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難兩全

難兩全

見她恭恭敬敬行了禮, 皇後才優雅一擡手,笑道:“起來吧, 你今日來的倒是頗早。”

“娘娘有吩咐,臣婦萬不敢耽擱,估摸着娘娘起身了,便急急趕來,還望娘娘莫要嫌臣婦叨擾才是。”五娘子從地上站起身,又恭敬垂下頭。

她與皇後雖是一母同胞,可也擔不起姊妹情深幾個字, 當初皇後出嫁時,她不過也才是幾歲頑童,就算有些情誼, 這麽些年過去,也所剩無幾了。

皇後收回打量的目光, 頗為滿意地點點頭,溫言道:“你我姊妹之間, 在坤儀殿內, 不必這般多禮。”

說完, 便微微揚了揚下颌,示意五娘子去一旁的繡凳上坐下,五娘子自然口中連聲道謝, 才規矩坐下, 一旁伺候的含章也會意奉上茶水。

待将無關人等屏退之後, 皇後才抿過一口茶水, 垂眸笑道:“你可知, 今日本宮為何喚你入宮?”

“還請娘娘恕罪,臣婦愚鈍。”五娘子小心應了, 問什麽說什麽,若是沒有問的,不曾多說一句話。

聞言,皇後嗔怪地瞧她一眼,才扭頭對含章打趣道:“你瞧本宮這個妹妹,打小就是個重規矩的性子,這一口一個臣婦的,若是叫旁人曉得了,還以為本宮就這般不注重姊妹情誼呢。”

話音未落,五娘子面上便浮現出一抹難堪,皇後這話面上瞧着是在與含章談笑,實則确是在敲打她。

不管她心頭如何作想,面上只得依着皇後的意思喊道:“阿姊。”

“這就對了。”皇後笑道,這才開始今天的正事:“你身在楚府,想必對當下的局勢也有幾分了解,不如與本宮說說看。”

五娘子面上澀然,頗為不好意思道:“臣婦愚鈍,還請娘娘賜教。”

皇後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中透出一絲銳利。“你不必如此自謙。本宮知曉你向來聰慧,如今只是要聽聽你的見解罷了。”

若她真如口中那般愚鈍,慎國公夫人便不會心心念念想要将她送進宮中。

五娘子心中一緊,知道今日若不給出些有價值的回應,怕是難以善了。她斟酌片刻,緩緩開口道:“阿姊,如今朝中局勢複雜,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廣陽王受封,想來是聖上別有深意。但臣婦以為,此事對咱們而言,更要小心行事。”

皇後微微颔首,面上閃過一絲笑意,才溫聲道:“不錯,本宮今日叫你來,也是這個意思。”

見五娘子不解,皇後才擡眸直視她眸子,輕聲道:“本宮要你回去告訴楚閣老,往後的早朝之上,無論太子說什麽做什麽,他定要一舉誇贊太子,同時,還要不遺餘力地踩着廣陽王,你可明白?”

五娘子心中一驚,擡眸望向皇後:“這是…”

皇後無意與她解釋,只高深莫測道:“你回去傳話便是,至于別的,就不要多問了。”

說完,又吩咐含章道:“本宮記得,前不久聖上方賞了幾匹上好的錦繡,你去挑六匹顏色花紋穩重些的,再挑兩匹藕粉、杏黃的,一并交由五娘子帶回去。”

“是。”含章連忙應了,帶着宮人便往私庫去。

皇後這才淡淡一笑,對五娘子叮囑道:“那顏色重些的,分別給母親和你婆母、楚老夫人各兩匹,剩下兩匹,你且留着自個兒裁衣。”

五娘子聽後,垂着眸子應了,便又低着頭不語。目光掃過自己袖上的大片茉莉花,心中無端泛起一抹不甘來。

楚閣老向來便自持清廉,家中雖頗為富貴,可決不許夫人媳婦之流穿金戴銀在外招搖,因此,她雖也正值青春年少,卻只能日日着些顏色淡雅的衣衫,頭上也不過插着幾支銀簪罷了。如今皇後賞賜的這幾匹錦繡,于她而言,更像是一種無聲的提醒,提醒着她如今的不堪。

含章去拿布料還未回來,二人寂靜半晌,終于,皇後似是忽然想起來道:“那楚家郎,對你可還好?”

“回娘娘,甚好。”提及此事,五娘子唇邊倒是難得溢出一絲笑意,只心中更多的是嘲諷罷了。

楚家郎?呵呵,那楚家郎與陳家女定親多年,原來母親也是同她說,他們二人不過是父母之命,陳家女出了事,這才要将她嫁過去,不成想,竟全是騙人的。

什麽沒有感情,楚家郎分明心悅陳家娘子已久,二人青梅竹馬,可偏偏中途殺出她這麽個程咬金來,楚家郎對她還能有好臉色?

