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養生湯
養生湯
翌日, 謝若暻剛醒,便感覺到另一半榻已經涼透了, 不過她對此早就習以為常,随後召來丹素問道:“聖上去上朝了?”
“是呀。”丹素笑道:“臨走前還吩咐奴婢們萬萬不可打擾了您。”
謝若暻一笑:“他倒是有心了。”
思及昨晚,孟璋說将謝琰點為探花之事,謝若暻眼中的笑意漸漸淡去,孟璋昨日的話尚且回蕩在耳中。
“若論文采,謝琰當是三人之最,可其餘兩人的長相, 實在是不配探花之名,因此,便也只能委屈謝琰了。”
真是好一番說法, 謝若暻冷笑,任誰都知道, 這文人追求的,就是狀元之名, 僅因外貌便将其點為探花, 未免有失偏頗。
只怕, 相貌之事是假,而想要借機壓一壓謝琰,才是真。
忽然, 腦中又想起另一件事, 輕聲對以檀吩咐道:“上次永泉宮一事, 本宮越想越不對勁, 你試着找些人再去附近找找蛛絲馬跡。”
她總覺得, 光憑一個蘇氏,鬧不出這樣大的事情, 總歸有人在後面幫着她。
說罷,只覺得腦中有一絲什麽飛快閃過,卻再也抓不住。
這邊謝若暻腦中飛速衡量着,那邊何婕妤帶着雲雙也堵上了乾盛殿。
孟璋剛剛下朝,尚且來不及喝一口茶,張德保便弓着身子進來禀報道:“啓禀聖上,何婕妤在外求見。”
何婕妤?孟璋眉頭一皺,随即端起手邊茶盞飲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才道:“不見,對了,朕讓你準備的東西準備的怎麽樣了?”
“回聖上,早已準備好了。”張德保笑道:“有味道淡雅的沉光香、荼蕪香也有清冽的伴月香,皆是上上之品,萬金難求。”
聞言,孟璋滿意點頭,此前在南巡途中買的玉香囊,他始終未尋到機會送出去,蓋因尋不到合适的香,這次總算是準備妥帖了。
于是便要站起身,張德保眼風一掃,硬着頭皮道:“聖上,何婕妤說,此事與貴妃娘娘有關,還請您一聽。”
與貴妃有關?孟璋身姿一頓,面帶不悅,想也不想便吩咐道:“有什麽事,貴妃自會與朕說,打發她回去吧。”
“是。”張德保恭敬道,随即轉身朝殿外走去。
殿外,何婕妤自辰時便候在乾盛殿外,如今已是午時,整個人站的頭昏眼花,難免有些焦灼,好容易見張德保出來,連忙迎上去問道:“張大監,如何?”
張德保見她眼中滿是期盼,也露出一臉難色,放輕了聲音回道:“聖上說了,不見,主子還是請回吧。”
“可有說了與貴妃有關?”何婕妤一臉凝色。
“這是自然,只是…還請主子莫要為難老奴。”張德保說完,便要轉身回乾盛殿,适逢孟璋從殿內出來,張德保連忙跟在其身後。
見狀何婕妤再也顧不得許多,迎上去便喊:“還請聖上留步,妾有一言。”
孟璋淡淡停下腳步,目光卻是看向張德保。
張德保面色一僵,苦着臉道:“奴才說了,可是婕妤主子不肯走,這不,正好您就出來了。”
就在這個空檔,何婕妤突然大聲喊道:“妾所言不僅與貴妃娘娘有關,還事關皇嗣!”
聞言,孟璋眸色一沉,便轉身回了乾盛殿。
張德保心中一嘆,扭頭對何婕妤道:“婕妤主子進來吧,聖上這是要聽您的事兒了。”
您可別累及己身的好。
思忖再三,張德保終是在踏進殿門前,将小福子喚來,壓低了聲音道:“你趕緊去望舒殿,給貴妃娘娘報個信兒。”
“诶!是!”小福子是個伶俐的,聞言便悄悄退下,甚至抄了小道只求快些到。
趕至望舒殿時,謝若暻正在吩咐午膳的菜色,見小福子面色焦急,便是柳眉一蹙,問道:“這是怎麽了?”
小福子連忙湊至謝若暻耳邊,将乾盛殿的事兒挑着重要的幾句話講了,随即跪下道:“師傅讓奴才傳的信兒,奴才傳到了,還請娘娘早做打算。”
說完,又麻利地回了乾盛殿。
聞嬷嬷見謝若暻臉色不好看,不由得有些擔憂道:“娘娘,可是出事了?”
“去查。”謝若暻冷聲道:“嬷嬷,你去看咱們往日埋藥渣的地方可還在?丹素去查查頤景宮昨日可有宣過太醫。”
聞言,丹素神色一晃,一顆心仍不住高高提起:“可是養生湯的事?”
