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年節
年節
“娘娘?您怎麽來了?”張德保遠遠便瞧見貴妃的步輿朝這個方向過來, 連忙迎上去道:“聖上如今心情正不好着呢…這?”
謝若暻扶着以檀的手輕輕下了步輿,朝張德保笑道:“無妨, 還請公公代為通傳。”
若是孟璋心情好,那她也不必來這一趟了。
見她堅持,張德保小心觑了她一眼,賠笑道:“娘娘這話便客氣了,聖上吩咐過,您無論何時來,都是不用通禀的, 直接進去便是。”
說完,便小心步至前方為謝若暻引路,見狀, 謝若暻刻意壓低了聲音道:“敢問大監,究竟是何事?”
張德保面色不變, 嘴邊卻飛快道:“似是與扶南一事有關。”
說完,又想起來這位娘娘的親妹妹尚在扶南, 一時間後悔無比, 只恨不得狠狠掌自己的嘴。
終究補了一句:“想必謝二娘子定是逢兇化吉。”
謝若暻了然, 略一點頭便加快了腳下步伐,踏入乾盛殿。
孟璋被驟然打開的殿門刺的眼前一亮,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 才朝門口望去, 便見謝若暻領着丹素以檀二位婢子進來。
“可是攪擾聖上了?”謝若暻輕輕一笑, 站在殿下, 彎起一雙眸子, 格外好看。
孟璋站起身,親自上前牽了她的手, 才往禦案上走,口中溫聲道:“怎麽過來了?朕正想着待會兒去瞧瞧你。”
“那妾真是與聖上心有靈犀,想到一處去了。”謝若暻莞爾一笑,側首吩咐道:“丹素,将燕窩雪梨盞端上來,給聖上嘗嘗。”
孟璋一笑,心中怒氣漸漸消去幾分,拿過白瓷勺子飲了幾口便放下。他向來不愛這般甜膩的東西,只是謝若暻老是送,他也就回回都用些。
見他神色緩和,謝若暻才輕聲問道:“這是怎麽了?發這麽大的脾氣?”
孟璋垂眸,也不欲瞞她,伸手便将那封密信遞給謝若暻:“你瞧瞧吧。”
謝若暻依言接過去,幾息之後,便瞪大雙眼,忍不住一拍桌道:“宣平侯竟是如此大膽!”
說完,又直直跪在孟璋面前,厲聲疾色道:“如此亂臣賊子,竟戕害煙娘至此,還請聖上為煙娘主持公道!”
孟璋心中一嘆,便彎腰伸手将謝若暻扶起:“朕知你與煙娘姐妹情深,你放心,王玠那邊局勢大好,煙娘定不會有事。”
說完,眼中又添了一兩分厲色道:“只是宣平侯一事,朕也絕不姑息。”
自古以來,通敵叛國便是最大的禍事,只是不知道扶南大祭司給了他多少好處,竟能讓他有如此大的膽子。
謝若暻順勢起身,卻垂下眸子道:“這樣的事,叫禦前司去查就是了,聖上若是傷了自己的身子可不值得。”
聞言,孟璋心中一暖,随即唇邊扯出一絲冷笑道:“朕前腳令禦前司去查,後腳靳玉清與她胞弟二人便鬧上大理寺,與宣平侯脫離了親緣幹系,你說,這難道都是巧合嗎?”
那靳玉清在侯府中的遭遇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為何偏偏在這個節骨眼鬧出來,時今棠身為她的夫婿,又是大理寺卿,辦這個案子難道還不容易麽?
帝王多疑,孟璋如今的疑心也是愈發嚴重,謝若暻心中一轉,便輕輕蹲下,握着孟璋的手輕聲道:“據妾所知,靳郡主在府中過得并不好,妾有一事,從未與聖上禀明。”
孟璋微微垂眸,目光落在謝若暻姣好的面龐上,聲若溫玉道:“無論何事,你若是願意說,朕便聽,若是你不願,朕也不會多問。”
“妾感念聖上隆恩。”謝若暻伸手扯過孟璋大掌,輕輕将臉貼了上去,柔聲道:“當初殿選之時,妾便是聽見了靳充華在禦花園欺淩靳郡主,因此才心中不忿,對靳充華多有成見,何況,靳郡主的母親于大靖有恩,妾以為,便是有這樣的母親,靳郡主與宣平侯也定非一路人。”
聞言,孟璋奇道:“你對她的影響,倒是不錯。”
謝若暻一笑,神色晦暗道:“若非有這麽個父親,她這一生,應當是極為肆意的。”
“朕知道了。”孟璋微微一嘆,目光觸及案上那盞甜湯:“你總是這般心軟,朕會派人查清此事,若是靳玉清全然不知,朕也不願叫寧遠侯寒心。”
點到為止,謝若暻扭頭笑吟吟道:“說來馬上便是年節,聖上可有想好送妾什麽新年禮物?”
孟璋難得一笑,打趣她道:“如此說,昭昭可是已經想好了叫朕送什麽?”
