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第 106 章
精靈們全力奔跑的速度實在超乎想象,前後不過小半天,遠遠的就能望見人煙了。
成片比耶倫蓋爾曾經的田地還要稀疏凄慘的土壤中倔強的長着幾株小麥,這兒一塊那兒一塊,宛如斑禿患者最後的掙紮。茂盛的雜草間偶爾還能看到一兩顆茍延殘喘的豆苗,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開花結籽的時候。田壟高一些的平地上歪歪扭扭三三兩兩豎着些毒蘑菇一樣灰撲撲的破草房,看不出鄉間情趣只有民生艱難。
對于這幅畫面,精靈們甚是嫌棄,但手裏拎着的幼崽說了只需将其送到人煙處,作為出力氣的“坐騎”他們自然也就顧不上糟心路面的泥巴弄髒鞋子。
“就這裏吧,剩下的路你們可以自己走了。”
小辮子精靈一臉的貨銀兩訖從此以後天各一方,艾爾洛斯也不打算繼續與他糾纏,掙紮着落地站穩,回頭看看阿拉托爾和安娜都還好好的,這才道謝作別:“多謝幾位,這就極好了,往後萬一哪天偶遇,我也會按照諸位意思遠遠避開。”
他這麽幹脆這麽上道,精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又往前送了幾步,眼看破草房的破爛屋頂都歷歷在目,他們挽弓收箭,揮揮手便欲轉身離去。
好巧不巧方才還晃眼的日頭忽然被一片厚實雲朵遮住,傾盆大雨說下就下,一點準備也沒給。
突如其來的大雨在靠海的地方出現倒也不算奇怪,但精靈常年生活在森林裏,對此沒有太多經驗,傻愣愣的和聖子候選一樣,白白站在哪兒淋了個透濕才紛紛怪叫着沖向那些低矮的小草房避雨。
又一次體會到“唰”就換了背景的速度,艾爾洛斯都沒來得及反應。只覺得眼前一花,腐朽的木頭味就混合着水汽闖入鼻腔。
小村落裏最體面的屋子就在眼前,它和別的草房不一樣,位置更靠後,所以開始大家都沒注意到。但是不管怎麽說,它的房檐足夠大,看上去也更像個正經住人的地方。
“不好意思啊……哈哈,哈哈。”
本來要散夥的臨時隊伍再次不得不硬湊到一起,艾爾洛斯幹笑了兩聲,低頭仔細觀察腳尖前逐漸彙聚的“溪水”。
啊,一只螞蟻趴在樹葉上随波逐流,順着地勢高低飄向未知的遠方。
精靈們一言不發,尴尬的氣息越來越濃,木屋破舊歪斜的門板卻在這個時候“嘎吱”一聲向內拉開。
“外面是誰?”
相貌淳樸的胖婦人從門縫裏露出半張臉。先是不着痕跡的在安娜身上轉了一圈,看到一排五個高大挺拔的尖耳朵時她眼前一亮,再掃過凹下去一大截的聖子候選,兩只眼睛立刻笑成兩條細縫。
她忙将門板徹底拉開,亮出木屋內的陳設。
原來是家小店,看看這附近田地的模樣,不由讓人疑惑開在這種地方它究竟是怎麽支撐下來的。
“原本想着下大雨就不做生意了呢,誰知幾位真是老天爺送來的客人。快請進吧,這雨不知下到何時才停,不如稍坐片刻喝幾口奧特蘭德城的上好葡萄酒。”
胖婦人身後的廳堂內擺着三張桌子,每張桌子又都配了四張矮凳。雖然簡陋,但是幹燥又溫暖,桌椅都擦得閃閃發亮,不管怎麽說總比幹站着淋雨強。
精靈們撇着嘴誠實的跟着她魚貫而入,艾爾洛斯看看阿拉托爾和安娜。
“有點奇怪,感覺不太好。你們說呢,想進去嗎?”
他自己要淋雨,總不能勉強別人也非得跟着。阿拉托爾一臉梅爾大人在哪兒我就在哪兒的耿直,安娜把漂亮的鳳眼一翻:“這破地方能供得起奧特蘭德城的葡萄酒?你傻啊!”
