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3 章 煙槍兵

陶子坤花了一點小錢,就讓華北治安軍警備司令部下屬各地駐軍,在各自的轄區內,負責商務部貨物順利抵達山海關。

因此,29日早從北平到山海關,一路上都有荷槍實彈的華北治安軍護送,倒也威風凜凜。

下午二點半左右,抵達了山海關。在出入境口,海關人員查驗了通關證和木材檢疫證,并派出兩個檢查人員到車上查驗。

第一輛車上的紅木,沒有隐藏鈔票。兩個檢查人員拎着小錘,敲敲打打,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當他們來到第二輛車前面的時候,關世傑卷了兩卷美金,塞到他們的衣兜裏。

“天寒地凍的,兩位辛苦了。回去買一瓶酒喝。”關世傑說。

“好說好說,車上沒夾帶違禁品吧?”

“我們是做本分生意的,哪裏敢帶違禁品呢?”

這兩個人又敲敲打打了幾根紅木,聽不到裏面空鼓的聲音,又來到車的駕駛室,裏裏外外翻看了一遍。

“通關證上有象牙,你放在哪裏了?”

“在第一輛車的駕駛室裏。兩位請過來看看。”

關世傑領着兩個人,來到第一輛車的駕駛室。

在一個木箱裏,放着十幾根象牙。每一根象牙牙根兒,為了防止開裂,都用鋸末封堵着。

“摳開裏面看看。”

“裏面也是鋸末,怕開裂才封堵的。”

“我懷疑裏面有違禁品。”

“那就摳開兩個看看吧,再封堵可就難了。”關世傑說。

一個檢查人員,用小刀摳開了一根象牙,什麽也沒發現。接着又摳開了第二根,還是一無所獲。

“兩位兄弟,沒有封堵的話,象牙就開裂了。高擡貴手吧。”

關世傑又塞了500美金,給這個兩個檢查人員。

“好了,你們走吧。”

關世傑想,接下來的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陶子坤事先想到了,用華北治安軍押送紅木。

後面的路,若是沒有镖局或是軍隊護送,應該非常難走。

因為山高林密的自然條件,東北地區的胡子多如牛毛,如果遇到胡子,有可能就前功盡棄了。

“兩位兄弟,能不能借你們的電話用一下?”

“好說,你打一個吧。”

關世傑撥通了電話局接線員的電話,要求找到警備司令部第一軍軍長謝雪飛。

因為軍方的電話一直保持暢通,這一次電話極快地找到了謝雪飛。

關世傑把情況說了一下,并且承諾付五千大洋的酬勞。

謝雪飛說奉天地區,不在自己的管轄範圍,這件事兒需要溝通一下。

“這樣吧,我出一萬大洋,就勞煩雪飛兄幫忙了。”

“你別挂電話,等我幾分鐘。”

随後,關世傑在聽筒裏聽到謝雪飛在打電話。幾分鐘之後,謝雪飛就對關世傑說:“奉天警備司令部的人答應了,從山海關一直護送到昌圖。但人家要一萬大洋”

“昌圖之後呢?”

“我派人接應,一直到新京。”

“行,那就兩萬大洋。這一趟全當是熟悉路了。”關世傑說。

再以後,關世傑想走鐵路運輸。這一次時間倉促,沒有計劃周全。走公路路況不好不說,沿途匪患縱橫,憑空增加了許多費用。

但有一樣,鐵路固然有運輸快捷的優勢,可沿途停車,或是火車爬坡時,往往會有扒車出沒。若是丢失幾根藏着僞鈔的紅木,可能會惹來大的麻煩。

關世傑想,等陶子坤傷愈回來,一定商量好一個好的方法,利用通關的便利條件,做好僞鈔運輸的工作。

關于僞鈔,關世傑暫時還不想讓陶子坤知道。袁旭講過,凡是加入組織的人,要有一定的考驗期。自己也是如此,現在還在預備行列。

陶子坤雖然是放火團出身,這些年浸淫在大染缸裏,思想或有改變。現在國共合作抗日,僞鈔的事情,還是少一些人知道的好。等到時機成熟,再對陶子坤說也不遲。

下午四點鐘左右,滿洲國警備司令部山海關駐軍派出一個排的人,開着一輛卡車,來到海關檢查區。

關世傑見他們都身穿滿洲**隊的軍裝,就知道是奉天警備司令部派來的人。

一個少尉軍銜的人,看到北平牌照的運輸車,就走了過來。

關世傑迎了上去問道:“請問是奉天警備司令部派來的人嗎?”

“你是關先生?”

“正是,請問你怎麽稱呼?”

“我姓韓,奉命全程護送物資到昌圖。”

“就你們一個排的人?”

關世傑心裏暗暗叫苦,三十多個人隊伍,要花去一萬大洋。還不如雇幾十個有經驗的镖師,負責押運車輛了。

路上萬一碰到百十人的胡子,這三十幾個;一看就是大煙鬼模樣的士兵,指望着他們跟土匪們硬拼,無疑是緣木求魚。

關世傑沒有辦法,又花了50大洋,打了第二個電話。還好,找到了吳彥章。打過這個電話之後,關世傑的才放了一點心。

日本人占領了東三省後,大面積種植罂粟,而後制成毒品在東三省和東南亞地區銷售。

日本關東軍司令部雖然下令,嚴禁日軍和僞滿軍吸食煙土。但僞滿軍裏有一部分人,在入伍之前就有煙瘾,這一條禁令已經形同虛設。

日本關東軍司令部又急于擴充兵源,輸送到各個戰場,因此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把這些大煙鬼招入軍隊。

關世傑見三十幾個,差不多有一半的人,都是哈欠連天,估計這些人就是長久吸食煙土,所顯現的症狀。

“韓排長,這一路就辛苦你了。”

關世傑從第一輛車的駕駛室裏,拿出兩條老刀牌香煙,遞給了韓排長。

“謝謝關掌櫃的,有咱們兄弟在,你就放一百個心好了。”

關世傑心想,一半的心都放不下來,還一百個心呢?

事已至此,只當是花錢買了個教訓。再要運輸鈔票,一定要謀劃得周全,才能行動。

除了關世傑乘坐的第一輛車,其餘四輛車,韓排長在每輛車上,安排了兩個人押車。其他人都坐在那輛軍車上。

軍車打頭,其後五輛運輸車,還有兩輛油罐車依次排開,從山海關開始出發了。

關世傑的心一直很忐忑,總覺得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天漸漸黑了,風也愈發的凜冽起來。

第 142 章 殺機

關世傑盡管動了殺機,但還是好言相勸,講出了利害關系。

馮三強聽完,好半天才說道:“我在北平還能混碗飯吃,離開北平不知道怎麽生活。”

“你要是相信我,就跟我去東北,你可以幹老行當,也可以做別的生意。不然就找個地區,做我們麻将機的代理商,不用你投資。”關世傑非常誠懇地說。

“我還有老婆孩子。”

“等你在東北安穩下來,再想辦法接他們過來。”

“好,我跟你走。”

關世傑見馮三強答應下來,心裏松了一口氣。

“那我回家收拾一下,身上怎麽也得帶點錢,拿幾件衣服。”馮三強說。

“到了長春,我給你拿一筆錢。你要回家,一定會被警察抓捕。”

馮三強考慮了一下說:“好吧,咱們什麽時候走?”

“明天早上出發。你在這裏等着,到時候過來接你。”

“好,我在這兒等你。”

關世傑算計了一下時間,晚上裝車,天蒙蒙亮就走,中午就能趕到所謂的國境線山海關。

關世傑和苗輕候走出尚和堂錢莊,車開出去幾十米後,關世傑還是感覺不放心,就讓苗輕候把車停了下來。

“怎麽了?”

