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五賊

天底下有一種女人,平時看上去一點不出衆,姿色也只算是中等,遠遠達不到一流水準,但忽然有一天,蠶破蝶出,天下聞香,驚為天人。

此時一襲盛裝的靖公主便是如此。

若靖公主是一朵花的話,那麽天底下,再無比這朵花更美麗的存在。

三皇子的踏虹龍馬停在原地,三皇子坐在龍馬上竟然也一動不動,似乎不願向前,生怕打擾了靖公主的那種美麗,破壞了如同在一副畫中的靖公主,三皇子甚至生出一種要将這幅畫永遠保留下去的想法。

但這一切都被靖公主的舉動打破,欣賞善心悅目的美人的三皇子的一雙眼睛因為憤怒,瞬間充血。

三皇子鬓角上的頭發開始一根根的豎立起來,三皇子坐下的那匹踏虹龍馬開始不安的用蹄子踢打地面。

靖公主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到方蕩面前,親密的将坐在臺階上的方蕩拉起,并且用手撫摸方蕩的臉,這種畫面出現在三皇子面前,無異于給三皇子戴上了一頂綠帽子。

要知道,天下皆知靖公主是他三皇子的妃子,就算尚未過門,靖公主也已經是三皇子的囊中物,是完全屬于三皇子的,誰都不許碰觸的禁脔。

三皇子可以忍受一個男人為了靖公主來和他決鬥,也能夠忍受靖公主對那個男人有私情,但三皇子絕對不能忍受靖公主當着衆人的面,對那個男子有如此親密的舉動。

三皇子一張臉變得漆黑無比,同時一雙眼睛猶如要噴出火焰一般燒得猩紅,甚至額角上的青筋血管,都在突突的跳動着。

三皇子身後不遠處的大皇子看到這一幕,不由得眉頭微微一挑,眼前發生的事情,對于三皇子來說,絕對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對他來說,卻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還是那句話,三皇子要是連自己的女人都控制不了,就将永遠喪失夏國皇位的競争權。

大皇子在和三皇子之間的皇位之争中一直處于劣勢,雖然大皇子一直都是太子,但有名無實,三皇子卻步步緊逼,實力不斷擴張。

到現在,大皇子都不知道炫龍皇帝的真正想法,一直以來大皇子都覺得炫龍皇帝還是屬意與他的。

畢竟三皇子弑母、殺兄雖然沒有證據,但大皇子堅信,炫龍皇帝應該是知道的,也正因為如此,炫龍皇帝才沒有廢掉他這個太子,所以,大皇子閉門不出,大皇子自然為的不是反省自己的罪過,他根本沒有加害二弟,又有什麽可反省的?

當初大皇子是在以這種方式谏言,要炫龍皇帝殺掉三皇子,就算不殺,也應該貶斥邊陲,然而,大皇子一等就是十多年,最初是賭氣不出太子府,到了後來,卻是騎虎難下,沒有一個理由走不出來了。

随着炫龍皇帝生命越來越走向盡頭,大皇子終于坐不住了,他生怕炫龍皇帝真的在臨死前将這個天下交給三皇子,三皇子說得對,夏國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強者,而弑母、殺兄的三皇子,當然是一個強者,相比之下,他确實顯得優柔寡斷,所以他從太子府中走了出來,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不然就是坐以待斃。

大皇子原本還對自己走出太子府感到有些忐忑,但是現在,大皇子覺得自己出來就對了。太子府那狹小的池塘早就容不下雄心勃勃的大皇子了。

現在一切的一切都在朝着對他有利的方向運轉,尤其是這個好運,簡直就是他的福星,咬住了三皇子專門和三皇子作對,就像是上天派下來專門來輔佐他成為新的帝王的一般。

大皇子覺得,自己若是成了夏國皇帝,那麽一定給這個叫做好運的家夥一個美差,即便白養他一輩子,大皇子也心甘情願。

大皇子心中正這般盤算着,目光不由得微微一凝,一雙眼睛有些疑惑的盯在方蕩的那雙忽然變得明亮起來的眼睛上。

三皇子和大皇子一樣,即便是他此時一腔怒火,卻依舊還是被方蕩的那雙純粹透徹的眼睛吸引。

三皇子和大皇子同時覺得,這雙眼睛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似乎是極為重要的人的眼睛。

四周的人群中不乏一些朝中官員的耳目,甚至有些官員親自前來觀瞧三皇子和靖公主侍衛之争。

這畢竟是能夠左右夏國未來的一場比試,雖然出意外方蕩贏了三皇子的可能性小之又小,或者說這種可能性完全不存在。但這幫在官場上熬煉了數十年的狐貍們很清楚一個道理,那就是天下無絕對,沒有什麽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

三皇子當然穩操勝券,絕對不會輸,那個叫做好運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夥,連百分之一的勝利的可能性都沒有,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在勝負未分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再說了大皇子竟然從囚牢般的太子府中走出來,那情況就更複雜了,誰知道大皇子會不會在暗中支持方蕩,甚至偷偷出手,幫助方蕩?大皇子送了方蕩一顆龍珠的事情已經傳遍整個望京,可見大皇子對于方蕩何等重視。

涉及到皇位之争,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間一定是無所不用其極。

甚至有不少人都開始懷疑,好運和大皇子之間的關系,或者說,好運根本就是大皇子派來和三皇子作對的。

甚至連黃奴兒都來了,站在遠處的高閣中朝着這邊望過來,以黃奴兒的目力,就算距離這裏更遠,也依舊能夠洞若觀火,将一切收入眼中。

随着靖公主撕去了方蕩臉上的面具,随着方蕩雙目綻放出那種清澈的光芒,黃奴兒一張毫無表情的面孔陡然間生出變化來。

黃奴兒忽然笑了起來,淡淡說道:“原來是方家的讨債鬼來了,有趣,有趣,真是有趣!”

此時一些朝中老人雙目盡皆亮起,方蕩的那雙眼睛,實在是太熟悉了,叫他們一下就聯想到了一個人,聯想到了一個家族。

方家?

靖公主伸手輕輕将方蕩臉上最後一塊面具撕去,“我爹已經徹底放棄我了,或許你和三皇子之間的争鬥決出勝負的時候,就是我的死期,從今天開始,我沒有親人。我一心向往天道,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有一個伴侶,若這個伴侶是你的話,也還不錯。”

“方蕩你不能輸!”靖公主說着,松開了拉着方蕩的手,看向三皇子,然後伸出手臂,露出那顆豔紅色的守宮砂,靖公主冷笑一聲,一巴掌拍下去,那顆守宮砂當即如同粉塵般的四散飛去,淡粉色的煙塵剛要散去,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驟然顫動起來,轉眼就将那粉紅色的煙塵吸入方蕩口中。

這是一種挑釁!

靖公主在挑釁他的底線,而那個該死的方蕩竟然當衆吃掉了靖公主的守宮砂,這是把他這個三皇子當成烏龜來看!

靖公主也沒有料到方蕩竟然這樣,眉頭蹙起,眼神有些奇怪的看向方蕩,方蕩卻沒有在意靖公主的眼神,而是在感知奇毒內丹,那煙塵是靖公主十數年積累下來的精純陰氣,若是就那樣散去了,無疑是巨大的浪費,以至于奇毒內丹在這個時候出手,收走了化為粉塵的守宮砂。

現在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中孕育出了一道淡淡的粉色,方蕩想要仔細觀察的時候,這粉色忽然從奇毒內丹中流溢出來,順着方蕩的舌尖,灌注進方蕩的腦海。

方蕩覺得腦子裏面微微一陣刺癢,繼而方蕩看什麽都如同蒙上了一層粉色,整個世界在這粉色之下,變得光怪陸離,奇妙無窮。

方蕩眼中隐隐看到遠處有一道道的光芒游走。

這場面方蕩以前就見到過,只不過以往都是一閃即逝,還不等方蕩去捕捉細節,那一道道的光芒就已經消失了!

那是靈脈!

現在的方蕩已經不是當初什麽都不懂的無知火奴了,随着修為日深,方蕩對于這個世界的了解也越來越深刻。

方蕩定定的看着那一道道宛若游魚般游走的靈脈,細細觀瞧,這些五顏六色的靈氣最根本的有五種顏色,分別是,紅色、綠色、藍色、黃色、紫色,這五種顏色彼此絞纏又衍生出其他各種顏色來,最後化為姹紫嫣紅的各種顏色。

此時方蕩腦中陡然傳來那蒼老的聲音:“天有五賊,見之者昌!”

方蕩腦海之中陡然開竅,天之五賊,原來就是指這世界上最根本的五種靈脈!

随着方蕩心中的這個想法迸出,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急速顫動起來,方蕩下意識的低頭看去,竟然發現自己的身軀透明了,內中五種氣脈來回游走,正是這五種氣脈才構成了方蕩的神魂。

方蕩擡頭四望,就見四周的一個個的人全都變了模樣,盡皆是五種氣脈勾勒出來的一個模糊形象。

有些人身上五色氣脈混雜,變成各種各樣的顏色,灰褐色的,藍紫色的,這些人都是垂垂老矣的老者,也有些人五色分明,或藍色深些,或紫色重點,這些人生命力強大,正值壯年,有些人五色分明卻暗淡,這是重病纏身的征兆,其中也有些人五色俱強,每一種顏色都好似在放出光華一樣,絢爛奪目。

三皇子就是這樣的五色俱強,不過方蕩的目光卻被極遠處的一個身影吸引,那人身上五色缺了兩色,只有紅色、綠色、藍色,但這人身上的三種顏色極強,極壯,雖然在極遠處,卻好似一個小小的太陽般放出奪目的光彩。

方蕩微微眯眼,随後看出來了,是黃奴兒。

黃奴兒雙目微微一縮,雙眼之中陡然放出兩道厲芒,方蕩雙目驟然劇痛,四周的淡粉色世界瞬間崩塌,一切恢複原狀。

黃奴兒驚訝的看着方蕩,在剛才的一瞬間,黃奴兒竟然感覺到方蕩在窺探他的最隐秘的隐私,并且,還在尋找他的破綻,黃奴兒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一個淬血武者能夠做到的事情,那分明是和他修為相當的存在才能施展出來的窺天機、查人恙的手段,也就是說,至少是金丹修士才有資格窺探他的弱點。

黃奴兒盯着方蕩沉思起來,随後雙目微微一亮,似乎已經知道了些什麽,嘴唇輕輕開合,在說些什麽,但卻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不知道說與誰聽。

方蕩雙目刺痛,眨動幾下後,一切恢複如常。

此時靖公主已經退到了公主府大門前,立在門前,靜靜地等着決定自己命運的一刻的到來。

方蕩若是贏了,她還有救,方蕩若是輸了,在她身側不遠處的章公公就會出手摘了她的人頭,來給三皇子賠罪,洪正王不是個人,他心中沒有半點人的情緒,更沒有什麽子孫之念,所以她這個女兒在洪正王眼中,和尋常人沒有多大的分別,一衆兒孫也不過是一群正在被養肥的豬猡罷了。

人群中一個老者忽然高聲叫道:“那雙眼睛如此熟悉,可是十世大夫,方家兒郎?”

方蕩一愣,扭頭看去,他雖然聽爺爺說過,方家的眼睛與衆不同,很容易被人辨認出來,但卻沒想到自己才剛剛揭去面皮恢複雙目清明,立時就被人認出來了。

方蕩看了眼靖公主,靖公主嘴角微微一翹,點了點頭,眼神之中光彩閃爍,似乎在說我的男人就要堂堂正正!

随後方蕩呵呵一笑,扭過頭來,揚聲道:“不錯,我真名叫做方蕩,我父叫方文山,今天,我不光是要迎娶靖公主,還要來找三皇子報仇雪恨!”這是方蕩首次在大庭廣衆之下恢複自己的本名。

男人總得有自己的蕩氣回腸,方文山就死在自己的蕩氣回腸之下,方蕩知道,現在,這個時刻,這一秒,就是他的蕩氣回腸!

望着四周黑壓壓的投來驚訝眼神的人群,望着身後的美人公主,望着眼前的仇敵三皇子,方蕩心中一陣快意,男人就應該這麽活!

了恩仇,驚衆人,娶美女!

随着方蕩的自承身份,四周的人群陡然安靜下去,随後轟然炸開,十世大夫四個字在人群中密集響起,與此同時無數人抽身從離開,也有無數人開始朝着這裏擁擠。

那些離開的,是去禀報家主,十世大夫方家的後人出現了,而那些往裏面擁擠的,則是聽到了方蕩的那句話。

一時間四周你擁我擠混亂成一團。

方蕩看向擁擠的人群,心中有些莫名其妙,搞不清楚事情怎麽一下變成這個樣子。

方蕩不知道的是,當那些擁擠出去的人回去報信後,整個京城都轟動了,無數官員紛紛朝着這裏趕來。

噠!

三皇子坐下的踏虹龍馬的馬蹄敲擊在地上,聲音低沉,和之前龍馬的那種悅耳的蹄音比起來完全是來自兩個世界。

這一聲馬蹄如同驚雷落地,四周的混亂的人群陡然間安靜下來。

噠、噠、噠……

馬蹄一聲聲的敲擊着地面,三皇子緩緩的前行。

四周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注視着三皇子緊盯着三皇子和方蕩之間的距離。

“我說怎麽一直看你有那麽一點眼熟,原來你就是方文山在爛毒灘地上生出的雜種。我種在你身上的那條噬命蟲還好麽?”三皇子冷笑着緩緩開口。

方蕩雙目微微一眯,舌尖挑動了下奇毒內丹,開口道:“你那蟲子我早就碾死了,就如同我即将碾死你一樣簡單。”

三皇子聞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這是我這十年來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上一次聽到這樣的笑話的時候,還是在爛毒灘地,你還記得麽,我的幾條狗人,鑽進那石牢中,你娘的慘叫你爹的怒吼,對了還有你的痛苦呻吟,美妙有趣,可惜,你爹娘已經死了,再也聽不到那些美妙的聲音了。不過,沒關系,接下來,我會聽到你的慘叫和哀求,你最好現在就想一想,怎樣能叫得好聽一點,叫得本皇子心中暢快了,這樣你或許能少受一點折磨。”

三皇子提到當年羞辱方蕩父母的事情,方蕩一雙眼睛瞬間血紅,心髒咚咚跳動起來,震得方蕩腳下的地面跟着一起顫動,猶如被巨大的鉛球反複砸擊地面一般。

三皇子坐下踏虹腳步不停,一步步,朝着方蕩碾壓過去。

就在此時,側面的人群中陡然鑽出一個中年人來,這中年人一身武将官服,但看起來不是什麽大官,只是個都統。

這武官絲毫沒有理會一步步碾壓過來的三皇子,走到方蕩面前,恭恭敬敬的對着方蕩就是一揖到地。

擡起頭來後,這武官開口道:“方家對我曾有活命大恩,十年前,驚聞恩人在火毒城外慘遭毒手,在下終日以淚洗面,卻因老小俱在,膽怯不敢以身報恩,每每想起慚愧無顏,天可憐見,今日得見方家後人,我現在孩子已經長大,家中老父也已過世,再無牽挂,就用我一條命,求個解脫快意!”

