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愁掩堂外
紅彤彤的喜紅,是喜慶的顏色。紅色點綴着一切的喜氣,尤其是值此大婚之喜,懸燈結彩,裝點得花團錦簇。號炮連聲鳴響,好不熱鬧。滿地的紅豔豔,好不美麗。
只是,這鮮豔的喜紅,倘若一個處理不好,是否會變成血腥的血紅呢?
輕輕嘆了口氣,一身大紅喜袍的新郎倌李思波,此時卻并未急着在前堂拜會各路高官貴賓,反而是在後堂的後花圓不緊不慢地觀賞着園圃裏的花。說出去也不會有太多人相信。
“思波,你還在多想什麽?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還不快到前廳去。留在此處幹什麽?”一名身材修長,面目冷峻,淺黑的膚色的中年男子緩緩走了過來。一頭已經有些花白的且如剛針般栗起的火紅色怒發,加上陰森的面色,确是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這正是七大統領中的殺人王——“血魔王”伊達正航,也是李思波的頂頭上司兼大靠山。
李思波轉過身,道:“大人,不知道怎的,我心中總有着那麽一股不祥的預感。相信在此帝都風雨動搖的時刻,這次婚禮,應該是那些勢力來趁機奪權混水摸魚的機會吧!”
伊達正航冷笑一聲,随手從花圃裏摘下一朵花,放在鼻尖前輕輕吸嗅着花香。“不管是什麽人,想要上臺?都得先問過我伊達正航,這是靠拳頭說話的時代!不過,思波,你放心,現在我們仍是處于中立的勢力,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有人來主動惹我們的。就算有,哼哼,難道我伊達正航是吃素的麽?”
李思波深吸了口氣:“我最擔心的還并不是這些,而是玉瑚她——唉,到了現在,她還是不肯,難道那個人對她就真有這麽大的魔力麽?”
伊達正航拍了拍李思波的肩膀。“天下間,沒有我們思波配不起的女子。那小妞竟還敢如此自傲,算什麽!到時候,反正到了新婚之夜你給她來個霸王硬上弓。包保第二天,她就對你服服貼貼了。女人啦,其實很賤得很。呃,要不要我下令去把那個小子給解決掉。”
李思波搖了搖頭:“多謝将軍好意。如果我估計得沒錯的話,今天他一定會出現在這裏。我到時會親自出手擊殺他。我要堂堂正正地把玉瑚搶過來,讓她從此死心。”
“呵呵…”伊達正航笑道。“沒想到你早有打算啦,在這方面也有一手?那好吧!你現在還不趕往前堂去應付一下賓客們,這對你以後的前途也大有幫助的。去吧!”
看着李思波業已消失的身影,伊達正航的臉色突然變得如冰似鐵,眼中冷芒一閃,将手上那枝花順手扔下,身子卻一動不動,冷冷道:“何方高人,竟敢沖着伊達前來?
還不下來送死!”
一身彩衣飄飄,頭上插着一根赤羽的赤族族主立時現身牆頭。明眸中憤恨的殺機閃閃。
“伊達正航你這奸賊,幾次無故率軍入侵我族領地,毀我聖物,殺我族人不知其數。
今日就要以你之血,以祭我死去族人在天之靈!”
伊達正航微微冷笑。“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竟然也敢趁此時機來張牙舞爪。既然你這麽看重你的那些死族人,那本将就成全你,送你下去見——他們!”
話音未落,強烈的拳風已滾滾襲去。
※※※
在這重要的婚禮即将舉行之時,負責整個過程守衛工作的帝都禁衛軍副統領吳逍榮卻顯得異常的緊張。據屬下自早晨起就不斷傳來的信息。西郊別院周圍附近無數行蹤身份不定的神秘人物頻頻出現,這場婚禮若想要平安的渡過完成,只怕是難比登天了。
偏偏這次又有無數達官貴族前來參加這場隆重的婚禮,連女皇都親至祝福,可見是給足了伊達正航和李思波的面子。若是這次婚禮只要稍微鬧出那麽一點亂子,傷到哪位權貴一點的油皮,自己将來的仕途,恐怕也就算完了。更嚴重的是,恐怕連性命也難保。
苦笑着搖了搖頭,帝都禁衛軍副統領?權力是夠大了,但危險性也随之相應增加呀。
若想要這次婚禮不出亂子,那是不可能的!現下唯一可作的,就是搶在亂黨發動之前,主動出擊掃蕩,将危險系數降至最低點。
“月兄,職責所在,不得不得罪一二了,還望見諒。”即使是大敵當前機将出手,吳绡榮也照樣保持着禮節性的問語,只是不免有些予人示弱之感。至于這究竟是示弱還是用于輕敵,就只有吳逍榮本人心裏才清楚了。
纖長的手指輕輕拂過愛刃妖刀莎曼蘿娜,月容神那英俊得毫無一絲瑕纰的臉上,微微泛出一絲笑意,語聲也是那樣的柔和,竟絲毫不帶半點殺意。
“吳兄客氣了,誰不知吳兄乃是雁宮目下第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若非身懷真才實學,又豈能登任帝都禁衛軍副統領這一高位。別的不說,僅憑吳兄敢不帶一人單槍匹馬來闖我方巢穴,就憑這份膽氣豪情,已使月某對吳兄的估計更上一層了。”
吳逍榮輕松一笑道:“倘若月容神真的連臉都不要,竟會下令屬下齊出群毆吳某,那吳某即算是死了,又還有什麽話說?”