“我怕馮三強不聽話,口頭答應挺好,背後就變卦了。咱們把車調頭靠路邊停下來,等等看。”關世傑說。

苗輕候依言把車調頭後,開到路邊熄了火。

關世傑坐在副駕駛座上,眼睛盯着尚和堂錢莊看。

十幾分鐘之後,馮三強走出來,他把大門上好鎖,快步流星就往東走。

“他要去哪?”苗輕候問道。

“當然是要回家。我來開車。”

關世傑換到了駕駛位,他關了車燈之後,啓動了汽車。車輛以人步行的速度前進。

馮三強走過一條街之後,可能發現身後有一輛車跟蹤,就一頭紮進了一條胡同。

關世傑開着車來到胡同口,見根本進不了車,急忙下了車,也鑽進了胡同。他瞄着前邊的黑影,一路追趕上去。

“三強,等等我。”

前面的馮三強停頓了一下,而後回頭喊道:“你別追了,我不會離開北平的。”

“三強,你聽我說兩句。”

馮三強根本置之不理,撒開腿就開始狂奔。

關世傑在後面也奔跑起來。

在臨澧特訓班學校的時候,關世傑每天堅持長跑。而馮三強缺乏鍛煉,急跑了一百米左右,就彎下腰劇烈地咳嗽起來。

關世傑追了上去,馮三強喘着粗氣,剛要開口說話。

“彭”

關世傑對準彎腰的馮三強的太陽穴,就開了一槍。

馮三強一頭栽倒在地,關世傑從馮三強的懷裏,搜出同樣一把手槍,然後放到了馮三強的手裏。

這樣看起來更像畏罪自殺。

關世傑怕槍聲引起小胡同裏住戶的注意,馬上回身又跑了回來。

“老三,馮三強呢?”苗輕候問道:“剛才聽到一聲槍響,誰開的槍?”

“我追不上他,也聽到槍聲,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關世傑淡定地說:“我們回去吧。”

“大哥那裏沒事兒吧?馮三強會不會被人抓到?”

“馮三強不是傻子,他知道現在危險,我估計他自己有地方躲災比,畢竟是老胡同串子了。”

關世傑不能跟苗輕候和呂雲飛兩個人吐露實情,怕他們會接受不了。

尤其是呂雲飛,非常講究朋友義氣,江湖道義,如果被他知道了,極有可能割袍斷義,劃地絕交。

非常時期,可以使用非常手段。這是關世傑在臨澧特訓班學校學到的知識,也是軍統局一貫作風。

關世傑知道自己這樣做,很不符合道義,但殺一人能救幾個人,他認為還是值得的。

他已經想過,等回到僞滿洲國,會給馮三強家人彙一大筆錢,讓馮三強的妻兒老小生活無憂。

關世傑和苗輕候回到大華股份有限公司後,呂雲飛問起馮三強的事情,關世傑說馮三強已經跑了。

“這樣也好,只要不被抓到。”呂雲飛說。

“大哥,你最近多注意點,警察也許會去調查你,你咬死也別承認,下午跟馮三強在一起。”關世傑說。

“你大哥久闖江湖,做過警察,他們的那套伎倆,我都是我玩剩下的。你就放心好了。”

“這樣我就放心了。要不你跟我去滿洲國散散心?”

“我不能走,我一走了,他們一定會認定這件事兒是我做的,再想回北平就不可能了。”

“一會兒雇的人和車來了,我去倉庫了。”關世傑說:“對了大哥,要是警察盤問你今天做什麽了?你就說幫滿洲國客商采購紅木和象牙,木材市場和古董行的人都可以為你作證。”

“我知道了。”

“我補充一點,警察要問你客商的名字,你就說叫關傑。”苗輕候說。

“這我明白,決不能讓他們聯想到三弟米鋪掌櫃的身上。”

“我回去以後,除了給你們再彙一筆錢,還會給馮三強家人彙一些,畢竟他是為了我,才惹上麻煩的。”關世傑說。

“那我替三強謝謝你了。”

“還有,你們開設分廠賺錢之後,每個月給菜幫子兄弟家一些錢,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

“都怪我,做事情太魯莽了。”呂雲飛有些後悔地說。

“大哥,你也是因為我才這樣做的。感激的話就不說了,咱們兄弟來日方長。”

“我去買酒買菜,咱們三兄弟再痛痛快快喝一場。”苗輕候說。

苗輕候走後,關世傑跟呂雲飛來到後面的倉庫。

倉庫前停了五輛運輸車,兩輛油罐車。還有十幾個扛包的大漢。關世傑打開倉庫大門,讓十幾個漢子,搭上跳板開始裝車。

苗輕候回來的時候,車已經裝上了一少半。三兄弟坐在倉庫旁邊,一邊看着裝車,一邊開懷暢飲。

天空飄起了雪花,圍着火爐喝着烈酒,看着漫天飛舞的雪花,也不失為人生一大快事。

“三弟,你回山海關這一段路,也不是十分太平,要不要雇镖局的人押镖?”呂雲飛問道。

“陶子坤代表商務部,已經跟華北治安軍警備司令部聯系好了,這一路上都有軍隊負責押送。”關世傑說。

這個主意是陶子坤想到的,借助商務部的名義,進行雙邊貿易。

當然,這也需要一筆費用。

第 141 章 刺殺

呂雲飛要殺的人,就是趙文軒,現任僞中華民國臨時政府議員,北平市副市長。

當初構陷關世傑罪狀,要陷害關世傑于牢獄。這個理由足以讓呂雲飛起了殺機。

呂雲飛找到了三個兄弟,狗剩子,菜幫子,馮三強,讓他們跟蹤趙文軒,掌握趙文軒的行蹤。

馮三強派手下兩個機靈的人,用了兩天的時間,弄清了趙文軒的來回上下班,所要途徑的路線。

從崇文門僞市政府到宣武門附近,大概十幾裏路,趙文軒每天坐着一輛防彈車,由專職司機開車,并且配備了兩個警衛。

今天下午2.30分左右,呂雲飛帶着狗剩子他們三個人,在和平門菜市場埋伏好。

馮三強的兩個小兄弟,看着趙文軒的車開過來,一個蹬着人力車,一個推着板車撞到了一起。

兩個人互不相讓,都說自己占理兒,把一條路封得嚴嚴實實。

趙文軒的司機等了一會兒,見吵架的兩個人都不讓步,就打開車門走了車。

就在車門即将關上的一剎那,從圍觀人群裏,突然沖出來兩個戴着氈帽,只露出眼睛的人,一個人擡手就是一槍,正打中司機的腦袋。另一個人拉開車門,對準後車座上的趙文軒就開了兩槍。

副駕駛座位上警衛,反應很快,對着開槍的刺客就是一槍,刺客應聲倒地。

開槍射擊司機的人,見到同伴被殺,連開了三槍,擊斃了副駕駛座的警衛。

這時,從人群裏又沖出兩個戴着氈帽的人來,一個是呂雲飛,另一個人是馮三強。

後排座位的警衛連開了五槍,壓制住了前車門方向,而後他探出身體,一把拉住右前車門,并且上了鎖。

呂雲飛,馮三強,還有狗剩子三個人對準前後擋風玻璃,一陣陣亂槍,打出幾十個白點,玻璃毫發無損。

此時,遠處傳來一陣陣刺耳的警笛聲,呂雲飛,馮三強和狗剩子三個人,把死去的菜幫子扔到板車上,推着車就鑽進了胡同。

一群菜販子提籃拎筐,擁堵在胡同口。幾個巡警想沖過去,但被小販們堵住了去路。

呂雲飛他們穿過幾條小胡同,确定沒有警察追趕,才停下來喘了一口氣。

再之後,呂雲飛他們埋葬了菜幫子,呂雲飛湊了一萬元給了菜幫子家人。

呂雲飛剛才來過,從苗輕候這裏又借了一萬元,準備給菜幫子家人送去。

呂雲飛托警察局的人打聽過,趙文軒只是肩膀上中了一槍,并沒有生命危險。

這一次伏擊計劃,呂雲飛沒有成功。

“大哥現在去哪了?”

“說是給死去的那個兄弟家送錢。”

“有沒有人認出他們來?”

“堵住小胡同的人,都是馮三強的人。他們知道是馮三強幹的。”

“人多嘴雜。這件事兒北平警察一定先從菜市場查起,難保有人會因為利益,出賣馮三強。”

“那現在怎麽辦?”

關世傑思考了一下說:“眼下只有讓馮三強跑路了。這樣才能保住大哥。”

當當當!

随着敲門聲,呂雲飛推門走了進來。

“老三,你也在。”呂雲飛說:“路上都是警察,晚上我再出去。”

“大哥,你做這件事兒,為什麽不告訴我一聲?”關世傑說。

“原本想着幹成事兒再通知你,誰知道把事情幹砸了。”

“馮三強在哪?”

