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扶南內亂
扶南內亂
孟璋眸色驟然陰沉下來, 指腹慢慢摩挲着玉扳指,無甚感情地吩咐道:“卓華, 朕記得是卓禦史的三郎?”
“聖上好記性。”張德保垂首,繼續道:“卓禦史僅這一個嫡子,向來便看的如眼珠子般,便是大郎二郎都不放在眼裏。”
只可惜,這三郎卻是個蠢的,張德保心下暗嘆。
孟璋微微朝前伏身,提起禦案上的筆, 沉聲道:“去翰林院傳個消息,叫卓華好好靜靜心,那卓家大郎是個可用的, 朕記得,卓靖在六品的位置上待得已經夠久了吧。”
張德保一聽, 随即會意道:“卓靖在廣陵郡幹的不錯,就連廣陵知府都上了折子為他表功。”
“既如此。”孟璋将手中奏折合上, 垂眸道:“便升他為正五品廣陵知州罷。”
“是。”張德保連忙弓身應了。
這邊旨意尚未傳至卓家, 那廂望舒殿也是一片冷凝氣氛。
謝若暻低垂着眼, 眸光落在柳拂風的頭頂,面上一派冷色:“拂風,這麽些年, 我以為我們尚且算得上交心。”
柳拂風柳眉一凝, 瞬間擡眸道:“娘娘…奴婢…奴婢真的只是思念家人。”
“是麽?”謝若暻眸光中不帶半點溫度:“本宮尚且記得, 你說扶南是個傷心地, 便是此生都不願回去, 如今怎得思念起來了?”
“何況,你如今要以什麽身份回到扶南王室?”
柳拂風面上血色瞬間消退, 嘴唇嗫嚅道:“…一介醫女…”
說完,又擡起頭,目露堅定道:“娘娘,不必擔心,短則半年,奴婢便能回來。”
“半年?”謝若暻沉吟道,一雙眸子有些銳利地看向柳拂風:“你還不肯說實話麽?”
柳拂風向來跟在歲歲身邊,寸步不離,若非要事,定不會遠行如此之久,而扶南…涉及到謝若煙,由不得她不謹慎。
“拂風,娘娘是什麽人你還不知道麽?”丹婳上前勸道:“若真是遇見急事了,你說出來,咱們一起想辦法。”
站在一旁的以檀也瞧出些門道來,忍不住冷了臉色道:“難道你要真的出事了,才開始後悔麽?”
柳拂風t環顧幾人,衆人無一例外,面上皆是擔憂之色,忍不住便想将事情和盤托出,可又想起來那信箋中的內容,硬是将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謝若暻眸光似攜霜帶雪,輕嘆道:“我與煙娘同氣連枝,你便是為了她好,也該将這事告于我,你要知道,這世間總是紙包不住火,沒有永不被人知曉的消息,可是…卻有太多慢了一步便天人永隔的事,你要讓煙娘也受了這一遭麽?”
柳拂風觸及謝若暻沉沉目光,終是閉了閉眼,顫聲道:“扶南…扶南內亂了。”
“什麽?”謝若暻驚疑出聲,險些沒坐穩癱軟下去,連忙站起身走至柳拂風面前,握着她的手道:“煙娘如今可還安好?”
“尚且安好。”柳拂風眸中淚水漣漣,面容泛白:“大祭司迩澹,帶着部分王室成員及大臣,圍困宮殿,試圖逼迫阿兄退位,幸得謝将軍武藝無雙,這才僵持住。”
“你們的王室禁衛呢?還有兵馬呢?就任由那個迩澹犯上謀逆?”謝若暻蹙眉。
柳拂風垂眸:“大祭司隐藏的太深,事情又發生的突然,待禁軍們反應過來時,大祭司早就到了深宮。”
既然如此,那便是形成三層圍困之勢,以煙娘的聰慧,想必還能僵持一段時間。
思及此,謝若暻連忙對柳拂風道:“你可盡快趕回扶南,若有什麽需要,皆可傳信給汝南節度使王玠,他定會幫你。”
說完,又連忙進書房急急寫完一封信,尚且等不到墨幹,便遞給柳拂風道:“你将此信送至汝南大營,若是局勢不好,抑或…抑或十萬火急,自會有人帶兵攻打扶南。”
“是!多謝娘娘!”柳拂風喜極而泣,連忙将信收入懷中,狠狠磕了個頭便走。
謝若暻心中也一片慌亂,可她知道,越是這樣的時候,越是要穩得下來,稍定了定神,便對丹婳道:“你馬上拿着本宮的令牌出宮,前去謝宅,令他找個得用的人,速速進宮,将扶南一事上報聖上。”
早些時候的布局終于在此時用上了,丹婳平日裏便經常往謝宅跑,如今也不算惹人注意。
“娘娘,咱們何不自己去說?”丹素問道,便是她也知曉,此事再拖一分,二娘子便多一分危險,誰知道那大祭司會不會突然發了瘋。
謝若暻搖搖頭,咬牙道:“若是本宮去說,解釋不了本宮是如何得知此事。”
她不敢賭帝王疑心,若只是朝她降罪都還好,可若是因此讓孟璋對扶南心生芥蒂,那可就糟了。
此外,若是到了生死一線,還有王玠,目前最要緊的事情,就是她必須要定下神來才行。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丹婳便匆匆趕回,滿頭的汗都來不及擦,便先朝謝若暻禀道:“娘娘放心,郎君說他會安排。”
至此,謝若暻才緩緩将一顆心放下,可仍舊覺得胸口上沉着一塊石頭,悶得喘不過氣。
“你去乾盛殿外盯着,若是有人進殿,便來通知本宮。”謝若暻皺眉吩咐。
“是。”丹素連忙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穩穩邁步朝殿外走去。
聞嬷嬷不忍心看她這樣傷神,連忙上前握了她的手道:“娘娘,只有您好了,二娘子才會好。”
“嬷嬷放心,道理我都懂。”謝若暻勉力一笑,當初便是她沒本事,才會叫煙娘遠嫁扶南,若是現在還因此丢了性命,那她有何顏面去九泉之下面見阿父阿母。
乾盛殿
孟璋終于将折子批完,擡眸瞧了眼外面的天色,對張德保道:“這個時辰,貴妃可用膳了?”
