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5 章 :光幕

蜂巢般四通八達的洞窟裏,有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了過來,那個聲音像是誦念,無法聽清具體的內容。

寧長久看着那些洞窟裏晃動着的,灰白液體般的光,不确定它們到底是什麽,又來自哪裏。

“那是什麽?”血羽君忽然怪叫道。

寧長久順着腰的右側望了過去,發現右邊有一片更深邃的區域。

整個空間就像是一棵樹,樹冠延伸出的枝丫繁密錯節地生長,而樹幹的部分則是一條幽暗的長廊,那長廊并不寬敞,兩邊的牆壁像是有大蛇爬行過,滿是鱗片刮擦過的線形痕跡,長廊的盡頭,幽邃的黑暗中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盯着自己。

寧長久沒有立刻走入長廊,他走到側邊,睜開劍目,向着那些洞窟中望了進去。

令他慶幸的是,如今這個空間不像是那個沙漏世界,這裏好像沒有對于道法的限制,他的所有道術都可以如常施展。

他認真地打量了一會,可是除了灰白色之外卻也無法再看到其他。

寧長久收回了目光,用指劍割下了一小绺衣袖,探了進去。

“好像有東西在吃它!”劍經之靈發出一聲驚呼。

寧長久嘴唇一點點抿起,他眼睜睜地看着這绺衣袖在那灰白的洞窟之中,一點點被腐蝕,分解,最後只剩下手指間還捏着的一角。

寧長久道:“這和最初的沙漏世界一樣,都有時間的法則。”

劍經之靈想起了九嬰屍骨的慘狀,不解道:“那你為什麽沒事?”

寧長久道:“或許我體內擁有可以抗衡時間的神格?”

劍經之靈道:“天地四方曰宇,古往今來曰宙,宇代表空,宙代表時,都是世間最至高的兩大的權柄之一,何種力量能抗衡它們的存在?”

寧長久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捏在手間的黑樹枝。

劍經之靈皺眉道:“這黑不溜秋的東西不會是什麽神器吧?要是別人說,我肯定不相信,但是既然在你身上出現了,或許真是什麽厲害玩意。”

血羽君也附和道:“想必這是寧大爺的權柄,如今跌落人間,失了色澤。”

劍經之靈道:“嗯,應該是太陽神的權柄,傳說太陽中有一十相國,那位國主似乎不見了蹤影。”

血羽君搖頭道:“我看未必,我覺得寧大爺說不定這位掌管‘宙’之法則的大神轉世,如今碰巧回到了自己的墓地,要不然這一路上怎麽可能長存不朽?”

寧長久清楚,自己根本不是什麽大神轉世,只是不可觀中默默無聞的七弟子罷了,當初比自己厲害的,一眼望去除了只見過一面的師父,都還有六個……

寧長久把這根看上去堅不可摧的樹枝一點點探入其中。

劍經之靈與血羽君也都屏氣凝神,目光盯着那片灰白翻騰的空間。

過了許久,寧長久抽出了枝條,仔細凝視,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上端,并沒有尋到什麽腐蝕的痕跡。

“果真神器也!”劍經之靈由衷贊嘆:“想我的本體也是一本尋常古書,看來器物不可貌相,大朽不工果然不假。”

寧長久以劍目掃視過枯枝,不确定道:“難道真是如此?”

寧長久想着,将這根枯枝扔到了一邊,直接将手指緩緩向着裏面伸去。

血羽君道:“寧大爺,你這一屍三命,可千萬別想不開啊!”

寧長久當然不敢做太大膽的冒險,他只是讓一小截指甲去觸摸,片刻後便收了回來。

果不其然,沒有将這樹枝拿在身上時,他像是失去了什麽庇護,指甲的邊緣被瞬間腐蝕。

寧長久連忙撿回來了那根樹枝。

“原來不是寧大爺天生神力,而是這破樹枝在發威?”血羽君啧啧稱奇。

劍經之靈也問:“它到底是什麽來歷?”

寧長久盯着它,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它覆滿月輝,如神劍出世般大放光明地刺入自己的胸口,枯枝的那一端,那個幻美如夢的影子在風中搖曳。

這是當初他與那頭附身寧小齡的雪狐大戰時,在不可觀的虛境創造以後,心生靈犀,從身前的空間裏直接抽出的。

這應該是師尊殺死我之後,留在我身體裏的。

可她這麽做的用意又是什麽呢?

寧長久轉動着這根無法灌輸靈力的枯枝,忽然神色一驚,道:“它……好像有點不一樣。”

“不一樣?哪裏不一樣?”血羽君亮着它的鬥雞眼,認真地打量起來。

寧長久道:“它……似乎變亮了些?”

劍經之靈也盯着它看,起初并未發現端倪,但聽寧長久這麽說了以後,倒是覺得真亮了幾分。

寧長久心中有了個猜測,他将這根枯枝再次伸入了灰白翻滾的洞窟之中,這一次他停留了許久。

将枯枝抽出時,枯枝的上端,明顯泛着淡白色的、瑩潤的光芒。

劍經之靈驚呼道:“它竟然可以吸收時間……”

寧長久甩去了枯枝尖端的時間殘渣,重新審視,發現這一次這根枯枝已經肉眼可見地瑩潤了許多,若是時間再久一些,這根枯枝或許就能像煉爐中的鐵棍一樣,被燒得通紅,只是那時候他也不确定,自己的手還能不能安穩地握住這根枯枝。

劍經之靈慫恿道:“你還等什麽,快将它多扔進去一會兒,看看它的極限到底在哪裏!”