“他躲在我原先賭場裏了。”

“二哥,你認不認識馮三強?”

“我當然認識了,大哥帶着他一起吃過幾次飯。”

“我出去也不方便。晚上就辛苦你一趟,把馮三強接到這裏,我帶他離開北平。”

“他要是不同意呢?”

“不同意再說吧。晚上我跟你一起去。”關世傑說:“二哥,先拿出兩萬美金,一萬給大哥那個死去兄弟的家人。另一萬,留下做買路錢。”

“好。”

苗輕候打開保險櫃,從裏面拿出三萬美金說:“多拿一萬,路上好用。”

“行,等你們開設分廠的時候,我再彙來一筆錢。大哥,狗剩子怎麽樣?有沒有人能認出他?還有你自己。”

“我和狗剩子不再這一帶混事兒,沒人會認出我們。今天那些人都是三強找來幫忙的。”

關世傑已經打定主意,如果馮三強不走,那就只好采取非常手段了。棄卒保車,雖然不夠義氣,但也是無奈之舉。

當然也可以把呂雲飛帶到長春,但苗輕候一個人支撐着未來的分廠,關世傑很不放心。

因為苗輕候做事優柔寡斷,又是一副菩薩心腸,盡管非常聰明,足智多謀,但做生意還是有所欠缺。尤其在這個亂世,有些優點就是缺點了。

而呂雲飛做事幹脆利落,從不拖泥帶水,又心狠手辣,正适合在亂世生存。

這兩個人搭檔,正好形成互補,應該能在北平商界,闖出一番事業。

晚上八點半左右,苗輕候開着車,拉着關世傑去往天橋附近的尚和堂錢莊。

臨行前,關世傑要借呂雲飛的手槍,呂雲飛并沒有多想,就把手槍借給了關世傑。

一路上遇到幾個臨時卡子,有一些警察在盤查來往的車輛和行人。

關世傑出示了滿洲國的護照,還有謝雪飛給辦的軍官證,并沒有遇到什麽麻煩。

車輛停靠在尚和堂錢莊不遠處,關世傑和苗輕候步行過去,見大門緊閉,就輕輕扣動了門環。

“!”

好半天,門裏才傳開來腳步聲。

大門打開了。并沒有見到人。

“三強,我是苗輕候。”

這時,從大門後閃出一個人來,正是當初在炮局認識的那個馮三強。

馮三強小心翼翼地關上了大門,領着關世傑和苗輕候來到了二樓,原來的總經理室。

馮三強拉開電燈,見到關世傑的時候一愣。

“你不就是六哥的把兄弟,關,關世傑對不對?”

“你記性真好,還認得我。”

“你們怎麽來了?六哥呢?”

“路上警察查得嚴,他沒有過來。”苗輕候說。

“三強,現在你怎麽想的?”關世傑問道。

“先躲幾天吧,看看形勢再說。”

“我覺得你應該離開北平。因為菜市場有許多人認識你,再說幫忙的人都是你的兄弟。”

關世傑沒直說,你馮三強欺行霸市慣了,難保不會有人舉報給警察。

“我不走,這裏有我的地盤。”

關世傑手插在衣兜裏,悄悄打開了手槍的保險。

第 140 章 兩億五千萬

在大華倉庫的一角,兩個老木匠剛挖空一根紅木,木塊木屑直接塞到取暖的爐子裏。

“唐爺,你說這個掌櫃的是不是瘋了?好好的木頭掏空了。”

“我琢磨着,裏面是藏什麽東西。不然不會這麽敗家。”

“藏什麽值錢的物件兒?用普通木頭不就行了。咱幹了一輩子的木匠,沒見過把紅木挖空的。”

“得了,咱們只管幹活賺錢,其他的什麽也不知道。”

“是啊,張八的外甥不是說了,別出去亂說。他哪知道,咱們在宮裏守了一輩子規矩,亂嚼舌頭根子的,哪一個得了善終了?”

“就是,幹活了。咱們得對得起一天五塊大洋的工錢。”

另外四個老木匠,每個人也都在用鑿子掏挖着一根紅木。

正如先前那兩個老木匠所說的一樣,這些原清宮造辦處的工匠,一直在皇宮裏做工。

他們見慣了宮廷內的勾心鬥角和爾虞我詐,久而久之,有了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不該說的話不說。該說的話,能不說盡量不說。

關世傑正是看中了他們這一點,所以才把這個隐秘的工作,交給他們去做。

到北平的第三天,關世傑去了一趟軍統局北平站的一個秘密聯絡點北平北的魏公村。

北平人有一個說法:東富西貴南窮北賤。南北居住的都是窮苦人家,而魏公村早年間是埋葬太監的地方。

按照姜雲影給的地址,關世傑在村子裏,找到了一戶收破爛兒的人家。

這家院子裏堆滿了破銅爛鐵,廢舊報紙,書刊,紙張;玻璃碎片等廢舊物品。

院子裏有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正在收拾一堆雜物。

“老大爺,你們收廢鐵吧?”

“生鐵還是熟鐵?”

“鑄鐵。”

“進屋談吧,掌櫃的在。”

在破破爛爛的房子裏,關世傑見到了北平站副站長周世光。

“我是周世光,北平站副站長。你是長春站站長?”

“我是關世傑,長春站站長。”

北平站站長馬漢三一直在後方,周世光是實際負責人。現在周世光以中國大學助教、燕京大學職員的公開身份在北平活動。

周世光溫文儒雅,言談舉止,就是一個教書先生。

“早就聽說長春站去了一位站長,但不知道如此年輕。”周世光說。

“周副站長也是年輕人,怎麽把自己說得老氣橫秋的。”關世傑笑着說。

“已過而立之年,早生華發了。總部把鈔票運過來後,本想派幾個人想辦法送過去。但是出了一點狀況。就只好麻煩你們親自過來取了。”

原來北平站上個月,有一個軍統局下屬通訊員;被僞中華民國臨時政府的特務抓捕後,招供出他的上一級,一連串抓了十七個人,死亡一人。

其中一人叛變,其餘人都被羁押在大牢。投敵叛變的兩個人并不認識周世光,因此,他才僥幸逃脫。

“原來是這樣。那十幾個同事現在怎麽樣了?總部沒有營救措施嗎?”

“總部正想辦法在營救,聽說已經被殺了三個人了。幹我們這一行的,要随時準備着為國捐軀。關站長,你準備什麽時候把資金運走?”

“我正在做着準備工作,一旦時機成熟了,馬上就運走。總共多少資金?”

“第一批2億5000萬,陸續還會有資金運來,到時候等總部的通知。”

“明白了。我準備好了的時候,去哪裏取資金?”

“就在這個院子裏。你來直接找老瘋子就行。”周世光說:“院子裏的就是老封,都叫他老瘋子。”

“那好,我先回去了。”

兩個人道別後,關世傑回到了苗輕候公司的倉庫。

老工匠們的工作進度比較緩慢,所謂慢工出細活。

關世傑拔開一根紅木堵頭,見裏面非常的光滑,好像打磨過一樣。堵頭的塞子嚴絲合縫,如果不仔細看,絕對不會看出這是一個活塞。

苗輕候買來的一臺電鋸只是擺設,偶爾用來截斷彎曲的部分,其餘時間都處于靜止狀态。

老木匠們吃住都在苗輕候的公司,工錢每天一結算。每一餐都有魚有肉,晚上還管燒酒。

老木匠也都盡心盡力,幹起活來也很賣力。

關世傑心裏再急,也無可奈何。

2億5000萬的現金,盡管1000元的面額占了一少半,還有100元面額的占據了大半。

這些現鈔要塞入掏空的紅木,也需要三五十根,長三四米,而且直徑在三十公分左右的原木。

每個老木匠起早貪黑,一天也只能出一根。因此,大概要五六天的時間。

關世傑在倉庫轉了一圈兒後,來到了前面苗輕候的辦公室。

苗輕候正在跟呂雲飛,商量開辦分廠的具體細節。

關世傑走進來,呂雲飛說:“三弟,要開設分廠,我手頭暫時缺資金,有一些錢放出去還沒收回來。老二說他先出,等我的錢回來,再投進來。”

“怎麽了?二哥說的有道理啊。”

“親兄弟明算賬,我的意思是老二屬于替我墊資,我出一些利息。”

“大哥,這就是你的不是了。”關世傑說:“你經常說都是自家兄弟,又何分彼此?”

