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謝音晚分明是在玩弄他
音晚的唇瓣柔軟溫涼, 帶着口脂的芬芳香膩,含在唇中輾轉細品,好像一不小心就會融化在滾燙唇舌間似的。
有着致命的誘惑, 卻又讓人忍不住患得患失。
蕭煜起先只是擁着她親吻, 待回過神來時已同她一起滾進了榻裏, 他漸漸情迷,手撫上了音晚的衣帶,正要解開,一雙滑涼的手摁住了他。
音晚猶合着眼, 喘息微亂, 聲音低得猶如夢呓:“佛門清淨地, 這樣對神明不敬。”
蕭煜這些年到底有些長進,不再是從前那樣,興頭上來不管不顧非得得手才罷休。他靠在音晚身上, 竭力平息身體裏湧蹿的邪火,深吸了口氣, 歪身躺到她身側。
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 她沒睡啊。那剛才親她時她是有意識的, 她有意識卻沒将自己推開……
蕭煜有些欣喜,側過身靠向她,凝着她白皙線條流暢的側頰看了片刻,試探着伸出手去摸她。
兩人做了那麽久的夫妻,雲雨之事更是無數,他太熟悉她的身體, 知道如何能令她愉悅,如何能令她羞惱,如何能讓她哭……
果然, 沒過多久音晚便睜開了眼,把他的手從自己身上拿開,嗔怒:“你就是個混蛋。”
蕭煜咧嘴笑開,纏上去将她摟入懷中,在她耳畔輕喃:“裝睡的是你,倒來說我混蛋,小晚晚如今可真是越來越不講道理了。”
廂房內炭爐燒得旺,兩人都只穿了件薄衫,貼身相依,能感覺到彼此身上的溫度,暧昧氣息流轉,似春池上掠水飛過的蜻蜓,輕點開圈圈漣漪,撩撥着人心。
音晚窩在他懷裏沉默了許久,道:“我以後就算再不講道理,也不會煩到你了。”
蕭煜本已日暖花開的心瞬間墜入寒潭,徹骨森涼,他報複似的将音晚緊箍在懷裏,腦子裏不斷蹦出些惡劣想法,想将她壓在身下使出手段折磨一宿,把她的傲骨一節節敲碎,看她還敢不敢拒絕他。
到底不是從前,洩憤似的想一想便罷了,過後還得沉下心,讨好似的親了親她的耳廓,柔聲問:“為什麽?”
“我怕啊。”音晚的語調甚是輕快:“我怕你現在表現出來的所有好都只是為了哄我回去。含章,你現在是不是心裏恨我恨得咬牙切齒,表面溫和,其實正想着如何折磨我報複我呢。”
蕭煜箍着她的胳膊猛然一僵,心虛地暗道,她倒像是他肚子裏的蛔蟲,把他摸得透透的。
他胡亂想着,想到了前路,想到了她将要離開他,便感覺到一股悲涼。
他是個疑心病重的帝王,城府幽深,不會讓任何人看穿他心底所想。這世上唯一一個他願與之交心無所隐瞞的女人也将要離開他了,從此這浩瀚山河,廣袤天地,縱有萬千繁華,豈不是也只餘他一人孤影相對?
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一個人,像他的音晚,見過他青衫磊落的少年模樣,見過他狼狽落拓的困獸之相,不因他失去一切尊榮不再而放棄他,也不曾因他君臨天下龍袍加身而屈意奉承他。
他在她面前可以做蕭含章,可以露出本來面目,可以喜怒由心。
而這一切很快也将成奢望了。
蕭煜心裏難過極了,将下颌靠在音晚的肩膀上,哀求中竟帶了些哽咽:“晚晚,你對我還有哪裏不滿意,你只管說出來,我會改的,”
音晚探出手摸了摸他的鬓發,笑問:“含章,你說人是不是應當随着年歲日增而變得越來越好?”