這武官說完,哈哈一笑,掉頭抽刀,朝着三皇子就沖了過去。

這武官是鑄骨修為,每一步踏出,渾身骨頭都如同爆豆般炸響,長刀上染了一層血芒,朝着三皇子就撲了過去。

方蕩不由得呆住了。

三皇子冷哼一聲,眼瞅着軍将沖來,三皇子坐下龍馬猛的發出一聲長嘶,前蹄高高揚起,啪的一聲踏在那五官天靈蓋上,當即鮮血飛竄,腦花亂飛。

那軍将一聲沒發倒地斃命。

這場面來得有些太快,以至于方蕩現在還沒有搞清楚那個軍将究竟想要做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

第 122 章 盛裝

“娘,二哥,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們在這裏沒辦法去參加,所以,我在這裏備下了一桌酒席,等我将那個姓洪的丫頭娶回來後,就帶來給你們看看。”

“呵呵,二哥,那個姓洪的丫頭很有味道,桀骜不馴,猶如烈馬,身上很有一股修仙者的氣息,我很喜歡,我見過了那麽多的女人,只有他才有能成為我道侶的資格,可惜你不在啊,不然,你也一定會非常喜歡那丫頭的,呵呵,也幸好你不在,不然你若是看上了她,我可搶不過你。”

三皇子府後的那座靈堂中擺放了一大桌酒席,上面山珍海味一應俱全,三皇子則站在娘和二哥的靈位前,恭恭敬敬的各上四柱香。

香氣氤氲而起,袅袅擴散開來,三皇子走出靈堂。

靈堂中,只剩下一桌豐盛的冒着騰騰熱氣的酒席,兩雙碗筷安安靜靜的擺在那裏,似乎要擺放到世界盡頭。

血染長街,鞭炮的碎屑如同一道血色長河,在三皇子身後蔓延。

沖喜就要有個沖喜的樣子,不做夠了場面,如何能夠達到沖喜巅峰目的?

在整個迎親隊伍後面是為龍祈福的隊伍,八十餘個精壯漢子每人扛上一根碗口粗的柱子,這八十人硬生生扛起一座高臺,高臺上是千裏江山,頂上彩霞披挂,宛若雲彩,一條紙紮的彩龍時而伏地時而躍起,不斷游走,那龍看上去精氣十足,搖頭擺尾龍睛亂眨,活刺刺的充滿威勢。

在這迎親隊伍正中間,是一座趕造出來的轎子,不,這顯然不是轎子,而是一張碩大的床,這床足足有四米見方,四角撐起一根根雕梁畫棟的高柱,高柱上張燈結彩,四周被大紅的布匹蓋住,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座會活動的房屋,裏面就算是有十幾個人滾來滾去,都不見擁擠。

不少人看到這張大床都呆住了,互相揣測這大床的用途,但想來想去,他們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三皇子坐在一頭比尋常駿馬還要高出一頭來的碩大龍馬之上,這龍馬據說有真龍血脈,通體雪白,沒有一根雜毛,只有四蹄上有四朵紅雲,所以這龍馬也叫踏虹,在夏國之中,只有三頭,尋常人連見都見不到。

踏虹龍馬高昂着頭,四蹄踏地的時候發出清脆悅耳的鈴音,叫人望之心醉。

在踏虹龍馬上,端坐着的正是一身三爪銀龍袍的三皇子。

三皇子的衣服千載不變,但今日和平時還是多了些不同,他披上了一條大紅披風。

三皇子的面目本就英俊,此時被紅色的披風一襯,當真是人如龍鳳,英姿飒爽,此時高頭大馬上的三皇子甚至有一種王者之風。

意氣風發這四個字用來形容三皇子是再貼切不過了。

如此這般的三皇子不知道迷死了多少的路邊女子。

要不是三皇子兇名太盛的話,不知道有多少年輕姑娘寧可拼着死在馬蹄之下也要跑出來攔路。

三皇子在望京中有個外號,叫做落頭魔,當初菜市口人頭滾滾的畫面至今依舊叫不少上歲數的人們心有餘悸。

三皇子面上神色輕松,心中卻猶如有一團火焰在燃燒,這火焰早就已經将方蕩燃燒成灰燼了。

迎親隊伍一路前行,不少百姓都跟在兩旁,圖這個熱鬧歡快。

半路上一撥人馬彙聚過來,為首的竟然是那位自我囚禁的大皇子。

大皇子同樣騎着一匹高頭大馬,不過,這匹馬通體赤紅,只有蹄子是白色的,和三皇子的馬完全相反,這匹馬同樣是龍馬,叫做踩雪,踏虹踩雪,算是夏國中最名貴的兩匹馬了。

相較之下,白馬紅袍的三皇子沒有紅馬錦衣的大皇子來得搶鏡,最重要的是,大皇子的四爪銀龍袍一下就搶走了三皇子的風頭,四爪銀龍,是最接近五爪金龍的存在。

三皇子雙目微微一縮,一雙眼睛死死的盯在大皇子胸口上那條銀龍多出來的那根爪子上,內中閃現過一絲怨毒,不過随即,三皇子輕輕摸了摸自己胸前,露出一絲淡然的笑容來,似乎,他已經不将大皇子的四爪銀龍袍放在眼中了,完全不在乎那多出來的一根龍爪。

“恭喜了三弟。”大皇駕馬來到三皇子身側,笑着說道。

三皇子笑了下道:“納個妃子而已,若是在平常,都是将妃子送進我的皇子府,哪有這麽麻煩,還要本皇子親自去接。”

“三弟為父皇沖喜,總得做的面面俱到才成。”大皇子看了眼三皇子身後的血染長街,啧啧兩聲道:“比我當初可有排場多了。”

三皇子正要開口,雙目又縮了縮,遠處路邊多了一個人影,一身黃袍的黃奴兒。

大皇子順着三皇子的目光望過去,臉上神情也微微一變,“這條老狗怎麽也來了?三弟,你的面子不小啊。”

“老黃狗是父皇最忠誠的奴才,父皇若是這次熬不過去的話,這老黃狗該去給父皇守陵了吧?”三皇子似乎不敢直視黃奴兒的眼睛,看向別處用傳音之法說道。

大皇子則對黃奴兒遙遙點了點頭。

黃奴兒則沒什麽表情的站在那裏,猶如泥胎木偶一樣。

“算了,今天我不搶你的風頭了,我在後面跟着,給你殿後。”大皇子呵呵一笑,原本和三皇子并駕齊驅的馬頭逐漸退後。

三皇子扭頭看了眼大皇子,“老大,若你我兄弟之間,沒有那個九五至尊的椅子該多好?”

大皇子臉上神情微微一滞,“我之前說過,要考慮一下将皇位讓給你,我已經考慮好了,不能讓,不是我舍不得那個位置,只是我知道,你不能當夏國的皇帝,你的性格太過激進,若成為夏國的皇帝,幾年之後夏國必亡。”

三皇子微微一笑道:“大哥,你和我的想法難得的一樣,只不過,我覺得夏國落在你的手中,會急速衰敗,你的性格太優柔寡斷了,若不幹皇位的事情的話,你絕對是一個好哥哥,你一定能夠撐起一個家族,但你撐不起一個國家。”

大皇子嘆息一聲道:“你我之間,現在是道義之争,理想之中,誰都沒辦法退了。”

三皇子微微點了點頭,三皇子踏虹馬逐漸将大皇子的踩雪落在後面。

此時三皇子耳邊傳來大皇子的傳音,“三弟,你和二弟是比手足還要親近的同生兄弟,當初,你為何殺他?若他擋了你的路,那麽你又為何要殺了自己的娘?難道她也攔了你的路?十年來,我将自己囚入禁室,卻百思不得其解!”

三皇子聞言,眼中瞳孔微微收縮了下,沉默無語,胯下踏虹越走越遠,只留下大皇子的一聲嘆息。

方蕩坐在公主府的大門口,今天早上的陽光格外溫暖,暖黃色的光芒照在他身上臉上,癢癢的。

一陣微風吹過,方蕩眯了眯眼,舌尖挑動了下口中的奇毒內丹,咯叻咯叻的聲音響起。

遠處幾只烏鴉靜悄悄的站在那裏,一雙眼睛一動不動的注視着方蕩,看樣子似乎在等待着一頓大餐。

一顆石頭,将幾只烏鴉打散。

子午劍開口道:“聽說烏鴉能看出人身上的死氣,所以每當有人垂死的時候,烏鴉就會出現在他的頭頂上不斷盤旋,現在烏鴉這麽盯着好運看,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偏鋒劍無所謂的道:“沒關系,這小子若是敗了,咱們就出手将他擄走,反正他身上是一個寶藏,隐藏着一條嶄新的劍道分支,不能叫他輕易死去。”

遠處那隆隆的鞭炮聲,還有陣陣的唢吶聲越來越嘹亮,就好似有一只兇猛的怪獸正朝着這裏蠕動過來。

方蕩緩緩張開雙目,目光之中光芒一閃,随即暗淡下去。

“蕩兒,現在跑還來得及。”方蕩的爺爺開口說道。

“你希望我現在逃走麽?”

“當然,不希望!我方家沒有臨陣退縮的子孫。”方蕩爺爺的話語叫方蕩感到有些意外。

“你不怕我死了,方家斷子絕孫?你不怕我死了,你們永遠困在十世大夫玉中做一輩子的囚徒?你們不怕我死了,你們再也沒有茶水喝?”方蕩一連問出了三個問題。

方蕩爺爺嘆息一聲,滿心哀苦的道:“怕啊,哪有怎麽樣?人在這一輩子上最怕的就是死,難道怕就不用死了麽?再說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一個男人總要做點像樣的事情才行,你若是庸庸碌碌一輩子,才是我方家的恥辱,不過我倒是有個建議,我看那三皇子距離來到這裏還有那麽一刻鐘的時間,你現在,馬上鑽進公主府,要了靖公主的身子,這樣你就可以放心去死了,我們這幫老家夥會看着靖公主給你好好守寡幫你把孩子拉扯成人的。”

方蕩聞言臉色微微一黑,“你這話忒惡毒了些。”

方蕩爺爺冷笑道:“你這個不聽話的不肖子孫,死了才好。”

“方家,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的?”方蕩沒有理會爺爺的惡毒言語,而是有些好奇的問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對于方蕩來說,方家就是一個謎,雖然他是方家的子孫,但他到現在都沒有搞清楚這幫老頭子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方蕩的爺爺想了想後驕傲的道:“方家,方家是什麽樣子,你不用知道方家是什麽樣子,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好,那就是,整個夏國所有的人,都欠我們方家的就成,不論是路邊的販夫走卒,不論是朝堂上的官員大臣,甚至是哪九五至尊的皇帝,都欠我們方家的,你娘不是說過麽?她說你的身份貴不可言?對不對?”

方蕩點了點頭,娘親确實說過這句話,但對于方蕩來說,一直都将這句話當成是一句簡單的比喻,至于真的貴不可言,他是不相信的,要真的是貴不可言的話,那麽他豈不是變成皇子皇孫了?要是真的貴不可言的話,他爹他娘怎麽可能會被囚禁在爛毒灘地中的石牢裏?過得是那般卑賤的日子?

“你老是吹牛!”方蕩不屑的開口說道。

方蕩爺爺幹笑一聲道:“你爺爺我從不吹牛的。”

“你這句話,本身就是在吹牛。”

方蕩爺爺不由得幹咳一聲,他想了想,他和方蕩說的諸多言語,基本上沒有幾個實現的,确實就好像是在吹牛一樣。

一時間這個當初辯才驚人的老者也有些啞口無言,事實勝于雄辯麽,過去發生的那麽多事情都再說他吹牛,他現在就算将天花說出來,也是吹牛吹出水平來的表現。

嘆息一聲之後,無言以對的方蕩爺爺羞慚的不再說話了。

唢吶聲,鞭炮聲,越來越近,一身三爪銀龍袍的三皇子出現在長街盡頭,龍馬踏虹的啼聲改過了所有的鞭炮唢吶,踏踏踏踏的越來越近。

一時間,所有的鞭炮聲音唢吶聲音全都熄滅了,在方蕩的世界中,只有三皇子那一人一馬而已。

一切在方蕩眼中變得極為緩慢,連帶着三皇子的每一寸前進,都纖毫畢現的烙印在方蕩的雙目中。

方蕩舌尖挑動奇毒內丹,咯叻咯叻的聲音伴随着踏虹龍馬的蹄聲響起。

與此同時,方蕩身後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鄭守當先走了出來,鄭守沒有看方蕩,方蕩也沒有回頭看鄭守。

緊接着是章公公,随後是豹子、憨牛、鴿子、王胡子還有娘娘腔。

随後方蕩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這香氣叫方蕩微微一奇,扭頭看去。

遠處的三皇子的目光也不由得被吸引,當看到那人影的時候,三皇子雙目不由得微微一亮,随後,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似乎相當滿意。

環佩叮咚,一襲紅裝的從公主府中走了出來。

方蕩見到的靖公主一直都是那種緊衣窄袖的武者裝扮,就算有些時候穿上女裝,也是素面朝天,不加修飾。

但是今天,靖公主一襲紅裝,眉目描得仔細,頭發梳攏得精致,頭上插着胭脂紅的瑪瑙簪子、嫩白的雙耳上嵌着一對鑲有鴿血紅寶石的耳墜,沉甸甸的鳳冠戴在靖公主的頭上,上面的珍珠随着靖公主的腳步微微顫動。

塗丹般的紅唇帶給她無窮妩媚,一對明白的眸子,一閃一閃好似天上的星辰隕落凡間。

那一襲牡丹花開的大紅長裙豔麗富貴,充滿了人間最美好的氣象。

若只是一些珠寶和衣服,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三皇子什麽樣的華貴沒有看過?而在方蕩眼中,在華貴的東西,他也看不出價值。

最叫人拍案稱絕的,是靖公主的那種氣質,不是端莊淑女的賢良,也不是小鳥依人的可愛,更不是那種溫順,而是一種不屈,一種挺拔,一種堅韌。

這樣的女人,天生下來,就是等着被男人征服的!

只有将這樣的女人攬在懷中,才會叫男人擁有最強大的成就感。

三皇子很滿意,他要的就是這樣一個活得自我的女子。

方蕩看得眼睛都有些發直了,他甚至有些認不出來這個是靖公主了,在方蕩眼中,時間過得更慢了。

靖公主蓮步輕移,緩緩從大門中走出,紅裙拖地,一路迤逦如彩虹在地上輕輕擺動。

靖公主緩步走來,四周的一切全都暗淡下去,連龍馬踏虹的腳步聲都一下消失了,整個世界的光彩都被這個一身盛裝的女子奪去。

靖公主在門前站定,一雙美目看向遠處的三皇子,随後看向坐在門口的方蕩。

怎麽看,都只有三皇子這樣的人物才配得上靖公主,而此時的方蕩,一身破衣,頭發淩亂,雖然不是要飯的,但卻很有要飯的潛質。

靖公主蓮步輕移,緩步走到方蕩面前,伸出芊芊素手,方蕩愣怔了片刻後,連忙将自己的手伸出去,靖公主拉着方蕩的手,将方蕩從門前臺階上拽了起來。

方蕩鼻端滿滿的全都是靖公主身上散發出來的迷人香氣,如此近距離的看着盛裝的靖公主,方蕩竟然有些迷醉了,瞪着一雙大大的清澈的眼睛,看着靖公主。

靖公主伸出大紅衣袖中的嫩白小手,輕輕撫摸在方蕩的臉上,緩緩的,将方蕩貼在臉上的那張假皮揭了下來。

“我娘說過,婚禮對于一個女人來說,一輩子只有一次,那一身紅妝,女人這一輩子,也只能穿戴一次,這一身紅妝也只為一個男人穿。方蕩,你要娶我的話,我不要你權勢滔天,也不要你富貴逼人,甚至不要你一針一線,唯一要的,是堂堂正正,用你自己的面目,自己的名字來娶我。”

此時的方蕩也不再隐藏自己的身份,那原本發烏暗淡的眼睛一下就閃爍起純粹明亮的清澈光芒來。

方蕩原本心中對于靖公主懷有一線歉意,因為他是在利用靖公主打擊三皇子,這歉意使得方蕩雙目暗淡少許,但是現在,那一絲歉意完全消失不見,因為即便沒有三皇子,方蕩現在也要娶靖公主,靖公主是方蕩見到過的,最美麗的女人。

第 121 章 另辟蹊徑

方蕩從玉貝石中汲取了靈氣卻并不能直接将這些靈氣用來壯大自己的心髒,而是必須通過奇毒內丹來進行有毒中轉,将無毒純淨的靈氣變成有毒的靈氣,這樣一來,奇毒內丹被滾滾純淨靈氣不斷洗刷,內中的毒性越來越少,方蕩修煉了一天,修煉的進境很快,但奇毒內丹已經餓得呱呱亂叫了。

方蕩此時開始犯愁起來,按照奇毒內丹中的毒性的消耗速度,他必須每天都吞噬大量的毒藥才行,光靠他去一點點的偷,實在是滿足不了需求,要想修煉有成,他就必須想辦法給自己開拓一條嶄新的毒路。

用錢去買?這當然是一個非常簡單便捷的道路,但方蕩估算了下,想要賣到他每天所需的毒物,至少需要十兩銀子。

一天十兩,一個月就是三百兩銀子,他根本買不起,并且,一個人頻繁購買毒藥,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可疑的事情,話再說回來,按照這個頻率去購買毒藥,整個望京的毒藥用不了多久就得被他掃光。

想來想去,方蕩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那本《煉毒天經》上。

自己造毒!