“老二現在也不寬綽,銀行裏還有貸款。我出一點利息是不是也應該的?”

“大哥,要不這樣。等咱們賺到錢了,你再付利息行不行?”苗輕候說。

關世傑覺得他們兩個人說的都在情在理,自己也不好說誰對誰錯。

“資金的問題不用你們考慮了,采購材料還剩下十二萬美金,我留下一萬,其餘的就做為分廠的啓動資金吧。”關世傑說。

“三弟,這樣不合适吧?”呂雲飛說。

“就是的,你幫我們就夠了,資金哪能還要你出?”苗輕候說。

“就這樣定下了。賺錢之後,算我一股不就行了?我出錢,你們出力。”

呂雲飛和苗輕候覺得這樣也算合理,也就不再推辭了。

當然,他們知道關世傑是在幫他們,這不僅僅是金錢上的,也是義氣所至。

呂雲飛打定了一個主意,他要殺一個人!來表達對關世傑的感激之情。

他覺得只有如此,才能對得起兄弟。

其後幾天,關世傑開着苗輕候的車,來來往往了幾趟,總算把裹在廢舊紙張裏的僞鈔運回到倉庫,并親自把鈔票塞入到掏空的紅木裏。而且用水膠封好了堵頭。

12月28日,運輸車輛已經雇好,手續已經齊備,關世傑打算在29日出發,即便是路況不好,也能在31號日回到長春。

28日早上,關世傑回了一趟家裏,跟父親還有小妹告了別。下午去了一趟陶子坤的家,留下了2000美金,給陶子坤買營養品。

辦完這些事情,就是三兄弟再聚一下。苗輕候和呂雲飛已經定好了飯店,晚上要一醉方休。

關世傑從陶子坤家出來,就直接去了苗輕候的公司。

苗輕候一見到關世傑就說:“你來得正好,大哥剛走,他出事兒了。”

“什麽事兒?”

“他殺了人了!”

第 139 章 造辦處工匠

關世傑的第一個商業規劃,讓呂雲飛代理自動麻将機的同時,以文偉商貿實業公司的名義重新開設賭場。

陶子坤曾經說過,他作為通商代表,就是要把滿洲國先進的商品,先進的技術,引進到僞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并且減免賦稅,而且還有保護期三年的政策。

全自動麻将機,就能做為一項技術商品引進。以滿洲國的公司開設賭場,使用全自動麻将機,再有欺行霸市現象發生,那就牽扯到了兩個政權之間的利益。

因此,這是呂雲飛東山再起的有利條件。

苗輕候的大華股份有限公司,一樣可以代理,文偉商貿實業公司的材料購進,順帶着自家的商品,銷往滿洲國各地。

關世傑打算回去之後,再租下來兩個倉庫,專門經銷大華股份有限公司的商品。

當然,第一批的紅木和象牙的材料,還不能讓苗輕候插手。以後所有的材料購進,都由大華股份有限公司全權負責。

“原來麻将機是三弟發明的,現在北平剛剛興起。”呂雲飛贊嘆着說。

“我聽說麻将機是從滿洲國傳到北平的,沒想到是三弟的傑作。”

“暫時我就想到這麽多。等我回去跟幾個股東商量一下,最好在北平再設一兩個高端麻将機加工廠,那樣也省去了運輸的費用。你們兩個人一起投資做就行了。”

開設分廠,這個主意是關世傑臨時想到的。這樣不僅省了人力物力,運輸。

而且北平市場巨大,滿清貴族,軍閥新貴,商賈富戶比比皆是,做麻将機的高端市場,有着無限的前景。

呂雲飛和苗輕候聽完之後,也都覺得此計劃可行。這件事兒就基本敲定了。

“還有一件事兒,你們在北平幫我搜集一些情報。尤其是大哥,你在北平人脈廣,幫我多留意一下。”

“需要哪方面的?”

“哪方面的都行,最好是日本人和華北治安軍的動向,還有臨時政府的機密消息。”

“我試試吧,不一定能弄到什麽有價值的情報。”

“有更好,沒有也無所謂。你留意着就行。”

“沒問題。我幫你注意着。”

三個人越聊越高興,不知不覺就把兩瓶酒喝光了。呂雲飛還要再喝,關世傑說明天還要辦通關的事情,怕喝多了誤事兒。

當天晚上,呂雲飛安排關世傑泡泡澡堂子,然後找了一家大酒店住了下來。

呂雲飛和苗輕候兩個人,是怕關世傑回家的事情,鄰居洩露了風聲,趙家父子再找麻煩。因此,先在外面住幾天,等事情都辦完之後,再回去跟關七爺道個別。

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基于安全上的考慮,關世傑同意了暫住在大酒店的建議。

第二天早上,苗輕候接上關世傑,直接去了潘家園,陶子坤的家。

也許是見到父母家人的原因,陶子坤的氣色明顯好了一些。

在僞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商務部大門口,陶子坤在門衛出示了證件,自己搖着輪椅走了進去。

關世傑和苗輕候在外面的車裏等着。

這一次雖然時間倉促,但好在姚文偉一直把公司的手續放在車裏,也能讓陶子坤,帶着文偉商貿實業公司的資質,去辦理通關手續。

在路上的時候,關世傑和陶子坤已經談好,以後苗輕候可以帶着商務部的批文,采購文偉商貿實業的象牙,紅木等材料。

設立高端麻将機分廠,以文偉商貿實業公司的資質,屬于商務部引進國外企業,享受一定的賦稅減免。

呂雲飛早上就去了高檔木材,還有象牙交易市場,探探價格行情。三起三落的人生,讓呂雲飛更懂得要抓住這一次機遇。

第一次幫忙采購材料,雖然是義務,但呂雲飛也盡心盡力,用盡全身解數,不惜請出自己的親舅舅東霸天張八,張德泉出面,憑着老面子,跟南方的幾個木材商行,談好了價格。

象牙商也談了幾個,最後還要等着關世傑這一方手續完善,然後再按照需求購進。

陶子坤在商務部的進展十分順利,臨近中午的時候,就拿到了紅木和象牙的通關手續。

不僅如此,陶子坤還談好了文偉商貿實業公司,在北平建立高端麻将機設立分廠的事情。

僞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同意;滿洲國企業入住北平,并且給予相關的優惠政策。

對于這個結果,關世傑并沒有感到意外,因為這是用五千美金換來的。

過程無所謂了,只要結果是自己想要的,那就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當天下午,關世傑,苗輕候跟着呂雲飛先來到木材商行,看過紅木的材料後,順帶着看了看黃花梨,雞翅木,紫檀木等高檔木材。

呂雲飛和苗輕候舉一反三,他們的意思是,既然做高端市場,那麽所有的貴重木材都試一試。先作出幾個樣品,然後再接單生産。

關世傑覺得的這個主意倒是不錯,但每一種貴重木材材質不同,以黃花梨為例,木材彎曲度大,就不太适合做麻将機的材料。

下午四點鐘,第一批紅木,夾雜着紫檀,雞翅木等木材,就運到了苗輕候提供的倉庫。

“你們有沒有認識的木匠,手藝特別好的?”關世傑問道。

關世傑看着一堆木材,心裏琢磨着下一步的計劃。

“你要加工半成品嗎?”呂雲飛問道。

“對,就是這個意思。”

“手藝好的工錢都高。我認識幾個木匠,原本都是在宮裏吃皇糧的。”呂雲飛說。

“價錢好商量,只要達到我的标準就行。”

“行,我晚上給你問問。”

“需不需要安裝電鋸?需要的話,我安排電工去做。”苗輕候說。

“安裝一個吧,以後你們也可以用。”關世傑說。

傍晚,在古董商手裏買的十幾根象牙也到了。暫時存放在苗輕候的家裏,等到着跟紅木等材料,一起發往長春。

晚上八點半,關世傑見到了幾個白發蒼蒼的老木匠,他們早些年在大清的造辦處拿薪俸,專門修繕紫禁城的宮殿,還有房屋建築等工作。

關世傑一看到他們,就知道運輸鈔票的事情,成了一大半。

第 138 章 三兄弟

吱嘎嘎!大門打開了一扇。

關世傑首先看到的是一頭白發,再看到的是,父親那張飽經滄桑的臉。

“你?世傑!”

