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2)

更新時間:2017-04-20 18:00:03 字數:4504

接下來她放棄想跟上兩位大師的企圖,看清楚一個步驟先徹底做完才進行另一個,中間漏掉沒看清的就先放棄,以免做錯誤事。

她不知道有問題是該問還是不該打擾,只好閉嘴拚命做。

感覺頭暈的時候,她閉上眼深呼吸幾口氣再繼續,深怕又出什麽意外而壞了別人的事。

她從來不知道烹饪是體能的徹底考驗,像扛着杠鈴跑馬拉松,不但測耐力,還要測體力和爆發力,連一分一秒都不能分心……

“收工了!”田師傅宏殼地大喊,“小胖,今天你收場,其它人自己的站別馬虎了。大家幹得好!”

原青手上的刀被拿走,擡頭一看,是卓因潋。

“菜都上了,你還拿着刀不動。還能走路嗎?”

她真的拿着刀杵在那裏那麽久了嗎?切完一道菜的食材,她并不知道那是最後一道菜了,還在等下一個指令。

她身子一松,眼前突然花了,被他扶住手臂。

她站定腳步,很感激他若無其事地只握住她而不是整個抱住,旁人看不出來她差點攤倒在地。

“我……沒事了。”

“等明天看看再告訴我吧。”

她覺得很窩囊,自己的體力怎麽這麽差?

“我第一次進餐廳廚房曾經整個給他昏過去,你這樣不算什麽。”他好像能讀出她的心事。

這是他的體貼嗎?她完全沒有意料到的。

“謝謝你。”

“謝我什麽?”

她轉頭看他,他的手好熱,她很想請他放手,不知怎的竟說不出口。“我……都很感謝。”

他把她揪到這裏來,幫她包紮,為她保住顏面。

亂七八糟的心情,只能說聲謝謝。

他沒有回答,過了許久才終于放手。田漁新的大嗓子傳來:“小朋友過來!”

她忐忑地走過去,田漁新嘴一咧,伸出手來,“還好受傷的是左手,右手還能握。”

她伸手,被他有勁地上下直握着,“我還在猜卓小子為什麽從來半個徒弟都不肯收呢,原來是在等奇葩啊!”

她整張臉熱氣往上沖,“田師傅,我真的不是什麽——”

“別聽他老是罵人,一句好話都說不出口,他就是那個死樣子,你別管他,聽我的比較準。”田漁新說得很樂,“小朋友前途無量,記得不要被他給吓跑了。如果真的不行,就來我這裏幫忙,我求之不得!”

她真的吓到了。這個田師傅人也太好了,為了徒弟,什麽好話都說得出來,她辯也不是,只好讷讷地說:“謝謝田師傅——”

田漁新看了卓因潋一眼,哈哈大笑,好像有什麽只有他才懂的笑話。她不敢看卓因潋,如果他在翻白眼或臉臭掉,她寧可沒看到。

“我們走了。”卓因潋示意她跟着走,她掉頭看她的料理站,發現居然已經清理幹淨了。

是他幫她收的嗎?他竟然動作那麽快,收完自己的還收她的?

她以為他會朝先前的後門走,他卻是往前頭餐廳去。推開通道的門,眼前宛如另一個世界。

寬敞優雅的大廳,光線不似廚房剌人的明殼,而是柔和的壁燈與桌上的躐燭,光影搖曳生姿。廳內還是滿的,許多人吃完了還舍不得走,點上咖啡或葡萄酒,繼續暢談享受。

“我要你看一看你的辛苦換來的是什麽,”他低聲說,“流了血,累得半死,錢也沒拿到,但你付出的結果,是他們美好的夜晚。”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客人在笑着,邊吃邊說得起勁,酒杯發出清脆的聲響,融入悅耳的音樂中。

她眼前忽然浮起自己的樣子,她不久前也在這裏享用過,驚嘆盤中的美食,和對面的人笑談。

她驚喘一聲,因為不遠處的桌子忽然站起一個男人,記憶和真實突然重疊。

“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向柏語走上前,眼睛很快地從她臉上移到卓因潋身上,“原來真的是你,還有你。”

他語氣中有些什麽讓原青和卓因潋同時繃緊了身子。原青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掉頭走開,她一點都不想見到向柏語,更別提和他說話了。

但她立刻聽出來,原來他們兩個認識。

“向柏語。”卓因潋與其說是客氣寒暄,不如說是冰冷招呼。

場面已經夠冷了,那張桌子坐的卻不只是向柏語,此時一名高姚貌美的陌生女子走了過來。

“柏語,是朋友嗎?”

天!如果她能笑的話,這兩個字應該足夠讓她失笑了;但更諷刺的是,顯然這兩字根本無法用在眼前這兩個男人頭上。

她心裏說不出是不舒服還是慌張,反正恨不得趕快插翅飛走;她已經累攤了,無力面對這些難纏的人。

“我得——”

卓因潋忽然握住她的手,她的話梗在喉頭,差點岔了氣。向柏語眯起眼來。

“我們還有事,你們慢慢吃。”卓因潋話是這麽說,語氣卻是不疾不徐,沒有熱度,也不帶焦躁。

“你是卓因潋吧?沒想到能遇上你。”那女人笑得極美,雖然眼中有遇到明星的驚喜,态度仍不失大方,“今晚的美食是你做的嗎?”

“該不會你也有份吧?”向柏語眼睛回到她臉上,鎖定。

向柏語知道她在食藝社,知道她天天回家煮飯,喜歡帶她上館子,還送了她食譜,但他怎麽會想到她進了今晚的廚房?