張德保一愣,心中叫苦,這等事情,他如何知道。不過仍是賠着讨好的笑意道:“貴妃娘娘向來用膳晚,想必還不曾用過。”
“既是如此,走吧,去陪你謝主子用膳。”孟璋微微一笑,又忽然想起一事道:“朕記得北狄今歲上貢了好些皮料,有一條火紅的狐貍皮,還有條雪白的狼皮,都給朕拿上。”
“是。”張德保應了,又多嘴問了句:“奴才記得,還有條海龍皮,聖上可要一并送給貴妃?”
孟璋似笑非笑地撇他一眼:“你倒是個伶俐的,那海龍皮雖是珍貴,卻是黃白之色,想必她不會喜歡。”
她向來便不喜這種暗淡沉着的顏色,那海龍皮自然也不配她。
“奴才多嘴,奴才多嘴。”張德保作勢拍了拍自己的嘴,連忙小跑着出去準備。
在殿外不遠處候着的丹素見明黃色的禦辇起駕時,心頭一驚,轉身便跑着回去報信。
見丹素回來,謝若暻臉色一凝:“如何?可是有人進宮了?”
丹素着急搖搖頭,聲帶急切道:“娘娘,聖上往咱們這裏來了!”
“什麽!”謝若暻直直站起身,孟璋朝這邊來了,那乾盛殿豈非沒有人?
而此時的建京謝宅
“可送到驿站了?”謝琰沉了沉眸,朝堂下的年輕青衣男子問道。
“回家主,屬下親眼看着驿站的人将信取了,朝着皇宮打馬而去。”明光回道。
明光乃謝相當初親自挑選,自小便一同跟着謝琰讀書習武,是當做謝琰最親近的親信培養的。
“如此便好。”謝琰垂眸,能做的他都已做了,剩下的,便要等着聖上召見了。思及此,謝琰又回到桌前提筆寫信,片刻才道:“将這些信送去各個府中,切忌,莫要驚動旁人。”
“是,家主。”流雲伸手拿過信往衣襟中一揣,便馬不停蹄朝府外趕去。
孟璋行至望舒殿時,歲歲正哭鬧個不停,見狀,一邊從謝若暻手中接過歲歲,一邊皺眉問道:“這是怎麽了?可是不舒服?”
說完,又将歲歲舉起來溫聲問道:“朕的小公主,告訴阿父,這是怎麽了?”
見孟璋笑的惬意,謝若暻也只得挂上一笑,故作輕松道:“成日裏都是拂風與丹婳照顧她,如今拂風要進山裏采藥,她不習慣,這才哭鬧不止。”
聞言,孟璋忍不住皺眉道:“這太醫院什麽藥沒有,吩咐人去取便是,待她回來,便叫她專心陪着歲歲。”
謝若暻無奈:“說是山中的草藥藥性更好,她又不是賣了身契的宮人,妾怎好拘着她。”
“那便與她談談,若有什麽想要的,只要不過分,朕都允她。”孟璋好一會兒才将歲歲哄好,只覺得若是歲歲喜歡,那有什麽不可?區區一個醫女罷了。
謝若暻有心事,也不耐與他糾結此事,随口敷衍過去便罷了。
好容易将歲歲交給丹婳,孟璋便笑着将張德保喚進來:“将東西拿進來吧。”
話音甫落,兩條上好的皮子便出現在謝若暻面前。
“冬日馬上要到了,你讓針線局按着你的心意做兩個鬥篷,正好年節時能穿。”說着,便牽着謝若暻的手上前:“看看,可還喜歡?”
他記得,謝若暻常穿的衣裳顏色,與這兩塊皮子的顏色應是極為相稱的。
謝若暻莞爾一笑道:“謝聖上,妾很喜歡。”
話音甫落,便見孟璋皺眉道:“這都快過午時了,怎麽還未布膳?”
聞言,以檀慌忙跪倒在地道:“奴婢疏忽,還請聖上恕罪。”
因着扶南內亂的事,衆人皆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誰還能想得起用午膳的事。
謝若暻适時扯住孟璋袖子柔聲道:“聖上息怒,是妾沒什麽胃口,才叫她們晚些布膳的。”
“便是再沒胃口,也要用些東西。”孟璋皺眉,适時張德保進來,在孟璋身邊耳語片刻,便見孟璋臉上有些難色。
謝若暻會意道:“聖上若是有事,不妨先走,妾晚些再去乾盛殿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