這才是他現在最好的辦法,熟讀了《煉毒天經》之後,方蕩對于毒藥已經有了一個全方位的認識,所謂毒藥,其實就是生克之道中的克。

生代表着各種解藥,各種延年益壽,對身體有益的藥材,而克則代表着那些對身體有着極強損害力的藥物。

生克之間是彼此相容的,并且是共生的,生離不開克,克也離不開生,生克循環,甚至互相轉變,所以煉毒,就是掌握一種如何生克轉變的過程。

有些時候,兩種有益處的丹藥混合在一起卻成了劇毒的毒藥,兩種最普通的材料放在一起也會變成劇毒,而有些時候,兩種劇毒放在一起,卻沒了毒性,方蕩要做的就是就是從生克之間找到一個轉變的辦法。

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太難了,《煉毒天經》只有半冊,上面記載的毒藥方子只有三兩個而已,方蕩好不容易湊好了一種方子中的材料,在爐子上煉出來的卻一點毒性都沒有。

煉毒,火候、材料多寡、什麽時候下哪種材料,甚至什麽時間煉制,四周的空氣如何,土壤如何,對于水質都有要求,方蕩手忙腳亂的煉廢一爐毒藥後,就知道,自己不是煉毒的材料。

不是方蕩不夠聰明而是想要煉毒,需要投入大量的時間精力來進行學習,方蕩的目标是修仙,不可能将那麽多的時間投注在煉毒上,這是本末倒置,所以方蕩不得不放棄自己煉毒。

方蕩躺在床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要是有個人專門來給他煉毒就好了,這個時候方蕩想起了那煉毒的姐妹來,現在想想,當初應該将她們給抓走才對麽……

……

“請問,好運是住在這裏麽?”兩個姐妹帶着走路一瘸一拐,卻頗有幾分風韻的中年女子敲響了一座破舊的宅院大門。

門中走出一個一臉不耐煩的看門人,那人一看到模樣一抹一樣卻有着完全不同的兩種風情的雙生姐妹,不由得雙目一亮,臉上的不耐煩瞬間消失無蹤。

門房笑呵呵的問道:“你找好運?你們和他什麽關系?”那門房聽到好運兩個字眼睛中冒起一絲亮光來。

姐姐說道:“好運是我們的朋友,我這次給他帶了一點東西,煩請您通告一聲。”

門房哦了一聲,随後滿臉笑意,道:“好好好,你們等等,哦,不,你們進來吧,進來等,外面挺冷的。”

兩姐妹當即帶着一瘸一拐的中年女子走進了這座曾經的公主府。

門房往外張望了兩眼,随後關上了大門,緊接着一個賊頭賊腦的年輕人從門縫中鑽出來,朝着二王子的住處疾奔而去,臉上還帶着那種淫、蕩無比的笑容。

羊落虎口!

不,一刻鐘之後,母女三人推開大門,從這座曾經的靖公主府中走了出來,然後疾步快走,不一會就出了火毒城。

二王子帶着人趕來的時候赫然發現,整個院子裏面的人全都消失不見了,靖公主走前留下話來,叫二王子心存忌憚,所以二王子沒有直接推平了靖公主府,只是留了七八個人在這裏看房子,現在,整個宅院靜悄悄的,空無一物,別說人影,連個鬼影都沒有。

這場面叫二王子還有跟着二王子來的人全都愣住了,尤其是那個跑去報信的賊頭賊腦的年輕人,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臉的莫名其妙,他剛剛還在這裏談笑風生,怎麽這裏一下就仿似鬼蜮了?

随後所有的人四處去找,找遍了全城,都沒有找到這七個看守公主府的家夥。

從此之後,公主府成了一處禁地,二王子前後派了好幾撥人去看守,但這些人都不敢進院子,全都打鋪蓋卷住在了院子外面,久而久之,公主府鬧鬼的事情傳遍整個火毒城,尤其配上公主府那年久失修的頹敗模樣,看起來果然是陰風陣陣,鬼氣兮兮,如此一來,公主府門口都沒有人走動了。

那七個大活人究竟那裏去了?那母女三人究竟哪裏去了?

謎,這将是解不開的謎。

“好運去了望京,娘,咱們也去望京麽?”丁酸兒用手捂住鼻子,一步一陷的邊走邊問。

她們腳下是數不盡的藥渣瀚海,每一步行走都相當艱難。

母蛇蠍自從進入了這一片爛毒灘地中後,就一直在皺眉沉思,此時開口道:“這些藥渣都是難得的煉毒材料,可惜咱們這一次不能帶走太多,苦兒酸兒,你們兩個想辦法裝上一兜子,我要好好研究一下這些東西的用途,若是能夠用這東西煉出毒藥來,那這一片爛毒灘地簡直就是取之不盡的寶藏。

丁酸兒還有丁苦兒連忙挖取藥渣。

這些藥渣都是火毒仙宮煉丹之後剩餘的渣宰,煉丹這個過程是将天才地寶之中有益的部分提取出來,将藥材中無益的部分拚棄掉,這些藥渣都多多少少帶着毒性,對于火毒城煉丹的弟子來說,這藥渣都是廢料,但對于母蛇蠍來說,這些藥渣都是寶貝。

不過,火毒仙宮之中也不是沒有煉毒的人物,事實上,火毒仙宮煉毒者極衆,不然也不會被稱為是火毒二字,不過,他們一直都沒有想到辦法将藥渣中的毒性完全提煉出來,就算能夠提煉出來一部分,所消耗的力量,也和所獲取的毒素完全不成正比,畢竟這些藥渣已經在丹爐之中鍛煉了一次,毒性被鎖固住,所以,藥渣依舊還是藥渣。

手握《煉毒天經》這本煉毒的老祖宗式的經典,并且被毒性侵蝕了十餘年的母蛇蠍,對于毒藥的理解已經到了一個嶄新的層次,對于生克之道更是有了新的感覺,所以她要嘗試将這些廢物藥渣進行一次回爐提煉。

……

望京靖公主的臨時府邸內,外面是陽光明媚,靖公主的房間中卻猶如被烏雲遮住,陰沉黑暗。

“公主,王爺給了您兩條路,一,您現在就去給三皇子道歉,無論如何,無論你用什麽辦法,都要求得三皇子的原諒。”

章公公一邊說着,一邊看向面色平靜,好似完全沒有聽到他說些什麽的靖公主。

章公公等了片刻,見靖公主依舊如初,便繼續說道:“二,不管好運是勝是敗,你都馬上離開望京,天涯海角随你去,但就是永遠不許再回到夏國來。”

靖公主聞言,平靜無比,似乎章公公口中說出什麽她都完全不意外的靖公主,不由得一愣,一臉驚訝的看向章公公。

章公公笑道:“虎毒不食子,王爺是您的親生父親,他總不會将自己的孩子完全逼上絕路,您先在已經走上絕路了,不管好運是勝是敗,夏國都沒有您的存身之處,王爺總不會眼睜睜看着你死。”

靖公主對于這樣的言語卻并未采信,而是皺着眉頭用力思索着,她對洪正王實在是看得太透了,這個家夥心中根本就沒有什麽骨肉親情,要不是洪正王有一身人皮的話,靖公主絕對會将洪正王當成是一個妖怪或者是蠻族,洪正王的心容量太小,內中只容得下他自己,多一絲一毫都容納不了。

這樣的洪正王忽然說要放她走,這內中一定藏着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靖公主忽然雙目一亮,随後雙目變得如同死灰一般的沉寂,淡淡的開口道:“我爹,這是要叫我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掉麽?是因為我影響了他的計劃,所以他相當憤怒,是因為我做出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除非我消失掉,然後他再嫁過來一個女兒才能平息三皇子的怒火?”

章公公臉上是忠厚的笑容,搖了搖頭,開口道:“公主,你想多了,王爺确實想要再嫁過一個女兒來,但王爺一點都沒有生氣,相反,王爺對你的舉動相當贊賞。當前京中局勢猶如亂流漩渦一般,誰靠近了這裏誰就會被卷入海底被撕成碎片,、您的舉動,叫王爺有了繼續觀望的機會,要知道,王爺坐守火毒城,無論是大王子登基還是三皇子成為夏國皇帝,都不可能動搖他的位置,所以,王爺根本沒有必要這麽早就做出依附哪一邊的決定,王爺是真的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夢想,你看這是王爺轉交給你的。”

章公公從袖子裏面取出一個布卷來,裏面裝着的都是玉貝石,數量至少也有二十塊,這些玉貝石足夠靖公主突破到練氣境界了。

靖公主臉上依舊還有疑惑,但此時也不由得心中微微一軟,父親終究還是父親,哪怕他看上去猶如豺狼野獸。

“公主,接下來,咱們就安心等到迎親那一天的到來,其實我是希望好運能贏了三皇子的,這樣一來,王爺就不必費心思在這哥倆之間做出抉擇了。

“為什麽不叫我們現在就走?我們現在走,豈不是更好?”靖公主看着那一袋子玉貝石,忽然開口問道。

章公公目光微微一閃,看向靖公主,臉皮略微緊張一下後,便又松弛憨厚的笑道:“公主,現在你們想走也走不了,要知道三皇子已經将您和好運牢牢盯死了,這望京就像是一座囚牢,您就算插翅也逃不出去了。”

靖公主哦了一聲,默默地點了點頭,目光看向火毒城的方向,神情變得漠然冷淡。

……

時間過得飛快,五天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今天,就是三皇子迎親的大好日子。

今天也成為整個望京上上下下最關注的日子,好運的名字已經傳遍望京。

方蕩要和三皇子搶奪靖公主,這樣的消息,在這個因為炫龍皇帝進入續命爐而變得死氣沉沉的望京中殺出一條血路,叫不少人着實興奮了一把,叫着灰白色的世界多了一點激情色彩。

這不光是一場平民奪取皇子未婚妻子的事情,還摻雜着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間的争鬥,三皇子若是輸了,一個連自己的未來妃子都保護不了的男人,永遠別想成為夏國的皇帝。

這對于三皇子來說,絕對是一場毫無意義,對自己完全沒有任何幫助的争鬥,他勝了,理所當然,毫不奇怪,但他若是輸了,那麽對于他的打擊,将如同山呼海嘯一般可怕。

但三皇子卻無法拒絕這樣的一次無用的争鬥,這關系的不光是他的名譽,還關系到整個朝廷上上下下對讓他的看法,夏國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強者,一個能夠站在風口浪尖上,将夏國拖拽起來的強者,而不是一個遇事退縮的弱者。

一場對于自己毫無益處的争鬥,對此三皇子心中升騰起一股股的惡念,敢跟他搶女人,并且還是以卑賤的一個偏将的身份來搶他的女人,這樣的該死的家夥,罪不容赦!

現在這件事已經傳遍整個望京,三皇子現在已經成為一個笑柄,賭場裏面,大部分人都在買好運贏,不将方蕩挫骨揚灰,實在是難消他心頭之恨。

旭日東升!

望京中的積雪已經融化,天氣逐漸回暖,竟然給人一種到了春天,萬物即将複蘇的錯覺。

方蕩張開雙目,心髒陡然間咚咚跳動,四周的牆壁跟着嗡嗡震顫,銅壺随着方蕩的心跳在爐子上一踮一踮的跳動,壺中滿滿的水一股股的潑濺出來。

方蕩緩緩閉上雙目,心髒的跳動開始緩緩收斂,最終咚咚猶如重錘敲擊大鼓般的聲音消失無蹤。

突破煉心!

方蕩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突破煉心,這全都考了大皇子給他的那顆龍珠,還有靖公主給他的數百年火候的野山參。

當然,更重要的是,因為方蕩有奇毒內丹,此時的方蕩雙目眼珠碧綠,稍微用力,身上就顯現出成片的漆黑的血管,現在的方蕩毒性更進一步。

方蕩用舌尖挑動一下奇毒內丹,随後方蕩眼珠的碧綠色慢慢消散,方蕩的眼睛恢複如常。

方蕩走出客棧的房間,走上大街,不理會四周人麽對他的指指點點,緩緩地朝着公主府走去。

方蕩四周是一片空白,沒有人願意走到方蕩身邊去,因為方蕩身上散發出一股凜冽的寒意,生人勿近。

方蕩走到一半,看到旁邊早點攤上坐着一座大山,正在吃面,是一張熟面孔。

劈山劍!

劈山劍旁邊坐着的都是熟悉的面容,只不過方蕩、叫不出他們的名字罷了。

劈山劍看到方蕩,并未理會,依舊自顧自的吃着面條,旁邊的子午劍倒是相當熱情的對方蕩比劃了一個你去死的手勢。

方蕩繼續前行,不多時劈山劍等人就跟在了方蕩的身後,他們沉默不語。

路終究是有限的,方蕩終于走到了臨時公主府門前。

這裏被損毀的大門雖然進行了修繕,但看起來還是有些難看。

方蕩沒有進門,直接坐在了大門口,他等着三皇子來提親,他要從三皇子手中,将靖公主奪過來,叫三皇子痛不欲生。

雲劍山幾位弟子,則在四周找了地方休息,慢慢的四周開始聚集起越來越多的人來。

這些人,有些事專門跑來看熱鬧的,這樣的家夥純粹是找死,絕大部分都是望京中各種勢力的耳目,他們等着看方蕩和三皇子這場争鬥最後的結局。

這場勝負,将關系到夏國未來的君主是誰,天底下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了。

此時,唢吶在三皇子府大門口吹響,鞭炮齊鳴,鑼鼓喧天,迎親的隊伍足足有數百米長,三皇子一身大紅袍,坐在高頭大馬上,朝着公主府緩緩行來。

第 120 章 拜經堂

顧白看到清洗過後的早到,雙目微微一亮,撫掌笑道:“這還差不多,這個樣子贏了我,我心中還能稍微舒服一點,來來來吃飯。”

早到看着滿桌食物,想想自己在家的早餐不過是一兩個包子一疊鹹菜,不由得心生感慨當即坐在座位上,卻并未動筷吃桌子上的食物,而是将門房給他的那塊年糕取了出來,一口口的吃了起來。

顧白皺了皺,眉笑道:“什麽意思?”