謝若暻點點頭,随即閉上眸子道:“快去吧。”
不過片刻,聞嬷嬷與丹素便帶着消息回來了,便是瞧見她們臉上的驚疑,謝若暻心中便有了幾分結果。
果然,便聽聞嬷嬷道:“娘娘,原來那地兒,已經被挖開過,老奴瞧那泥土像是都未來得及複原。”
丹素也适時附和道:“昨夜何婕妤聲稱身子不适,召了太醫。”
“為何賀言致沒有消息傳來。”謝若暻臉色一沉。
丹素答道:“奴婢問了,太醫院記檔的人說,賀太醫昨夜不當值,因此不在宮中。”
謝若暻垂眸,還真是湊巧了,當真是老天都不幫她了。
見她憂心,聞嬷嬷忍不住勸道:“又不是些害人的東西,娘娘不必驚惶,向來聖上也能懂得娘娘的心。”
“嬷嬷,不必說了。”該來的總會來。
正如謝若暻所想,另一邊,乾盛殿。
孟璋淡淡看着前面黑色的藥渣,并不說話,殿下跪着的何婕妤心中卻是一陣惴惴不安,難不成聖上還不相信她?
“聖上若是不信,盡可傳太醫前來查驗。”何婕妤信誓旦旦。
孟璋卻是避而不談,轉而問起她另一件事:“你可知,妄議貴妃是何罪名?”
何婕妤面上一僵,結結巴巴道:“妾…妾所說,句句屬實。”
見孟璋仍舊意味不明地垂着眼,何婕妤咬了咬牙,毅然道:“若妾所言有虛,願受一切責罰。”
孟璋這才分出幾分目光落在她面上:“下去吧,妄議貴妃,朕只饒你這一次。”
何婕妤原本仍不甘心,可驟然擡頭便觸及孟璋冷的吓人的目光,打了個寒顫猛然醒神,連聲稱了是才退下。
一時間,整個乾盛殿都靜默無言,孟璋微微仰頭靠在龍椅之上,手指輕叩扶手。
良久,才對張德保道:“去太醫院,叫賀忱過來。”
“是。”張德保知道,聖上這是要驗證何婕妤所言是否是真的了。
不過片刻,賀忱便拎着醫箱腳步匆匆趕到了乾盛殿,恭敬朝孟璋請安。
“免禮,桌上的藥渣是何作用,查查吧。”孟璋并未睜眼,仍舊閉目靠在椅背上,聲音淡淡。
“是。”賀忱絲毫不敢掉以輕心,連忙用鑷子将藥渣夾了,放在鼻尖穩了穩,又伸出舌頭嘗了嘗味道,半晌,才确定道:“回聖上,此乃避子湯,只是藥性溫良,對身子并無傷害,也不會傷及日後子嗣。”
孟璋淡淡點頭:“下去吧。”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睜開眼,端起手邊早已涼透了的茶盞一飲而盡。
“走吧,去望舒殿。”孟璋起身,邁出幾步後回頭,平靜道:“将藥渣帶上。”
至望舒殿,孟璋并未進去,而是靜靜在殿門外站了良久,才輕聲吩咐:“你們都等着吧。”
說罷,獨自一人踏進殿中,遇見伺候的宮女太監也是靜靜免了問安,因此直至踏入內室,孟璋皆未驚動任何人。
內室中,謝若暻靠在窗邊,僅着了一身便衣,一頭瀑布般的秀發披散在肩頭,她自t顧自拿了本古籍看的津津有味,便是連孟璋進來了都不曾發現。
孟璋也不出聲,靜靜站在原地望着她。
半晌,謝若暻察覺略有些口渴,伸出手端起茶盞,才發現茶水早已空了,擡眸正要喚丹素時,眸光觸及到不遠處的男子。
依舊是長身玉立的樣子,只是那面上瞧不出半點溫和的意思。
“聖上?您怎麽來了?”謝若暻放下書,起身迎了上去。
因着今日事情發生的匆忙,孟璋身上仍舊是一身朝服,尚未來得及換成便服。
“昭昭。”他喚道:“你覺得,朕可是有何地方做的不好?”
謝若暻心中一顫,知道他這是興師問罪來了,只是面上不顯,歪了歪頭道:“您這話好生奇怪,妾哪裏能對您不滿?”
“不能,并不是不會。”孟璋淡聲道。
“可是誰又惹了您不喜,這才将氣撒到妾身上?”謝若暻冷下臉,眼角一挑:“抑或是,又有人到您面前說了妾些什麽?”
孟璋沉聲道:“朕想聽你自己說。”
“既然如此,便是又有人去您面前說了妾的不好?”謝若暻冷笑,轉而幽幽望着孟璋:“敢問聖上,可對妾有半點信任?”
孟璋原本是極力壓制着怒火,被謝若暻一問,只覺得又寒心又委屈,忍不住質問道:“若非朕極力相信你,如今哪兒還能強撐着來問你?”
“朕來問你,便是想聽你的實話。”
聽着孟璋有些壓抑不住地怒火的聲音,謝若暻也毫不客氣地冷下臉,直直看着他,毫不避諱道:“不知聖上此來,是想聽些什麽?”
“張德保!”孟璋朗聲喊道,眼睛卻一轉不轉看着謝若暻。
張德保心中暗道不好,一路小跑着踏進內室,老實站在一旁。
周圍宮人皆是瑟瑟伏跪在地,見狀,孟璋仍是不願在宮人面前同謝若暻吵,便冷聲道:“都下去。”
待宮人們皆退出內室後,孟璋才輕聲道:“将拿東西拿出來。”
張德保依言将白布包了的藥渣放在桌上,全部展開,露出黑色的渣滓。
“你告訴朕,這是什麽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