她仿佛魚入了水,鹿進了山一樣,整個人一下子就活潑起來,說話也不再掐着嗓子嘤嘤嘤了。
艾爾洛斯充分尊重她的意見,剛想張嘴說那就大家留在外面等,不料小姑娘沒好氣哼了一聲壓低聲音悄悄道:“看我眼色行事。你沒把我扔在森林裏,出來了我也不會讓你吃虧。多學着點吧,菜鳥。”
也……不是不行。有老司機帶路,幹嘛非要苦哈哈的挨雨淋呢?
少年放緩眉眼催着苦修士跟緊些,三人慢了幾步也走進這家空空如也的小酒館。
那胖婦人就是老板娘,她見所有人都進來了便去關緊門戶,臉上笑着嘴裏念着,一副熱情買賣人的模樣:“我嫁來胡佛村都二十幾年了,還從沒見過今天這樣大的雨呢。幾位喝點甜酒暖一暖,我去燒點熱水,等會兒都洗上個熱水澡,等明早雨停了衣服也幹了再趕路,免得受風着涼。”
既然沒見過這麽大的雨,怎麽就能篤定明早雨一定停呢?
艾爾洛斯笑笑沒接話,老板娘已經将斟滿紅色酒水的杯子送到面前。
安娜偷偷在桌子底下一邊給了一腳,阿拉托爾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緊跟着就咳嗽,艾爾洛斯慌忙站起來給他拍後背。
“沒事兒,你先去忙,我們慢慢喝。”
老板娘見除了瘦巴巴的小姑娘和同樣瘦巴巴的少年以外大家都“喝”了酒,放心笑着往後廚去燒熱水。這邊小辮子精靈皺着眉把杯子遠遠推開:“酸的,難喝!”
安娜:“……”
阿拉托爾:“……”
艾爾洛斯:“……”
此刻的沉默是如此震耳欲聾。
不是,你們還真喝了啊!
艾爾洛斯茫然看向他們:“這裏不可能有好酒,你們喝這玩意兒幹嘛?”
當初他在下城區羅斯瑪麗老板的酒館裏就嘗試過,那兌了水的飄稀蔬菜汁,記憶猶新!
他回頭看了眼安娜,少女差點把眼珠子翻過去,他又回頭看了眼阿拉托爾,苦修士把長袍袖子亮出來,破破爛爛的布塊上沾着一片殷紅。
這回換精靈們吐出一長串省略號——不是,你們人類與人類之間防備心就這麽重的嗎?還能不能好了!
“誰知道附近有沒有幹淨水源,還是随便喝點酒下去算了,就算這是家黑店,一般的藥劑也不會對精靈産生什麽效果。”
小辮子精靈煩躁的摸摸他的小辮子,摸下來一手水。
其他精靈小小聲吐槽,有說酒難喝的有埋怨下雨的,唯獨沒誰提起為什麽會淪落到眼下這個境況。
雖說這确實是筆事先就講好了條件的交易,但艾爾洛斯還是打從心底喜歡起這些鬧騰的尖耳朵異族。
至少面前這幾個還怪可愛的,不是麽?
“好吧,喝都已經喝了,再說什麽也于事無補。我不确定治愈術對致人昏迷的藥劑有沒有作用,如果你們還能保持清醒,最好不要和我們分開。命難道不比臉面重要?”
他說這些話時不經意的看了眼阿拉托爾,見他面無異狀才放下心。
好在精靈們也不是傳說中那樣頭鐵,知道有的虧當時吃了事後再怎麽找補也找補不回來,幾個人擠眉弄眼又商量了一圈勉強同意艾爾洛斯的建議。
畢竟這只人類幼崽做生意算得上實在,第一次接觸過留下的印象還不錯,這第二次嘛,他總比完全陌生的人類女人更值得信任。
沒過多久老板娘回來了,她看到桌子上的幾個酒杯全都空着,喜笑顏開催着客人去後面洗澡:“趕緊把濕衣服換下來泡泡熱水,交給我拿去給幾位漿洗漿洗。”
連通廳室與後堂的門上挂着塊黑黝黝油乎乎的毛氈,胖婦人斜着身子将毛氈掀起一角固定在門框上,她看好的客人們排成隊慢慢往裏走。
後堂直接連着廚房,通過後門與一截短短的室外走廊與浴室連接。別看外面只是棟木屋,內裏居然別有頂天。
外面的雨還在下,地面濺起的水花連成一片,小小漩渦浮在來不及排掉的水面上,溫度直線下降。
不洗這個熱水澡看來還真有可能着涼感冒。
別人還好說,都是男人,一個屋子洗脫了衣服沒什麽大不了的。可安娜是個小姑娘,讓她獨自跟着老板娘去艾爾洛斯不放心,但要說帶上她一塊……這事兒光用聽的就知道不對勁!