“你們吃得開心就好。”卓因潋淡淡帶過,“幸會了。”

他邁步往外走,被他緊握住手的她只能跟着走,跟上他的長腿,直來到他車子旁才停下來。

卓因潋沒開車門,轉過來看她,“你怎麽認識向柏語的?”

她要抽回手,他算合作,放手了。

“他是我哥的朋友。”她輕描淡寫。

“不只是你哥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吧?”

“他不是我的朋友。”這句她說得斬钌截鐵。

他頓了一頓,“你知道他的背景嗎?”

她皺眉,“他說他家開貿易公司。”

她知道他有錢,不喜歡碰那個話題,碰了就會想起自己家裏常常生活開銷有問題。一開始他吃飯請客,她不想被請,還差點跟他吵起來;後來被他半牛皮、半霸道地四兩撥千斤,把這話題永久封藏。

“他家旗下有一堆餐廳。”

她抽了口氣,“這家也是?”

“運氣好不是,這是田師傅自己的。”

她松了口氣,如果是他家的,她才不願下廚。“我們可以走了嗎?”

“急什麽?怕向柏語追出來?”

“他有伴,才不會追出來呢。”她真希望改變話題,更希望他趕快開車門的鎖。

卓因潋眯起眼,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有語病——如果向柏語沒伴就會追來嗎?

“如果你不願解釋,我就認定你們曾經交往過。”他語氣冰冷。

說得連她不解釋都不行了。“那根本不算交往!”

她氣急敗壞,“而且這又關你什麽事?就因為在餐廳碰到他?”

“這已經跟烹饪無關了。”

什麽?她還想問,他已經幫她開了車門,她只好先上車。

他很快把車子開上路,刀刻一樣的挺拔側面此時看來如冰山般嚴酤。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看到向柏語壞了她心情,但卓因潋的反應和兩個男人之間的張力讓她滿肚子問題。

“你和他——”

“不要想岔開話題,我問的是你和他。”

“我們吃過幾次飯,可以了嗎?”她叫道。“他帶你上他家的餐廳?”

“我不知道那些是不是他家開的,他又沒說!”

“那不叫交往叫什麽?”

“反正我說不是就不是!”

比起她的滿面躁氣,他像是法官一樣冷無表情,但她明顯感覺到他的怒火,深埋着,卻真切地存在。

他到底在氣什麽?他絕對和姓向的不對盤,但把氣發到她頭上又是為什麽?

“你以前在他家的餐廳做過?”她忍不住問。

他冷笑,“他家就算砸下所有的錢也雇不到我。”

他的确不必為了錢下廚。“那你們的梁子怎麽結下的?”

她忽然想到一點,眼睛睜大了,“難道他也是廚師?”

“當然不是。”四個字滿含輕蔑。

“那到底是為什麽?”

“他們的餐廳不走正道。”他終于說,“跟黑道挂鈎掌握許多地盤和通路,又從國外搬來最名貴的餐廳和飯店來賣招牌,從老板到經理,主廚到服務生,沒有一個是為了做出美食在經營餐廳的,他們還不如去開賭場。”

“那是向家,還是向柏語也有參與?”他的打扮、談話都不像這行的啊。他玩樂器搞樂團,她一直以為他是在逃避家族企業才投身藝術的那種型。

“你現在是要幫他說話?”

“我才沒有!”她否認,“我只是不知道才問。”

“向柏語不是不懂食物,這才是最讓人心寒的地方。他也曾是他們學校餐研社的一分子,不過他從來不想好好學,只懂得用錢來搞社團。”

“你是說他也會做飯?”

“我們曾在比賽裏交手過一次,他領悟力不低,但耐性不夠又不敬業,不能做第一他就不做了,改用錢來買。”

“買?”

“他家代理的餐廳就是跟羅大合作,學校大半經費都來自他家,連全國大學烹饪總會、甚至全國職業餐旅總會都被他們操控。你叫得出名字的大飯店、旅館、餐廳,六成都跟他家扯不開關系。全國大賽每年幾乎都是羅大拿冠豐。”

天!她完全想像不到向柏語竟有這樣的身家……

她忽然覺得毛骨悚然。

也終于懂了。“原來學長這麽重視全國大賽,就是因為這樣。”

“本來是。”他平靜地說。

本來是?她轉過頭去,他同時也轉過頭來看她。

她立刻又轉開頭。她想問,又不敢問,似有某種東西阻止她追問下去。

他把她送回家,因為宿舍已經關門了。

她把車門關上,他已經繞過車頭走到她身邊。

“手不要碰水。做飯的話記得戴手套。”他拿出一張名片給她,“後面我簽名了。”

原來他還記得她幫芯容要的簽名。她小聲說:“今天謝謝學長……”在路燈的投影下他的輪廓特別深刻,雙眼也特別幽深。

他靜靜瞅了她半晌才開口:“你做的都是你的工夫,沒人幫得上。後天就比賽了,明天七點,不準遲到。”

“學長,”她覺得不問不行,“你不會是寄望我能贏什麽獎杯吧?”光聽自己說就已夠荒謬了。

“不會。”

他簡單的回答讓她不确定是該松口氣,還是覺得丢臉。“喔。”

他沒再說什麽,她打開大門的鎖。“再見。”

他點頭,她把門拉上,門關閉的那瞬間忽然聽見他說:“記住,比賽只是個開始。”

她愣在緊閉的門前。開始?然後還要做什麽?

田師傅的玩笑誰會當真?但如果卓學長真的瘋狂到錯認她是什麽天才,她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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