月容神哈哈大笑,道:“還得多謝吳兄這麽看得起月某人了。不過,月某倒可以悄悄透露給吳兄一個重要消息。早在吳兄趕到的數個時辰之前,月某的那批手下,就出去散心活動筋骨去了。即使是舍妹那種不懂絲毫武功的弱女子,也早已被月某轉移到其他地方去了。所以呵,吳兄,你趕來的恰是不巧啊,現在尚留下月某一個在此陪你玩玩了。”
吳逍榮心神微震,先前保持平靜無波的無懈可擊心境也因此蕩出了一絲裂痕。月容神輕輕一句,就将他逼到了下風的死角。
抓住此重要機會,匹練也似的雪亮刀光,劃開了身前的整道空間。
平靜的眼神由此而變得熾熱,血液因此而沸騰,殺戮的欲望不斷上漲,喉嚨裏也發出了絲絲的咆哮低吼。
我就是神!我就是魔!
若是其他熟悉月容神的人看到,是實在很難把現在這個狀若瘋狂的月容神同他們印象中那個溫文爾雅的月容神聯系起來的。至于月容神為什麽要修練這樣一門與他性格全然不相符合的武功,則是誰也不知道的了。
※※※
眼見着這股猛烈摧人心肺的拳風襲至身前,赤族族主卻一動也不動,蒙面面紗下的美目露出了一道嘲弄的神色。
一道火光閃逝之後,赤族族主借着火系的三重魔法,連續消去了伊達正航那一拳的三重氣勁,但仍被逼得連退了三步。心知盛名之下無虛,目下的伊達正航的确不是自己所能力拼的。心下暗嘆一聲,如仙子淩風般飄飄重新飛上牆頭。纖掌輕輕三擊,一道黑影掠上牆頭來。
伊達正航大駭,剛才在牆下竟然還有高手潛伏,雖說是剛才自己與赤族族主拼上一招分了些許心神,但識覺也不該遲鈍到這種地步。來者定是絕不遜于自己的絕世高手。
伊達正航的臉色首次凝重起來,目光一眨也不眨地盯住這後來掠上牆頭的破衣猥狀老者。眼中爆射出激動的熾熱光芒,連帶陰森森的語聲也加上了一絲人氣。
“魔教第一高手厲銘,也只有你,才陪得上作本将的對手!”
※※※
已失先手,甚至連兵器都還未來得及拔出,就已身處猛烈的刀風範圍之下,吳逍榮一時只有被逼得退、退、退!
望着刀下尚處于不斷掙紮的獵物,月容神眼中終于掠過一絲殺機。
妖刀莎曼蘿娜幻起重重的波紋,層層的殺氣延此随之蕩漾開來。
刀光一變,吳逍榮已被逼到到牆角之處,鋒利的刀鋒就要就此落下。
朦胧的劍随之卷來。分明看得清楚是劍,但實際卻又不是。那是有形而無質的,劍!
劍罡!
