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作死

作死

謝若暻目光緩緩掃過那桌上的藥渣, 唇角勾起一絲輕諷:“聖上既然這般來興師問罪,想必早已查過這是什麽藥了吧。”

孟璋垂眸, 嗓音澀啞:“朕…想聽你親口說。”

想聽她親口說,不願懷上他的子嗣,真是可笑,這宮中誰不是費盡心思,削尖了腦袋想要有一皇子傍身,可她倒好,竟是對此不屑一顧。

謝若暻不避不閃, 對上孟璋的視線,面上浮現出一絲冷笑:“既然聖上想聽,那妾便告訴您, 這是避子湯。”

孟璋仿若被一道驚雷劈在原地,眯了眸子, 帶着一絲怒火道:“你可知!謀害皇嗣是多大的罪名?”

“呵——”謝若暻一笑,随即高聲喚道:“請拂風進來。”

說完, 又淡淡瞧着孟璋:“這緣由, 聖上是聽, 還是不聽?”

孟璋默然,緩緩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手中不耐地摩挲着大拇指的扳指。

盡管現在已是秋日, 可陽光透過窗柩灑在人身上依舊覺得有一股燥意, 這股燥意便深深透入孟璋心底。

等拂風的這段空隙裏, 二人誰也不願說話, 皆是靜靜候在原地。

片刻, 拂風終于踏入內室,察覺到氣氛冷凝, 首先跪下請安道:“給聖上請安,給娘娘請安。”

尚不待孟璋說話,謝若暻便一聲哂笑,朝拂風道:“去看看吧,告訴聖上,本宮為何要喝這藥。”

在皇帝面前自稱本宮,已是極大的大不敬,只是現下也無人計較這些。

柳拂風在進來之前心中便有數,聞言也不慌亂,只是面上仍舊擺出一臉凝重的樣子,上前查驗片刻,才故作疑惑道:“這…奴婢記得,這應當是奴婢為娘娘開的避子湯。”

見她這麽直言不諱的說出來,孟璋心中一顫,突然冷靜幾分,貴妃不是啥子,她下面的人也不是傻子,既然敢如此明目張膽,想必另有隐情。

“你竟敢在宮中為貴妃開此種藥方?”孟璋沉聲道,一雙眸子中滿是威壓。

柳拂風連忙跪下,擡起頭,面上卻是一股疑惑之色:“難道娘娘不曾與您說過?”

“當初娘娘生産以後,便傷了身子,若是再短時間內孕育皇嗣,只怕…只怕一屍兩命。”

“因此,奴婢才鬥膽為娘娘開了此種湯藥,已保娘娘性命無虞。”

“前些日子,娘娘還曾召奴婢過來問過,如今身子已康健許多,是否可以停下湯藥,奴婢為着萬無一失,才禀明娘娘,最好是再用一月。”

“難道…聖上不知?”

柳拂風話音甫落,內室便是一片寂靜,孟璋心中五味雜陳,他未曾想到竟是這樣的緣由。

他擡眸,遠處的女子立在陽光中,面上卻一片冷寂之色,明明周身皆是陽光環繞,卻莫名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你先下去吧。”孟璋緩緩吐出一口氣,對柳拂風吩咐道。

柳拂風依言退下,臨走前不着痕跡地瞧了眼謝若暻。

“貴妃。”孟璋輕聲喚道,只是謝若暻仍舊站在原地,不言不語。

空氣中不知響起誰的嘆息,良久,才聽見謝若暻道:“如何?聖上如今可滿意了?”

孟璋心髒一抽,只覺一陣悶痛蔓延至自己的四肢百骸。

“聖上若是不信,大可再尋太醫院的太醫來問問。”謝若暻唇角一勾,面上浮現出一股似笑非笑的笑意。

“昭昭。”孟璋上前幾步,想要将謝若暻攬入懷中,卻被她轉身躲過。

“聖上現在,可否告訴妾,是誰在您面前去嚼舌根子了?”謝若暻笑道:“畢竟,這藥渣子總不能自個兒把墳扒開,又長了腿跑去您面前告狀吧。”

孟璋擰眉,目光停留在她面上:“是朕不對…”

“行了,聖上的道歉妾已經聽得太多了。”謝若暻冷冷看着孟璋:“聖上是否,對咱們之間的感情,過于不信任了?也是不信任妾?”

謝若暻這話問的誅心,恰恰踩的又是孟璋最痛的地方,直将他踩得生疼。

“朕會補償你。”說完,孟璋便落荒而逃。

須臾,聞嬷嬷等人一進內室,便見謝若暻在窗邊悠悠品着茶,見聞嬷嬷等人面上盡是憂色,謝若暻笑道:“嬷嬷,不妨事。”

聞嬷嬷這才松了一口氣,娘娘此法,便是太險,賭的便是聖上對娘娘身子的在意,要知道,在皇家,便是為了開枝散葉命喪皇泉,那也是當妃子的福氣。

可從來不曾聽過為了嫔妃的身子便不再孕育皇嗣的。

謝若暻垂眸,将茶盞湊至唇邊,此法賭的便是孟璋對她的在意,所幸她賭對了,至于何婕妤,總要殺雞儆狗給後宮的這些人看看,免得她們如此不安分。

只是此事終究讓她意識到,孟璋對她并不信任,但凡有人尋着空子,便能将她一舉擊潰,不曾想,王玠對他的影響竟是如此之大。

謝若暻指腹滑過杯壁,終是下了個決定:“嬷嬷,明日起,那避子湯便不用段上來了。”

“娘娘?”聞嬷嬷有些遲疑地看着謝若暻小腹。

謝若暻莞爾一笑:“如今,也是時候了,何況,拂風也說了,本宮如今身子康健的很。”

另一邊,頤景宮東側殿。

“如何?”何婕妤見雲雙回來,連忙上前握着她的手問道:“聖上可有處置貴妃?”