寧長久也有此意。

忽然間,他扭過頭,望向了那條幽深的長廊。

“好像有聲音。”寧長久說。

血羽君也道:“好像……是個小姑娘的聲音。”

劍經之靈道:“或許是邪魔的誘惑,那條路這麽黑,一看裏面就沒藏着好東西,寧欲斬其魔,必先利其器!先把這枯枝灌滿了再說!”

寧長久覺得也有道理,他将枯枝伸入其中,手指輕輕翻轉着。

過了一會兒,他再次向長廊望去:“她好像在呼救。”

“呼救?你想女人想傻了?這種地方怎麽可能有人!一定是邪穢作妖。”劍經之靈言之鑿鑿道。

寧長久無法确定,接着,他的手上感受到了一點灼痛感。

“到頭了。”寧長久說着,将枯枝從中抽出,看着尖端瑩潤的光澤,說道:“再吸收下去就适得其反了。”

說着,他轉過身子,朝着長廊的方向走去。

這是此處唯一的出口。

“借口!你肯定是因為聽到了小姑娘的呼救,忍不住想去看看。”劍經之靈說道。

血羽君也擔憂道:“寧大爺啊,你可千萬小心啊,可別讓咱殿下守寡啊。”

寧長久并非是因為那裏傳來了聲音,而是因為這是唯一的路。

他沿着漆黑的長廊走到了盡頭,終于知道是什麽在盯着自己了。

長廊的盡頭是一面石壁,石壁中鑲嵌着一座巨大的神像。

寧長久馭劍飛高了些,終于看清了這神像的全貌。

那是一個穿着帝王長袍的巨大怪物,那龍袍宛若殘破的旌旗,上面所繪也并非真正的巨龍,而是一種銜燭的大蟒,大袖中延伸出的手指像是一根根發黑的樹須,它的身後,王座似黑水晶也似刀刃,呈現着扇貝形綻放着。

最重要的是,這個帝王長袍的怪物,沒有頭顱!

“無頭神?!”寧長久脫口而出道。

劍經之靈道:“傳說中無頭神是被斬去了頭顱,但從這壁畫上看,難道說那位神明生來就沒有頭麽?”

寧長久猜測聲道:“莫非我們誤闖了他的神國?”

劍經之靈道:“五道之上的修行者是有機會出入的神國的,神國之主畢竟是鎮守天下的主神,對于此事一般也不會太過約束……若真是國主,我們到時候離開就是。”

寧長久道:“若是一位邪神呢?”

周圍片刻沉寂。

壁畫上的神像在他說出這句話後,好似生長出了眼睛,隔着黑暗的紗霧凝視着他。

寧長久立刻移去了目光。

又有聲音從壁畫之後傳了過來。

像是少女的哭喊。

寧長久循着聲音搜尋過去,然後在無頭神的上端,見到了一個凸出來的石槽,石槽的後面所連接着的,是一個修羅夜叉般的可怖頭顱,而這石槽看起來,就像是它的舌頭。

夜叉頭顱的上端刻着一排字,這字并非什麽晦奧古文,寧長久看了兩遍,便認了出來:“以彼之血,召我之魂?”

血?

寧長久想起了沙漏世界裏,那些魂靈見到鮮血後發瘋的場景,心想莫非血液在此處有特殊的作用?

他猶豫了一下,割破了自己的手掌,四指相扣一握,血滴了下來,然後順着石槽流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整個壁畫發出了轟隆隆的聲響。

石槽收回了頭顱中,然後整個頭顱自中間開裂,露出了一條幽深的甬道,甬道之中隐隐有水光在晃動着。

眼前只有一條路,也容不得他做什麽選擇。

寧長久自觀紫府,發現金烏還在沉睡,要不然可以放它出來探探路。

前面還有斷斷續續的聲音傳過來,那些語言很模糊,他聽不太懂,但在這種環境裏,有人類的聲音對于心理也是莫大的安慰。

寧長久還是走了過去。

他将鐵樹枝橫在身前,生怕這頭顱間展開的石道忽然閉合。

他走過石道,一切都安然無恙。

離開之後,身後的石道也随之閉合。

寧長久回過頭,這才發現,這一面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頭顱,伸着長長的、宛若舌頭的石槽。

那石槽便在石門的最中央。

它的前段,是那片泛着如水光澤的深淵。

寧長久向前走去,然後覺得自己的身體飄了起來。

哭喊聲就在耳畔不停地響起,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道路的盡頭是一片簾幕般垂下的銀灰色光亮。

那光幕的對面,隐隐約約有着攢動的影子。

他的手按在了光幕上,然後身子越了過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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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書友昆特鳳囚凰的打賞呀!謝謝書友的支持與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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