早到嘆息一聲道:“不敢吃,我爹我娘恐怕從未吃過這麽好的食物,他們尚未吃到之前,我不敢享用這樣的精美食物。”

早到始終不再去看桌子上的精美食物,将保包住年糕的油紙打開,一口口的吃了起來。

顧白撇了撇嘴道:“矯情,這什麽臭毛病?幾個包子饅頭罷了,不過我這個人大度,對于有本事的家夥,我都容得下,你愛吃什麽就吃什麽。”說完顧白真的就不再理會早到,自己随便坐下,此時後面來了個胸前豐滿的極有風韻的端莊女子,女子走到顧白身前,将衣襟撩起,顧白伸手捧住,當即吸、允起來。

早到正在吃年糕,驟然見到這場面,險些被噎死,這場面對于還是處男的早到來說實在是太刺激了,早到洗去了鼻血回來的時候,那女子已經不見了,顧白則顯然已經吃飽了,坐在那裏無所事事的翹着二郎腿等着早到。

早到忽然覺得手中的年糕索然無味起來,以至于滿桌的精美食物盡皆變成了渣宰,早到雖然沒有胃口,但還是要吃,因為肚子餓不吃連路都走不了。

早到味同嚼蠟般的将年糕一口口的吃完,早到覺得,自己和這個顧白實在沒有必要在繼續交往下去了,準備胡亂對付一下顧白,然後就離開。

顧白帶着早到來到了一座兩層小樓前。

這座小樓看上去相當古樸,青磚灰瓦,樸素的就像是一個最普通的民居,但建築相當精細,這種精細是那種工藝上的細致,磚縫橫平豎直,每一塊磚都似乎是精心挑選出來的,連顏色都幾乎沒有任何色差,規規矩矩方方正正,就算是最挑剔的人,恐怕都很難在這座小樓上挑出什麽毛病來。

閣樓上寫着三個字——拜經堂。

顧白露出一個向往已久的神情,站在拜經堂前,幾乎要哭出來似的。

“你知道我想進這裏有多久了麽?整整十年了,十年來,我最大的夢想就是進入這拜經堂。這地方整個夏國能夠進去的人屈指可數,正是為了進入這裏我才拼了命的學東西,考功名,不然我才懶得在書堆裏打滾。”

早到聞言不由得重新審視這座拜經堂,顧白對這個地方如此向往看來這裏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去處,但從外表看,這裏實在是有些太過普通了。

“拜經堂,外人只知道這裏藏着聖人的經集,卻不知道,這裏真正收藏的是我爹的一段奇遇。”

早到聞言不由得生出興趣來,他在家中看書的時候,最感興趣的就是那些人物傳記,亦或是什麽野史奇談,總之早到喜歡故事。

顧白沒有賣關子,直接說道:“我爹現在雖然貴為一國丞相,但我爹的官途極為艱難,或者說,我爹的運氣實在是太差了。”

“早些年,我爹得中狀元後,卻并不受朝廷重用,而是被送到了無盡妖洞邊陲做個縣令,那可是一片死地,三天兩頭就有妖怪跑來劫掠,前前後後去了三十多個縣令,活着回來的就三個,不是缺胳膊就是缺大腿。”

“就是這麽個地方,我爹好似生根一般,一呆就是十年,人生有幾個十年?我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生的,那日子苦啊,你一定沒有嘗試過那樣的苦日子,每天就是白水饅頭,實在沒有味道,就用我娘生了我之後,連奶都沒有,我從小是喝米糊長大的,所以即便是現在,我還饞奶。可惜,無論怎麽吃奶,我都找不到兒時應該有的那種感覺了。”

早到聞言,這才明白這個家夥吃奶原來還是有原因的。

“就在我爹因為政績不錯,或者說,是因為他熬了十年還沒死,他的上官也有些過意不去了,人一輩子有幾個十年啊?一個狀元做了十年随時會死的邊陲縣令,夠意思了。所以準備調我爹回京,那是個叫我們全家都開心的日子,我娘從來不笑,那天竟然笑了,不過樂極生悲的事情和還是發生了,我爹命苦,就在那一天,一群妖怪侵入縣城,大肆燒殺,整座縣城被夷為平地,整個縣城只有我們一家四口活下來了,你知道為啥麽?”

正在專心聽故事的早到當即搖頭。

“因為我們家有一口地窖,是我爹為了以防萬一,特意挖出來的地窖,我們一家四口就躲在地窖裏,等妖怪将整個縣城所有的人全都殺光吃掉離開口,我們才從地窖裏鑽出來。”

顧白看向早到笑道:“怎麽樣?是不是覺得我們顧家一門孬種?覺得我爹茍且偷生?”

早到很直接的點了點頭,他不能說顧家藏起來這件事是錯的,但作為這個縣城的縣令,顧之章實在是有必要和縣城共存亡。

顧白哈哈一笑道:“其實,我爹還是很有血性的,我清楚的記得那個晚上火光漫天,慘叫連連,我爹将我和我娘帶到地窖口,然後抽劍就要去和那些侵入縣城的妖怪同歸于盡,啧啧,那是何等的大義凜然啊,我娘苦苦哀求,他卻置若罔聞,結果他剛轉身,就被我娘一棍子撂倒,我至今依舊記得,我娘的飒爽英姿。也正是在那晚我才知道我爹那麽沉,我娘和我廢了好大力氣才将他拖進地窖裏。”

“後來,我們活着,整個縣城中八百三十多口人全死光,被吃掉。因為這個,我爹險些被朝廷宰了明正典刑,不過還是那句話,我爹一個狀元兢兢業業在邊陲幹了十年,夠意思了,或許因為有這樣的一線憐憫,所以我爹這才保命活下來。”

“不過,出了這麽一件事,原本調入望京的決定就再也不生效了。我爹這一次被丢到嗜血蠻族和我夏國交壤的邊境,依舊還是做了個縣令。”

“這一次時間短了點,三年,因為我爹在嗜血蠻國邊境,也就是我家的地下發現了一件寶貝,确切的說,就是在我的床下一丈深的地方發現的,你知道為啥能從床底下一丈深的位置發現寶貝麽?”

“對!我爹又開始挖地洞了,哈哈,這個老家夥真有一套!說是一件寶貝也不對,應該說是一屋子寶貝,我的床下有一個密室,我整整在這些寶物上面躺了三年。”

“後來就有了這拜經堂,我爹将那地穴中的所有的寶貝都搬了進來。

“那地穴之中,有各種經文,有修仙的秘籍,也有聖人的文寶,記載着各種秘辛的古舊老書,總之裏面全都是好東西,最了不起的一件,應該是《陰符經》的原本,十幾年前玄龍帝國的太子都想要進這拜經堂一觀《陰符經》原本,被我爹一口回絕。”

“不過後來這《陰符經》似乎就不知下落了,據說是丢了,也許是被我家老爺子藏起來了,畢竟被玄龍帝國這樣的龐然大物惦記的東西并非是什麽好玩意。沒了《陰符經》倒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我只要考中進士也能進去看一看了,雖然沒了最寶貝的《陰符經》但還有其他的寶貝。”

“你知道麽,這拜經堂裏面的東西是在我床底下找到的,天生就是我的,所以我無論如何都一定要進去看看。”

“原來這拜經堂這麽重要,我看我還是不要進去了,至于打賭之事,你給我白銀就成了。”早到深知一個道理,天底下沒有白來的便宜,這拜經堂這麽重要,連玄龍帝國的太子都想要進去,現在顧白這麽簡單就要帶他進去看看,這裏面沒有什麽詭谲才是怪事,早到是個懂分寸的,從早到當初一口回絕顧白再賭一次的提議的時候就能看出來,早到知道什麽時候應該收手。

“不去不行,你和我之間非親非故,知道我為什麽要帶着你來這裏麽?”顧白的一張臉變得冷淡起來。

“不知道。”早到眼神之中生出一絲警惕來。

“你爹是靖公主的管事,你呢,算是靖公主的人吧?”顧白雙目微微眯着看向早到,似乎他已經将早到的一切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早到可沒想到顧白連他爹是誰都知道了,至于自己是不是靖公主的人,早到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爹對靖公主死心塌地。

早到和靖公主的年紀相仿,很小的時候就和靖公主在一起玩,有一段時間甚至是形影不離,只不過當兩人十歲之後,就幾乎沒有任何交集了,靖公主将自己鎖在了那座公主府中,而長大了的他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再進去的。

在早到心中曾經有那麽一點點的小心思,他曾無數次夢到自己和靖公主肩并肩的坐在一起,用腳踢着池塘中的水,看着遠處的夕陽緩緩隕落。

早到現在也搞不清楚那是曾經真正發生過的事情,還是他心中的一個想象,總之,他對靖公主有那麽一點點難以言述的情愫,只不過兩人地位懸殊,早到也就只敢想一想,甚至連想都不敢往深了想。

“你最好不要和靖公主再有任何瓜葛,她現在也已經到了望京,準備嫁給三皇子了,而三皇子,哼哼,不是什麽好東西,我早晚弄死他,所以你要是跟着靜公主的話,就是我的敵人了。”

早到忽然笑了起來,轉身就走。

“你現在走的話,那一千兩白銀,我不會給你的。”顧白沒有料到一說到斷絕和靖公主的瓜葛,早到竟然當即就走。

早到淡然一笑道:“顧公子想要賴賬,我也沒有辦法,一千兩白銀就當是我做了黃粱一夢,現在醒來,一切成空吧。”

顧白看着早到的背影,忽然笑了起來,然後叫道:“等等,等等,不急着走,我說過了,我這個人非常有包容心,既然你不願意和靖公主一刀兩斷,那随你便就是,事實上,你或許不知道,靖公主現在和三皇子杠上了,因為一個叫做好運的家夥,哈哈,一個非常有種的家夥,他竟然當着三皇子的面,叫三皇子不許碰靖公主,還說靖公主是他的女人,要不是靖公主手臂上的守宮砂還在,恐怕人人都覺得好運已經和靖公主勾搭成奸了,對了,那個好運還和三皇子約戰,啧啧現在這個家夥的名字已經傳遍整個望京了,這個家夥要是真的在五天後贏了三皇子,就将成為夏國,不,整個天下第一個從一位皇子手中搶走未婚妻的男人!”

“他要是真的辦成這件事,他就是我的偶像,我願意跪在他的腳下,給他舔鞋!”顧白一時間有些忘形。

顧白不是叼着金湯匙降生的貴族,事實上別說金湯匙,他連一口奶都沒有喝過,他是從最艱苦的日子中成長起來的,不管他現在處于一個怎麽樣的位置上,他心中依舊有着濃濃的對于那些生來就擁有一切的家夥的恨意,正如鴿子恨不得方蕩狠揍一頓那些叼着金湯匙降生的家夥們一樣,顧白也非常渴望看到三皇子被痛毆的場景。

“望京中的賭場現在都已經開了盤口,好運和三皇子是十比一的賠率,雖然我覺得好運必輸,但我還是在他身上下了重注,有件事你或許不知道,雖然明知道好運必輸,但押好運贏的人遠遠多過押三皇子贏的人,你知道為啥?因為他們和我一樣,生下來就不是皇子!對了,你應該認識那個叫做好運的家夥吧?”

早到停下了腳步,聽到顧白的問題才點了點頭,早到和好運只見了一面,就是在給他送行的時候。

那個時候要是沒有好運的話,他爹或許會被活活打死,而他也不可能再到望京來參考,可以說,好運是他們一家的恩人。

但早到萬萬沒想到好運竟然這麽大的膽子,膽敢和三皇子叫板,更重要的是,他竟然敢稱靖公主是他的女人,這家夥簡直就是想要蛇吞象。

一想到靖公主會成為別人的女人,早到心中就莫名的一陣刺痛。原本早到不敢想,但他現在是狀元,身份的改變,給早到帶來了太多的自信。

早到深吸口氣,整個人情緒都沉澱下來,開口道:“這似乎和你叫我進拜經堂沒什麽太大的關系吧?”

顧白笑道:“當然沒有太大的關系,事實是這樣的,

我需要一塊踏腳石,你呢正好合用。”

眼瞅着早到再次轉身要走,顧白連忙笑道:“你不要誤會,所謂踏腳石,并不是炮灰,這拜經堂從這裏看過去,只不過是座兩層小樓,但這拜經堂下面卻別有洞天,還有三層,越往下越深奧,越往下得到的東西越多,我沒有考之上狀元,得到的夏國龍脈庇佑太少,而你不同,你是狀元,得到的夏國龍脈庇佑足足抵得上兩個我,所以,我需要你來幫我開路。”

“其實你這次成為狀元實在是運氣好,要不是當警皇上進了續命爐中續命,得了會試第一後還要經過殿試,殿試上考校的可不光是學問,聖上親自問題,內容複雜,無所不包,以你的水平萬萬不可能勝過我,最終這個狀元還應該是我的,可惜,你的運氣太好,我的運氣太差。”

“開路?這裏有危險?”早到警惕性更高。

“不要緊繃着一張臉,放心裏面沒有什麽危險,最多就是無法繼續向下走罷了,記住,每多走一步,就能多得到一線好處,至于是什麽好處,我也不知道,那些進去了得到了好處都家夥們一個個也守口如瓶,沒人知道這裏面究竟有什麽。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們在走出拜經堂後,都成就了一番事業,變成了了不起得而人。比如說我爹。”

“希望咱們能夠在三皇子和好運争鬥之前走出來,不然咱們可能就錯過了這個世界上最有趣的一場争鬥。”

……

方蕩将一條數百年火候的老山參拎起,直接塞進嘴中。

這數百年的老山參看起來并不大,但根系極多極長,梳理得整齊幹淨,方蕩将他們直接團成一團塞進嘴裏,嘎吱嘎吱的嚼着。

如同在吃蘿蔔一樣。

整條野山參被吃下去後,方蕩閉上眼睛,小腹之處開始逐漸燥熱起來。

一股股的熱浪在小腹中滾蕩,緩緩擴散開來。

許久之後,方蕩張口吐出一口淡淡的香氣,野山參的藥效已經被方蕩完全吸收,方蕩因為吃過八顆回生丹,所以身軀對于藥力的吸收速度極快,極容易。

這野山參固本的功效極佳,方蕩覺得自己的身軀更加結實了,肌肉更加緊致,每一塊肌肉之中能夠承載的力量更大。

方蕩随後又拿起了一片玉貝石。

這玉貝石也是靖公主送來的,方蕩以往只用過十草丹百草丹,這玉貝石還是首次用到。

至于這玉貝石的應用之法,當初方蕩看到過靖公主用玉貝石,所以方蕩有樣學樣,将玉貝石攥在手中,然後汲取內中的靈氣。

玉貝石中的靈氣儲備遠比百草丹要強大,方蕩略微估算了一下,一顆玉貝石內中存儲的靈氣大約是十顆千草丹的數量,方蕩實在應該好好感謝三皇子。

第 119 章 貪財早到

方蕩将包裹打開,內中是一套軟甲,份量十足,觸手微暖。

除此之外,還有幾塊玉貝石,外加一個長匣子,打開後,赫然是一株數百年火候的老參。

“這些都是三皇子送給公主的聘禮,公主卻全都拿來送給了你,尤其是那件軟猬甲,鄭老大說了,這東西足以抵擋強筋境界的存在全力三擊。寶貝啊,這東西饞得鄭老大口水都流出來了,公主穿在身上的話,至少能保住一條命,這東西都送給你了,你小子福氣頂天了!”

