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破傷風患

“我家當家的,開春去地裏犁地,晚上回來的時候也不知道磕了什麽,第二天早上起來那腳就腫了起來,當家的在床上躺了幾天,那腫就是不見消,還躺出了幾個濃瘡,我想着當家的做事累了,身子虛,就給他割了半斤豬肉回去燒了吃。”

床邊被人喚做張家嫂子的女人面上哀凄,眼神呆滞,對旁人的話充耳不聞,只一個勁地叫着屈喊着冤,“誰知道,當家的吃了豬肉,居然吐了出來,我看着不好,忙請了吳大夫家裏去看,吳大夫只說沒事,他開了方子,吃了好些天的藥。”

江芙蕖聽張家嫂子這麽說,心中有些奇怪,總覺得張家嫂子說地有哪裏不對,可一時又想不出來。

衆人卻跟江芙蕖所關注點不一樣,他們聽張家嫂子哭訴到這裏,便都疑惑地看着她,“張家嫂子,聽你這麽說,那大牛哥他不是該好起來嗎?怎地成現在這樣了?”

“是啊,我昨天還見他下地呢。”

“天殺的吳有為啊!”張家嫂子聽到這裏,呆滞的眼神瞬間轉活了過來,她眼睛通紅地恨恨看着坐在一旁一言不發,面色木楞的吳大夫,“吃了幾天藥之後,當家的好了點,就想去把剩下的一塊田給犁了,誰知道這一趟出去,回來就倒下了,一直出汗,一個晚上把被單子都汗濕了好幾床,我大清早地就把他送了過來,就是想着先前的藥是不是吃錯了,這哪有把好人吃壞了的啊!”

張家嫂子話落,整個屋子都安靜了一下。

誰都知道,這張家嫂子是哀傷過度,在胡亂攀扯人發洩,聽她這麽說,哪裏是吳大夫把好人治壞了,這張大牛沒病能去找吳大夫?他吃了吳大夫的藥病沒好轉?明明是他舍不得荒了家裏那塊田,又不想花工錢請人,強撐着去犁地,折騰壞了自己呢!

不過,這話,大家都不會說,人之将死,他們難道還能給張家嫂子傷口上撒鹽嗎?

“張家嫂子,你也別難過了,大牛哥他聽着,只怕心裏也難受。”有人上前拉住張家嫂子,小聲地勸慰着。

張家嫂子一邊哭一邊搖頭,一會兒叫着天啊地啊的,一會兒又大喊着當家的,倒有些瘋魔之态,一時衆人都不知道怎麽辦。

掌櫃的聽到動靜,早就趕過來了,他跟吳大夫低聲說了幾句話,然後吳大夫就起身搖搖晃晃地要走,才走了幾步,張家嫂子就猛地推開衆人,往吳大夫身上撲去,“你要去哪裏?你這個天殺的,你還我當家的!”

“張家嫂子,你節哀。”掌櫃的忙上來拉扯開兩人,衆人也都互相幫忙拉着兩邊,一時鬧地不可開交。

江芙蕖靜靜地站在那裏,想着張家嫂子說的話,又看着張大牛如今的症狀,腦中一閃,忽然知道張家嫂子說地哪裏不對了,為了求證,她悄悄地走到床邊,掀開張大牛蓋着的被單,看了眼他的腳。

他的腳踝上,果然有一道細細的傷口,外面結了淺淺的疤,看着并不嚴重,可誰能想到,這是導致張大牛成現在這個樣子的罪魁禍首呢?

“你幹什麽呢?”張家嫂子被人拉開,近不了吳大夫的身子,心中哀傷難忍,轉頭就悲怆地要跪回張大牛身邊,誰知這一轉頭,她就看到了掀被單的江芙蕖。

怕滿是疤痕的面容吓到人,江芙蕖今日戴了一塊面紗,頭上紮着布巾,嚴嚴實實地遮着額頭,只露出了一雙眼睛在外面,這副打扮在鄧家鎮并不常見,所以剛那個店小二還愣了一下。也正是因為不常見,張家嫂子簡直就把她當了要乘亂作歹的小人。