他想着要不然就跟去守在浴室外面等,等安娜洗好收拾妥當了他再打理自己。話才說了一半,小辮子精靈猛然氣呼呼轉身一拳把聖子候選錘得眼冒金星:“你瞎啊!”
“梅爾大人!”阿拉托爾箭步上前,一手撈起被揍得找不着北的聖子候選,一手上前錘在精靈胸口還以顏色。
兩邊都愣了一下,其他精靈突然擠作一團開始從口袋裏往外掏東西,好像是在下注。安娜則接住苦修士交給自己的少年,咬牙切齒揮舞拳頭:“上!給他點厲害瞧瞧!”
但是阿拉托爾頓住了,他沒有再繼續,反而沉默的站在那裏用身體擋住艾爾洛斯,任憑小辮子精靈疾風暴雨般的打了好幾下。
“喂!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小辮子精靈黑着臉停下動作,對手不還擊這架打得還有什麽意思?
難道自己是個單方面施暴的暴力狂嗎!
眼前全是小星星拉手跳舞的聖子候選掙紮着擡頭:“阿拉托爾,不許還手,但你可以躲開。”
在安娜看魔獸一樣的驚悚目光中,他雙眼無神的對那精靈所在的方向道:“抱歉,女士,請原諒我眼神不太好。”
能讓人好端端的突然暴怒,只可能是他做錯了什麽事或說錯了什麽話犯了別人的忌諱。但是從頭到尾他都只是在為安娜如何安全洗澡換衣而發愁,某種角度上可以反推出精靈生氣的原因。
就,嗯,囧。
“啊……”
小姑娘張大嘴看看嘴邊又看看右邊,老老實實縮回去繼續當她的小蘑菇。
紮小辮子的是個女精靈?那能是女人?
高大、挺拔、強壯、胸口結結實實只見肌肉不見起伏,四肢修長勻稱,除了脾氣有點暴躁,一整個暴嬌大帥哥!
打賭的精靈們沒想到這麽快就能分出勝負,輸掉賭注的搖搖頭滿臉遺憾,贏了的比比劃劃搶着“分贓”。
“好了好了,玫雅,別生氣,這只幼崽已經道過歉了。”
組織賭局的精靈上前小心戳戳小辮子精靈的肩膀,後者冷眼橫過去,上前拍開阿拉托爾一手一個把安娜和艾爾洛斯從地上拎起來。
女孩子放放好,男孩子就……
“太弱了,你怎麽能這麽弱?我都沒有用盡全力!”
他,啊不是,她氣鼓鼓的拽着聖子候選的領子把他晃得就像一绺面條。
艾爾洛斯心說我這還算好的,要是往前倒一個月,這會兒你得跪在地上求我別死。
阿拉托爾當然不會幹看着聖子候選被精靈這般毫無尊嚴的晃悠,教義有載明不得無故毆打婦女,他選擇上前熊抱住聖子候選兼顧保護與搶奪。
樣子不大好看,招數還算有效,哪怕四周傳來陣陣竊笑苦修士也不為所動。
兩邊就像搶奪蜂蜜罐的狗熊互不相讓,羞恥得只想用腳趾挖出隧道鑽地逃跑的艾爾洛斯從牙縫裏嘶出幾個字。
“你們兩個,都給我撒手!”
