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讓他們上來吧。”

約書亞已經做好了失去左手或者右手的準備,冷不防聽到古舊樸素的馬車裏傳來一道聲音。

那聲音很好聽,他不會形容,只知道打從出生以來再也沒聽過比這更好聽的。無論是神父站在臺上朗誦的贊美詩還是大小姐們合着管風琴的頌歌,都比不上。

說話的人一定像他的聲音那樣幹淨清澈吧,仿佛春回大地時從解凍水井裏取出的第一桶水般冷冽甘甜,經歷了一整個冬天的淨化。

然後他看到馬車的車廂門開了,手持木杖的高個子男人嘟嘟囔囔跳下來:“真希望等會兒能喝點熱水暖暖身子……”

森林裏濕冷濕冷的,尤其前幾天還下過雨,這個季節趕路實在遭罪。約書亞随着飽含水汽的涼風縮了縮脖子,同樣被風帶起的還有車廂裏被木板擋住的半片米白色袍角。

是個穿細麻長袍的少年人。

“怎麽還不上來?”

艾爾洛斯催了一句,他真的很介意兩個孩子的健康狀況,僅僅憑借一個鼓起來的肚子并不能夠做出正确判斷,需要更靠近些仔細觀察。

約書亞咽了口口水,努力邁開那雙灌了鉛一樣的腿爬進車廂。達達被苦修士往前送了一下,踉跄着手腳并用趴在馬車踏腳上露出半張臉。

馬車裏坐着個留有灰白長發的瘦弱少年。他具體瘦到什麽程度呢?

——瘦到會被那些大孩子當成女孩兒欺負的地步。細瘦的胳膊,細瘦的手指,細瘦的呼吸,就跟久病初愈那樣靠在車廂壁上才能勉強保持儀态,好像稍微用點力氣就會把他捏碎。

可是他真好看呀,仿佛攏在濕潤水霧裏吸飽了水氣的雲朵一般柔軟,眉眼精致,藍綠色眼睛襯得膚色冷白如瓷。他坐在那兒,發黑發烏的簡陋木質車廂似乎變成了岩間神聖的洞窟。

意識到少年轉動眼睛淡淡看向自己,約書亞張着嘴好半天才想起來該做什麽:“願、願聖光照耀你我,大人!”

他就着爬上馬車的姿勢跪坐在車廂底板上,跟在後面只露出半張臉的達達一眼就能看清清楚他鞋底爛了個大洞。

“聖光照耀着你。”

艾爾洛斯眯起眼仔細看着一跪一趴的兩個孩子,心底有了答案。

臉頰上有圓形白斑點,白眼球上有紫藍色小斑點。

營養不良,體內寄生蟲,基本錯不了。

寄生蟲曾是威脅我國兒童健康的一大主因,即便生活水平較之以往大大提升的現在也不能完全排除寄生蟲病對兒童的侵害。

且寄生蟲病是低齡兒童時期最常見的多發病,對低齡兒童危害極大,重者可致生長發育障礙。1988~1992年在我國首次寄生蟲病流行病學調查顯示:我國寄生蟲平均感染率為62.5%,0~15歲兒童寄生蟲感染率為55.3%-73.3%。等到了2014~2016年間,調研組又對我國重點寄生蟲病流行區域進行了分層整群随機抽樣法的調查,檢出重點寄生蟲感染者20,351例,檢出率為3.30%;查出蟲種34種,其中蠕蟲23種,原蟲11種。重點寄生蟲加權感染率為5.96%,推算感染人數約為3,859萬。

(注)

