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晉江獨家,禁止轉載

蕭煜扔掉毫筆起身, 氣血上湧,怒道:“怎麽回事?朕不是讓人看住她嗎?”

宮女伏在地上,顫聲禀道:“榮姑姑說王府門禁森嚴, 确定娘娘沒有出府, 可裏裏外外都翻查過了, 就是找不到。”

蕭煜顧不得旁的,立即從龍案後繞出來,命人備車駕,他要出宮。

前些日子音晚曾命人向蕭煜遞過信, 說她想見一見父親。

這是除了那句“謝陛下”之外, 她唯一對他說的話, 蕭煜實在不想答應,可還是答應了。

來遞信的侍女說,自娘娘見過潤公, 整個人情緒都不對,整日裏恍恍惚惚。

今晨她把侍女支到院子裏, 讓她們曬茉莉幹花, 說她要縫香囊。侍女依令而行, 在院子裏晾曬了大半日的花,進去奉茶時,才發覺音晚不見了。

蕭煜越想越氣,命人傳召謝潤,讓他去淮王府候着。

傳令的內侍騎快馬而去,謝府又離淮王府不遠, 待蕭煜這邊備齊王駕鹵簿,與謝潤幾乎同時抵達王府。

謝潤也是滿臉焦色,堅決不承認是他拐帶了音晚, 并且要求蕭煜立即派人找。

蕭煜再三盤問王府護衛,确認音晚沒有出府,必定還在府內。

他自把青狄和花穗兒遣送回了謝府,另指了幾個伶俐貌美的侍女給音晚,以做貼身差遣。音晚乖乖地收下,由她們照顧自己飲食起居,卻極少與她們說話。

是以,不論蕭煜如何盤問這幾個貼身侍女,她們都是一臉茫然,說不出個子醜寅午。

蕭煜氣得将手邊茶瓯扔了出去,冷聲質問謝潤:“你都跟晚晚說什麽了?”

謝潤正斂眉沉思,他了解音晚,她自小懂事孝順,知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絕不會想不開。

她一定是想清靜清靜,不知躲在哪個角落裏,去消化他告訴過她的陳年舊事。

想到這兒,謝潤稍放下些心,随口道:“也沒說什麽,就是把她的生母身份,以及關于蘭亭遇襲的猜測告訴她罷了。”

蕭煜當即火冒三丈:“你是不是有毛病!你沒事跟她說這些做什麽?”

謝潤涼疏疏道:“臣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女兒一世單純快樂,若能選,必想将她護在懷裏,擋住風雨侵襲,免受前塵舊怨之擾。可是行嗎?陛下如此咄咄逼人,眼見女兒要投入宮廷深帷,若再繼續懵懂無知下去,豈不是要叫那深宮一口吞了?”

蕭煜道:“朕會保護她。”

謝潤不再說什麽,只望着他,驀得,譏诮地勾了勾唇,發出一絲冷笑。

蕭煜一刻也和他待不下去,快走幾步,繞過水榭廊亭,走到後院寬敞處,揚聲喊:“晚晚,你在哪裏?快出來。”

連喊了好幾聲,庭院裏靜悄悄的,杳無回音。

望春實在看不下去,走上前來,低聲建議:“要不,讓人把王府裏的井掏一掏?”

蕭煜腦子裏“嗡”的一聲響,只覺悶雷灌耳,擡腿把望春踹開。

“晚晚,我來了,有什麽話是不能好好說的。你這樣,可知我有多擔心?”蕭煜攬着曳地袍袖來回踱步,邊走邊喊。

謝潤叫他煩得不行,喊了一聲:“晚晚,是爹爹,爹爹來看你了。”

話音剛落,便聽一陣嬌細嗓音自環湖山畔傳過來。

“爹爹,我在這兒。”

蕭煜和謝潤循聲找過去,見那磐山洞穴處,柳絲飛揚,虛虛掩映着窈窕倩影,音晚正坐在大石上,懷裏抱着一幅卷軸,手邊擱着白釉瓷盅。

這是靈璧石堆砌出來的假山,線條流暢渾圓,山石錯落相疊,布局疏密有致。

音晚隐在山石間,微微後仰了身子,神情甚是慵懶自得,不時拿起瓷盅啜一口。

蕭煜從她手裏奪過來,自己嘗了嘗,是甜如蜜的清酒,香醇滑口。

音晚也不知喝了多少,臉頰浮出兩團酡紅,眼神迷離,含笑看着他們:“你們都太笨了,找不到我。”

蕭煜疑心她是在借酒裝醉,不然,怎得任他喊破喉嚨她都不肯出聲,她爹只喊了一聲她就出來了。

敢情是只怕她爹着急,不怕他着急。

謝潤上前把音晚從大石上拉起來,心疼地問:“你跑到這裏做什麽?”