關七爺看清楚眼前這個人是兒子的時候,不禁老淚縱橫。

“爹,你還好吧?”

“你娘走了。”

“我剛聽苗輕候說了,你和小妹還好吧?”

“還好,還好,快回屋裏坐。”

父子倆一前一後往屋裏走,房門推開了,小妹關若雨沖了出來。

“大哥,真的是大哥。”

“如假包換。學校放假了?”

“放假了。大哥,你這次回來不走了吧?”

“大哥還要走。你在家照顧好爹。”

關若雨心情有些低落,眼淚在眼圈兒裏轉着說:“媽沒了,姐姐也走了。”

“大哥一定會回來的,但現在不行。”

關七爺悄悄問道:“你還在複興社特務處?”

“是,你們放心,用不了多久,我一定會回來的。”

關世傑話雖然這樣說,但是自己心裏也沒有底氣。幾個月,幾年?都還是未知數。

父子三人進了屋,守着一個蜂窩煤爐子坐了下來。

“爹,沈家父女沒找你們麻煩吧?”

“日本人打進來之後,沈文孝的姑爺,帶着警察來找過你兩次,再後來聽說沈文孝當了北平商會副會長,米鋪變成了糧米商行。生意做大了,也顧不上找你的事兒了。”關七爺說。

“家裏錢還夠花吧?”

“夠花,上次你留下的錢還有呢,給你娘辦喪事花了一些,你大妹走到時候給她拿了些,剩下的足夠你小妹讀書和我們生活的了。”

關世傑從懷裏掏出4萬美金,遞給關七爺說:“爹,這些錢你存着,平日裏不要太節省了。”

關七爺是生意人,見過美金這種花花綠綠的鈔票,并且知道這種錢保值,幾乎跟黃金一樣,都是硬通貨。

“你錢還夠花嗎?”

“爹,你就放心好了。這些錢你只管拿着,要是不夠花了,我再想辦法給你們彙錢。”

關七爺這才放了心,把錢小心翼翼地揣到了懷裏。

“有錢也不能太露富,容易招人記恨。”關七爺說。

“知道了,爹。大妹現在去哪了?”

“自從走了也沒消息,兒女大了不由爹娘啊!”關七爺感慨地說。

“爹,我哪也不走,就在家陪着你。”關若雨說。

“好閨女,你長大了,将來有一天也會嫁人。”

“我不嫁人。”

“傻妹子,該嫁人還是要嫁人的,以後招個上門女婿吧。”關世傑笑着說。

當當當!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關世傑警覺地站起身,走到大門口,透過門縫向往外張望,等看清楚來人之後,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苗輕候和呂雲飛兩個人來了!

關世傑打開門,關七爺也迎了出來。

“兩位賢侄來了。世傑,你不在家的日子,多虧了他們兩個人照應。你娘的喪事兒,也是他們裏裏外外的幫忙。”

“兩位哥哥辛苦了。”

“這話兒說的,好像咱們不是兄弟似的。”呂雲飛捶了關世傑肩膀一拳說:“我聽老二說你回來了,就着急來看看你。”

“咱們兄弟三人好久沒聚了,走,找個地方喝酒去。”苗輕候說:“伯父,你別介意。吃過飯就把世傑送回來。”

“爹,那我出去了。我回北平這幾天有點事情要做,等辦完事了,我再回家看你和小妹。”

“走吧,忙正事兒要緊。”

關世傑跟老爹和小妹到了別,然後坐上苗輕候的車走了。

關七爺望着轎車遠去,惆悵地嘆了一口氣。

北平老字號,東來順涮羊肉火鍋。三個人來得有些早,中午的食客才剛剛散去。

“六爺來了,久沒見您了。快雅座請!”掌櫃的在櫃臺裏喊道:“給六爺上一壺特等碧螺春。”

“謝謝您了。”呂雲飛一抱拳說。

店夥計把三個人引進雅間,遞上菜單,三個人各自點了一些牛羊肉,還有竹筍,豆皮,等一些菜蔬。

苗輕候帶來了兩瓶山西義泉湧白酒,一開瓶蓋酒香撲鼻。

關世傑忍不住先嘗了一口,感覺和後世的杏花村汾酒相差無幾,再細細品味,這種酒更是醇厚了幾分。

銅火鍋加上木炭,身邊是矮火牆,一杯上等碧螺春下肚,就出了一身的熱汗。

“痛快!”呂雲飛脫掉上衣,露出一身的花繡。

“今天咱們哥三個再次相聚,是關二爺顧念着兄弟們的情分。”

呂雲飛說完,用食指點了點酒,向空中彈了一下,然後又向地上彈了一下,以示敬天敬地。

“來,咱們兄弟先幹了這杯酒。”呂雲飛接着說道。

三兄弟舉杯都一飲而盡。

其後,關世傑端起酒杯,敬了兩位義兄一杯酒,感謝一直以來對家裏人的照顧,還有當初自己身陷囹圄時,兩位義兄都出錢出力等這些事情。

“再不能說這樣的話了。咱們三兄弟一個頭磕在地上,今生就是親生兄弟。”呂雲飛說。

“三弟,我和大哥這麽做都是應該的。設身處地想一想,我們家要是遇到了難事兒,你還不是義無反顧去幫忙嗎?”苗輕候說。

“大哥,二哥,話說到這裏了,我就不再提這件事兒了。大哥聽說你前一陣子被抓進炮局了,到底怎麽回事兒?”

“同行是冤家吧。北平四九城做大哥這種生意的大有人在,有兩家巴結上了日本人,就把我的賭場給抄了,錢莊的生意也一落千丈了。”

“那你現在做什麽?”

“還有幾個錢莊的老主顧們,靠着他們給點利息茍活着。”呂雲飛說:“小日本子真他媽的不是東西。我這種壞人日子過不好也就算了,好人也都讓他們快折磨死了。老二就是幹例子。”

“二哥怎麽了?”

“你二哥本本分分做生意,現在也快讓小日本榨幹了。搶了他的生意不說,苛捐雜稅還蹭蹭往上漲。”

“說白了,中國人都難活。”苗輕候說:“當然,得除了漢奸。”

關世傑想,如何能幫到兩位義兄呢?他仔細琢磨了一下,認為這個辦法可行,就對他們說了自己的想法。

“好!三弟就是三弟,不愧是當初北平商界的奇才。”呂雲飛說。

“就按照三弟說的辦,咱們兄弟一定會東山再起!”苗輕候說。

事情就這樣商定下來,接下來就是實際操作了。

第 137 章 故人如故

北平火車站沒有什麽改變,一切似乎都還是原來的模樣。但車站警察的着裝,還有街上巡邏的日本憲兵,讓北平的冬天,有了幾分蕭索和肅殺的氣息。

陶子坤的家在北平潘家園附近,因為十幾年前放火團的事情,舉家搬到了北平。

他父親在潘家園開了一間古董店,生意不好不壞勉強糊口。由于近幾年陶子坤有了工作,家境才稍好一些。

關世傑把陶子坤送到家,約好明天上午一起去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商務部,然後坐上有軌電車,先到美國花期銀行開了一個戶頭。最後去了電話局,通過電話局,找文偉商貿實業公司的總經理。

這是一項有償的服務,電話局專門有人員跑腿兒,找到你需要找的人。

二十分鐘左右,接線員回撥過來。關世傑拿起電話,聽到了姚文偉的聲音:“關傑賢弟,你到北平了?”

“我到了,時間倉促把車放到了火車站,你自己去取吧。還有我在花旗銀行開了戶,你記一下賬號。”

關世傑說了一串賬號,聽到姚文偉說馬上去辦,随即撂下了電話。短短幾分鐘的通話,就花去了關世傑僅有的兩元錢。

早在洛陽時,關世傑就在美國花旗銀行開過戶,并且存入了幾十萬的黃金。存單至今還放在自己的密碼箱裏。

這一次在美國花旗銀行又一次開戶,讓他想起了前塵往事。

關世傑抄着手,頂着凜冽的寒風在街上踟躇而行,他要步行去美國花旗銀行。

北平的寒冷和跟東北不同,是那種幹冷,能透入骨頭裏的冷。

這時,迎面瘋跑而來一輛馬車,車把式坐在馬車前沿大喊:“快閃開,馬毛了!”