後面這組數據包含全年齡階段,并非只針對兒童,做個不大科學的推斷也能大致估摸出2015年前後染病的青少年和兒童約在一千萬左右。

一千萬,趕得上某些小國的總人口數了。

由此可知耶倫蓋爾修道院內的寄生蟲病也絕不僅僅只有小胖子達達一個孤例。

如有條件,可使用苯達唑、枸橼酸哌嗪、左旋咪唑任意一種驅除體內寄生蟲。其中以廣譜的驅蟲腸蟲藥左旋咪唑為最優選,因為這些孩子攜帶的寄生蟲很可能不僅只有一種。

但是眼下肯定沒有給藥條件,先不說能不能弄來藥,原主記憶裏常能翻出某某人使用放血療法的傳聞碎片,可見連這些藥物究竟存不存在都還是個問題。

大概率是不存在的,但還是得想點別的法子,總不能就這麽放任不管。

确定這兩個孩子的情況後艾爾洛斯收回視線,不等他說話約書亞便極有眼色的膝行着退出去。退到門口處時好死不死被慢半拍的小跟班堵住路,他別無選擇,只能狠狠心把達達一腳踹下去。

“哇啊!”小胖子一屁股摔在草叢裏,剛想爬起來又被他的小首領拉回地面:“別亂動!”

馬車被騎士與苦修士們裏外圍了好幾圈,人數不算少卻安靜得堪比墓地。牧師喬伊斯看看聖騎士隊長又看看苦修士頭領,想站出去說些什麽打破這份尴尬又找不到好的切入點。

孤兒們跪在濕冷的草叢裏,達達又開始抖了。

過了一小會兒,馬車裏傳出聖子候選的聲音:“先帶他們回修道院再說懲罰,眼下大家都需要休息,森林也算不上安全的地方。”

他沒有憑借一時之勇主張放人,也沒有輕易反駁騎士長,又用“大家需要休息”這件事和緩的把話題往後拖延。

埃克特眼睛一亮——恢複正常的聖子候選做事風格很穩妥啊!梅爾大人沒說不懲罰,但也沒說要懲罰,抓到兩個偷食的孤兒本就不是什麽大事,拖着拖着……也許大家就忘記了呢?

于是苦修士首領菲利普斯上前拎起約書亞和達達:“那就繼續前進,帶路吧。”

孤兒們都能跑到這裏,說明耶倫蓋爾确實就在眼前。

負責修道院的神父名為福裏安,由孤兒院培養出的神官裏這個名字并不罕見,所以他很有可能就是某位主教或樞機主教從下面收養的養子。也怪不得年紀輕輕便能執掌這家歷史悠久的修道院,連帶着周圍的教産也都由他一人打理。

它位于一片廣袤的平原上,背靠茫茫林海,腳下踩着一座裸露出岩石的低矮丘陵。

走出森林範圍衆人便望到連綿阡陌中伫立的建築——耶倫蓋爾相較于平坦的田地還是有那麽點海拔的,車隊又站在高處,遠一些的景色也能盡收眼底。

沿着丘陵和緩的坡度向下乃是一大片如茵綠草,過度至平原地帶後草地變成了農田。

“太好了,路況還不錯,加速前進!”

騎士們全體上馬,苦修士抱起約書亞和達達,整支隊伍仿佛離弦之箭猛然向前突進。

于是,只有坐馬車的聖子候選受傷的世界誕生了——這玩意兒全無減震可言,連接森林與修道院的鄉間道路也沒啥平坦一說,慢吞吞走的時候還好,現在這麽一加速,艾爾洛斯只覺自己跟進了破壁機似的……準備變成豆漿的黃豆大概也不會比他眼下更痛苦,上下抖左右晃,眼看渾身骨頭即将散架。

就連全隊(除聖子候選外)最纖細的牧師喬伊斯也能提着法杖撒開腿跟上隊伍,對此艾爾洛斯表示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果然不能拿出來單獨進行比較分析。

太受打擊了!

萬幸隊伍在進入修道院的防禦距離後猛然減速,以示尊重的同時給對方留下反應時間。喬伊斯“嗖”的閃身翻進車廂坐在艾爾洛斯對面:“借您的光,我可沒有埃克特兄弟和菲利普斯兄弟那麽強健的體魄,再跑下去就要失态了!”