音晚透出微醺之色,身子晃悠悠,嗫嚅:“太吵了,我想清靜一會兒。”

蕭煜想起剛才榮姑姑跟他說,那些侍女裏有幾個年輕浮躁的,擺弄花葉時随口侃了一兩句外面的光景,說道:“荊南高氏財大氣粗,為了讓自己姑娘在新帝面前一瞥驚鴻,特意請人縫制了雀翎留仙裙,裾底綴滿南海珍珠,行走時若姮娥仙姝,浮光流漾。”

蕭煜将讓她醋一醋的想法抛諸腦後,去握住她的手,篤定道:“你別聽旁人胡說,沒有的事,我正着人修繕昭陽殿,今天就帶你進未央宮,以後我們好好地過日子,我斷不會讓旁的女人來煩你。”

音晚拂開他的手,往謝潤身邊靠一靠,皺眉:“不。”

蕭煜按捺下火氣,耐着性子與她說:“那你想怎麽樣?想一輩子住在王府裏嗎?別忘了,你是皇後。”

音晚仰起頭,可憐巴巴看他:“我想走。”

蕭煜道:“不行。”

她神色怔怔,須臾間眼眶溢出淚花兒,瑩亮濕潤,嬌弱哀戚。

蕭煜看了她一陣,從袖中摸出帕子想給她拭淚,卻見她滿是抗拒地向後躲閃,一直躲到她爹的身後。

謝潤擋住蕭煜,道:“容臣單獨與女兒說幾句話。”

蕭煜目光緊落在音晚身上,看她乖乖地跟着謝潤,往假山深處的溝壑間走去。

謝潤壓低聲音與音晚說了幾句話,安撫似得拍了拍她的手背,面含不舍卻又克制地把音晚送回蕭煜身邊。

他揖禮告退。

音晚落寞地目送謝潤走遠,又坐回她方才坐過的大石。

蕭煜撩袍坐到了她身邊。

不得不說,音晚是很會選地方的。此處不光隐蔽,景致亦甚佳。

天光雲影,老松柔樹,空中氤氲着落雨後的濕氣,偶有微風吹來,拂動衣袂翩翩,頗有些閑雅情調。

蕭煜舉起瓷盅灌了口酒,心緒沉靜下來,握住音晚的手,柔聲道:“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音晚低垂着眉眼,沒有掙開他,一副溫柔順從的模樣,默了許久,她道:“墜子的事你查清楚了嗎?”

蕭煜驀然一怔。

音晚憂郁低語:“我爹說你心裏有數了,會查清楚的,那你什麽時候能查清楚,能還我清白?”

蕭煜曾經在登基後,于百忙之中抽空去了趟小別山。他沒驚動烏梁海和陳桓他們,只帶着陸攸去的,讓陸攸詳細跟他說了當時的情形,把有關方位一一指了出來。

他認為謝潤的判斷是對的,那些人應當就是認識陸攸,不想再跟他正面沖突,才專等着謝蘭亭落了單出來行動。

若當真是這樣,嫌疑最大的就是他麾下那些昭德舊部,而這項猜測一旦成立,那白玉髓墜子的事情便更加疑點重重,用心險惡。

可蕭煜只能到這裏。既不能驚動他們,更不能攤牌審問他們。

他初踐帝祚,權位不穩,危機四伏。

謝氏、善陽帝的舊臣、藩将、邊賊……敵人數不勝數,而他所能依仗的便只有這些曾随他出生入死的昭德舊部。

若這個時候君臣生隙,無異于自斷臂膀,自毀前路。

未央宮內,禍起蕭牆,兵戈相向的故事從未斷過。若将他們逼急了,讓他們以為自己要食言,不肯将位子傳給伯暄,極有可能會铤而走險,為了伯暄一戰。

若有一日,這些對四哥忠心耿耿的舊部站到了他的對立面,豎起的幡幟還是伯暄,宮牆內再上演一番摯親相殘的戲碼,九泉之下,四哥不會安息吧。

這裏面還牽扯着朝政、帝位。

蕭煜輕輕嘆息,摟住音晚,道:“再給我些時間,等我将位子坐穩,我一定會……”