蕭煜懵懂地點了點頭。
“可是我沒有。”音晚垂下眸子,頗有些顧影自憐:“現在的我遠不如十六歲時的我好,那個時候的我可以全意為愛奔赴,無所畏懼,哪怕世人皆不看好,我心中亦有一腔孤勇,見到了你便什麽都不怕了。”
她往蕭煜懷裏靠了靠,去親他的唇,遺憾道:“可是現在不行了,我怕極了,害怕會重蹈覆轍,害怕你還是會讓我受苦。”
“含章,你問我還愛你嗎?我心裏很明白,我當然愛你。從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心裏眼裏就只有你,我最氣你的時候,也想過将你忘了,換一個人來愛,可一旦試圖把你剝離出我的記憶,我就覺得心裏空落落的,說不出的寡味寂寥。”
“我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堅定地認為這世上沒有哪個男人能比得上我的含章哥哥,我愛你,只愛你。可是,只有愛是遠遠不夠的,你把我傷得太深了,傷口至今未愈。”
她一邊說一邊親他,把蕭煜親得甚是郁悶,他幾度想把她推開,警告她若不想跟他回去,不能對他負責就不要來占他的便宜,可他到底舍不得,徒勞地矜持了一會兒,還是覆了上去,轉客為主。
這一夜極為短暫,蕭煜只覺得剛剛合上眼睛迷糊糊還未睡着,天便亮了。
音晚卻睡得很好,晨起容光煥發,眼眸明亮,吃了寺裏的素齋,換上了雪兒送過來的新衣,張羅着要回家去看她的嫂嫂和侄兒。
蕭煜陪着她去,在路上委婉地告訴了她謝潤受傷一事。
音晚當即神色大變,心急如焚,馬車剛停在謝府門前,便扔下蕭煜飛快奔了進去。
傷在左肩,郎中恰好剛給謝潤上完藥,謝蘭亭和珠珠皆随侍在側,一齊來安慰音晚,道只是皮肉傷,郎中開過外用內服的藥,他們也會悉心照料,不會有事,讓音晚不要擔心。
蕭煜此番前來沒有提前宣旨,也沒有大興儀仗,謝府事先沒有準備,等反應過來是天子駕臨時,謝蘭亭只得匆匆領着阖府仆從去迎駕。
因為珠珠和玉舒一事,蘭亭對蕭煜的态度頗有些轉變,不像從前那麽冷漠疏離了,君臣之禮以外還寒暄了幾句,将他迎進正堂。
謝潤合衣出來恭迎,将要跪拜行大禮,就被蕭煜提前攙起來。
“行了,你既有傷在身,就不必如此多禮。”
謝潤同蕭煜客客氣氣說了幾句話,沖音晚道:“你随你兄嫂去看看孩子吧。”
音晚猜測父親可能有正事想單獨同蕭煜說,便沒多言語,倒是珠珠,生怕音晚拘謹有心病,熱情地上前來拉住她的手,順着回廊往後院去。
他們一走,謝潤便命人呈上來幾件從桐安巷抄出來的東西。
幾箱沒有火契的銀兩,一些古玩珍品,謝潤認得其中一兩樣,道:“都是出自謝府。”
蕭煜本來也有種猜測。
當初謝氏謀逆,趁亂從長安跑出來的可不止韋春則,還有一個謝家二老爺謝江。
韋春則當年從合苑跑出來的時候是孑然一身,就是給他鍍上個金身也別指望能在短短幾年之內經營出這麽強大的勢力。但若說他和謝江勾結,從謝江那裏奪過來的,便合理了許多。
可是到如今,韋春則死了,桐安巷裏的人都抓了,嚴刑審問了一夜,都沒有問出來謝江的蹤跡。
謝潤嘆道:“我這個二哥,表面窩囊不成事,實則最是狡猾,狡兔三窟也未可知,不過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大概不會像韋春則似的生這麽些事端,到如今了大概也是保命為上,拿着錢躲在某個角落裏當個富貴閑人。”
蕭煜一想到當初為了挑動謝家內亂趁機奪權,他還與謝江合作過,便有些心虛,不好多做評價。
幸虧謝潤厚道,沒來揭他的短,只是就正事商讨了一番,他們都覺得謝江大約是既不會露面也不會出來作惡了,就這樣吧,畢竟從茫茫人海裏搜尋個人出來也是挺難的一件事。
兩人正說着話,外頭小厮來禀,說崔姑娘聽聞潤公受傷,來探望他了。