自己還在考慮該怎麽活下去,鄰座的人已經在想要怎樣活得好看了呢。喬伊斯這家夥還真是自來熟,也就只有他說話最随意,剛好艾爾洛斯需要一個情報源,一來二去他便合乎邏輯的變成了事實上距離聖子候選最近的人。

牧師的到來讓車廂裏多了幾分生氣,差點再次将簡易早餐貢獻給地板的艾爾洛斯鐵青着臉大口喘息,終于分出精力觀察:理論上應當種滿農作物的成片田地裏坑坑窪窪,作物東一塊西一塊,非常的高低曲折錯落有致。

由于是教廷的財産,标榜仁慈的神官們一貫不學其他莊園主那樣特地安排監工敦促佃農,可惜農田裏的活計卻也從來沒有少過。其實就算安排了用處也不大,面對鞭子和鐵尺,佃農們固然會比沒人盯着時多花一分力氣,不過監工也不是長了一百只眼睛和一百條胳膊的機器,等他轉過去情況便會迅速恢複原樣。

麻木,枯瘦,絕望。

佃農們就跟看不見教廷車隊一樣,邁着僵屍般的步伐在田間地頭晃悠……大概是在做農活吧,可惜效率實在不怎麽樣。稀稀拉拉的大麥中間夾雜着茂盛的雜草,偶爾還能看到小型齧齒類動物路過帶得植物莖葉悉悉索索。

但凡種花家的人,看到這種情況沒有一個不會渾身難受的。哪怕高層建築寸土不存的陽臺大家還要想法子弄個花槽種點辣椒西紅柿呢,這麽好的地搞得堪比加班過度的社畜頭頂,徹頭徹尾就是個催得人渾身上下抓心抓肝直癢癢的悲劇。

“看來這兒的農夫也沒有比王城伊利亞斯的勤快到哪裏去。”

菲利普斯一手一個小朋友,撒開腿和騎士的馬保持相對靜止,與此同時還能臉不紅氣不喘的談起農事。埃克特招呼旗手打出聖地旗幟,聞言忍不住附和同僚:“沒辦法的事,懶惰實乃大罪,如果真有那麽好解決,世上就人人都是聖徒了。”

目的地就在眼前,随行的騎士和苦修士們逐漸松懈,說話的心思也都冒了出來。衆人紛紛提起自家農莊裏的佃戶,大多沒有什麽正面評價。

無非懶或者饞,要麽又懶又饞。

“梅爾大人,您怎麽看?”喬伊斯抱着手杖揮揮袖子,擺出一副準備見人的姿态時刻等待停車,艾爾洛斯木着眼睛吐魂:“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麽不暈車。”

外面那些佃農一個比一個幹癟,身形佝偻眼神麻木,讓這樣的人從事重體力勞動不能說喪心病狂吧,至少也狼心狗肺,純屬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迫的犯罪行為。但他沒法說,前所未有的孤獨與恐懼在這一刻徹底包圍了這個初來乍到的年輕人。

哪怕發生各種各樣的意外,種花家也從未輕易放棄過任何一個子民,或許她并沒有想象中那麽盡善盡美,但她時時刻刻都在朝更好的方向前進。只有在親眼見識到什麽叫“不把人當人”之後,才能由衷地體會到自己曾經擁有過何種美好的生活。

真希望這是場噩夢,一睜眼還躺在家裏,別說床,地板上也行。

喬伊斯誤以為聖子候選的沉默是因為身嬌體弱無法承受馬車颠簸,不過他本也沒打算非要從艾爾洛斯嘴裏掏出什麽答案,只是不想讓氣氛太過沉悶而已。眼下聖子候選的不适症狀就連瞎子也瞞不過去,他自然不會拉着他非要繼續讨論。車廂內恢複了難得的安靜,眼前景色逐漸從農田過度成巴別爾領特有的茂盛草原,再往前,就是耶倫蓋爾修道院了。

車隊一到修道院大門外埃克特就松手放掉兩個孤兒,約書亞拉着達達幾番彎腰點頭後拔腳就想跑。坐在車廂裏的聖子候選适時追了一句:“聖騎士和苦修士們平日裏都很忙,如果有空,麻煩你們兩個經常過來跑跑腿。”