說着鴿子忽然露出一臉壞笑,這笑他似乎憋了好久了,一笑起來滿臉褶子猥瑣到家:“這且不去說它,光是和三皇子交手的時候,你忽然将外衣一脫,叫三皇子看到他送給靖公主的寶物穿在了你的身上,就足以将他氣個半死了,一想到那場面我就想笑,哈哈哈……”

方蕩摸了摸軟猬甲,他能夠感受到這軟猬甲上有一種奇怪的韻律波動,是被靈氣加持了,方蕩一用力,柔軟的軟猬甲一下就變得堅挺起來,刷的一下挺直堅硬,好似鐵打的一般,用手輕輕敲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片刻之後,軟猬甲便重新變得柔軟無比。

方蕩驚訝的連連點頭,這軟猬甲絕對是個好東西。

鴿子露出一個羨慕嫉妒恨的表情,伸出手,似乎想要如以往那樣拍拍方蕩的肩膀,但這只手伸出去一半就生生頓住,縮了回去,鴿子尴尬的笑道:“你,你現在不一樣了,我這輩子估計都趕不上現在的你了,加油,活出個樣子來,到時候我也能跟我的子孫炫耀一下我認識多麽了不得的大人物。”說到這裏,鴿子臉上難以掩飾自己的那種濃濃的失望,不是對方蕩,是對自己的。

當初方蕩剛剛進入公主府的時候,鴿子比方蕩強很多,甚至出手抻量過方蕩,但現在才過了幾個月,方蕩就做出了鴿子永遠做不出,甚至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殺雲劍山弟子,搶雲劍山寶劍,和整個雲劍山叫板,當衆追求靖公主,挑戰三皇子,每一件別說叫他做,光是想一想都能吓死他。

誰不想成為這個世界上的主角,叫一切圍着自己轉?可惜,主角永遠都只有一個,至少他鴿子不是,這種感覺,叫人失落無比。

方蕩伸手從脖領中将鴿子雕刻的那塊玉佩拿出來,這玉方蕩一直随身攜帶,是方蕩的一件寶物。

方蕩将其在鴿子面前晃了晃:“我能活下來全靠這個塊玉,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鴿子聞言噗的笑了起來,搖了搖頭,笑罵道:“你小子這話聽起來太假了!”

鴿子再次伸手,這一下直接拍在方蕩的肩膀上,沒了之前的那種生疏感。

鴿子用力的拍在方蕩肩膀上,此時的鴿子神情嚴肅,眼神堅定的道:“兄弟,你一定得贏,靖公主已經在你身上押上了自己的一切,你若是輸了,靖公主的下場就太慘了,還有,為了我們哥幾個,你也得贏!我早就覺得不滿,為啥有人一生出來就什麽都有什麽都不缺?而我們這些家夥就得每天為衣食發愁?人家或者是享福,我們或者是掙紮。”

“三皇子,好家夥,天之貴胄,叼着一千根金湯匙出生的家夥,你替我狠狠地揍他,最好揍得他滿地找牙,替咱們這幫泥地裏面的苦哈哈們好好出一口胸中悶氣。”

方蕩嗯了一聲,鴿子用手揉了揉腦袋,無奈的道:“你應該大點聲,要有十足的底氣,必須贏,咱可輸不起啊!”

方蕩雙目微微一閃道:“對!必須贏!”

鴿子一笑,随後忽然興奮起來道:“有件事你還不知道吧?早到那小子金榜題名了,考上狀元了!狀元知道是啥東西不?”

方蕩露出驚訝的神情,随後是由衷的歡喜,連連點頭道:“知道,中了狀元就能當官了。就能吃好多好吃的東西。”

鴿子笑了一下道:“就是,你一個,早到一個,将我打擊的要變成渣了,誰能想到我身邊接連出現兩個大人物?哎,我什麽時候能有你們兩個的一半就算馬上閉眼都死而無憾了。”

鴿子嘆息道。

方蕩問道:“早到去公主府了?你替我恭喜他。”

鴿子搖了搖頭道:“沒有,那小子估計還不知道咱們到了望京呢,公主也是從邸報中獲知的,最開始公主都不相信,專門查了金榜題名的榜首早到的籍貫,這才确定下來。”

“不過公主說了,叫我們誰都不能去找早到,早到現在正是前途最光明的時刻,公主這邊則正好相反,并且朝中情勢複雜,大皇子、三皇子暗鬥不休,早到過早的攙和進來一點好處都沒有,所以咱們只能暗暗替早到高興了,早管事要是知道了這個消息,還不得活活樂死,哈哈……”

“行了,看見你我就覺得憋氣,我得回去練功了,我也要出人頭地,你一定要贏!不為自己,為了公主,你也得贏!咱們已經準備好給你慶功了!”

說完鴿子離開了房間。

靖公主雖然沒有叫方蕩回公主府,但卻送來了三皇子的聘禮軟猬甲,還有玉貝石外加一根老山參,這就說明靖公主是站在方蕩這一邊的,或者說,靖公主已經不惜顏面,告訴世人,方蕩是她看中的人,等于出手狠狠的抽了三皇子一巴掌,方蕩要是輸了,三皇子會怎麽對待靖公主?

方蕩将軟猬甲穿在身上,這軟猬甲冬暖夏涼,雖然只是薄薄一層,穿在身上卻暖烘烘的,方蕩一顆心也暖烘烘的,鴿子說得對,不能輸,絕對不能輸!

方蕩很清楚,他輸不起!一次都輸不起!

方蕩用舌尖輕輕挑動口中的奇毒內丹,內丹緩緩轉動叩擊着方蕩的牙齒,發出咯叻咯叻的聲響,這聲音就如同一個最親密的夥伴,叫方蕩感到安心。

“三皇子,你奪走了我的一切,我現在來取走你的一切。”方蕩皺了皺眉,想起和三皇子在一起的那個美麗得不似人間存在的女子,那個女子有着蛇蠍般的心腸,噬命蟲就是那個女子叫三皇子射入他的身軀中的。這個仇,方蕩也要報,只不過,那個女子又究竟是誰?

方蕩此時又想起一件事,方蕩原本認為那條噬命蟲已經被奇毒內丹殺掉了,溶解無形,但是從奇毒內丹吞噬掉巢蟻還有灼地墨蟲的事情來看,這顆奇毒內丹似乎并不是簡單的殺掉噬命蟲那麽簡單,或許,那條在他身軀中潛伏了十餘年的噬命蟲現在就在奇毒內丹中。

這個想法叫方蕩有種膽寒的感覺,畢竟噬命蟲給方蕩帶來的痛苦實在是太漫長了,不過這感覺轉瞬即逝,現在的方蕩已經根本不懼噬命蟲了。

并且方蕩還是有些期待再見到噬命蟲,經過奇毒內丹的馴化之後,噬命蟲應該如巢蟻一樣完全聽從他的指揮。

若是能夠駕馭那蟲子使其侵入別人的身軀中的話,一定非常有趣,至少比這些脆弱的巢蟻要更加有趣。

……

清晨,清脆的敲門聲響起,顧府的門房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身材高大,跟佛家門口的守門金剛一樣,看起來也就是三十多歲的年紀,實際上他今年已經五十出頭了,不過是長得年輕罷了。

這門房打開大門,就見外面站着一個要飯花子。

丞相門房七品官,顧府的這個門房愣了愣後,不由得被氣樂了,這年頭什麽事情都有,竟然有花子敢敲丞相大門要飯。

這門房和顧白不一樣,顧白那誰都看不起的毛病随他娘,而這門房是顧之章一手調教出來的,比較知道進退,也沒有看不起人的毛病。

門房心中琢磨,這花子興許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門房一轉身,将自己的早上買來的年糕拿出來一大塊,遞給那要飯的年輕人道:“這裏可不敢再來了?碰着我家老爺沒事,但要叫我家夫人看見了,非揍你個皮開肉綻不可!”說着門房擺了擺衣袖,叫要飯的快走。

對面的年輕人手中抓着年糕竟然沒動。

這門房當即有些不耐煩起來,黑了一張臉道:“你怎麽還不走?莫要耍賴,這裏不是你撒潑的地方。”

乞丐般的年輕人正是金榜題名的狀元早到。

早到捏着年糕哭笑不得,他當初餓得饑腸辘辘的時候咋就碰不到這樣的好心人?

因為這一塊年糕,早到對門房格外客氣,躬身一禮道:“這位大叔,我不是來讨飯的,我是來找人的。

門房上下打量了一下早到,琢磨了一下,覺得這少年眼神清晰,彬彬有禮,倒還真不像是讨飯的,倒像是落難的,沒準時誰家的窮親戚來投靠了。

門房便收了黑臉問道:“你要找那個?”

“我找顧白。”

門房一聽連連搖頭道:“我們府中沒有叫做顧白的下人,你走錯……啊?你找誰?”

“我找顧白,你們家大公子。”

門房再一次疑惑的上下打量早到,“你找我們大公子幹嘛?”

“我來拿我的東西。”

門房皺了皺眉,他實在想不出大公子能夠拿走這個乞丐什麽東西,這些事情他必須問明白,不能誰說來找大公子就全都放進去。

“你來拿什麽東西?”

“顧白欠我一千兩白銀,我今天來取了。”一提到千兩白銀,早到不由得就咧嘴笑了起來。

“我呸!”門房一口口水就噴在了早到的笑臉上,“直娘賊,吃了雄心豹子膽,你他娘的大清早來我丞相府尋開心是吧?你将老子我當成是個啥?”也不怪門房情緒一下就激動起來,大公子欠了一千兩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匪夷所思,根本不容相信,更何況是欠了這麽個乞丐。

早到被噴了一臉口水,卻也不惱,用髒兮兮的袖子擦了擦,他手中的年糕還熱乎着呢,早到從火毒城來到望京,一路坎坷,遇到的壞人多如牛毛,遇到的好人也不在少數,不管這門房做了什麽,但因為這一塊熱乎乎的年糕,都被早到歸屬于好人之中,所以他一點都不生氣,笑着一躬身道:“還請通報顧白,就說早到來了,他應該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咦?

門房驚訝于這個年輕乞丐的氣度,這樣斯斯文文的模樣,似乎不像說謊,門房想了想道:“你等着。”說着走進大門,随後大門裏走出兩個壯漢來,一左一右站在了早到身後,似乎是怕早到跑了。

門房轉過身來道:“我去替你通報,不過,你要是消遣我,還得我被大公子罵,我回來定然饒不了你!”

早到笑着點頭。

門房走進去不多時,就見穿着一身寬松道袍,頭發散落滿肩的顧白打着哈欠走了出來,顧白揉了揉眼睛笑罵道:“你這讨債鬼來的太早了吧?是怕本公子賴賬麽?”

那門房跟在顧白身後,當他得知早到是當今皇榜狀元的時候,腿肚子都轉筋了,他雖然有顧家罩着,區區一個狀元不能将他怎麽樣,但狀元就是狀元,天知道這個狀元幾年後變成什麽模樣,擁有怎樣的地位?顧丞相當初可也是狀元。

若是碰到個睚眦必報的,那就慘了。

早到笑道:“對,我就是怕你賴賬,一千兩白銀對我來說實在是一個太大的數目,為了這一千兩白銀,我昨晚一夜都沒有睡着,其實苦苦等到這個時候我已經有些承受不了了,要是叫我再多等一個時辰我非得瘋掉不可。”

早到坦白的言語使得顧白不由得笑罵道:“財迷,還沒吃過飯吧?”

早到舉起手中的年糕笑道:“正準備吃呢。”說着對那門房再次躬身一禮,門房連忙躲避。

早到開口道:“寒天雪地,這一塊年糕,能夠救一人性命,多謝了。”

說完早到跟着顧白走進了丞相府。

門房看着早到的背影,啧啧連聲,“怪不得是金榜題名的狀元,我噴了他一臉口水,他都毫不在意,了不得,了不得呢!”

此時一個老頭從外走了進來,開口問道:“宗年,你說什麽了不得呢?”

門房聞言吓了一跳,連忙轉過頭來,道:“老爺,您回來了,我說的是大公子的一個朋友……”

那老頭其貌不揚,一身青袍,也看不出身份高低,不過那炯炯有神的雙眼叫人一看就知道,這人不簡單。

……

顧白領着早到進了自己的宅子,宅子中間擺放着一口箱子,顧白扭過頭來問道:“你打算怎麽拿走?”

一千兩就是一百斤,銀子不似其他東西,這東西死沉死沉的,一百斤雖然不算多,但早到可沒有這個本事擡走。

早到走到箱子跟前,打開後連忙捂住自己的眼睛,銀子的光芒實在是太閃耀了。

早到伸手抓起一塊,放在嘴邊咬了一口,這個舉動看得顧白微微皺眉,對于他來說,這個早到似乎有些太過愛財了,不過人總有污點,愛財也不完全算是壞事,只不過,他現在對于早到已經看低了幾分,眼中看向早到的光芒也不似之前那般熱切了。

早到将箱子扣好,然後雙手抱住,猛的一用力,箱子紋絲不動,早到腰上傳來嘎巴一聲。

揉了半天腰的早到連連搖頭。

顧白一笑道:“先吃飯,吃了飯我幫你想辦法,對了我還答應你要帶你去拜經堂,我爹已經準許我帶你進去了。”

早到對于拜經堂并不知曉,火毒城相對于望京來說還是太閉塞了,并且早到一心鑽研書本,對于外面的世界本就不怎麽了解,所以這裏人盡皆知的拜經堂,他竟然完全沒有聽說過。

早到笑道:“拜經堂就不必去了,有勞顧公子幫我将這些銀子送出去吧。”

顧白聞言不由得一愣,一臉驚詫的看着早到,“你不打算去拜經堂?”

早到點了點頭,随後好奇的問道:“拜經堂是幹嘛的?”

顧白愣了下,随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連連搖頭,嘆息一聲道:“我竟然輸給了你,哎,人生最大的恥辱啊!”