蕭煜從前為了把音晚找出來,可沒少派人監視謝府,對這裏面的門道一清二楚。他促狹地一笑:“讓她進來,朕是微服而來,不拘那些繁文缛節。哦,朕在這裏怕是你們不自在,朕這就走,去看看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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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邊軒窗半開,不時有細碎的海棠花飄進來,落英缤紛,香氣清馥。
玉舒還在睡,珠珠給他掖了掖被角,沖滿臉愧疚的音晚道:“都是一家人,妹妹勿要說兩家話。我和玉舒會有此劫,都是因為韋春則那壞人,幹了妹妹什麽事?再者,父親為救我們受傷,你和陛下也為此事費盡周折,若要仔細論,該過意不去的那個人是我才對。”
她這般通情達理,善解人意,音晚也不好總矯情,畢竟大家都安然無恙,是件該高興的事。
姑嫂兩湊在一起說了幾句體己話,侍女進來請音晚,道皇帝陛下讓她出去,說要帶她去看個有趣的景兒。
音晚随侍女出去,蕭煜正站在海棠花樹前,身形挺秀,春光流瀉于肩頭,好一個倜傥俊美的翩翩公子。
他見音晚出來,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笑道:“走。”
穿廊拂柳而過,停在了綠蔭拐角處,剛好能看見正堂的情形。
音晚一眼便認出,那個烏鬓如雲,纖腰婀娜,恰如秋水照花般清麗脫俗的貴女是崔琅嬛。
多年未見,她依舊是姑娘家的裝束。
“先前便聽聞謝府出了些事,我來過幾回,總是沒有見到潤公,想來潤公在外忙碌,總是緣锵一面。”
蕭煜靠牆而站,将音晚攏到懷裏,低聲道:“什麽緣锵一面?你爹故意躲着她呢,以為幫他們家把孩子找到就算還她人情可以斷絕來往了,誰知她還不死心,非要糾纏。”
他絮絮叨叨地解釋,聲音同正堂裏飄出來謝潤的聲音有些重疊,音晚嫌棄地瞥了他一眼,要他閉嘴。
“是啊,做長輩的,府裏府外總有操不完的心,哪像你們這些孩子,整日裏無憂無慮的。”謝潤故意将話說得老氣橫秋,頗為慈愛端正地看了看崔琅嬛,笑道:“等你将來成了婚,主理起家事,你就知道了。”
這話一落,正堂許久沒有再傳出崔琅嬛的聲音。
蕭煜怕惹音晚煩,沒将話說出來,只在心底念叨,謝潤也怪不容易的,既得明言拒絕,還得将話說得委婉不能折損姑娘家的臉面。
唉,他算是明白了,他岳父大人這課老樹是不想開花的。
他都鳏居二十年了,仍舊不肯續弦納妾,這份癡情執念當真是能感天動地了。蕭煜有些憂郁地心想,若音晚就是不肯跟他回去,八成他将來的日子也得這麽過。
蕭煜兀自哀嘆,一時也無心聽正堂那邊的動靜,安靜了不知多久,恍然聽見一陣急急切切的腳步聲,擡頭一看見是崔琅嬛出來了,她走得極快,肩頭微微聳動,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還沒出門就撞了一個人。
是來尋蕭煜的梁思賢。
梁思賢本能扶住撞上來的姑娘,姑娘家緞袖柔滑細膩的觸感在掌心間蔓延,他猛地反應過來這樣于禮不合,忙将人松開。
他掠了一眼崔琅嬛,見她眉目昳麗,眼角瑩亮隐約含淚,宛若沐雨嬌花分外惹人憐惜。
梁思賢不禁有些發愣,魂不由得跟着飛了,目光緊随着她離去的背影,久久沒有回過神。
最後是蕭煜把他拍醒的。
梁思賢目中猶帶迷離,一見着蕭煜才徹底清醒,忙道:“陛下,韶關緊急奏報,突厥犯我境。”
蕭煜是快馬加鞭回的行宮,連白馬寺都來不及回了,遣人去告訴雪兒代他主持餘下祭典,自己急召文武朝臣于武成殿議事。
光熹五年二月,突厥左先鋒軍三千精銳突然越過韶關邊境,擊襲晏馬臺,劫掠糧倉,挑起戰火。
這倒是符合從前雲圖大可汗在位時騷擾大周邊境的習慣,冬去春來,便讓麾下士兵們出來放放風,活動下筋骨。