如銀鈴般的清脆笑聲劃落了這個殺機四溢的空間。一條曼妙的倩影盈然落于庭院之中。
縱使是早已聞名已久,且真面目也藏在那層輕紗之下。但月容神仍是不禁為那朦胧而驚心動魄的美而震得暫時停止了呼吸。
在蒙面的輕紗下雖僅露出一雙眼睛,但其中風采各異已經美得讓人轉不開眼,一雙美眸像籠罩在一層迷霧中,叫人看不真切,且又帶抹勾魂的邪魅,輕笑淺嫣,美妙的聲音足以使天下任何男人魂為之授,滑至手肘處的雲袖露出大半幼滑白皙的皮膚。一身白衣紗裙随着搖曳而散發淡淡的幽香。雖然還看不清那霧裏藏花的玉容,但也可以确定的是可禍國殃民的絕色尤物。
月容神不自禁地咽下一口口水,睜大一雙眼睛,惡虎般地緊盯着夢盈影凹凸有致的身材,雖然臉上覆着一層黑紗,但是還是可以隐隐看出其內秀致的輪廓,只是更增加一點神秘感。男性的特征不自覺中逐漸膨脹,欲火一經引發更是不可收拾。看着眼前那絕世尤物,只是恨不得能馬上前去把她摟在懷裏好好施虐一番。
突然,如一盆冰雪水自頭上灌頂而下,月容神駭然驚醒過來。剛才自己怎麽會那樣沖動,雖然眼前這女子的是令自己動心不已的尤物,但自己妹妹,也是自己未來的妻子,月傾悠,也是當世絕色。相處已久,對絕色美女再怎麽也該有些抵抗力,更何況自己絕非好色貪花之人。自己怎麽會突然間面對這女人而失去了控制,險些落入萬劫不複的地步。
這可不是雁宮的武學啊!這分明是一種魔功媚術。這女人——吳逍榮大喜,伸長脖子叫道:“夢小姐,你來的是正好。請快助我一臂之力,拿下這叛逆之首。”即使再激動,他也沒忘了加上個最重要的“請”字。
夢盈影輕盈地飄落到吳逍榮身旁,身中古劍在陽光下反射着班瀾的色彩。就算是在這種時刻,她的語氣依然慵懶閑适,“哦,可是這位公子似乎并沒有得罪我呀,我何苦由來要去惹他呢?”
吳逍榮肚中暗罵這女人竟在此關鍵時候拿架子。不過心中也有些凜然她為何會趕得如此及時之事。陪着笑臉道:“月氏遺族乃是亂黨之源,是動搖帝國基業的未來隐患。
夢小姐想必亦是應該出身帝國名門望族,萬一——”以下的話就沒說出了,但語意則是不言而知。
“哦,是嗎?”夢盈影嫣然一笑。“那麽,好吧!”
劍光暴漲,伴随着血紅的飛花。
只感覺胸口一涼,低頭望下,狹長的古劍劍身上隐隐間鍍上了一層暗紅色的血芒,先前的暗綠色已為血色所遮蓋。
夢盈影略一伸手,不知如何究竟,古劍已經重新跳回了她的纖手之中。她小心翼翼地自懷中掏出一張雪白色絲絹,拂弑着劍身的血跡。
“為什麽?”吳逍榮瞪大了一雙無神的眼睛,死不暝目的問道。
夢盈影再次嫣然一笑,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還是那樣悅耳動聽。只是這次不僅是吳逍榮,就是月容神聽在耳中都有些發寒。
“想知道為什麽,還是下地獄去問你那些好兄弟吧!”
“什麽,什麽意思?”吳逍榮嘴角不斷冒出一個個血泡,現在只是憑着堅強的意志力才支撐着沒有倒下。
“雁宮駐帝都,據我所知的三十多個弟子,除了丘然長生和另外特殊的兩三個之外。
其餘的在剛才都被我逐一屠盡了,不然你以為我為何會來得這麽晚。”夢盈影輕松地道。
“賤人…妖女…咳咳…賤人,我,我雁宮和你究竟有什麽冤仇,你…你竟要如此——”
“無冤,無仇!”夢盈影輕搖螓首。
“可是,在今天,他們很有可能會阻擋我的計劃步驟,所以我也不得不狠下心來。”
夢盈影眼中竟流露出一絲憐恤的神色。“其實我也不想殺他們。畢竟,他們對我來說還是可以利用的對象。只是,目前帝都的局勢變化節奏之快已經超出了我所能預料範圍,為了防止雁宮這股隐患,無奈之下,我也不得不如此了。”
“他…咳…咳…你這賤人,不知道是以什…什麽手段欺騙了掌門,但,但掌門他,他一定會…會替我們報仇…報仇的!”
吳逍榮終于倒下來。
他或許是可以與夢盈影和月容神堪一戰的高手,只可惜他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夢盈影剛才的話已經大大震攝住了月容神。“雁宮的人已經死絕了?這夢盈影不是雁宮的人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而且從她剛才的那番話語,對今天的變故似乎了解還不淺,她現在在這裏的出現,會給這場事件帶來什麽變數呢?“月容神心下盤算着,但怎麽算來算去都對己方不利,不由有些凜然。
“月公子在想什麽?”
月容神眯起眼睛,望向身前的美人,笑道:“難得夢小姐如此關照月某。想必是夢小姐一見月某長得英俊潇灑,就此動心了。才會冒着與雁宮反目的風險出手援助。”
夢盈影啐了一口,笑意盈然道:“人說月氏月容神乃是方今後起之秀,極有希望重振蓮源之威,但今日一見,卻也不過是個口花花的無賴子弟罷了。要想調戲本小姐,等到你真能重建蓮源帝國的那一天再說吧!”