音晚沒等他說完,便甩開了他的手。

她懷裏抱着卷軸,呢喃:“我爹說,我母親是被你父皇搶進宮裏的,她不想去,不想做妃子,可世宗皇帝拿皇權壓她,她沒有辦法,只能屈服。”

蕭煜認識她懷裏的卷軸,那是前不久他從骊山行宮裏拿出來送給音晚的,是蘇惠妃的畫像。

蕭煜靜靜看着她,許久,才說:“這不一樣。”

“蘇惠妃只是父皇的嫔妃,可你是我的皇後。她不愛父皇,可是你愛我。”

音晚搖頭:“不,我不……”

蕭煜倏然傾身,将她擁入懷中親吻,把她未出口的話截斷。

極具掠奪性且兇狠的吻,像要把音晚吞裹入腹,她被親得眼冒金星,快要喘不過氣,拳頭搗在蕭煜胸前,想将他推開。

推是推不開的,蕭煜自己親夠了,才将音晚松開。

音晚撫着胸口,喘息淩亂,柔軟的睫宇輕覆下來,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蕭煜只覺心中郁結,說不出的煩悶,瞧着音晚瓷白的面龐,微松斜聳的雲髻,竭力按下,捉住她的手,擱在掌心間揉捏着,哄勸:“昭陽殿很漂亮,不是外面,而是裏面。我命人以椒泥刷過牆面,新添置了四時擺件,還有尚宮局新制的香囊,茉莉幹花的,你不是喜歡這個味道嗎?”

音晚不作聲,蕭煜把她打橫抱了起來,邊往外走,邊道:“跟從前你入宮,走馬觀花看一眼不一樣。它現在是你的,你可以坐在裏面接受命婦跪拜,你是大周皇後,執掌鳳儀,尊貴無雙。你知道,多少女子用盡心機鑽營,都想得到這個位子。”

音晚心想:那你就把它給費盡心機想得到的女人。

但她沒說出口。剛才父親跟她說過,深宮的局面遠比王府要複雜得多,她要面對的敵人也更多。若勢必走不了,那便要學會忍耐,想盡一切方法讓自己過得好一些。

該低頭的時候低頭,該服軟的時候服軟。

但她實在做不到對蕭煜語笑嫣然,谄媚奉迎,便低下頭,不說話也不反抗。

蕭煜将她抱進了龍辇,吩咐榮姑姑收整行裝,帶進宮的侍女早就挑揀好了,已經萬事俱備。

張羅好這些,蕭煜踩着杌凳進了龍辇,見音晚阖眼靠在粟心軟錦墊上,一動不動,像是睡着了。

他知道她沒睡,只是不想跟他說話,還是放輕了動作,坐在她身側,把她擱到自己懷裏。

馬車平緩,周圍安靜,蕭煜揉捏着懷中的人,凝睇着她絕美寧谧的睡顏,連日來的思念堆積,若洪水滔滔,頃刻間便破堤而出。

他原意只想親一親她,怎知一沾上她便神魂颠倒,将廉恥規矩全抛到了腦後,在龍辇上做起了不該做的事。

望春機靈又貼心,聽到裏頭響動,粗重的喘息夾雜着低柔的啜泣傳出,忙讓駕轅內侍放緩些,将馬車驅趕得又慢又平穩。

龍辇內本就寬敞,幹起孟浪之事更是相宜,蕭煜使出花樣和力氣,痛快地弄了兩回,猶覺不過瘾,想再來,音晚緊抓着他的手,怎麽都不肯了。

她眼睛紅腫,面頰猶挂着淚痕,白皙纖細的皓腕上幾道青紫掐痕,露在外面的肌膚也是斑跡點點,身體瑟瑟發抖,蛾眉緊攏,像強忍着疼。

蕭煜意猶未盡,卻不得不收手,擡起她的下颌啄了一口,嘆道:“真是個嬌嬌,成婚這麽久了,怎得還跟新婚之夜的小姑娘似的。”