她那婆母又向來是個喜歡苛責兒媳的,本就嫌棄她年紀大,配不上她龍章鳳姿的兒子,這下更是沒了顧忌,每日天不亮便要叫她去立規矩,生生磋磨她。

一開始,她還曾想過反抗,可每每傳信給母親,換來的都是叫她忍一忍,呵——。

皇後微微眯起眼睛,似是察覺到了五娘子情緒中的異樣。“哦?甚好便好。夫妻之間,需得相互扶持,方能長久,只是,那楚家郎從小便嬌生慣養,若是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好,你也要多包容些才是。”

五娘子垂眸,掩去眼中的嘲諷與複雜情緒。“阿姊所言極是,臣婦自當謹記。”

皇後微微颔首,正欲再說些什麽,恰逢含章此時捧着錦繡回來了。皇後示意含章将錦繡交給五娘子,又道:“你且回去吧,記着本宮今日與你說的話。”

五娘子接過錦繡,垂下頭低低應了個是,皇後才又吩咐含章将人送去宮門。

至坤儀殿外,含章瞧着便是得了皇後的吩咐,刻意壓低了聲音叮囑道:“今日之事,還請五娘子定要記在心上,待到将來…娘娘定會記着娘子的功勞。”

聞言,五娘子擡眸似笑非笑地瞧了含章一眼,笑道:“姑姑不必多言,臣婦自然竭盡全力。”

呵——好處?她不過是那案板上待價而沽的商品,而如今,早已失去了她的價值,不是麽?

回眸深深瞧了眼精致恢弘的坤儀殿,五娘子冷冷收回目光,一步一步朝宮外走去。

而此時,乾盛殿。

孟璋皺眉瞧着欽天監監正吳錦之,冷聲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吳錦之被他眸光一掃,卻也一派鎮定道:“回聖上,臣句句所言,皆出自星象,若有半句虛言,便叫臣不得好死。”

見他如此篤定,孟璋眯了眯眸子,銳利的視線不斷在吳錦之身上掃蕩。

吳錦之心中微微一嘆,上前兩步拱手道:“五星連珠之相,自古便是大吉,意味着有中興之主出世,可…”

可偏偏,大靖已經有了他這個皇帝,并且他身子康健,也并無駕崩之相。

“此外,紫微星光芒逐漸微弱,旁邊的小星逐漸盛起,似有取代之意。”吳錦之更加添了一把火道。

“呵——”孟璋掀了掀眼皮冷嗤道:“你是認為,太子将會取代朕?”

吳錦之連忙跪下,惶恐道:“陛下,微臣絕無此意。天象所示,只是一種預兆,并非确定之事。陛下乃真龍天子,大靖在陛下的統治下繁榮昌盛,太子殿下對陛下忠心耿耿,臣之所言,不過是天象所示。”

孟璋沉默不語,良久,才淡聲道:“如此妖言惑衆,吳錦之,你就不怕朕取了你的腦袋?”

“行了,你下去吧。”孟璋輕輕揮手:“今日之事,若傳出去半個字,仔細你的腦袋。”

吳錦之連忙跪下,連聲應了,才弓着身退出乾盛殿。

見孟璋面色陰沉,張德保小心道:“聖上,這星象之說,向來不可信,太子殿下乃是您親自教養,絕無可能養成此種心思。”

孟璋不知可否,沉吟片刻,才道:“你去傳顧北嶼進宮。”

不久,顧北嶼便匆匆進宮,身上依舊是尚未來得及換下的绛紫色官服。

見孟璋心情不好,顧北嶼上前道:“臣見過聖上,不知聖上此時召臣進宮,可有要事?”

他與孟璋雖是君臣,可也有着一起打天下的情誼,說二人是兄弟也不為過。

因此,在顧北嶼面前,孟璋難得流露出些許茫然,道:“北嶼,你說朕是不是錯了?”

顧北嶼心中一驚,咱們這位聖上是什麽人?便是挨了刀劍也是一聲不吭,何時流露出這般模樣?

略一思索,顧北嶼便心中一嘆,想來,又是與那t位貴妃娘娘有關了,再一想近來京中的流言。

顧北嶼斟酌着言辭,緩緩道:“可是與太子殿下有關?”

孟璋閉目仰頭靠在椅背上,又伸出手輕輕揉了揉額角,才将欽天監之事緩緩道來。

聞言,顧北嶼有些詫異地挑眉,道:“聖上…這是信了?”

若是信了,倒不像是他認識的孟璋了。

果然,便聽孟璋輕嘲一聲,道:“若是天象之說可當真,那全天下的人打出生就定了生死,何必還要兢兢業業科考做官?”

顧北嶼不解:“若非為此,那是?”

想到一個可能性,顧北嶼似笑非笑道:“難道聖上果真怕了太子殿下的聲名?”

孟璋垂眸,從喉間溢出一聲輕笑,這才正色起來道:“朕近些日子,老是夢見先帝。”

顧北嶼雙手抱胸,靜靜聽着孟璋繼續道:“他罵朕懦弱無能,狼心狗肺。”

“先帝此生夙願,便是要清洗世家勢力,這個宏願,在他手中早已完成大半。”

“因此,他交到朕手中的,是一個完整的大靖,而非叫朕做一個傀儡君主。”

“可朕偏偏因為感情上的一己之私,想要太子繼位,而貴妃,偏偏出身謝氏,這些年來,謝琰在朝中,也算是舉足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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