但這麽多年過去了,世事早已不同,突厥在位的是耶勒大可汗,而大周執掌天下的也不再是那個軟弱無能的善陽帝,而是手段強硬、寸土不讓的蕭煜。
蕭煜急召尚書臺與兵部,商讨了兩天一夜,嚴令韶關守軍守住邊防,格殺越界突厥士兵,同時調派穎川守軍前往支援。
音晚以為邊境戰火重燃,會生出些騷亂,令她意外的是阖宮內外亦如往常,一派平靜。宮人們聚在一起談論最多的也只是春季的衫裙和釵環,大家都按部就班地生活,一點受戰事影響的痕跡都沒有。
她經歷過戰亂,曾見過當年善陽帝在位時藩将作亂與突厥犯境時,皇城內外人心惶惶,乾坤颠倒天下大亂的模樣,再看如今,不得不感慨,世道已然大不相同,蕭煜這個皇帝做得很是成功,不光能穩定朝局,亦能穩定人心。
日子久了,連音晚自己都覺得只要有蕭煜在便沒什麽可擔心的,她這些日子和胡靜容勤通書信,商讨開春後的生意怎麽做,怎麽大把大把地賺銀錢,商讨得不亦樂乎,胡靜容那邊生意做得很順利,說差不多四月就能回到洛陽。
蕭煜素來敏感所思,雖然為軍務朝政所累不能日夜陪伴音晚和小星星,但他發現了音晚同胡靜容來往的書信,也看出她眉眼間日益明媚歡愉的風采,那是對即将掙脫牢籠奔向新生活的憧憬。
他心裏很是難過,他不可能再像從前那般枉顧音晚的心意去強迫她,他面前仿佛就只剩下了一條路——放她走。
是夜,月明星稀。
蕭煜處理完政務回到仙居殿時已近子時,大家都睡了,燈燭稀疏,深夜悄靜,蕭煜發現桌上攤着許多書信,忍不住又過去看。
音晚知道她和胡靜容通信自然是瞞不過他的,也懶得做面子功夫,收信回信也都不避着他。蕭煜仔細看完,發現兩人已經開始合計擴充店面,增招繡娘的事了。
紗幔窸窣被拂開,音晚散着長發,穿着薄綢寝衣,睡眼惺忪地出來,聲音裏染了濃濃的困倦之意:“含章,怎得又這麽晚……”
還未說完的話音被蕭煜冰冰涼涼的唇堵在了舌間。
他吻得既急又狠,兩人的唇齒數度磕碰,須臾間便有一股血腥味彌漫其中。蕭煜深夜歸來,身上沾染着凜寒霜氣,強硬地将音晚抵在穹柱上,與她衣袖絞顫,惹得她瑟瑟發抖。
他原本只是想親一親她,可親着親着卻又發覺她并沒有抗拒他,便試探着去脫她的衣裳,他的動作極緩慢,為彼此間都留了些餘地,只要她有輕微的推拒之态,他立刻就放開她,絕不勉強。
可她沒有,她攀着他,姿态柔軟,媚眼如絲,仿佛在無聲地引誘他。
蕭煜在音晚面前向來就是沒有什麽骨氣的,他立即将她打橫抱起,拂開紗幔進了內室。
小星星睡在床上,他們只敢在榻上,且要防着将孩子吵醒,盡量沒有弄出太大的動靜,折騰了大半個時辰,兩人身上都汗津津的,才纏黏不舍地分開。
蕭煜為音晚披上自己的衣衫,回頭看了一眼拔步床,層層疊疊的紗帳垂落而下,掩着安靜酣睡的小小身影。
他舒了口氣,抱起疲倦不堪的音晚去浴房。
沐浴過後兩人換了幹爽簇新的寝衣,一齊上了床,将小星星往裏挪了挪,牽着手平躺下。
蕭煜內心喜悅,覺得音晚那樣倔強的性子,既然肯在這事上順從他,那必然是不會再将他舍棄了,他就着剛才纏綿的餘韻,傾身吻了吻音晚的面頰,輕聲道:“大戰在即,過幾日我就要回長安了,我們一同回去吧。”
音晚柔順地讓他親,玉頸微折,笑意溫婉,檀口輕啓:“還剩下十天。”
蕭煜怔怔看着她,她的眼尾桃澤暈染,是被雨露滋潤過的妖嬈媚态,雙眸水霧朦胧,卻又依稀閃動着黠光,她靠近他:“陛下可不能食言而肥。”
蕭煜愣了許久,總算是明白了。給親,也給睡,可要說回去,那就免談。這算什麽?人都說世間薄情男子雲雲,對女子始亂之,終棄之。謝音晚這做法,分明就是薄情女子,分明就是在玩弄他。
偏她還一副無辜天真的模樣,将手搭在他肩上,嬌聲問:“含章,你怎麽了?你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