關世傑往路邊一躲,後面駛過來一輛轎車,司機一腳急剎車,堪堪要撞到關世傑的身上。

與此同時,馬車也瘋跑了過去。

司機要下車窗問道:“先生,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

關世傑回過頭來,見車裏探出一個梳着背頭的腦袋來。

“诶!”這個人驚訝地說:“三弟?”

關世傑也認出這個人來,原來是苗輕候!

“三弟,真的是你!”

苗輕候下了車,快步走到關世傑面前說:“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剛回來,沒想到這麽巧,就遇到你了。”

“快上車!咱們路上說。”

關世傑坐上了車,見副駕駛座位上,還有一個漂亮端莊的女人,猜測苗輕候應該是結婚了。

“這是你嫂子,我今年剛結婚不久。”苗輕候說。

“嫂子好!”

“這就是我跟你常說的我同學,也是我的結拜兄弟關世傑。”

“你好,輕候經常說起你。”

關世傑也寒暄了幾句客套話。

“你還在那邊工作?”苗輕候問道。

關世傑知道苗輕候問的是什麽,他相信苗輕候不會出賣自己,就點點頭說:“二哥你現在生意還好吧?”

“勉強維持生計吧,日本商行越開越多,一天不如一天了。”苗輕候很無奈地說。

“大哥怎麽樣?”

“前幾個月得罪了一個有來頭的人,被抓入大牢關了兩個月,剛放出來不久。”

關世傑沒想到,這兄弟倆混得都很狼狽,全然沒有了當初的意氣風發。

“現在是日本人的天下,你那個前岳父,在趙家父子的幫襯下,米行的生意越做越大了。”

關世傑在報紙上看過,趙文軒是僞中華民國臨時政府的主要成員,但趙劍不是在國民革命軍第29軍嗎?

苗輕候怎麽說是趙家父子呢?

“趙劍現在任北平警察署治安處處長。而趙文軒擔任北平市政府副市長。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

在日本人的管制下,各行各業似乎都不是很好。也只有漢奸才能混得風生水起。

“趙劍所在的29軍,不是北平守軍嗎?怎麽投降日軍了?”

“大哥打聽到一個消息,說趙劍早就把29軍的布防圖,提前交給了日本人。戰事一開,他就悄悄溜走了。”

苗輕候似乎委屈得太久,有一肚子的話要說。

關世傑靜靜地聽着,好半天沒有說話。

“我父母和兩個妹妹還好吧?他們還在北平嗎?”

“伯母過世了。你大妹跟着婦女救國會組織,好像一起跟29軍撤離了。家裏只有伯父和小妹。”

關世傑聽說母親已經過世,不禁眼前一黑。

“我母親怎麽過世的?”

“北平戰事一開,街上很混亂。伯母是被流彈擊中過世的。”

雖然是穿越來民國的母親,但也感情頗深,一想到她節衣縮食為自己存錢娶媳婦兒,還有噓寒問暖,關世傑不由得淚流滿面。

“二哥,先送我去一趟美國花旗銀行。”

“三弟,你要用錢嗎?我這裏就有。”

苗輕候見關世傑蓬頭垢面,衣服上還有污漬,又是徒步行走,猜想這一年來過得并不如意

現在一定遇到了難處,不然不會如此一副落魄相。

“暫時不用,我到花旗銀行取點錢。晚上咱們再聯系。”關世傑說。

“好,晚上咱們見。”

苗輕候把車開到花旗銀行門口停了下來。

“我辦完事兒,回一趟家看看,而後給你打電話。”關世傑說。

“那好,我先約上大哥。”

苗輕候開車走後,關世傑來到銀行櫃臺一查,資金已經到賬,共計50萬美金。

此時美金在國內還能通用,太平洋戰争爆發後,英美法等國對日宣戰後,花旗銀行才從日本占領區退出。

僞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內,雖然也發行了貨幣,但大多數老百姓還是喜歡用銀元,大宗商品交易則用美金的居多。

關世傑先取出來五萬美金,而後出門打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家的方向而去。

據關世傑自己猜想,當初股災案之後,他被帶到了南京。以軍統局一貫的做法,應該不會通知當地警察部門,自己加入了複興社。

因此,他放心大膽地在家門口下了車。

兩扇大門緊閉着,門上的油漆已經斑駁,只有門上的鐵環,還是摩挲得很光滑。

當當當!

關世傑叩響了門環,好半天才聽到院子裏有了腳步聲。

第 136 章 出發北平

在一條偏僻的小胡同裏,手術就在後車座上開始了。

趙正和劉從周兩個人已經回家,關世傑守在車外踱步。他偶爾透過車窗看一眼手術的進展情況。

後座放平之後,就像一張床一樣。一個支架上挂着血漿袋,車廂上鋪着醫用朔料布,洋醫生正緊張地忙碌着。

半個小時之後,洋醫生和護士下了車。

“子彈取出來了,病人在昏睡。麻藥過勁兒就會醒來。”

“謝謝,你辛苦了。”

“先生,這位病人失血過多,需要安心靜養一段時間。身邊還要有人照顧。”洋醫生說:“車上我留下了藥,按時給病人吃。”

“好,明白了。”

“還要記得,三天換一次紗布,傷口要消毒。”

“還有什麽嗎?”

“就這些吧。”洋醫生忽然又說:“先生,金表是你送過自己太太的?”

“怎麽了?”

“天主不允許我拿,有情人之間的信物。”洋醫生說完,把金表塞到了關世傑的衣兜。

而後,洋醫生和護士叫了一輛人力車,坐上車走了。

關世傑一時有點發懵,這個洋醫生還真是有趣,也許信仰能改變一個人的想法吧。

但洋醫生說的醫囑,讓關世傑犯了難。

關世傑想,這可就麻煩了。原本定好今天9.00出發,陶子坤卻受了傷。再就是陶子坤去不了北平,那邊的通關手續又怎麽解決?

還有陶子坤受了傷,不能住在醫院裏休息,就需要找一個地方,身邊還要有人照顧,讓誰來照顧他呢?

想現在已經是早上7.00,今天是去不成北平了,也只好等陶子坤蘇醒過來再說。

接近8.00的時候,陶子坤醒了過來。醒了的第一句話就問“我這是在哪?”

“在車裏”

“我們去北平。”陶子坤說。

“醫生讓你靜養一段時間,去那北平的事兒等等再說吧。”

“給我找個輪椅,我陪你去北平。因為跟商務部已經定好,明天回去述職。”

“你請個病假好了。”

“關鍵是這樣樣子,辦事處是回不去了,如果有同事問起受傷的緣由,或是舉報給關東軍。還不如回北平的家裏,有父母照顧我,還能把你們的事情辦了。”

關世傑見洋醫生留下的藥,也是磺胺片,是半個月的用量,還有碘伏和紗布。

還真是業界良心。

如果今天去北平,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要在一個小時的時間裏,買到一輛輪椅,還有陶子坤身上要換的一套衣服,再趕去火車站買票上車。

從現在這個位置上出發,開着車到火車站也接近半小時,剩下半小時的時間,需要購置物品和買火車票。

關世傑往衣兜裏掏了掏,非常幸運的是還有200多元現金,

這應該就是在掏錢付給洋醫生的時候,手滑之下的漏網之魚。

時間緊迫,關世傑開着車風馳電掣地先到了南關。在南關百貨大樓,先給陶子坤買了一套衣服,還有一雙皮鞋。

然後又在義肢商行,買到一輛折疊輪椅,剩下的時間還有25分鐘。

關世傑開着車,車速達到了120公裏每小時。等他們趕到火車站還有十分鐘發車。

關世傑推着,已經在車上換好衣服的陶子坤,快速向檢票口跑去。

在特等座檢票口,一個車站檢票員攔住了關世傑。

“先生,請出示您的車票。”

“您看我上車再補行嗎?時間來不及了”

關世傑随手遞給檢票員五元錢,檢票員推開欄杆,讓關世傑進了站臺。

火車已經鳴笛,就在車門即将關上的一刻,關世傑推着輪椅上了火車。

這趟列車的特等座旅客并不是很多,有整排閑置的位置。

關世傑把陶子坤安排在一個位置,而後找列車員補了票。長春到北平的特等座,每張票25元。買完車票,兜裏還剩下15元。

特等座設施非常齊全,有開水間,衛生間。

關世傑定了兩份早餐,牛奶,面包,煎蛋。

陶子坤吃過早餐後,關世傑讓他吃了藥,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火車行駛速度不是很快,加上每個小站都停,二三等座已經人滿為患。路過奉天的時候,特等座的旅客才上來了幾個。

關世傑聽着火車走過鐵軌連接處,所發出的“咯噔咯噔”的聲音,思緒萬千。

到了北平的第一件事,就是聯系姚文偉,讓他彙過來一些錢款,來采買所需的物資。

第二件事兒,就是讓姚文偉到火車站取車,并且清理好車裏的血跡。

第三件事兒,時隔一年半的時間,再回到北平,不知道是否物是人非。家是否還在,父母妹妹是否都安好?