張家嫂子的聲音讓所有人的視線都放到了江芙蕖身上,江芙蕖心中一窒,頭一次感覺到了一絲窘迫。

“我……”江芙蕖想說,我就是想看看張大牛患的是不是就是我想的那個病症,他的症狀病因是不是跟你說地不大一樣,可話到了嘴邊,她總覺得此時說出這話來可能會讓張家嫂子的情緒更暴躁,索性不說了,就那麽幹巴巴地站着。

衆人對江芙蕖指指點點,張家嫂子上前來一把推開江芙蕖,就要來扯她的面紗,吓得江芙蕖急急往後退了幾步,反而讓張家嫂子更加懷疑她了,“大白天的遮遮掩掩的,莫不是見不得人的索命鬼,你碰我家當家的作甚麽,不說出個一二來,你可休想我放過你!”

江芙蕖一個勁地躲張家嫂子,這位大嫂子人老力氣不小,整個人生氣十足,好幾次江芙蕖的面紗都快被她扯到,她心中着急,就要從人群中鑽出去,卻忽然聽得張大嫂子“啊”地一聲,然後是陳來旺粗啞的嗓音,“大娘,你死了男人扯江姑娘幹甚?”

……

江芙蕖本來還有一丢丢感動的心頓時跑到爪哇國去了,這陳來旺說話真是能氣死人,他就不能不說那個死字嗎?這不是更加刺激張家嫂子嗎?

“好你個牛犢子,你說什麽?你這是咒我當家的死啊,你才死男人,你這個沒人教的王八蛋!”張家嫂子瘋了一樣往陳來旺身上抓去。

無奈陳來旺不是個會對女人和長輩客氣的,他的耐心也就用在他自個娘身上,張家嫂子不過撲騰兩下,就被陳來旺制住了。

……

“咳咳咳。”掌櫃的這時候不得不走上前,他看了眼陳來旺,又看了眼張家嫂子,而那吳大夫,早就不知道在何時走了,“張家嫂子,我也問過吳大夫了,你家張大牛病沒好全就下地,反而加重了病情,你現在這樣鬧,他也好不了,倒不如現在跟他多說幾句話。”

“黑心肝的同心堂,你說誰好不了?”張家嫂子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卻是再沒有鬧騰了,只眼巴巴地看着躺在床上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的張大牛。

“翠娘,你別鬧了。”張大牛的聲音虛弱,一邊說話,他的嘴角一邊還流口水,他閉上嘴,不再說話,只是輕輕地搖頭。

陳來旺見他這樣,松開了張家嫂子,他轉過身,看向江芙蕖,目光中帶着一絲疑惑。

這就是個一根腸子的直人,江芙蕖知道他要問什麽,不等他開口,就先朗聲朝張家嫂子道,“張家嫂子,我有辦法治這位大牛叔的病,你可願意讓我試試?”

江芙蕖的心中有些忐忑,一是她第一次在大庭廣衆之下多管閑事,二是她擔心自己豁下了臉面卻沒人給她面子。

“你一個小姑娘,能有什麽辦法?”張家嫂子的聲音哽咽,雖是這麽說,她的眼睛裏卻是帶着一絲期望地重新打量起江芙蕖。

但凡有一點希望,她都不會放棄,她和張大牛兩人青梅竹馬,幾十年的感情,怎麽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就這麽去了。

“江姑娘醫術很好,她治好了我娘。”陳來旺将江芙蕖擋在身後,面無表情地迎着衆人的注視。

“原來這就是陳家小子你常挂在嘴邊的江姑娘,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別人沒說話,掌櫃的先笑眯眯地走上前來,他俯身到張家嫂子耳邊,輕聲對她說了幾句話。

張家嫂子本來還紅通通的萎靡眼睛頓時一亮,不過她并沒有立時允了江芙蕖,只道,“江姑娘既是有辦法,倒不如先說說看我當家的到底是怎麽回事,江姑娘可敢說嗎?”

“這本就是應當。”江芙蕖見張家嫂子的第一反應并不是辱罵自己,心中已經有些暖,原來出手救人,也并沒有那麽麻煩,至少,曾經受她幫助的人,陳來旺,他就站在自己的前面,替她擋住所有人的懷疑。

“大牛叔其實并不是因為病沒好就勞作而加重了病情,他是因為在勞作的時候被利器割破了腳,風邪入體,侵襲經絡而導致水腫,水腫內熱出瘡,因而患上破傷風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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