耀眼白光與空中閃過的霹靂完美重疊在一起,聖子候選紅着臉和脖子站好,擡腳穿過走廊走向浴室。
精靈玫雅改為拎起安娜往另一邊去找老板娘,還有一個高度和寬度與她不相上下的女性精靈跟着一塊。
所謂浴室,其實就是一間沒有窗戶但有煙囪的木板房。整間屋子呈長方形,光線昏暗,四周嵌着一圈用途不明的金屬細管。因為時刻都在擔心自己這些人的人身安全,艾爾洛斯胡亂用熱水沖了一下去去寒就換上店家送來的幹爽衣物。
這衣服的質地光滑垂墜,入手生溫,比教廷發的聖子長袍還考究。
當他走出木屋,守在廚房後門的老板娘又笑着迎上來:“您這就洗好了?快請來用餐吧。”
“三位女士呢?尤其我的小妹妹,她太虛弱了,我很擔心。”少年甩甩灰白色頭發上滴下的水珠,笑起來就像一株雨幕下微微顫抖的花。
好看的人各有各的好看,但是他們也有個統一的相似點,那就是足夠“好看”。
老板娘看向他的眼神滿意到不能更滿意,态度也越發熱切。她繞到艾爾洛斯身後,用一種不引人注意的方式貼着他向後廚走。稍微粗心一點的人便會就此将主動權拱手相讓,而這少年看着是如此纖細柔弱,一點也不像是有主意的樣子。
“那幾位都好着呢,有專門的人照顧,只管放心。話說……您這發色瞳色看着不像南地的人,我眼拙,竟瞧不出您身份,也不知道有沒有冒犯,呵呵呵呵。”
她捂着嘴公雞打鳴一樣“哦哦哦”笑出聲,艾爾洛斯忽然邁步向旁邊側過去,破着半條胳膊淋在雨裏也要掙脫控制:“抱歉,請不要離我這麽近。”
老板娘從下到上一一仔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不再笑出聲卻還是按照他的要求退了兩步。不等她找到新話題開啓新一輪打探,木板浴室另一頭傳來安娜驕矜刁蠻中氣十足的斥責。
“怎麽做事的?會不會伺候人?我們的東西也敢亂碰,讓我哥哥打死你!”
潮濕的空氣讓聲音傳得更遠。
一連串清脆的巴掌聲清晰傳入走廊,老板娘的臉呱嗒掉下去,很快又“嘩”的撿起來:“看來是雇的幾個鄉下婆娘不頂事,惹了令妹煩心。我這就過去看看,您只管往廳室裏坐,熱湯熱酒都已經備好了。”
她轉頭朝另一個方向拐,艾爾洛斯快步跟上:“我妹妹脾氣壞,但她是個好姑娘,我和你一起去,也方便勸勸她。”
老板娘腳步微頓想要拒絕,誰知那嬌嬌俏俏的聲音一句接一句罵得越來越難聽,她也顧不上少年這邊,匆匆朝另一頭趕。等到了浴室另一頭,看上去就和男士那邊沒什麽不同的木屋子門戶大敞,安娜騎在委頓在地的農婦身上一掌接一掌打個不停,邊打嘴裏邊不停叱罵,內容逐漸向市井看齊。
艾爾洛斯看了眼地上的痕跡,揮手間聖光術的荊棘便将老板娘捆了個結實,躺地上挨揍的農婦鼻子眼睛破的破腫的腫,安娜散着頭發還在拼命錘。
“敢把心眼使到老娘身上,放在外面的弓箭呢,短刀呢,偷去哪兒了?還想拐了老娘去賣,賣你媽!@#@#%#¥……@#¥”
老板娘被荊棘捆倒在地不得作聲,奮力扭動身體想要掙紮。艾爾洛斯從她伸出來的手上踩過去,随着他蔓延的荊棘分開厮打中的兩人,農婦很快就和老板娘一塊作伴去了。
“玫雅女士和她的同伴呢?”
“這是個人販子窩。”
安娜站直身體一邊喘氣一邊挽頭發:“我們發現不對就已經來不及了,那兩個精靈撞開門讓我逃,自己還留在裏面。”
敞開的門後隐約能看到人的輪廓躺在地上,艾爾洛斯确認過精靈女士們只是昏迷并沒有外傷,馬上交代安娜藏好了守着她們兩個,自己則像拖垃圾袋一樣拖着兩個人販子去男士們那邊——既然是黑店,斷然沒有放過哪個客人的打算。也許對方被安娜極具迷惑性的外表給騙了才只安排一個農婦守着,都是男人的浴室不可能還像這邊一樣松懈。
而且,唉……
看來不管做人還是做精靈都不要嘴硬,嘴硬的人總要被現實打臉。
被荊棘捆着的兩個人販子太重了,有點耽誤他的行進速度,艾爾洛斯心裏一着急,耀眼的光線再次爆發,扇形面橫着切過去,半邊浴室的屋頂嘎吱嘎吱向一側倒去。
破碎聲緊跟着大作,阿拉托爾在木板牆上撞出一個洞,看到遠處聖子候選好好站着,苦修士放心轉頭撲回去,人類的慘叫此起彼伏。
這家小酒館裏埋伏的人并不多,算上老板娘和那個農婦,再加上挨個被扔出來摔得沒法翻身的打手一共不過十個。
然而事情并沒有到此為止,阿拉托爾才剛收起拳頭,雨幕之中又傳來雜亂無章的腳步聲。
一顆石頭劃着弧線砸在苦修士身上,他擡起頭,小酒館外不知何時圍攏了一群駝背弓腰黑黃憔悴但手裏握着“武器”的農民。
那些大概是武器吧,木棍,木鏟,還有阿拉托爾很是眼熟的鏈枷。
“打死他!把其他人都搶走,諾頓老爺會給我們好處!”