他是故意當着衆人之面這麽說的,正對車廂的鐵藝雕花大門內正整整齊齊站着兩排前來迎接聖子候選的人。

埃克特和菲利普斯他們确實各有事情要做,就算艾爾洛斯不說,神父那邊也會派遣孤兒們過來幫忙。反正黑面包養活出來的廉價勞動力嘛,只要不是自己麻煩福裏安神父對此不會有任何意見。

聖騎士長看着苦修士首領笑了笑,兩人都在心底又為聖子候選多畫了一個對號。

公不公正目前還看不出來,但他确實是個慈悲寬容且穩妥的性子,甚至知道替那兩個孤兒制造機會——萬一“盜竊”的事情走漏風聲,神父至少不會明知聖子候選要用這兩個孩子還砍掉他們的手。

做事不激進也不焦躁,這就很有點能培養出來的意思了。

福裏安神父早已得到消息,盡量快速的起身帶着修女和執祭們等在門口。接納聖子候選在耶倫蓋爾修行對他來說是件有好處的事,對方就是來鍍金的,暫且不必管他性格如何,捱上個一年半載的自然就會離開,影響不到負責人手裏的權力。再說了,哪怕是個半吊子也會有信徒看在艾爾洛斯身為“候選”的份兒上踴躍捐贈,這些真金白銀從手裏一出一進,過上一兩年神父說不定就能給自己換個條件更好些的大教區,甚至兼管數個基礎教區了。

懷揣着對光明未來的美好向往,他在一小時內安排好了早就備下的歡迎隊伍,虔誠遙望着從聖地而來的車隊一行。

樸素到可以用“破舊”去形容的馬車穩穩停在位于丘陵底端的鐵藝大門外,騎士長跳下馬背上前遞出教宗頒發的信物。鐵盔随着行走發出冷硬的摩擦聲,埃克特單手握拳敲敲胸膛:“聖騎士隊長埃克特·厄爾珀裏亞替教宗大人向您傳話,聖光照耀着您,常年駐守耶倫蓋爾辛苦了。”

“聖光在上,我的兄弟,感謝教宗大人的體恤。”福裏安神父接過信物确認來者身份确為聖子候選艾爾洛斯·梅爾,立刻在臉上浮現出一抹迫不及待的笑意:“聖主慈悲,你們終于到了。路上一定非常辛苦,還請梅爾大人先行下車休息,至于修行有關的安排,等明天再說可好?”

神父是個高瘦的青年男子,相貌溫和氣質儒雅,膚色蒼白兩頰浮現出不甚健康的濃紅,說話間他咳了幾聲,苦修士首領菲利普斯關切的上前問候:“我的兄弟,你還好嗎?耶倫蓋爾修道院的工作對你來說是否太過繁重?”

“不不不,感謝您的關懷……”福裏安神父用手帕捂着嘴咳個不停,身後跟他跟得最近的那位執祭及時幫忙解釋:“最近有幾家佃農懶得哭鬧着活不下去,神父早出晚歸去安撫他們,一不小心着了涼。”

“聖光啊!”菲利普斯皺緊眉頭,他和埃克特交換了個眼神,不再糾結神父的健康問題。

福裏安好不容易才透過氣,執祭托爾沖着聖地來的護教士們一一行禮,最後看向沒有任何聲音傳出的馬車:“我們是否該迎接聖子候選大人下車?”

畢竟馬車裏這位才是,或者至少名義上是神父未來的工作重點。無論教導也好、監管也好,還是未來提交給聖地的評價,聖子候選多有仰仗神父的地方,也該表現得更尊重些。但是馬車到現在也沒動靜,福裏安沒意見他的執祭也要不願意了。

菲利普斯再次和埃克特對視,兩人都怕艾爾洛斯關鍵時刻掉鏈子:萬一聖子候選這時候突發奇想随口用邊境俚語把福裏安突突了,所有人的前程都得跟着一塊打個折扣。

好在梅爾大人并沒有“舊病複發”的跡象,馬車門開了,随行牧師首先跳下來皺着臉致歉:“非常抱歉福裏安神父,候選大人他……額,舟車勞頓極其不适,好在仍舊強忍着保持了清醒等着和您交談。”

喬伊斯咧嘴露出為難的苦笑:“我和大人想了不少辦法,可惜他只要起身就會忍不住眩暈嘔吐,希望不會讓您太為難。”

還在咳嗽的神父差點給這一出整不會了,天然擁有光屬性元素共鳴的人基本都是無病體質,難道說神棄之地的水土問題,所以從那兒出來的聖子候選和別人都不太一樣?