嘆息不止的顧白帶着早到走進房間,桌子上已經擺滿了各種清淡小食,小巧的饅頭豆包外加各種糕點,光這些大大小小的糕點就足足有二十多樣,還有三十幾樣爽口小菜,外加桂圓蓮子粥等十幾種粥,杯碟精致,擺滿了一長條大桌子,熱汽騰騰,一看就叫人食欲大開。

嗅到那飄來的香氣,看到這樣的美景,早到肚子裏面不由得咕嚕嚕的胡亂叫喚起來。

顧白卻道:“早到,你還是先去洗個澡吧,你身上太臭了。”

早到也知道自己什麽情況,能夠有個洗澡的地方他可是求之不得,要知道現在是大雪遮地的寒冬,這個時節要想洗個熱水澡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不過在早到想來,顧家這樣的門庭,洗個熱水澡應該不難。

旁邊當即有兩個侍女走來,帶着早到去沐浴更衣。

早到從未見過這麽大的澡盆,足足有一個房間那麽大,下面生着火,從而保證水溫。

兩個侍女上前就要給早到脫衣服,吓得早到尖叫一聲,連忙将侍女趕了出去。

鐘鳴鼎食這四個字一下就鑽進了早到的腦袋裏。

洗過澡後,換上顧白早就給準備出來的衣服。

早到完全脫胎換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沒有臉上的髒污,梳理了淩亂如同氈子般的頭發,一身幹爽潔淨的新衣上身,早到竟然有了那麽幾分玉樹臨風的意思。

第 118 章 孤客

雪後的長街冰冷一片,站在沒有多少行人的空曠大街上,方蕩這一次真的無家可歸了。

流浪在街頭上的感覺,使得方蕩好像又回到了剛剛從爛毒灘地中走出來的時候的情形,整個世界充滿了神秘新鮮,但更多的則是那種無處歸屬的失落感。

在爛毒灘地上,方蕩有一座石牢是他的家,驟然到了火毒城,有靖公主府是他的家,哪怕方蕩流浪在外,也知道無論何時他都能回這兩個地方,在這兩個地方他可以蜷縮起自己的身子,不用理會外面的風吹雨打。

但是現在,爛毒灘地上的石牢內只剩下兩具屍體,弟弟妹妹不知去向,靖公主府也對他關上了大門,方蕩沒家了。

方蕩抱着一個小方匣子外加一本薄薄的劍譜,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游走。

遠處天邊夕陽斜墜,将皚皚白雪包裹的房頂上,遍染了一層淡粉色。

方蕩買了一只烤雞,扯下雞腿來,邊走邊吃,吃得滿臉都是油,時不時的将手指伸進嘴中吸、允兩下,他這個樣子,着實叫人看着不舒服,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不過方蕩才不在意別人怎麽看,依舊一邊走一邊吃,一邊舔手指。

“蕩兒,你究竟是怎麽想的?”爺爺的聲音響起。

“我現在就是想要報仇而已。咦?我還以為你以後不會再和我說話了,怎麽?你們不生氣了?”方蕩開口問道。

爺爺嘆息一聲道:“你十祖奶奶說了,你想幹嘛就幹嘛,我們誰都不許管,生氣也沒用了,你知道麽,我就是出不去,不然我一定狠狠地抽你屁股,就像當初我抽你爹一樣。不過,你想幹什麽都行,但有個前提條件,十祖奶奶要你一定得答應下來。”

方蕩點頭道:“我知道,傳宗接代麽。”

“咦,你變聰明了。總之你必須給我們生個大孫子出來,無論你和那個女人好都沒關系。”

“生孩子,我覺得很麻煩啊,我已經帶大了兩個了。”方蕩嘆息一聲道,拉扯孩子的艱難方蕩實在是太清楚了,他拉扯弟弟妹妹在爛毒灘地那麽艱苦的環境中生存,背後付出的辛苦可想而知。

方蕩爺爺忽然變得十分有同情心,跟着唉聲嘆氣道:“我也知道生兒育女不容易,不過我方家總不能斷後吧?你自己好好考慮吧,反正時間還有,不着急。”

方蕩微微皺眉,爺爺可從沒有這麽好說話,從見到他開始,爺爺就在他身邊催個不停,急得火燒屁股一般,叫方蕩馬上給他們生出一個娃娃來,現在竟然說不着急?

方蕩野獸般的直覺告訴他,這裏面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但他現在當真懶得去想,因為他即将面對的是大仇家,時間對他來說相當緊迫了他的腦袋裏面也容不下和複仇無關的東西。

“蕩兒,報仇當然重要,但有個前提更重要,我們要知道對方為什麽要殺你父親,找到了根源,才能弄清楚真相。”

方蕩對于報仇的事情總是極為敏感,當即問道:“怎麽才能知道真相?”

爺爺道:“以前的話,事情比較好辦,但是現在,就有些麻煩了,因為你已經得罪了三皇子,從現在開始你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下,另外雲劍山的人也在望京中,他們也一樣會緊盯着你,你先帶我去一個地方,幫我買一種茶葉,記住,去了之後,你什麽都不要問,只要那種茶葉,還有抓幾味藥就好。”

方蕩當即按照爺爺的指點在望京中走動起來,不久之後,就來到了一間藥鋪,方蕩知道這幫老頭子們都喜歡喝茶,在十世大夫玉的書房中有一口大鍋,茶水鼎沸,終日不息。

另外爺爺也曾跟他說過,要他盡量幫忙搜羅各種茶葉。

對于他們想要茶葉這樣的事情,方蕩覺得是一件相當的理所當然的事情,這也是他們這些老祖宗唯一一件需要方蕩去做的事情。

方蕩本以為應該去一件茶鋪,卻沒想到是一間藥鋪,這藥鋪不大,門簾一般,但能看得出是一家老店,那塊老朽的牌匾至少也得有五六十年了。

方蕩站在這座同濟藥鋪外,方蕩的爺爺嘆息一聲,似乎相當的感慨,這裏必定是他相當熟悉的地方,或許在世的時候常常來這裏買藥,不過爺爺一個字都沒有說,記憶上的一些東西,有些時候沒必要和別人分享,別人沒有同樣的經歷,很難感受到你自己的那種心情。

方蕩抽了抽鼻子,這藥鋪中有不少帶毒的藥材,香氣四溢。

方蕩走進藥鋪,掌櫃是個白胡子老頭,精神不錯,衣着更是幹淨整齊,整個藥鋪雖然陳舊,但卻一塵不染,看得出,這個老頭是有些潔癖的。

老頭站在櫃臺裏面對着賬本敲打着算盤,頭不擡眼不開的道:“後生,你這身子骨夠結實的,給誰抓藥啊?”

這老頭雖然沒看方蕩一眼,但卻似乎對于方蕩的身體狀況了若指掌。

爺爺的聲音傳來:“什麽都別說,就說回鄉草。”

“回鄉草!”方蕩有些疑惑,不過還是說了這三個字。

那正在飛快的敲擊算盤的老頭手指下啪的一聲,算盤珠子被彈飛出去,咚的一下撞在對面藥鋪的牆壁上,迸碎成七八塊,而桌面上的算盤直接散了架。

老頭身子凝固在那裏,随後,老頭依舊頭也不擡的收拾散落了滿櫃臺的算盤珠子,不過他的動作很慢,很慢,方蕩看得出,每一顆珠子他都拿的很費力氣。

等收拾完了,老頭才緩緩擡頭,看向方蕩,凝視了方蕩好一會後,老頭開口道:“稍等。”

老頭說完便一轉身鑽進了櫃臺後面的藥材庫裏,許久之後,老頭才拎着一個小布包重新走出來,此時的老頭頭頂上沾了不少灰,也不知道鑽到那裏去找東西了,對于有潔癖的他來說,這樣髒兮兮的模樣實在是太少見了。

老頭再次凝視方蕩,眼神中略有疑惑,但還是将小布包遞給了方蕩。

方蕩接過布包,又按照爺爺的說法開口道:“十香膏還有淫羊藿、蟲草、麻雀肉、海狗腎、海馬……抓在一起,磨碎。”方蕩一口氣跟着爺爺說出三十多種莫名其妙的藥材名字來。

老頭臉上的神情一下變得異常古怪,上下打量方蕩,腦袋左擺右擺,似乎百思不得其解,不過老頭沒有多廢話,直接轉過身軀,按照方蕩說的藥材,一樣樣的抓了起來。

不久之後,一個沉甸甸的布包擺在方蕩面前,裏面是磨碎了的三十多種藥材。

按照爺爺的吩咐,方蕩拎起兩個小包走出了這家同濟藥鋪。

走在路上,方蕩問道:“這裏面是什麽東西?”

方蕩爺爺的聲音略微有些古怪:“回鄉草,就是一種茶葉,當然很少人将其當成是茶葉喝就是了。”

方蕩道:“我問的是那包磨成粉的。”

方蕩爺爺幹咳一聲道:“配料,一種茶葉煮久了就沒有味道了,需要添點料喝起來口感才好。”

方蕩爺爺似乎不想多說這個問題,在方蕩繼續發問前道:“現在找個僻靜的地方将這些茶葉煮了我號将其好收入十世大夫玉中,你的那些祖爺爺們早就等不及了。”

眼瞅着天色黑透,夕陽早就不知蹤影,确實是時候找個地方住了。

方蕩對于住處沒有什麽要求,爺爺要不是想要煮茶的話,方蕩大可以在街上露宿卧雪而眠,在爛毒灘地上的無數個日日夜夜他都是這麽睡的。

方蕩随便找了一家客棧,要了最好的一間房,拎了一個蓄滿了水的大銅壺,就住了進去。

剛下過大雪,正是天寒地凍的時候,屋中自然生着火爐,方蕩将那一包黑色葉子搓卷在一起的一卷卷的東西從布包中拿出來,然後将其一股腦的丢進大銅壺裏。

又按照爺爺的吩咐,将那一包味道很重的粉末也全部投入到了水壺中,然後方蕩就不去理會,開始将劈山劍給他的那本劍譜拿出來翻看。

劍譜很簡單,上面沒有任何劍招,說的是劍法的種類還有劍術的等級。

劍術的等級很簡單,第一等,學步,這個階段就是一般的普通人練習劍法。

第二等,持劍,劍法小成,方蕩其實也就是在這個層次上。

第三等,大成,當初子泥就是剛剛進入劍法大成,到了這裏,就能擁有自己的影子劍奴了。

第四等,馭劍,到了這裏,就能踏劍飛行,玄雲十四劍都在這個位置上,能夠馭劍之後,那就是天上地下的逍遙自在,更能馭劍百米之外斬人頭顱。

光是想一想馭劍,都叫方蕩垂涎欲滴。

第五等、分光。

第六等、劍胎。

再往上還有第七等、第八等、第九等但從分光開始,就是結丹修士才能應用的劍術了,但內中對于這些劍法的描述神乎其神,比如分光,一劍分三光,一劍分百光,一劍分千光,厲害的甚至一劍化生億萬劍光,随便一揮劍,一座山就被劍光分割成渣,諸多描述,看得方蕩熱血沸騰,恨不得馬上持劍一直練到自己劍術分光的地步。

方蕩看着這些描述,熱血上湧回流後,開始皺起眉頭,感到有些莫名奇妙,他實在不知道劈山劍幹嘛要給他這麽一本劍譜。

“傻小子,劈山劍這是在培養你練劍的興趣,一旦你對劍術生出興趣來,他就将你套牢了,你想要練劍的話,就躲不開雲劍山,因為整個天下,只有雲劍山的劍術最了得。栓住了你的心,就不怕你跑得了,雲劍山那幫二杆子做事最是不着調,按理說,他們應該殺了你才對的,現在又搞出這麽一套來,啧啧,一群招人煩的家夥們!”方蕩爺爺說着,絲毫不掩飾自己對于雲劍山的厭惡。

方蕩想了想,搖了搖頭,他習慣了直來直去,還有些不大适應這些歪門路。

放下手中的劍譜,爐子上的水已經燒開了,蒸汽滾滾,散發出一股股的濃郁的味道,這味道不好聞,但也不算難聞,并且極淡,和方蕩想象之中的刺鼻味道不大相同。

方蕩此時才發現,屋中的水蒸氣滾如潮,化為一線線水脈鑽進了方蕩手心中的十世大夫玉中,十世大夫玉看上去溫潤許多。

方蕩知道,這是爺爺們在汲取茶香,也正是因為如此,方蕩才幾乎沒有嗅到什麽味道,因為茶香已經完全被收入到了十世大夫玉中。

方蕩直接走到爐子前,伸手放在水壺口,這樣一來,房間中就更沒有任何味道了。

一壺水快要燒幹的時候,方蕩就往裏面蓄水,足足續進去十幾壺,水壺中的回鄉草還有那些粉末都已經熬成爛泥,這個時候方蕩的爺爺才叫了停。

方蕩看了看掌心上的十世大夫玉,此時十世大夫玉光澤流轉,相當好看,不過很快十世大夫玉就隐在了方蕩的皮下。

方蕩重新走回桌邊,将大皇子給他的那個匣子打了開來。

內中是一顆金色的珠子,看上去好似水氣十足,溫潤如玉,有光澤流轉,上面傳來淡淡的香氣,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當即亂顫起來。

這是好東西,但顯然不是毒物。

“咦?大皇子可真舍得,這是龍珠啊,他竟然連這東西都給你了。”

方蕩好奇的問道:“什麽是龍珠?”

“龍珠乃是龍脈凝聚而成,夏國的龍脈比較單薄,比不上玄龍帝國等的龍脈,每年只産出二十幾枚這樣的龍珠,每個皇子每年都能夠得到一顆,剩下的全都被珍藏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這寶貝能夠內中蘊含着龍脈之力,汲取之後,可以給你的力量中憑添一道真龍之力,至少能夠将你現在的力量提升三成,拳出有龍吟,聲勢更是驚人,并且對你的修行大有好處。”

“不過……唉,等等!你怎麽直接就吃下去了?”方蕩爺爺一個沒注意,聽說這是寶貝的方蕩已經将龍珠吞了下去。

龍珠入肚即化,方蕩就感到一股力量在他的肚子之中爆發出來,洶湧澎湃,使得他的肚腹之中飽脹欲裂,随後嘭的一聲,這股力量在方蕩肚子裏爆炸,如同億萬支箭刺透了方蕩渾身上下的所有的細胞,方蕩渾身上下汗毛齊齊豎立起來,一雙眼睛都紅透了。

不過這種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如同震蕩波般反複震蕩方蕩身軀三次就消失無蹤。

方蕩此時才哎呦的叫了一聲痛,但這種痛的後面是巨大的滿足感,還有一種力量感。

方蕩看着自己的手,用力的捏緊,就聽到拳頭上傳來隆隆聲響,似乎是龍在發出低沉的嘶吼。

方蕩驚訝的松開手,那聲音便消失不見。

方蕩眨了眨眼,猛的一揮拳,拳頭中傳來嗷的一聲大吼,拳風凜冽,轟的一下炸出去,吹得床上厚實沉重的被褥翻卷起來。

方蕩瞪大了眼睛,這種力量感叫他覺得自己現在能夠戰勝任何人。

“唉,你這個不聽話的小東西,這龍珠不能輕易吃,吃下去之後,你就和夏國的龍脈糾纏在一起了,若是夏國龍脈斷絕,那麽你也将随着龍脈斷絕修為下降,甚至會因此而死,現在你已經将自己和夏國牢牢捆綁在一起了,再也無法分割了,罷了罷了,你總是不聽我的,早晚你會因此吃虧,我懶得理你了。”

方蕩爺爺的聲音透着說不出的疲憊來,顯然有這麽個不聽話的孫子叫他很傷心。

方蕩随後開始拿出一顆十草丹,吞下去後,開始淬血煉心,随即方蕩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心髒竟然也被強化了,心髒每一下跳動,都隐含着一種龍吟之聲,方蕩稍微鼓動心髒,血液就轟隆隆的在血管中奔騰起來,雖然方蕩沒有越過煉心層次,但卻已經接近煉心頂點了。

方蕩很清楚,自己最大的短板,還是在修為不夠高上,但要想在短時間內煉心完成,根本不可能,并且,哪怕方蕩煉心成功了,也沒用,他的對手,是練氣境界的存在,和他相比天上地下之間的距離。

所以方蕩必須出奇制勝。

方蕩的奇就是奇毒內丹中的毒。

方蕩煉心約莫一個時辰後,将那顆十草丹內蘊含的靈氣全部耗光。

每當這個時候,就必須要好好休息,不能再強行修煉了,不然會對心髒造成巨大的損害,過猶不及。

方蕩深呼吸幾次後,張口吐出奇毒內丹。

奇毒內丹在空中轉動幾圈,随後從中吐出四只巢蟻來。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天色逐漸黑透,這個時候,敲門聲響起,方蕩收了奇毒內丹那四只巢蟻則就地一滾消失不見。

打開大門,站在門口的是鴿子,鴿子用拳頭狠狠的砸了方蕩胸口一下,聳了聳眉毛,露出一個你懂的的表情來,一臉的猥瑣。

随後鴿子直接鑽進了方蕩的房間,外面天寒地凍,方蕩的房間中溫暖如春。

鴿子抓起桌子上的水壺,倒了倒,卻一滴水都沒有給留下來。

鴿子嘆息一聲,舔了舔嘴唇,将身後的一個背包直接丢在桌子上,“你小子好福氣,公主惦記着你呢。這都是公主給你送來的好東西。”

第 117 章 彩頭

顧白上下打量了早到兩眼,随後一臉譏諷冷笑的問道:“那說說看,你姓甚名誰,然後再說說在這皇榜上,你究竟排在第幾?或者根本就榜上無名?”