苗輕候和呂雲飛,以及沈家父女,趙家父子都怎麽樣了?

半夜的時候,陶子坤發了低燒。也許是洋醫生的疏忽,消炎藥,外用藥都齊全,就是沒有退燒藥。

關世傑沒辦法,火車每到一個站停車,他就下車抓幾把雪,找列車員借用一條毛巾,用雪為陶子坤退燒。

第2天早上,陶子坤的體溫才恢複了正常。

“大哥,辛苦你了。”陶子坤感激地說。

“咱們是兄弟,再說我還得求你幫忙辦事兒呢。”

“這件事兒先不要對雲影說,女人都膽小,怕她會擔驚受怕。”

關世傑心說,你太小瞧姜雲影了。但嘴上還是答應了下來。

兩個人聊着天,陶子坤就時局也談了自己的看法。

陶子坤認為抗戰,總有一天會以中國人民的勝利而結束。

但前提是只要國共兩黨真誠合作,不互相拆臺,不勾心鬥角,還有支持抗戰的民主黨派,以及支持抗戰的民間組織齊心合力,你一定會趕走日本侵略者。

“你加入過任何組織嗎?”關世傑問道。

“不瞞大哥說,在大連時,**滿洲省委跟我們放火團聯系過,希望我們加入**。但沒等有什麽結果,放火團的主要成員,就被關東軍殺害,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關世傑聽陶子坤這樣一說,也無須隐藏自己的身份,就把自己真實的身份對陶子坤講了。

“那雲影也是**人嗎?”

“她只是軍統局的長春站副站長。我希望你加入**的地下組織。”

“好,我同意。十幾年前就錯過了一次,這一次不會再錯過了。”

關世傑見陶子坤答應下來,心裏異常的高興。自此以後,他多了一個得力的幫手。

但關世傑還有一點憂慮,姜雲影是“江山子弟兵”,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加入到**的組織。

陶子坤和姜雲影以後,應該如何相處?這是一個非常難處理的事情。

陶子坤說趙正和劉從周兩個人學生,是現在放火團的骨幹,将來找機會發展他們,使其成為長春地下黨的一員。

下午13,00,火車終于到達終點站北平。

關世傑即興奮又緊張,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麽。

第 135 章 洋醫生

這一片樹林足有三五百米長,陶子坤感覺這一段路,及其的漫長。

趙正和劉從周兩個人早就氣喘籲籲,尤其是趙正,胳膊也受力了傷。

他們剛跑出樹林,趙正頭一暈,腳下打了一個趔趄,差一點栽倒在地上。

“你也受傷了?”劉從周問道。

“幫我綁一下。”

劉從周也剪斷了自己的挎包帶,為趙正綁紮起來。

“你們兩個快跑吧,再晚就來不及了。”陶子坤說。

樹林裏已經能聽到,腳踩在積雪上的發出的咯吱咯吱的聲音。腳步聲很密集,還夾雜着關東軍的叫罵聲。

就在陶子坤他們三個人陷入絕望的時候,一輛沒有開車燈的轎車,揚起一陣陣的雪屑疾馳而至。

“吱嘎!”

這輛車一個急剎車,停在了他們的旁邊。

“快上車!”

事态的緊急,已經不容陶子坤他們思考。

趙正拉開後車門,跟劉從周合力把陶子坤推到了車裏。随後,他們兩個人也上了車。

轎車以最大的油門竄了出去,風馳電掣地向市區駛去。

“你是誰?”陶子坤問道。

“你大哥。”

“啊!關傑大哥。”

這個人正是關世傑。

當關世傑也一路步行,尾随陶子坤到那片平房區的時候,見陶子坤走進了一戶人家,就在胡同裏等了一會兒。

等關世傑看到遠處有探照燈的光,交叉着照亮了夜空,才明白陶子坤的目标,一定是探照燈的所在。

因為只有日本關東軍和僞滿軍的重要軍事地點,或是倉庫,軍火庫,油庫等地,才可能安裝探照燈。

關世傑想明白之後,就回頭開着車,在運輸車庫旁的路上走了一遍,最後确定陶子坤他們,一定會從樹林這裏穿過去。

因此,關世傑就開着車,躲藏在樹林東側的小路上。

當崗樓槍聲響起來的時候,關世傑就知道陶子坤他們被關東軍發現了。于是就把車停在了;靠近平房區樹林旁邊的小路上。

“大哥,你跟蹤我來的?”

“是,我必須要了解将來的妹夫,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關世傑毫不隐瞞的說。

“是雲影讓你跟蹤我的?”

“不是,是我自己。下次再有行動,一定要注意身後有沒有人跟蹤。”

陶子坤苦笑了一下,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先不要說話,很快就到了。”

半個小時左右,轎車停在皮貨商行的門口。

關士傑敲開了門,攙扶着陶子坤走了進去。

鄭蘋如雖然很驚訝,但也沒表現出很詫異的樣子。

“蘋如,你會不會動手術?”

“我學過一點急救措施。”

鄭蘋如返身跑上樓,拿了一個急救箱又下了樓。

關世傑在地面上鋪了幾張狍子皮,然後讓陶子坤躺在上面。

鄭蘋如剪開陶子坤的棉褲,露出了槍傷的位置。

“不是貫通傷,子彈還在大腿裏。”

“有辦法嗎?”

“需要專業的醫生,我只能幫他暫時止血。”

“你能不能先把子彈取出來?”

“不能,沒有麻藥,沒有血漿,他不疼死,也會流血過多而死。”

鄭蘋如又看了一下趙正的胳膊說:“貫通傷,用酒精消毒,再用繃帶包紮一下,口服磺胺片,防止感染。”

“他怎麽辦?”

“趕緊送到醫院,不然有危險。他現在已經失血過多,進入半昏迷狀态下了。”

原來不輸血就做不了手術。

關世傑在穿越來的時代,看到的抗日神劇裏,獸醫都能拿起手術刀,和鑷子,止血鉗等亂七八糟的家什。

手術刀和鑷子齊飛,鉗子和剪子共舞。嘁哩喀喳,幾分鐘搞定。

英雄人物咬着一塊木頭,就能一聲不吭,熬過沒有麻藥的手術。

卻原來都是騙人的!

“走,去醫院。”關世傑對趙正和劉從周兩個人說。

“關東軍一定會到各個醫院盤查的。”劉從周擔心地說。

“顧不了那麽多了。走!”