月容神眼中光芒亮起。“小姐此話可是當真!月某若真得祖先佑護,重建蓮源帝國,小姐可肯屈就月某後宮貴妃?”
夢盈影噗哧一笑,話中微有愠意。“貴妃?怎麽,難道憑我的容貌及武學,難道竟連帝後之位亦不能一求麽?”
月容神甚是尴尬,解釋道:“這是先父遺命,亦是我月氏一向傳統。帝後須得由近親——舍妹…”
夢盈影一斂笑意,淡淡道:“我明白了!只是不知月公子今日之話,可是對小女子是發自真心。萬一若月公子真身登大寶之位,那時天下絕色因取盡取,說不定就會将賤妾棄如草履。”
“怎麽會?”月容神脫口而出道。“在我心中,小姐始終是最重的。小姐那超然迷人的風姿,使月某——”
“那麽,一言為定!”夢盈影伸出雪白的纖掌,做勢欲擊道。
與心中玉人肌膚相接,只感覺到玉掌滑膩柔和,柔若無骨,月容神不由心中一蕩。
突然,一股寒氣自掌心“勞宮穴”直破而入。月容神心中大駭,連忙縮回手掌,低頭一看,掌心已多了個針尖大的小孔。
夢盈影輕飄飄飛掠上牆頭,笑意盈盈道:“月公子,現下你已中了我的‘寒魅真氣’,傷勢并不重,倘若及時療治的話,還來得及。只是功力可能要打上個三成的折扣。如此一來,在今天的好戲上,你的風頭可就要大減了!自己小心啊!”輕功運起,三兩縱就化作小白點消失在天邊了。
最後一句說得軟語溫存,但月容神卻再沒有欣賞迷醉的心情了。因為正忙着運功療治傷勢。饒是月容神如此陰沉,亦不由有些咬牙切齒。
“好個狡猾的騷貨。下次落到本人手上,定要把你好生蹂躏一番,方消本人心頭之恨!”
***“砰砰砰砰——”一連串真氣的急切碰撞,伊達正航和厲銘同時連退三步,彼此心下俱是駭然。
因為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是伊達正航主動出擊,而厲銘則自動處于守勢。在占據地利、先機的情況下,使盡全身之力尚只能同厲銘拼個平手。伊達正航心下已是清楚:若僅論功力,厲銘确是稍勝自己一籌。
厲銘心下也是好生詫異。“血魔王”之名果然名不虛傳,憑着蠻橫的勇色和無畏的精神,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完全是拼命的招數,招招講求同歸于盡,再加上天生的彪悍和勇力,怪不得即使有武功高上他一層的,也往往會出乎意料的敗在他手裏。
赤族族豬在一旁虎視耽耽,她早已忍不住想上前出手了。但兩大絕世高手的拼鬥豈是她可以随便插得了手的。此時将兩人空隙分開,實是有機可趁,已是忍不住躍躍欲試。
後腦風聲微動,心中警覺方生,身上已是一麻,立時被人制住了。一個柔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姑娘,他們鬥他們的,我們只管在旁邊看就是了,沒事不要亂動。”
赤族族主心中恐懼!
以她的身手,即使是處于無備狀态兼偷襲,天下又有誰人能一招之內就能制住她?
關鍵在于,來者身手實在太快了!
太快了!
警覺方生時還在百丈之外,但還未反應過來就已被制住了。天下英雄,有誰有此等迅捷的身手。
赤族族主腦中閃電般閃過一個名字,一個據說已經消失了很久的人,沒有出現在他們意料和估計中的人物,輕功天下第一的——“狙殺之王”,藍天化!
※※※
前堂之上,鞭炮齊響,賓客轟鬧,好不熱鬧。
李思波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視着從後堂被兩名丫鬟攙出來的新娘。一身大紅喜袍,紅巾之下裹住了傾城的玉容。
心下有些詫異:南宮環究竟是怎樣才使南宮玉瑚如此順從地出來拜堂的,原以為會有些周折。看來是南宮環用了些什麽小手段。不由心下對南宮玉瑚有些愧疚。
眼見新郎新娘已經到齊,贊禮生正要高叫:“一拜——”
突然有人大聲駭然叫道:“快看,那是什麽?”
這一來就将衆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過去。連新郎李思波都不例外。
就在府第的不遠方,沖天的火光暴漲,火元素的聚集體凝成了一支浴火的鳳凰,雙翼展開在半空之中。強烈的火光光亮,竟使得正午的日光都為之黯然失色。
李思波眼中殺機一閃而逝,心中微嘆了口氣,口中喃喃自語道:“該來的,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