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下

落網 下

孟璋沿着街道慢悠悠逛着, 也并未刻意等在一處,總歸他也不能時常體驗民間樂趣, 趁此機會倒是可以好好看看。

“t都瞧一瞧看一看咯,玉香囊便宜賣咯。”街邊小販拉長了音調吸引主顧:“女郎們瞧了都喜歡的玉香囊咯。”

似是注意到孟璋停頓的目光,那小販立即讨好地笑道:“這位郎君,可要看看小的這玉香囊?”

孟璋目光落在其中一枚牡丹玉香囊上,那香囊整體用白玉雕成,上又挂了幾絲黃綠,正好在牡丹吐蕊的地方, 瞧着頗為好看精致。

“這枚如何?”孟璋伸手将那枚香囊拿起,小販眼睛一轉,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郎君真是好眼光, 只是這枚香囊,小人卻是不賣的。”

“不賣?”孟璋挑了挑眉。

那小販賠笑道:“不瞞您說, 小人祖上也是闊過的,這枚香囊就是那是, 小人的曾祖父贈與曾祖母的, 二人一生恩愛不移, 也正是如此,即便後來家道中落,這枚香囊也不曾被賣掉。”

說着, 小販撓了撓頭道:“小人将它放在這裏, 也是為了招攬客人前來看看, 只是大多卻是買不起的。”

“恩愛不移。”孟璋緩緩念着這四個字, 随後從腰間将荷包取下, 遞給那小販:“你看這些夠不夠?”

也幸得張德保臨走之前将荷包給了孟璋,否則當下他還真沒有銀錢來買下這枚香囊。

那小販原本是極不甘願, 可結果荷包一看,臉上竟連半絲糾結也無,驚喜笑道:“自是夠得,這枚香囊是您的了,這攤上的香料盡可送您一份,郎君可任意挑選。”

“香料便是不必了。”那嬌人向來挑剔,想必是用不慣這些香料的,孟璋将香囊揣入懷中,扭頭好心提醒了一句:“今晚有大亂之象,既是不缺銀兩,還是早些回家的好。”

那小販賺了如此大一筆錢,自然也是急着回家陪夫人和孩子,連忙應了。

正在此時,一旁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孟璋眸光一閃,立即快走兩步離開原地。

尚且不待孟璋走至河邊,人群中便驟然暴起多名黑衣人,皆朝孟璋的方向直沖而來,與之對應的,便是有常服打扮的侍衛加入打鬥。

街上的普通百姓見了連東西也顧不得收拾,立即便朝街道的另一邊湧去。好在這些黑衣人的目标是孟璋,因此也并未傷到百姓。

孟璋順勢從腰間抽出軟件,縱身一躍便加入到打鬥中,幾招下來便結果了幾名黑衣人。

“真是好身手。”暗處有人笑道。

孟璋順着聲音看去,身着黑色繡金錦袍的男子立在燈火下,面上覆了張閻王索命的面具。

“祁枭,你終于現身了。”孟璋蹙眉:“既已現身,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祁枭唇邊溢出幾絲惡意的笑:“因為,今日便是閻王來索你的命。”

話音甫落,祁枭便冷冷抽出長劍朝孟璋撲去,二人幾乎立刻纏鬥在一起。

“铮——”孟璋提劍擋住祁枭一劍,随即冷聲道:“你若是現在束手就擒,看在謝相面上,朕饒你不死。”

“就憑你,也配提謝相?”祁枭舔了舔略微幹澀的嘴唇,擡手又是一道劍光襲來。

“既如此,那便怪不得朕了。”孟璋神色一凜,随即周身爆發出一陣駭人的戾氣,不閃不避地迎了上去。

這邊二人打的火熱,就在另一邊的謝宅,謝若暻只覺心中惶惶難安,忍不住朝顧北嶼道:“顧統領,聖上可有說去辦何事?”

“回娘娘的話。”顧北嶼恭謹道:“聖上行蹤,我等不敢窺探。”

謝若暻眸光一點點冷下來,瞥了瞥一旁的張德保,盡管極力掩飾仍舊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心下更是肯定,孟璋定然是有什麽極危險的事情,才會讓二人如此作态。

“謝姐姐,謝宅竟然這般精致秀美。”一旁的瓊樂明顯沒有那麽多的心眼,滿顆心都撲在了謝氏的宅院之中。

跟随在旁的管家謝沛道:“郡主請這邊來,相爺曾在後花園中依着別處景致造了一處假山,倒是別有一番逸致。”

管家謝沛乃是汝南謝宅的老人,若非要守着這座宅院以及照看年幼的小主子們,想必當初便随謝相一塊去了。

謝若暻不着痕跡地與謝沛交換了一個眼色,随後頗有些為難道:“我與沛叔許久不見,不知可否…”

幾人立即會意,顧北嶼更是拱手道:“娘娘自便。”

謝沛一臉和藹笑道:“那老奴便派一家丁帶諸位參觀。”

說完,主仆二人才緩步至位于湖中央的書房,當初謝相開渠建湖,又将書房定在這裏便是瞅準了此位置無人能竊聽。

“沛叔,這些人,有勞您了。”謝若暻心中複雜萬分,重回謝宅,說不感觸那定是不可能的。

“女郎嚴重了,相爺待老奴恩重如山,老奴此生,只要能守着這座宅子,能遠遠地知道女郎與郎君安好,便是老天待我不薄了。”謝沛眼中含淚道。

說話間,二人踏進書房,轉過屏風,卻赫然見一男子端坐其上,見她們進來,才起身遠遠朝謝沛一拜:“有勞沛叔。”

謝若暻有些驚愕地看着突然出現在此處的王玠,忍不住低聲道:“你不要命了!”