“等一下。”

鄭蘋如用鑰匙打開櫃臺抽屜,從裏面拿出一打現金說:“這裏有五千多元,先拿着吧。”

鄭蘋如随後又遞過來一個玻璃藥瓶:“這裏我留了十幾片磺胺,給他們先吃一片吧。”

女人就是心細,關世傑就沒想過給自己留一點藥備用。下一次再有貨,一定要留一些應急。

“我們走了。”

趙正和劉從周架着陶子坤走出門。

關世傑剛跨出門檻,鄭蘋如說:“一定要小心一點,還有把表拿着,萬一有急用。”

鄭蘋如從手腕上摘下來,川島芳子送的那塊金表說:“家裏沒那麽多現金了。”

關世傑接過手表,揣到了懷裏。

轎車又一次啓動起來。

長春城的醫院大大小小有幾十家,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屬于僞滿洲國的所謂官辦醫院。

還有百分之三是日本關東軍醫院,剩下的還有兩家民營醫院,以及一家美國教會醫院。

太平洋戰争還沒有爆發,美國還是中立國,這也是教會醫院能存在的原因。

關世傑打定主意,開車直奔南關的瑪利亞醫院。

已經是淩晨六點,值班的一個美國醫生,當他看到陶子坤是槍傷的時候,猶猶豫豫地說:“日本人不讓醫院接收槍傷的病人,如果被他們查到,我們醫院會有很大的麻煩。”

“醫生,你是基督徒吧?基督徒不能見死不救吧。”關世傑說:“醫生幫幫忙吧。”

洋醫生頭搖的像撥浪鼓,關世傑都怕他把細長的脖子搖斷了。

錢?關世傑掏出幾千元,醫生還是搖着頭。

關世傑一狠心,就把那塊金表遞了醫生。

“好吧,但不能在手術室。”

“那去哪?”

“你們等我一下。”

洋醫生動作也迅速,兩三分鐘就抱着一堆醫療器械走了過來。他的身邊還跟着一個護士。

剛走到門口,洋醫生說:“錢!”

關世傑一愣,掏出一打錢遞給了洋醫生。醫生看也沒看,抽出幾張錢就遞給了門口的警衛。其餘的揣進了懷裏。

“誰也沒來,明白?”洋醫生說。

兩個警衛連連點頭說:“鬼都沒見一個。”

“我們去哪裏手術?”關世傑問道。

“車裏。”

第 134 章 風高放火天

前方一段路的路燈破損了很久,陶子坤加快了腳步。每一次去縱火焚燒日本關東軍的倉庫,他都莫名地感到興奮。

十五歲時,第一次跟幾個同學一起,焚燒了日軍的一個油庫。當漫天烈焰騰空而起,爆炸聲震耳欲聾的時候,他的心裏充滿了愉悅感。

從此,他們十幾個志同道合的同學,有了一個響亮的名號東北放火團。

其後,東北其他地區,也陸續有人仿效他們縱火焚燒日僞軍的倉庫,車庫等設施,都被統稱為東北放火團。

而最早的放火團發源地,就在遼寧大連。

兩年後的一個秋天,兩個同學行動失敗,被埋伏的日軍抓獲,而後又有三四個同學被捕。他在家人的幫助下逃離了大連,後求學于江浙地區。

時隔多年,他又重回東北這片土地,得知當年的十幾個同學,大多已經被日本關東軍殺害。

新仇舊恨,讓他義憤填膺。

偶然的機會,讓他遇到了幾個;仿效當年大連放火團的建國大學的學生。

這幾個學生,比之當年陶子坤他們放火的技術更為專業,更為高明。因為,他們其中有化學專業的學生。

這幾個學生雖然懂技術,但實際操作經驗不足。陶子坤作為當年大連放火團的元老,當仁不讓地做了團長。

今天晚上的行動目标,是關東軍在南關偏西角的運輸隊車庫,共計120餘輛運輸車。

幾天前已經踩好點,這個運輸隊車庫的防範措施不是很嚴。大門口有哨兵,大院內有兩條狼狗,院內有兩個流動巡邏哨兵,每兩個小時換一班崗。

圍牆高兩米五,上面拉着鐵絲網。圍牆的東西方向,還有兩個高于圍牆的崗樓,崗樓上有旋轉的探照燈。

對于有經驗的陶子坤來說,這些都不是大問題。

陶子坤避開馬路,盡量走一些小胡同。一個小時左右,他來到了集合地點;距離運輸車倉庫,一千多米的一個平房區。

在一個小平房裏,陶子坤和另外兩個建國大學的學生,劉從周、趙正開始準備工具和助燃劑,以及助燃裝置。

淩晨三四點這個時間段,人會進入睡眠狀态,即使站崗放哨的人也會放松警惕性。

他們眯了一會兒,接近四點的時候,三個人出發了。

天黑風大,正适合的那句話:天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陶子坤他們在臨近運輸車庫的時候,在樹林裏選擇了匍匐前進。

終于到了車庫的後牆根兒,大院兒裏的狼狗,嗅到了人的氣息,開始狂吠起來。

趙正掏出幾小塊牛肉,就抛了進去。

須臾,犬吠聲立止。探照燈也轉到了別處。

陶子坤從挎包裏掏出虎爪,揚手抛過圍牆,他拉動繩索試了試,虎爪挂在了裏面的圍牆沿兒。

陶子坤疾跑幾步,左右腳蹬在圍牆上,雙手也急速的倒手。片刻就爬到了圍牆上。

緊接着,他從挎包裏掏出一把鐵鉗,在鐵絲網上剪了一個缺口,然後順下去一個虎爪繩梯。

趙正和劉從周順着繩梯依次爬上來的時候,陶子坤已經倒挂虎爪,順着一根繩子滑了下去。

劉從周最後一個下來,下來之前,又把虎爪繩梯挂在了裏面的一側。

這是至為關鍵的一個步驟,如果在大火燃燒時還不能逃走,那麽結局可想而知。

圍牆內的地面上,躺着兩條四肢僵硬的狼狗。沒有經過訓練的狼狗,吃了含有氰化鉀的牛肉,幾秒鐘就會嗚呼哀哉。

三個人貼在後牆根上。這是探照燈的死角。

他們從左至右選了三個通風口,搭上人梯投入白磷混合的助燃物。

當他們剛要撤離的時候,忽然探照燈,從高處的崗樓照射過來,崗樓上的哨兵發現了地上的死犬,就拉響了警報。

嗚嗚嗚!

一陣陣刺耳的警報聲響了起來,緊接着就聽到,從前面傳來雜沓的腳步聲,還有日本人的吼叫聲。

探照燈已經靜止不動,東西兩側的崗樓上,也傳來了人語的嘈雜聲。

“撤!”

陶子坤急速跑到繩梯前面,招呼兩個同伴一起逃走。

趙正身手矯健,第一個翻越了圍牆。

劉從周稍微遲緩了一些,但也順利地翻了過去。

等陶子坤的一只腳剛踏上繩梯,高處崗樓上的哨兵就開了槍。

“巴溝!巴溝!”

三八大蓋槍的子彈呼嘯着打了過來,有幾顆子彈打在石頭圍牆上,濺起了一長串的火花。

有一顆子彈擦着陶子坤的臉頰飛過,氣流的摩擦,讓他的臉火辣辣地疼痛。

這也是日軍剛從睡夢中醒來的原因,導致了槍法的準确性。

這種情況,陶子坤經歷過三五次。他不敢再耽擱,手腳一起發力,快速向圍牆上爬去。

當他剛爬到牆頂的時候,一顆子彈正打中他的大腿,他只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然後一個筋鬥摔到了圍牆外。

趙正和劉從周兩個人趕忙扶起了陶子坤,架着他快速向樹林裏跑去。

探照燈只局限于運輸車車庫,崗樓上的哨兵只能盲目地射擊,這就給了他們逃生的機會。

但從運輸車車庫前面跑來的日本關東軍士兵,還是快速地追趕上來。

“別管我,快啓動!”

趙正從陶子坤的挎包裏掏出遙控裝置,按動了按鈕。然後又架着陶子坤鑽進了樹林。

“你們兩個先跑吧,別管我了。”

“那不行,我們不能丢下你。”趙正說。

“我的腿受傷了,關東軍順着血跡就能找到我們。”

劉從周剪斷了挎包帶,用挎包帶把陶子坤受傷的大腿綁住了。

趙正和劉從周不容分說,架着陶子坤繼續往前跑。

關東軍從背後追趕着,同時也開始了射擊。

“啾啾啾!”

子彈呼嘯着打了過來。由于天黑,子彈大多打在樹上,但還是有一款子彈打在了趙正的胳膊上。

趙正咬牙堅持着,一陣陣的冷汗冒了出來。

一道道手電筒的光照射過來,槍聲也一陣緊似一陣。

“轟!轟!”

關東軍運輸車車庫傳來劇烈的爆炸聲,一股烈焰騰空而起,轉眼間紅遍了半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