音晚默不作聲,去撿自己的衣裳。

蕭煜自己衣冠齊整,那身團龍藻紋海水江崖玄色衮服分毫不亂,只在下擺處有一團不顯眼的污漬,被刺繡紋飾一擋,根本看不出。

卻把音晚折騰得淩亂狼狽至極。

她從滿是褶皺的緞衫鲛紗裏拾撿出紅绫抱腹,手指顫抖地去系帶子。蕭煜挑開車幔看了眼窗外,見朱牆黛瓦伫立兩側,龍辇已駛進了宮門。他轉過頭來幫音晚穿衣裳,好幾件衫裙都弄髒了,他只有拿過自己的玄綢龍紋披風把音晚裹住,将她打橫抱出辇轎。

這未央宮有如畫的寶閣瓊林,有連闕的宮宇瑤臺,花樹葳蕤,奢麗華美,落在音晚眼中,卻只覺得憋悶。

她幼時常入宮闱,不覺得什麽,可自打崔昭儀死後,她就開始害怕這裏,覺得這裏是幽獸的血盆大口,僞裝成金屋美苑,誘一個又一個妙齡女子來送死。

蕭煜把她輕輕放在榻上,招了招手,便有宮女曳着裙擺迤逦而入。

她們托着剔紅漆盤,裏面擱着圓缽瓶罐,盛放着沐浴用的露華百英粉,面脂,蘭膏,香澤,還有一整套的正紅金繡雲霞翟紋鸾鳳袍,纻絲紗羅、金花钿萼托嵌紅寶赤金冠,金臂钏,雪白羅襪,緞面繡鞋。

蕭煜不讓旁人插手,親自幫音晚沐浴,往她身上塗抹香膏,撲上露華百英粉,穿好寝衣,用玉背角梳蘸了蘭膏,細細梳理着她那一頭青絲。

到底是皇帝陛下,端得不會伺候人,耽誤了些功夫,扯斷了音晚幾根頭發,等全部收整妥當,窗外已降下夜色。

蕭煜坐到榻上,把音晚擁入懷中,撫着她的臉頰,輕聲問:“在想什麽?”

音晚靠在蕭煜身上,望着躍動的燭光,慢吟:“‘一入宮門深似海’。”

蕭煜含笑道:“‘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蕭郎就在這裏,是夫君,不是路人。”

音晚稍稍猶豫,想起父親囑咐過她的話,故作沉郁道:“可蕭郎也許不是我一個人的夫君。”

蕭煜聽她難得願意與自己講話,又是這般拈酸情切,不由得心喜,顧不上端架子招醋意,忙握住她的手,道:“誰說不是?我永遠都是晚晚一個人的夫君。”

音晚嘆道:“可用不了多久朝臣就會要求皇帝陛下充實內苑,綿延子嗣。”

“子嗣”二字如同利劍,插到蕭煜的心上,他一時想起和雲圖可汗的承諾,要将自己的嫡長子送去突厥為質。

他的視線落在音晚平坦的小腹上,霎那間憂愁滿溢。

不行,他得抽空召見一下穆罕爾王,他得毀約,不能親手毀了他和音晚的夫妻情誼。

音晚不知他轉過這麽多心思,只兀自嗟嘆:“你的皇兄就有許多嫔妃,都是謝太後幫他納的,既是祖制,又是母命,終究是不可違的。”

蕭煜冷哼:“我可不是皇兄,任她是誰,別想把手伸到我的後宮內苑。”

這對母子的恩怨由來已久,蕭煜又素來強硬不馴,自然不會被謝太後牽着鼻子走。

音晚擔心的是另一個人,是父親特意囑咐要多加提防的人。

她撐起身體,目中閃爍着瑩光,看向蕭煜:“那要是你母後把你的韋姑娘找回來了呢?”

蕭煜攬着她失笑:“我的韋姑娘?我怎麽不記得……”

他戛然停口,面露驚詫:“她?”

音晚躺回枕間,幽幽道:“自打你被囚西苑,韋姐姐便去了洛陽外祖母家,經外祖母說和嫁與平皖侯。婚後兩人一直不睦,年前才和離。太後憐惜她,把她召回長安,時不時召請入宮相陪。”

蕭煜一時有些發愣。

他依稀記得這位韋姑娘,閨名浸月,通曉詩書,謹守禮儀。當年他猶是懵懂少年,對情之一字根本不開竅。只是父皇說她好,四哥也說她好,他便覺得遵照皇命娶了也無妨。

大丈夫志在四方,豈能耽于兒女情長,總歸男大當婚,娶誰不是娶。

韋浸月又恰巧同一般只知釵環脂粉的世家俗女不一樣,會吟詩,會風雅,蕭煜便覺得這樣也還好,在宮中遇上了也會同她說幾句話。

僅此而已。

她在蕭煜記憶中的影子,甚至都不如那個六歲的小晚晚深。

蕭煜轉瞬釋然,将音晚攬回懷中,低頭親了親,調笑:“晚晚莫不是吃醋了?”