如今張德保和顧北嶼可是仍在府中,若是被他們瞧見了,以孟璋那對王玠頗為介懷的樣子,他還能讨得了好?

王玠卻是一笑,溫聲道:“無妨,我心中有數。”

既如此說,謝若暻也只能暗暗轉自屏風後坐下,才有空垂下眸子琢磨。

“祁枭。”謝若暻驟然道:“今日聖上便是要将他捉拿回去,可是這件事?”

謝若暻驀然擡眸,也只有這條路能說得通,否則孟璋為何要刻意落單,甚至連張德保與顧北嶼都不帶在身邊。

早知瞞不過她,王玠有些無奈地點點頭。

“為何?”謝若暻忍不住提高了嗓音,後才驚覺不對,壓低了聲音道:“你為何不攔住他?”

王玠一嘆,眼中浮現幾許無奈:“他什麽性子,你還不了解麽?我可能攔得住?”

“聖上此法,分明便是願者上鈎。”她不信祁枭看不出不對。

“所以。”王玠緩緩擡眸,目光平靜與謝若暻交彙:“他便是在賭一個可能。”

賭他真的能在被抓之前得手,以孟璋的傲氣,定不願躲在侍衛身後,只有在外界,才有與孟璋交手的機會,更何況,這是汝南。

以祁枭報仇心切的态度,即便前面是萬丈深淵,也只會心甘情願地往下跳。

謝若暻經過方才的沖動也漸漸冷靜下來,垂眸問道:“沒有轉圜的可能了?”

見王玠平靜的雙眼,謝若暻也知曉最後的答案。

“若有機會,我會在其中轉圜。”王玠輕聲道,若是可能,他也希望能保住祁枭。

謝若暻輕輕點點頭,随後擡眸問道:“既然如此,你今日冒險前來,便只是為了這事?”

若是如此,只怕不足以讓王玠如此冒險。

“沈淮,此人你盡可相信,當年他曾受過王家恩惠,只是私人恩怨,聖上也查不到這來。”王玠溫潤一笑,繼續道:“烏鷺中的紙條你可看見了?”

果然,謝若暻早便猜到,這棋盤乃是他送來的,如今驗證猜想,也只是悶聲“嗯”了一聲。

見她神色孱孱,王玠朝她笑了笑,溫聲道:“那上面的人皆是我再三挑選過,能為你所用之人,只是人心易變,你還是得多加試探,才能放心啓用。”

“李迦北是個得用的,他受了煙娘恩惠,又出身謝家軍,若有合适機會,我會暗中将他推入朝堂助你。”

謝若暻有些怔愣地看着他,她從未想過,在這些看不見的地方,王玠竟是為她做了如此之多。

“這些事,你大可以讓沛叔告訴我。”謝若暻垂眸看着手中茶盞。

王玠一愣,似是沒想到她會突然這般道,随即釋然地笑笑:“可是,我想見你。”

即使危險,即使名不正言不順,可他就是想見他,不顧一切地想見他。王玠心想,他終于徹徹底底地體會到了,飲鸩止渴是什麽滋味。

金烏西沉,謝宅中的每一處,皆漸漸點上了燈籠,瞧着窗外的燈火,王玠只覺自己分外可笑,世人皆贊他端方君子,可他确實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些不合規矩的事。

“王子玉。”謝若暻淡淡看着他的雙眼,平靜道:“往後若非必要,你我便不必見面了。”

如今這個局面,對他好,對她也好。

“好。”王玠扯了扯嘴角。

他如何不知道,二人不再聯系才是最好的選擇,昨日在t晚宴上,他也不該沖動之下說出此生不娶的話,那一瞬間的貪妄足以讓他悔恨良久,見孟璋仍是待她如初,他才堪堪放心。

“嗯。”謝若暻點點頭,随即站起身:“時辰不早了,沛叔,咱們走吧。”

再不走,怕是顧北嶼等人便要找過來了。

王玠仍是立在原地,嘴角噙着一抹淺淺的笑意,有些時光,總覺太匆匆。

果然,謝若暻這邊方踏出書房不久,便見瓊樂郡主幾人站在昏黃的燈火下。

見她出來,瓊樂郡主開心地踮起腳尖朝她揮手:“謝姐姐!我們在這裏!”

謝若暻擡眸望去,便見衆人身前,年輕帝王負手而立,聞言扭頭朝她看來。

燭火灑在臉上,便是連那人向來硬朗的面龐都柔和了幾分,二人目光相會,那人溫和一笑。

“過來,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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