早到剛要張口,顧白卻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道:“來來來,你們都來猜猜這個乞丐同窗究竟排在第幾?”

顧白身後除了一衆奴仆外還跟着不少攀附他的學子,顧白一句話,自然有人在旁邊逢迎。

顧之章乃是當朝丞相,他的身份地位,足以叫人趨之若鹜。

但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攀附上顧之章那樣的擎天存在。

而顧之章的兒子,顧白則是那些官場投機者們最熱衷的目标。

顧白本身雖然極為傲氣愛出風頭,尤其不大看得起人,但确實是個有真才實學的,不少人私下裏都将他當成是顧之章之後的下一任夏國丞相候選人之一,雖然一門兩相的事情不大容易出現,但顧白以後就算不是丞相,成就也絕對不會太差,總之一句話,跟着顧白混總不會有錯。

顧白喜歡交際,呼朋喚友山吃海撒的事情數不勝數,好在這顧白也就是有些敗家,但也很有分寸并不欺淩弱小,當然在顧白這裏,嘲諷別人幾句,縱奴踢別人幾腳實在算不上什麽大惡,反倒覺得是個雅趣。畢竟以他的身份,牽幾條惡狗出來亂逛也沒什麽不可以。

此時顧白身邊一個面皮白嫩的學子笑道:“好好好,平時總是鬥詩鬥酒,時間長了也是沒趣,顧兄既然出了這麽個題,咱們不妨一起猜一猜,不過沒有彩頭有些無趣啊?”

旁邊一個看起來少年老成的書生笑道:“彩頭還不好辦麽?那個贏了,咱們就一起請他去顏悅樓品最好的茶,喝最美的酒,入最香的樓,如何?”

身周臭味相投的學子們齊聲應采。

早到嘴巴張着本來還想說些什麽,此時眼中光芒流轉,緩緩的将嘴巴閉起,一雙眼睛看向對面的一群學子,然後一個個數了起來。

早到的舉動不久就引起了顧白的注意,在一個乞丐臉上此時出現的該是惶恐,該是無助,該是羞愧,該是慌不擇路的逃竄,但這個家夥竟然在這裏數數?

顧白伸手按了按,四周立時靜了下來。

他們一靜下來,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在一個個點數人頭的早到的舉動。

所有的人就這樣看着,等着早到一個個的數完,此時顧白問道:“你小子在數什麽?”

“十八個人,我在想,你們這十八個人要是都猜不到我皇榜上的名次的話,是不是應該給我一點彩頭?”

此時的早到看上去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在走出火毒城的時候,早到是個沒有見識過什麽場面的純粹的書生,見到生人尤其變得腼腆,不善言談,甚至有些羞怯。

但他并不懦弱,他敢對着鑄骨境界的斷将沖鋒,就說明他骨子裏面有這個勇氣。

雖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但光走路不讀書也是枉然,讀了萬卷書再去走萬裏路才是正途。

此時的早到從一個蒙昧少年,一路走來,跌跌撞撞,終于在皇榜前,完成了自己人生中的最大蛻變,皇榜第一的名頭給了他太多的自信,使得腼腆的他完全脫胎換骨。

人總是要成長的,但人的成長不是慢慢進行的,或許就在某一天,或許就在某一夜,亦或是,就在那麽一剎那,一個人忽然就不一樣了!

顧白眯了眯眼,四周傳來哈哈哈的笑聲,“這乞兒還真是有趣,我夏國進士三年一考,一次招收一百人上下,這一榜足足有一百零六人,你叫我們從這一百零六個裏面猜出你是哪個,太難了吧?你這勝利豈不是來得十拿九穩?當我們蠢笨如豬麽?”

“更何況,那皇榜之上真的有你?就憑你?”四周學子紛紛叫嚣起來,此時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圍觀起來。

遠處一直關切的注視着早到的黃醜兒,聽着嘈雜的聲音,也不由得翹起腳尖一臉擔憂,只不過她就算翹起腳尖也看不到人群中的好運,這使得好醜兒微微頓足。

要不是那一圈人都是學問人她早就湊過去了,但那些人身上的學服使得她可萬萬不敢靠前,她和對方身份地位相差懸殊,只能在遠處瞎擔心。

此時顧白開口道:“雖然是從一百零六人中猜其中一個,但咱們也未必會輸,他也絕非十拿九穩的會贏。首先,一百零六人要減去我等一十八個還剩下八十八個,咱們這些人總有些好友一起前來應考,其中當然有得了名次的,一人只要知道三個,那麽就是五十四人,若刨去彼此重複的,至少也知道四十個左右的在榜進士。這樣算下來,我們十八個只要在剩下的四十八個陌生的名字裏找出這個家夥就成了,當然,他若是不在榜上也沒啥,拿咱們做消遣,咱們今天将他拉到小巷裏一起動手痛揍他一頓,然後将他丢進鴨寨叫他好好長長記性!”

夏國國家狹小,身處狹縫之中,又面臨無盡妖洞還有嗜血蠻國妖魔兩族侵襲,所以民風彪悍,尤其是夏國讀書人,不少都腰間佩劍,并且還是開鋒利刃,說到打人,他們一個個比喝花酒還興奮。

是以顧白提議,四周的學子紛紛大笑應是。

早到一直沉默不出一聲,直到對方再次安靜下來,一個個再次齊齊看着早到。

顧白微微一愣,他忽然發現,這個乞丐般的家夥竟然掌握着整個局勢的起伏,雖然這個家夥只說了幾句話數了幾個數,然後就是一直閉着嘴巴,但卻一直引動着場中衆人的情緒。

顧白此時忽然對這個好似乞丐一般的家夥生出一些興趣來了。

“你們輸了的話,給我什麽?”早到開口問道。

顧白忽然之間雙目微微一亮,似乎明白了什麽,看向早到的眼神充滿了趣味。

“你要是贏了,我就給你一千兩白銀!”顧白開口說道。

四周都是一靜,随後一下熱鬧起來,一千兩白銀,絕對不是小數目,五口之家一年的生活所需也不過區區四五兩,一千兩,足夠在望京買下一座宅子,顧上幾個傭人過上幾年富裕日子了。

再看看這乞丐般的家夥,窮得叮當響那是半點都不錯的,還有褲子穿都算是萬幸了,要是着乞丐真得了這一千兩白銀還不得活活笑死?

“另外,我家奴曾經踢你兩腳,你若真是進士,那我理應給你賠罪,所以,我們要是猜不出你的名次,我便邀你去我顧家拜經堂做客三天。”

四周的熱鬧聲音在顧白這句話說出來後,一下再次變得鴉雀無聲。

顧家的拜經堂就算在整個夏國之中都算是一處聖地,內中供奉着三經五道,都是聖人之道,每一個走進拜經堂的人都将有巨大收獲,至于收獲的是什麽,那些曾經進去過的人都守口如瓶,從不透漏半字,但這些人都對拜經堂推崇萬分,明言告訴世人,自己的一切都是拜經堂所賜,越是這樣,越吊起熱門的胃口來。

十幾年前就連玄龍帝國的太子政也曾親來,希望能進拜經堂觀摩一番,卻被顧之章生生駁了顏面,以至于到現在太子政變成了玄龍帝國的玄政皇帝,對于夏國依舊有種種不滿,其根源有三成都在當年不曾進入拜經堂。

拜經堂不是什麽人都能夠進入的,就連顧白估計也還沒有進去過,他真的資格領着別人進入拜經堂?

“我爹說過了,只要我能考中進士,就可以帶一友人進入拜經堂,現在看看你有沒有這個福氣!”

顧白一左一右的兩個學子聞言雙目陡然有些火熱起來,他們跟在顧白身後甘願做個跟班,不就是希望能在顧白身上撈取一點好處麽,若是他們能夠跟着顧白進入拜經堂,那好處就算是摸到天了,這個機會,絕對不能錯過,甚至比考中進士更重要,畢竟進士試三年一次,進拜經堂等一百年都未必有機會和門路。

四周壓抑的沉寂叫顧白很滿意,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高傲的看向早到,本以為早到會震驚的張大了嘴巴,卻沒想到此時的早到滿眼銅臭,追問道:“一千兩白銀?你說的可是一千兩白銀?你不會反悔吧?”

對牛彈琴!

顧白怒極,他真想大吼一聲,就算是十萬兩黃金都換不來進入拜經堂一次的機會。

早到在火毒城中長大,那裏知道什麽拜經堂?

靖公主日子過得緊張,早管家這個管家的日子就更緊張了,早到一年到頭都看不到銀子長什麽樣子,他甚至想象不出一千兩白銀堆在一起該是怎麽個模樣,有了這一千兩白銀,他就能夠叫爹娘走出火毒城在望京之外的地方安家了。

顧白身後的十八名學子紛紛商議起來,彼此串通,将皇榜照抄一份,将各自認識的榜上有名者一一劃掉,最終,只有四十個人名的單子出現在顧白手中。

最右上角那兩個字的名字刺得顧白眼角微微一痛,顧白咬了咬牙,再也不去看那個叫他心痛的位置,那個位置本來該是他的才對!

“咱們從最小的往前猜,一定能夠猜中!”顧白旁邊的一個胖子開口斷言道。

四周當即一片附和聲,這個決定本沒有錯,畢竟早到看起來乞丐也似,這樣的家夥,誰能相信他會是進士?若這樣的家夥真的是進士,那已經堪稱奇跡,難道還能叫他成為皇榜前面的人物?

從另外一個角度上來想,這些人絕對不相信早到會勝過他們,所以,在他們內心深處,堅定地認為早到只能比他們差,所以從後往前數簡直就是最正确無誤的方法了。

“好,咱們也不用一個個瞎猜,就從這榜單後面直接選出十八個來,你在不在其中?”顧白說話的功夫,就有一個學子提筆将十八個人的名單送到了顧白手中。

顧白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展開在早到面前,笑道:“你真的認識字麽?”

早到笑了起來,大笑起來,然後是那種喪心病狂的大笑,看上去簡直就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

應該原諒早到,今天他經歷了太多,皇榜提名就已經該笑了,更何況是榜首狀元?轉眼間又得了千兩白銀的巨款,他要不笑得喪心病狂一點,非得将自己憋出毛病來不可。

所有的人都傻兮兮的看着早到笑得搖來晃去,鼻涕眼淚滿臉橫流,一個個此時都生出一種莫名的感覺來,他們開始替自己感到悲哀,他們竟然一本正經的和一個傻子打賭,簡直悲哀到家了。

現在就算叫他們狠揍一頓早到,他們也都沒有興趣了,揍人當然有趣,但揍一個傻子,一點都不好玩。

就連顧白眼中都露出一絲疑惑來,看着笑得鼻涕都要流進嘴裏的早到眉頭皺起。

遠處的人群外面的黃醜兒只能聽到早到的笑聲,最初她還挺高興,早到笑成這個樣子約莫不會是什麽壞事,但聽着聽着,黃醜兒就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這是沒考上?抑或是他本身就是個癡兒?

就在人群看得無聊準備散去的時候,由站着變成坐着的早到忽然收斂了笑容,吞滅了笑聲,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上顯現出十足的自信。

早到手指輕輕敲擊着自己的膝蓋,開口道:“顧白是吧,我知道你,顧丞相的兒子,我明天上你府上去取一千兩白銀。”

四周本來已經放棄了早到的人群紛紛驚訝的看向早到。

顧白卻雙目越來越亮,看向早到,笑道:“你不在這十八人中?”

早到點了點頭。

顧白看向身後的衆人,身後的一衆書生都愣住了,他們的成績大多數都在五十名之下徘徊,說真的,真有考中前十的本事的,一般都會待價而沽,并不急于投靠與人,等到放榜之後,自會有朝中大佬抛出橄榄枝,只有他們這些知道自己不前不後的才提前給自己找個門路,做些攀龍附鳳的勾當。

若早到不在這十八個人中的話,那麽早到在皇榜上的名次,豈不是要在五十名之前了?這未免太誇張了吧?

一直站在顧白身旁的少年老成的書生當即喝道:“小子,原本以為你是傻的,之前的事情也就罷了,你現在是在消遣我等麽?就你也能在皇榜前五十?”

四周學子紛紛附和。

這倒不怪他們門縫裏看人,畢竟從夏國建朝以來,進士榜單中前五十的存在都是富家大戶中的子弟,其中并無黑幕,只不過是因為富人才能讀更多的書,寫更多的字,而家境一般的要想看書相當困難,更別說紙墨筆硯的各種消耗了,一個讀書人,簡直就是拿錢堆出來的。早到這樣衣不蔽體的,能讀書?能讀得起書?能考上進士榜前五十名?簡直就是在開玩笑。可能性實在是太低了。

顧白忽然開口道:“你贏了?好,不如這樣,咱們再來玩個游戲,我們再選出十八個來,若還沒有選中你的話,我就再輸你一千兩白銀,如何?”

早到聞言卻笑了搖頭道:“貪多嚼不爛,一千兩白銀對我來說已經夠多了,控制不住貪婪的欲望的話,我早晚會輸個精光!”

聽到早到說這句話,四周的學子們倒忽然覺得,這個家夥還真不是尋常乞丐,有些不凡之處。

顧白笑了笑,随後看向早到問道:“既然你要收手了,那麽就該告訴我你究竟叫什麽名字了。”

“早到!早晨的早,到來的到!”早到是清晨出生,早管事就直接給早到起了個最直白的名字。這個名字實在是不怎麽多見

顧白聞言,雖然有那麽一丁點的準備,但真的聽到這個名字後,顧白還是覺得自己被重錘狠狠地揍了一下。

四周的那些學子們更是齊刷刷的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

早到,這個陌生的名字的擁有者竟然會是這個模樣。

其中尤其有兩個人覺得腿肚子轉筋,兩條腿好似變成了面條一樣,這兩個家夥就是之前踢了早到兩腳的顧白的惡奴。

一想到自己剛剛将一位狀元魁首給踹倒在地,他們渾身發顫,原本他們看向早到的目光都是輕蔑,但是現在,他們恨不得直接給早到跪下,磕頭磕到早到原諒他們的不恭敬。

早到此時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直接分開呆愣愣的人群朝着黃醜兒的攤子走去。

顧白嘴角上忽然生出一絲笑意來,似乎對早到的表現相當滿意。

黃醜兒正翹着腳張望,早到忽然停止的笑聲,叫她覺得比早到瘋癫大笑的時候更加可怕,此時見到早到完好無損的走了出來,黃醜兒一顆心放下不少,在黃醜兒看來,早到是個着實可憐的家夥,沒挨揍,就算是萬幸了,。

早到看到黃醜兒,不由得咧嘴一笑,一臉傻兮兮的模樣,朝着黃醜兒就跑了過去……

潛龍深藏,金甲蒙塵,一遇風雲便化龍!

第 116 章 将軍

三皇子徹底被方蕩激怒了,“什麽時候開始,一只狗也可以在本皇子的面前亂吠了?”