音晚擡頭看他,眸中本透出雪澈冰光,涼絲絲的,卻在一瞬揉盡些許情愁,哀婉動人,柔弱堪憐。

蕭煜忙心疼地撫着她的背,哄道:“好了,好了。晚晚只管放心,我同她本就沒什麽緣分,天意如此,勿複強求。我已有了‘謝姑娘’,便不會再有什麽‘韋姑娘’。”

他正甜言蜜語地哄着,宮女進來禀,說太後在啓祥殿擺宴,請皇帝陛下前去。

音晚躺在蕭煜懷中,看了眼更漏,已到亥時,心底不住地冷笑。

都已經半夜了,任佳釀珍馐都該沒了滋味,有滋味的怕是桃花宴吧。

父親曾說過,她這位好姑母是與當年母親被下毒脫不開幹系的,且善陽帝駕崩之前,很有可能已經把音晚的身世告訴謝太後了。

若她知道,必然會忌憚音晚,會想法設法對付音晚。

第一步,便是要疏遠她和蕭煜的關系。

謝氏衰微,父親又辭了官位,音晚這看似出身顯赫的謝家姑娘其實早就沒了倚仗,她唯一的倚仗便是眼前這個混蛋。

音晚答應過父親,會想法設法讓自己過得好,要一直好到父親有辦法助她逃走。

她今日剛入宮,蕭煜歇在她這裏,若半夜就讓人這麽輕易把蕭煜叫走了,叫去的地方還藏着一個昔年與他定過親的小青梅,縱然蕭煜沒這意思,可經不住外間的猜測浮想,以後誰還會把她這個皇後放在眼裏。

所以,定不能叫他去。

音晚卻不明說,掙開蕭煜的懷抱,往榻裏側滾了滾,背對着他,道:“太後一番好意,陛下還是去吧,夜晚風涼,不回來也無妨。”

蕭煜果然上套,當即道:“什麽不回來?這都什麽時辰了,還擺什麽宴?尚在國喪,哪有這樣的道理。”

他吩咐宮女去啓祥殿回禀,就說政務繁忙,一時脫不開身,明日會去向母後賠罪。

宮女告退後,蕭煜便躺回來,湊到近前,從身後抱住音晚。

音晚只覺一股龍涎香氣伴着炙熱鼻息襲來,蕭煜的手又開始不規矩,她本能想推開他,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

蕭煜拆解着她的寝衣帶子,在她耳邊道:“晚晚,你一直在王府裏,足不出戶,怎麽知道母後把韋浸月召回長安了?”

音晚驟然一凜。

蕭煜動作娴熟,享受着溫香軟玉,聲音愈加溫和:“是不是你父親告訴你的?他還跟你說什麽了?要你提防母後,提防韋浸月,對不對?”

“母後跟蘇惠妃中毒有關,對不對?”

“所以,你剛才是假裝在吃醋,想留住我,在跟我耍心眼。”

音晚的身體僵硬,額間浸出冷汗,順着鬓角滑下來,洇在繡枕上。

蕭煜擁着她,憐惜輕柔地說:“你在發抖,後背涼絲絲的,怎麽,我這麽可怕嗎?我是你的含章哥哥啊……”

音晚緊咬住下唇,承受着背面而來的風雨侵襲,只覺身如風中落葉,飄擺不定。

蕭煜發出滿足地喟嘆:“我比你大太多了,經的事也比你多太多了,其實,你這麽個小丫頭,我一眼就能看穿,只不過有些時候不願意說破罷了。”

音晚默默蜷起身子,卻被他立即毫不留情地捋平。

他在她耳邊道:“其實我挺喜歡你跟我耍這樣的心眼,看上去好像你真的在吃醋,真的那麽在乎我,這也挺好的。”

“但是,你千萬不要以為我很好騙,不要總想着來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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