謝若暻扭頭一笑:“定要聖上自己挑的才好。”
宮中的日子總是過得格外快,轉眼便到了年節時分,再過幾日便是除夕,期間孟璋拘禁了宣平侯,南方扶南的內亂也快平定,這般瞧着,倒真能過上一個喜慶的年節。
這段時間,孟璋除了宿在望舒殿,便是去臨華宮瞧瞧錦妃與和容華,如今和容華已到了生産的時候,由不得半點疏忽,因此孟璋也頗為關注。
至于除夕宮宴,孟璋的意思便是趁着這次機會,喚各地官員進京述職,因此特意囑咐了皇後,此次宮宴容不得半點閃失。
望舒殿
“娘娘,您瞧這根金鳳展翅步搖,過幾日宮宴上用這支可好?”丹素興致勃勃地捧出一托盤的首飾,一根根在謝若暻發間比劃。
“好啦。”謝若暻有些好笑:“不過是個宮宴罷了,也值得你這麽費心。”
總歸,能看她打扮的,也不過就那麽一人而已。
“如今南方局勢正好,說不得二娘子便要進宮參加宮宴,娘娘定要打扮的精致華美,才能叫二娘子放心。”丹素抿唇一笑。
丹素這麽一說,就連謝若暻也來了興致,前些日子,孟璋便告訴她,如今扶南大祭司已是強弩之末,早早便發出和談的消息,只是王玠執意将其捉拿,這才耽擱了這麽長時間。
主仆二人正說着話,以檀便笑盈盈進來禀報道:“娘娘,針線局的掌事來了,說是給您送宮裝來的。”
臨近宮宴,各宮皆是卯足了勁兒打扮,針線局這麽早便能來送宮裝,倒是謝若暻沒想到的。
剛至前殿,便見針線局的掌事恭敬在殿中站着,身後跟着六個宮女一字排開,美人手中皆托了個紅t木托盤。
“奴婢針線局掌事鐘瑜給貴妃娘娘請安。”見謝若暻出來,鐘瑜領着各宮女齊齊行禮。
“行了,不必多禮。”謝若暻微微一擡手,便叫了起。
“還請娘娘移步。”鐘瑜淺淺一笑,看着旁人眼中卻莫名覺得舒适:“上次娘娘送來的狐貍皮與雪狼皮皆已趕制成披風,娘娘瞧瞧可還滿意?”
謝若暻伸手一摸,那兩件披風皆是觸手滑膩,一瞧便知是刻意打理過的。
見她滿意,鐘瑜又接着往右邊道:“這邊分別是用寶香花緞、織金雲錦及軟煙羅制成的宮裝。”
“皆是七七四十九個繡娘日夜輪轉制成的,娘娘瞧,可還滿意?”鐘瑜将宮裝一件件抻開展示。
謝若暻點點頭,這些布料皆是她送去的,她心中自然清楚,只是…
她目光停在最後一個托盤上,那宮裝瞧着便比旁的薄了一半,又如水如光,瞧着便覺得仙氣斐然,忍不住問道:“這是?”
望舒殿應當是沒有這樣的料子。
鐘瑜了然,掩唇一笑:“娘娘好眼力,這是從海外尋得的鳳尾紗,這樣的面料在陽光下便像是鳳尾在衣物上緩緩流動,因此得名。”
“此外,您別瞧着它輕薄,可觸手生溫,是難得的好料子。”說着,鐘瑜便仔細将這宮裝展開,捧至謝若暻身前。
謝若暻伸出手指輕輕一碰,果然稱得上觸手生溫,只是這鳳尾紗…
“本宮記得,只前朝那位飛雲貴妃,曾有件這樣的宮裝。”謝若暻蹙眉,若是前朝流傳下來的,便是再好,她也不願穿仙逝之人穿過的衣裳。
“娘娘放心。”鐘瑜溫聲道:“這是一月前聖上身邊的張大監親自送來的,特意叮囑了針線局,用此料給娘娘制衣,不可有半點閃失。”
謝若暻點點頭:“既然如此,便有勞鐘掌事了,本宮很滿意。”
說完,一旁的以檀便會意給鐘瑜塞了個不輕的荷包,輕聲道:“一點心意,還請鐘掌事與各位妹妹們吃酒。”
鐘瑜也不推辭,坦然收了,便向謝若暻告辭:“奴婢還要給別的宮送東西,就不打攪娘娘了。”
見鐘瑜等人的身影淡出望舒殿,謝若暻才将以檀召來道:“這件寶香花緞的,送去臨華宮給錦妃,那件軟煙羅的,便給端修儀吧。”
“是。”以檀聞言便帶了宮女去送東西。
略一思索,謝若暻又對丹素吩咐道:“臨近年節,你們幾個大宮女便一人再多做兩套衣裳,只是現下針線局繁忙,不知可趕制的出來。”
“至于旁的,便每人再多做一套,既是過年,大家都開心的才好。”
至于賞銀,便等到宮宴回來再賞。
這邊謝若暻的衣物多的穿不完,那邊卻是有人兀自不滿。
“這都是些什麽東西!”靳充華狠狠将針線局送來的衣裳摔在地上,溪渠見狀連忙撿起來,心疼地拍拍灰。
“主子息怒,這宮中的人向來是拜高踩低的,聖上久未來這兒,有些怠慢也是常事。”她們主子如今可就這件新衣裳,若是弄得穿不得,宮宴上沒有合适的衣裳穿,可是要叫人笑話的。
因着宣平侯拘禁一事是私下進行,靳充華此刻全然不知情。
“拿些銀子去針線局,叫她們重做,這樣暗淡的顏色,叫本主怎麽穿?”靳充華又是好一陣發脾氣,才冷靜下來對溪渠道。
溪渠聞言,面上卻是一股為難之色:“主子…咱們如今,早就沒有銀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