“托爾執祭,來扶着我一起去見見梅爾大人。”

神父無奈的微笑着搖頭,止住随侍執祭的憤怒:“沒關系。耶倫蓋爾距離聖地十分遙遠,梅爾大人恐怕是在路上走得最久的一個。考慮到聖子候選們的年齡,啊,也許我們得去找付擔架來,但願那東西派不上用場。”

說到底還是自己這邊行程拉得太慢,牧師垮着臉盡力找補:“直到昨天晚上一切都還算正常,誰知道夜間我們突然遭遇一頭普斯茅斯猛犸偷襲……算了,先不說這個,請您随我來。”

福裏安神父拍拍執祭的手,讓人扶着緩慢走到馬車車廂外。他清楚看到一個身穿白色細麻內袍的少年靠在椅背上——他瞧上去脆弱得就像蝴蝶翅膀或者瀕臨凋零的花朵,臉色灰敗呼吸急促,如果不是還睜着眼睛,耶倫蓋爾怕是即将迎來一場華麗葬禮。

“願聖光照耀着你,福裏安神父。對不住,我也希望自己能強壯些……”

艾爾洛斯每說幾個字就要停一停,看來無論是殘留的毒素還是飛馳的馬車都對他産生了深刻影響。

如果上一秒神父和執祭心底難免憤怨的話,這會兒他們完全理解了聖子候選為何如此行事。

他不是故意不給人臉面,他是真的給不了。人都眼看着出氣多進氣少了,誰還敢苛求他講究什麽禮節儀式?

活着就行!

原本打算當做嘲諷的擔架已經就位,艾爾洛斯就跟感覺不到尴尬那樣擺擺手拒絕了:“耶倫蓋爾修道院是值得所有教內兄弟姐妹尊敬仰慕的地方,我只是身體不适又沒有陷入昏迷,沒理由不下車步行。至于擔架,還是留給後面那頭猛犸屍體吧,我很擔心它把修道院的地面弄髒。”

“只不過眼下頭暈的厲害,需要點時間緩緩。”他腼腆的彎了彎嘴角,臉頰上有酒窩若隐若現。

菲利普斯滿意的暗自點頭,能有這種覺悟,他認為艾爾洛斯·梅爾目前在行為上已經沒有指摘之處了。

也許這孩子就是那種需要時間才能慢慢學會新技能适應新環境的類型,他想他會努力拿出更多耐心。

足足緩了十多分鐘,少年在其他騎士和苦修士的幫助下終于得以離開困了他不知多久的馬車車廂。腳尖碰觸地面的瞬間艾爾洛斯差點一頭栽倒,幸好腿上還有知覺,只是格外酸軟。

不管怎麽說,聖子候選按照教律“步行”走進了接納他修行的古老修道院。

福裏安神父領着執祭和修女們将聖子候選艾爾洛斯·梅爾迎入耶倫蓋爾大門,從門口到門廳又足足花了所有人近半個小時時間。這回可不只是單純某一個人的問題,根據教義他們每到一定位置就要完成一些固定儀式,半小時已經算快的了,到後面候選大人幹脆就是被苦修士們架着走的,活像個讓人拖上刑場的囚徒。

這場莊嚴隆重的見面禮一直持續到正午,艾爾洛斯眼前白茫茫一片金星頻閃。他只知道嘴裏被人胡亂塞了些糊糊,又毫無反抗之力的被塞進熱水裏泡到差點吐出最後一口氣,幾乎在天國的眩光(走馬燈)中終于得以幹淨清爽躺進位于塔樓四層的卧室。

謝天謝地,總算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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