宮女年紀太大,嫁不好,只能一生凄苦的命運,勾搭上了一個皇子身邊的侍衛,名喚李曦。

她是真心實意想要和那個男子相好的,因為那個男子,是秦妙言那時能夠找到的,最好的歸宿。

那男子身形高大,眉目挺俊,武藝也很不錯,甚至還會一點仙術,承諾要娶她,一生待她好的。

後來……世事無常,她聽聞他為救她而死。

此時此刻,她塵封許久的心,開始瘋狂躍動了起來。

即便是歲月變遷,時移世易,即便是她對昔年情郎的那點情愫,早就消弭在了漫長的歲月之中。

可昔年情郎的音容笑貌,始終深刻在秦妙言的腦海,正如此刻畫面之中,被樹藤糾纏住的年輕男子模樣——簡直一般無二。

秦妙言從桌邊站起來,仍是一錯不錯地看着畫面。

片刻後她做了決定,她要進去看看。

于是她敲了敲桌子,打斷衆人的議論。

在衆人都看過來的時候,她将身上的僞裝撤去,慢慢露出了本相。

秀雅到甚至有些寡淡的眉目,一點點地變化,如同目睹一朵逐漸盛放的花,每一瓣花瓣的綻開,都令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直至最後糜豔到了極致,反倒帶上些許妖冶,停留在諸位仙盟長老連大氣都不敢出的模樣。

“秦……”

白胡子長老嗓子裏面擠出了一個字,而後就猶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鶴,僵直着脖子,發不出聲音了。

另一個人反應算快,立刻躬身拱手道:“秦谷主。”

“這就是無間谷至尊……怎會親自前來?”

短暫的愣怔後,反應過來的人迅速圍攏上來,上前對秦妙言紛紛施禮,雖然在場之人,見過秦妙言真容之人很少,卻對她多有耳聞。

秦妙言卻只是笑了笑。

世人都知道如今的無間谷地是雜修大宗,能人輩出,脫凡境長老無數。

誰又知道當年的無間谷地,又名無間地獄,乃是為這世間正道所不容的邪修和散修,甚至是妖族魔族的栖息地?

而她這個曾被世人唾罵,正道排斥的邪宗頭子,如今也成了受人崇敬的雜宗至尊。

也收起了當年邪宗頭子的做派,開始換上了披麻戴孝一般的仙盟統一法袍,做起了正兒八經的正道仙首了。

不過秦妙言懶得理會他們的恭維。

開口便道,“今次歷練,無間谷地也有本尊三個心愛的徒兒一道進入了秘境,邪祟等級不低,救徒心切,諸位請便,本尊先行一步!”

秦妙言話音未落,人已經在原地消失。

她本來絕不可能進去什麽狗屁秘境裏面去救人,但是現在她卻是最迫不及待的進去的一個。

她倒要看看,這畫面之中的年輕男子,是否真的和她昔日的情郎生得一模一樣!

已經好久沒有什麽能讓她如此興奮難言了。

秦妙言如今邪術已然無可修,正道術法也已經修到了繭魂境,這等修為若是願意,頃刻間轟碎秘境也是尋常。

但是她只是撕了個缺口進入其中,并且飛快找到了正在與伴生樹藤鏖戰的各宗門弟子們。

此次歷練的各宗弟子足有百人之多,但是此時場中剩下的粗略一掃,只有不到三十。

秦妙言心中罵了一句一群廢物。

而後并沒有急着上前幫忙,甚至沒有現形。

而是擡袖抖落無數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傀儡絲,傀儡絲落地的瞬間,如同散入大地的靈絲,迅速鑽入了地下數百丈,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尋到了半生樹藤的妖核。

而秦妙言的視線,則是快速盯住了那個從留影玉裏面看到的男子。

雖然只是個背影,但是秦妙言一眼便認出來了,他站起來,身量竟然相較其他修士都高出了一大截,寬肩長腿,這一眼便讓秦妙言眉梢挑了挑。

竟是比她昔年的情郎,還要高上半頭的樣子。

他正背的肩頭有一處貫穿傷,鮮血浸透了黑色長袍,雖然不顯眼,秦妙言卻能看出他的傷勢不算輕。

但他依舊同其他的宗門弟子在結陣抵抗癫狂湧肆虐的樹藤,右手傷了,左手也将長劍舞得密不透風,妖藤在他面前簌簌被斬落,身姿微微前傾,一只腳向前,悍勇無懼,竟也不落旁人下風。

秦妙言站在不遠處隐匿身形看着,并不急着繞到前面看他,也沒有趕着去救助弟子們,來什麽神兵天降。

她愉悅地勾唇,像是耐心十足地在拆旁人為她精心準備的禮物,暴力破開盒子多沒意思。

先用細細的鑰匙插入“鎖孔”。

她找到了妖核,卻沒有急着挖掉,而是操縱傀儡絲将其包裹。

同時她抖落到地下的傀儡絲,迅速鑽入了樹藤和藤蔓之中。

在很短暫的時間之內,伴生樹妖有了些許凝滞,這是被寄生和成為更強大者傀儡的前兆。

但是在場的所有人,即便是那幾個仙盟的飯桶長老進來,也看不出異樣。

這群正在艱難對戰的各宗廢物,還以為伴生樹藤那短暫的停滞,是他們的攻擊起了效。

“太好了,陣法攻擊有效,諸位以靈力彙聚誅邪陣!”為首的一個衡珏派弟子,立刻指揮着衆人結了人數更多的誅邪陣。

但是下一刻,樹枝與樹藤陡然暴漲,眨眼之間拔高了數十丈,而後鋪天蓋地地朝着弟子們攻擊而來,徑直将結陣的弟子盡數包裹在其中——

而後便是地面驟然下陷開裂,陣法前鋒弟子盡數被一張憑空張開的樹藤巨口,吞入其中,巨口之下,竟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淵。

其他的弟子們也被樹藤纏住,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麽,他們甚至用長劍都無法輕易将樹藤砍斷。

沒有被拖入地下的幾個幸存的弟子,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尤其是剛才被樹藤重點攻擊了一下的黑衣男子。

此刻已經是傷痕累累癱倒在地上。

他整個人簡直像個血葫蘆,充斥了鮮血的手掌濕膩非常,還不屈不撓地抓着長劍,弓着脊背,妄圖站起來。

只可惜,他很快被樹藤纏住了四肢,眼見着便被拖入了暗無天日的地淵之中。

感覺到身體下墜的那一刻,他心中沒有絕望,只有貿然瞞着父母離家的愧疚,如今就要死在這不明之地,或許屍骨全無。

爹,娘,孩兒不孝。

頭頂陽光刺目,他閉了閉眼,正要垂死一搏,突然聽到有人喊:“師尊?!”

只見天邊掠過一道刺目靈光,猶似貫日白虹而落,浩海一般的淩冽靈流,瞬間如同鋪陳在海面的巨浪,蕩開了所向披靡的激流。

接着要将他拖入深淵的樹藤便似眨眼之間失活,松開了拖拽他的四肢。

這并沒有讓他的處境變好,而後下墜更加迅速。

這種高度掉落地底,他身體運行靈力的經脈恰巧被方才的藤蔓盡數穿透,他運不起一點靈力,只會摔成肉泥。

他眼中溢滿絕望,但正在這時,他驚見那刺目的白光凝化成一個人形,腳踏一柄細細魚腸劍,周身靈光飛舞,長發法袍無風自動,如自九天飛身下界的天神,禦劍朝着他飛了過來。

在他墜入黑淵的前一刻,伸出手臂,擁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