大雨讓人視線模糊,瘦弱的艾爾洛斯就這麽被無視了。
一塊又一塊石頭飛向青年,先前被打倒在地的那些打手們爬上前抱住苦修士的腿想讓他無法移動。
雨水遮擋視線,看不清村民們臉上的表情。也許他們臉上根本就沒有表情,有得只是食腐動物的冷酷與麻木。
阿拉托爾甩開扒在腿上的打手,他本可以一拳打死一個的,然而卻只是把他們扔出去。村民們越逼越近,終于有人發現拖着兩個“人質”闖入戰場的艾爾洛斯,石頭的軌跡立刻轉移。
“打死他!打死他!”
聲音被潮濕的空氣放大,雨聲掩蓋住貪婪的吞咽。
“唔……”
艾爾洛斯躲閃不及,被一塊迎面而來的石塊砸破了頭。血液順着他柔軟的灰白色頭發緩緩流淌,阿拉托爾忍不住對圍住他們的村民咆哮:“你們怎麽可以對他動手,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諾頓老爺會獎賞我們,免掉我們的租子,放過我們的兒女……”
早已被逼入生存絕境的村民們才不會在乎什麽神官不神官,比起高高在上從來不會特別憐憫某一個人的幻影,切切實實掌握着領地內每一條人命的主人才是他們的真神。
第一次對無辜路人舉起屠刀之後他們就把人類的心扔掉了,留着那顆心只會活活餓死。
戒嗔戒燥的苦修士勃然大怒,不善言辭的他目眦盡裂,擡腳狠狠踢飛又一個膽大包天摸上來的打手。
“保護好自己!”
艾爾洛斯用治愈術給自己治療傷口,不釋放聖光術“裁決”這些村民是因為打擊面太大,一個法術砸下去恐怕滿地都是燒焦了某個截面的屍體。為虎作伥固然死有餘辜,但是就算殺光這些人又有什麽意義呢?沒有胡佛村還有別的村。
看看他們配備的“武器”吧,除了幾樣簡陋的農具再無其他。
又是一陣石塊雨,參與這場不義之戰的還有拖着鼻涕的孩子。
聖子候選已經做好刷治愈術頑強抵抗到村民自行退去再帶着一群精靈逃跑的心理準備,阿拉托爾退至他身前蓄勢待發。就在他狠下心打算抓個倒黴蛋見見血的時候,伴随着隆隆馬蹄聲與戰馬的嘶吼,一把花紋繁複寬背厚刃的重劍狠狠砸爛豎在最外面騙取往來旅客信任的木屋。
“梅爾大人,我們來了!”
埃克特摘下頭盔,騎在馬上握拳敲敲盔甲,砰砰聲和從前一模一樣。喬伊斯收起敲翻一個村民的法杖,懶洋洋拖着腔奇道:“您不認識方向嗎?要不是剛才的聖光術足夠亮,還真難鎖定您的具體位置。”
這兩人背後是正在大殺四方的牧首護衛團,參與攻擊聖子候選的村民有一個算一個都被扔在馬匹中間圍住恐吓。他們倒也識趣得很,眼看實力懸殊立刻抱頭蹲下,看來被硬茬子收拾也不是一回兩回。
艾爾洛斯對牧師提出的問題疑惑不已:“方向有問題嗎?不應該啊!”
喬伊斯無奈,目光痛心疾首:“哪怕您擡頭多看一眼,就一眼!奧特蘭德城在飛艇失事點正南,正南!這是哪兒?西南!休伯安大人第一時間就把護衛團派出來搜尋您,白白在森林外圍找了一夜外加半天。結果,人呢?您怎麽能跑偏到這個鳥不拉屎的犄角旮旯裏。”
艾爾洛斯:“……”
啊這,他還專門說明了好幾次,萬萬沒想到精靈也有不靠譜的時候。
額……嚴謹些說,是萬萬沒想到他們能如此不靠譜。雖然正南和西南都有一個“南”字,但再怎麽想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方向啊!
濾鏡
碎了一地
梅爾大人
很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