見她面上焦灼,雲雙臉上也閃過一絲急色,随後皺眉道:“奴婢不知…”

尚未聽雲雙說完,何婕妤便急道:“不知?你怎能不知?本主派你去就是盯着消息的。”

“主子莫急。”雲雙繼續道:“望舒殿守衛森嚴,奴婢也不敢靠得太近,只能瞧見聖上出來時,面色并不好。”

只是總覺得,那神色,不像是氣怒。

聞言,何婕妤終是放松地笑了笑,這才坐回桌間,有些快意地笑道:“可有聽見聖上對貴妃有什麽責罰?”

這樣的大罪,只怕貴妃得意不了幾天了。

豈料雲雙卻是搖搖頭道:“回主子,并未。”

什麽?何婕妤驀然扭頭,随即将手中帕子攥緊:“難不成,連這樣的大事,聖上都不處置貴妃麽?”

思及此,何婕妤定下心道:“如今天色尚早,你去本主私庫中拿些東西,咱們待會兒便去拜見貴妃。”

聖上面色不虞從望舒殿離開的消息很快傳到各宮,衆人皆在觀望,貴妃是否跌落神壇。

坤儀殿

“娘娘,都清楚了。”含章輕輕一笑,附在皇後耳邊道:“今晨何婕妤曾去過乾t盛殿,說是自己要禀報一事,事關貴妃與皇嗣,後來聖上便徑直去了望舒殿,再後來,便是如今這般。”

“哦?”皇後輕輕揭開茶盞,刮着杯口的浮沫:“貴妃…子嗣…”

腦中忽然想起一個可能,眸子停在遠處的瓜果上,有些失神道:“原來如此。”

“奴婢愚鈍。”含章疑惑道:“這貴妃與子嗣,有什麽幹系?”

如今後宮中的子嗣便只有昭華公主與榮安公主,昭華公主如今已被送去了宣儀殿,而榮安公主…貴妃定然不會叫她出事。

“呵——”皇後扯了扯嘴角,冷笑後緩緩飲了口茶:“如今這後宮,聖上日日宿在貴妃哪裏,其它地方與冷宮何異。”

含章仍是不解,皇後為何突然提起這事。

皇後淡淡睨了她一眼,繼續道:“可即使這般,距離貴妃誕下榮安,已近一年,可貴妃仍舊未曾有孕。”

含章神色一凜:“娘娘的意思是…”

貴妃主動避開有孕的可能?可這是為什麽?

皇後斜她一眼,至于為何,她便不知道了。

“瞧着吧。”皇後唇角一勾:“無論為了什麽,總歸會浮出水面。”

乾盛殿

孟璋沉着面色坐在龍椅之上,嗓音幹澀道:“望舒殿的人可有出來打探消息?”

這消息,自然是藥渣洩露之事。

張德保不敢透露是自己将此事透給了望舒殿,只能垂首應是。

“派個人,去頤景宮告訴何婕妤。”孟璋聲音中不帶半點感情:“叫她這些日子安分點,最好別出頤景宮。”

荊西郡水患一事,威遠侯尚且算立了功,這次,他本打算看在威遠侯的面子上放過她,可貴妃顯然不這麽想。

可惜有人偏要作死,攔是攔不住的。

孟璋應是不曾料到,何婕妤此事早已到了望舒殿門口。

“還請通傳一聲,說是婕妤何氏求見娘娘。”雲雙上前道。

謝若暻聽了通禀後,唇角浮現出一絲笑意:“本宮尚未去找她的麻煩,她倒是送上門來了,既然如此等不及了,便讓她在宮外候着吧。”

以檀會意,立即便領命出去。

方至門口,便見何婕妤扶着雲雙的手亭亭站着:“可是娘娘同意見妾了?”

以檀一笑:“娘娘尚在更衣,便有勞主子等候片刻了。”

“這是自然。”何婕妤盈盈撫了撫鬓發,便要往殿中走去,卻不妨被以檀一把攔下。

“奴婢的意思是,還請小主,在此地等候。”以檀指了指何婕妤腳下站着的地方。

如今已是申時,正是日頭大的時候,何婕妤自出身起便金尊玉貴,聞言一愣,皺眉道:“既然如此,那本主便等等再過來。”

說完,便帕子一甩,扶着雲雙的手轉頭就要走。

以檀一笑,略使了個眼色,周圍的宮女太監會意,立即便圍了上去。

何婕妤面色一冷:“姑姑這是什麽意思?”

“奴婢說了,貴妃娘娘已經在更衣了,還請主子在此稍等片刻。”以檀一笑,微微咬重了“在此”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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