赤皮兇神随着三皇子的憤怒如寶劍出鞘,轟然竄出,一只大手朝着方蕩就抓了過來。

這赤皮兇神的力量相當于練氣境界開竅修士,速度極快,以方蕩的修為境界根本不可能避開,甚至可以說,修為不到練氣期,連這赤皮兇神都根本不可能看得到。

尋常的武者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直接被碾成肉泥。

方蕩拜奇毒內丹所賜,他的瞳子裏倒影着那只越來越大的紅色的大手。

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早在方蕩說出那句話之前就開始急速顫動起來。

方蕩現在已經初步的掌握了激發奇毒內丹激進境界的方式了。十次總有五六次能夠成功。

方蕩本來沒想當面說出這句話來,但三皇子竟然再一次用那種看不見的力量,捏住他的脖子将他如同雞仔一般的拎起來,這種羞辱,使得方蕩在一瞬間似乎又回到了爛毒灘地的石牢旁,耳邊再次聽到了父親的憤怒嘶吼,母親的痛苦慘叫,還有他身上被種下的那只噬命蟲帶來的日日不息的種種痛楚。

他在爛毒灘地上度過的每一個日日夜夜都伴随着三皇子帶給他的心靈上的和肉體上的劇痛。

方蕩被徹底激怒了!

憤怒就像是火撚一樣迅疾燃燒,将方蕩完全點燃,引爆!

此時的方蕩甚至已經不那麽有理智,爛毒灘地中長大的方蕩看起來有些呆傻,但他的骨子裏面有着野獸一般的性子。

此時此刻,方蕩化為一頭兇猛的野獸,一頭不管對方是什麽都要一口吞下去的野獸。

方蕩這一輩子到現在,只在做三件事,一件事是供養父母,一件事是撫養弟弟妹妹,第三件事,就是報仇雪恨!這是方蕩這十幾年的生命中的唯一追求。

既然不能直接殺了三皇子報仇,那麽他就要三皇子受盡折磨,他要搶走三皇子的一切,正如三皇子将他變得無父無母、弟弟妹妹不知去向生死不知一樣,他方蕩遭受的痛苦一定要十倍放大在三皇子身上才行。

方蕩當然鬥不過赤皮兇神,甚至連赤皮兇神一招都接不下來,但方蕩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就做好了後退的準備,從現在開始,戰場上的勝敗毫無意義,方蕩要折磨三皇子的那顆心,情場上的輸贏才是關鍵,得到靖公主的心,對于三皇子來說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赤皮兇神一巴掌直接将公主府大門的柱子拍斷。整個大門立時塌方了一大半,而方蕩被赤皮兇神的巴掌掃到了胸口,衣衫被撕成碎片,露出結實的胸膛來。

幸好方蕩提前進入了激進狀态,這才能在赤皮兇神出手之前避開這一擊,這已經是方蕩速度的極限了。

周圍的人看不見赤皮兇神,只能看到三皇子一怒,方蕩好似柳絮飄飛,胸口破裂,方蕩身側的巨柱崩塌,公主府的門戶一下倒塌大半個,灰塵四起飛沙走石。

這畫面落在凡人眼中,只剩下一個想法,那就是皇子一怒,神威凜冽。

那赤皮兇神一擊落空,也有些詫異,當即再次出手。

此時的方蕩一邊急退,一邊揚聲叫道:“三皇子,你可敢與我正式一戰?”

這是當面下挑戰書,這樣在大庭廣衆之下的挑戰,一般人無論如何都得接下來。

但三皇子不是一般人,冷笑一聲道:“就你也配挑戰本皇子?接下你的挑戰,本皇子豈不是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三皇子說着那頭赤皮兇神大巴掌朝着方蕩再次拍了下去。

四周的一切都變得非常緩慢,但赤皮兇神的動作,在方蕩眼中依舊快如雷霆,可以想見若是時間流速正常的話,赤皮兇神的速度得有多快。

方蕩手中的千葉盲草劍發出一聲嘯音,激射而出,直接刺在赤皮兇神的手掌上,不過千葉盲草劍随即便如同敗絮般被擊飛出去,甚至沒能割傷赤皮兇神的手掌。

不過千葉盲草劍還是給方蕩争取到了一線時間,使得方蕩能夠避開赤皮兇神的這一巴掌。

“三皇子,你怕了?你害怕與我公平比試?”

三皇子哈哈大笑道:“若是路邊上随便那個貓貓狗狗都跑來說要與本皇子公平比試,本皇子豈不是要活活累死?在本皇子眼中你就是個臭蟲,随手碾死就是,那裏有什麽公平可言?收起你愚蠢蹩腳的激将法吧,勾心鬥角這種小兒科,本皇子在娘胎中就會了!”

巨大的赤皮兇神手掌抓空,當即就再次出手朝着方蕩抓來。

這一下,方蕩避開的可能性實在是太低了。

就在此時一身白袍的無面夜鬼憑空從赤皮兇神的身前鑽出,寬大的袍袖一擺,撞擊在赤皮兇神的手掌上,雙方無聲無息的交手,随後赤皮兇神噔噔噔倒退幾步,而無面夜鬼則斷線風筝般的倒退飄飛,消失不見。

三皇子眉頭皺起,一雙眼睛看向遠處的大皇子,“大哥,你這是什麽意思?”

大皇子眼神中露出一絲感到有趣的神情,開口道:“沒什麽,我只是奇怪,那個小家夥修為低劣,憑什麽敢和你公平比試?一個區區淬血境界的武者難不成還有什麽奇妙的本事?三弟,你難道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大哥,我看你在太子府待得太久,未免有些太無聊了吧?我對這些沒有半點興趣。”三皇子說着那赤皮兇神雙腳一彈,将地面生生踏出一個大坑,再次出手,朝着方蕩一把抓去。

就在這個時候,一把十米長的巨劍橫空而來,如同一面牆壁一般咚的一聲釘在方蕩身前,赤皮兇神一巴掌砸在這把巨劍上,巨劍紋絲不動,赤皮兇神的手掌如同摔碎的瓷器般裂成無數碎片,當空崩解。

三皇子雙目猛的一抽,擡頭看去。

這把十米長的巨劍的主人天下無人不知,雲劍山玄雲十四劍排行第四的劈山劍。

劈山劍站在巨劍劍柄上,淡淡的開口道:“我剛才似乎聽到有人說我雲劍山弟子蠢笨到家?三皇子可有此事?”

劈山劍腳下的巨劍同時發出嗡嗡鳴響,似乎相當氣憤。

這話自然是三皇子剛剛說過的,可見劈山劍一直都在遠處關注着這裏的一切。

三皇子淡淡的道:“劈山劍你修為了得,值得本皇子敬佩,但這裏是望京,夏國之都,在這裏有我夏國龍脈鎮守,你最好不要放肆……”

三皇子話未說完,劈山劍劍下地面猛的迸裂開來,裂痕一路疾走,眨眼就到了三皇子腳下,三皇子雙目瞳孔急縮,身形急退,赤皮兇神手掌被粉碎,想救三皇子都有些來不及。

此時那無面夜鬼忽然從三皇子腳下鑽出,寬大的袍袖朝着地面上追着三皇子疾走的裂痕一拍,無面夜鬼嘭的一下爆散成千萬碎片,滿空零落,繼而消失不見。

下一刻無面夜鬼出現在大皇子身後,那張沒有面孔的臉上顏色青黑,似乎受了傷,不過一直朝着三皇子裂開去的裂縫也被終止沒有繼續追擊。

大皇子開口道:“久聞劈山劍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知道劈山劍突然出手,攔阻我三弟是什麽意思?”

劈山劍雙目看向大皇子,目中光芒微微一閃,開口道:“好運既然要與三皇子公平相鬥,我雲劍山上下弟子一致認為,三皇子不應該做縮頭烏龜!三皇子說好運不夠格,現在加上我雲劍山上下,不知道夠不夠?”

劈山劍的話語叫在場的人都是一愣,什麽意思?雲劍山和好運之間不是仇敵的關系麽?怎麽劈山劍現在卻跑來幫助好運了?

三皇子雙目微微眯起,目光扭轉,看向方蕩。

在三皇子眼中,這是一個陰謀,一個他現在暫時沒有想明白的陰謀,那個叫做好運的家夥,修為明明不高,卻叫嚷着要公平相鬥,大違常理!雲劍山弟子明明和好運是仇敵關系,現在卻跑來幫助好運,大違常理!一直閉關不出的大皇子在這個時候突然走出太子府,大違常理!大皇子竟然還出手幫助好運,大違常理!

這三夥人該不會是一夥的?陰謀,絕對有陰謀!

在三皇子的人生中,有一件事他覺得最重要,那就是敵人想要你去做的事情,你絕對不能去做,所以,哪怕背上縮頭烏龜的名號,三皇子也絕對不能按照雲劍山弟子還有好運的要去去做什麽公平争鬥,開玩笑,他是堂堂皇子,撸胳膊挽袖子和一個區區的偏将厮打,簡直就是自跌身價。

三皇子一口回絕道:“若是你雲劍山弟子要和本皇子公平相鬥,本皇子一口答應下來,但這個叫做好運的家夥,卑賤如蟻,本皇子不會與其來什麽可笑的公平相鬥!”

“若我要你們來一場公平相鬥呢?”女人的聲音,從公主府門口傳來的女人的聲音。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朝着公主府塌掉了一半的大門望去,就見靖公主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斷壁殘垣上,一雙細長的眼睛中滿是挑釁。

“我未來的夫君,必然是一位橫行于天地間的強者,絕對不是一個縮頭烏龜!哪怕身份再高,縮頭烏龜就是縮頭烏龜,得不到旁人的半點尊重!”

靖公主這句話等于将了三皇子一軍,并且還是死将,三皇子一句話逼入角落,再無半點轉圜的餘地!

三皇子可以被人背後說是縮頭烏龜,他是皇子,一旦他成為皇帝的話,這些都不過是過眼雲煙,不必放在眼中。

但三皇子不能被女人看不起,事實上,被女人看不起也沒有關系,天底下誰能說自己能夠被所有的女人看得起?但靖公主是他的未來的妃子,當衆說出這樣的話語來,不管好運是什麽樣的修為,他都必須得接下來,不然的話,他的臉面徹底丢光了是小事,望京中那些牆頭草官員們會一窩蜂的投靠大皇子,沒有人會覺得一個連自己的女人都守不住的人有資格成為夏國皇帝。

不戰,是智慧,是一個王者應該具有的智慧。

但在夏國當前這種惡劣的環境下,夏國需要的是強者,而他要想成為皇帝,就必須處處都達到強者的标準,甚至比強者更強!

三皇子嘴角抽動一下,一雙眼睛凝固在靖公主身上,随後一笑道:“好,六天之後,本皇子親自前來迎娶靖公主,在那一天,我要用這個卑賤的家夥的鮮血鋪一條通往婚床的大道!”

三皇子說完,一摔袍袖,掉頭就走。

直到三皇子走得消失在大街盡頭,公主府門口才算是解凍,所有的人似乎從死亡狀态活了回來。

所有的目光都齊齊看向方蕩。

這些目光之中蘊含着極為複雜的意味。

方蕩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但正是這個小角色,現在卻牽動了整個夏國的局勢,猶如一根棍子,将杯中的水攪動成一個漩渦一樣。

六天之後,這是一個值得期待的日子,許多人的目光又看向大皇子,他們似乎明白了,六天之後,将奠定整個夏國未來的國君,這是一個好消息,他們實在是不想在繼續無休止的煎熬下去了。

現在這一場所謂的公平之戰,已經不是三皇子和方蕩之間的對決,而是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間的争霸,勝者為王。

這是一個最好的辦法,可以将內耗削減到最低,将天下事變成家事,對于步履艱難的夏國來說,稱得上是萬幸。

劈山劍雙腳落地,站在方蕩面前。

劈山劍高大的身軀,猶如一面牆一樣,低頭俯視着方蕩。

方蕩沒有半點畏懼,也擡頭迎着劈山劍的目光對視。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劍裏面的門道,從現在開始,我雲劍山不會再和你公平比劍了,你和三皇子之間的恩怨一了結,你就跟我去雲劍山!你最好不要想着逃走。”

劈山劍說完丢出一側薄薄的劍譜來,直接落在方蕩受中國。

“還有,更重要的是,你絕對不能輸!雖然你看起來必輸無疑。”劈山劍已經消失在空中,剩下的話語還在空中回蕩。

方蕩伸手接住那本劍譜,一臉的莫名奇妙,雲劍山弟子不愧都是二杆子,做事情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叫人摸不清套路!

此時大皇子身後跑出來一個年輕人,一直到了方蕩身前,從袖子中摸出一個小小的方盒,遞給方蕩笑道:“這是我家太子送給你的,收好,收好!”

方蕩接過方盒,那年輕人就退走,此時大皇子也已經走得沒了蹤影。

方蕩一手劍譜,一手方匣。

就在此時靖公主的聲音傳來:“你好大的膽子!”方蕩扭頭看去的時候,靖公主掉頭就走,任誰都看得出靖公主生氣了,甚至可以用怒火勃發來形容。

靖公主不是傻子,方蕩私自搬出靖公主來當作籌碼,這對于靖公主來說,是極大的不尊重。

靖公主走了,四周探頭探腦圍觀的家夥也轟的一下四散不見,此時此刻,塌了半邊的公主府大門前,就只剩下方蕩一個,孤零零的站在那裏。

千葉盲草劍飄飄悠悠的飛了過來,被赤皮兇神一巴掌拍飛,千葉盲草劍受創雖然不算太深,但一時半刻之間也等于是被廢掉了。

方蕩将千葉盲草劍收起,然後想要越過地面上的諸多破碎的磚石走進公主府,卻被五周給攔住了。

五周一臉為難的道:“公主說了,不許你再進公主府,我也沒辦法。”

遠處鄭守等人眼巴巴的看着方蕩,一個個面目扭曲。

不能不扭曲啊。

方蕩這個家夥竟然說靖公主是他的女人,我了個老天爺,方蕩這是吃了豹子膽還是吞了熊心?這樣的話都敢吐出來,真不怕被大風吹斷了舌頭。

靖公主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存在,方蕩竟然将主意打到了靖公主身上,太可惡了,太卑劣了,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太……牛叉了!

遠遠的,鴿子對着方蕩挑起一根大拇指,不過馬上就收起來了,他可不敢叫靖公主看到。

敢想敢幹,不愧是叫做蔫壞兒的男人!

第 115 章 赤皮兇神

皇榜張貼,上面寫滿了一個個的名字,到處是一聲聲嘆息,當然,間中也少不了興奮地大叫。

每當有人興奮大喊總是能夠一下吸引旁人的目光,對于那些落榜者來說,那散發着喜悅的激動喊叫,如同鋼針刺耳。

早到遠遠的凝視着皇榜,逆流而上,朝着皇榜走去。

他不知掉自己究竟能夠有一個什麽樣的名次,他心中充滿惶恐。

此時一臉不爽的顧白在奴仆的簇擁下剛好走了過來。

顧白沒有得到狀元,只得了區區一個榜眼,胸中一肚子悶氣無處發洩。

旁邊一個奴仆沒有眼力見的恭喜道:“少爺,您當真是文曲星轉世……”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顧白抽了一個大嘴巴。随後就再也沒有人敢亂說話了。

就在這個時候,顧白看到了乞丐一般的早到。

顧白心中有一萬個不爽,現在這些不爽全都被乞丐般的早到給引燃。

早到和這個環境完全格格不入,就像是米粒裏面的一顆沙子。

早到眼中只有皇榜,根本就沒有看到顧白,顧白冷哼一聲,“現在乞丐都他娘的跑來湊熱鬧了,給我狠狠地揍一頓!”顧白說着,他身周的幾個奴仆當即撸胳膊挽袖子朝着早到沖了過來。

早到此時剛好能夠看清楚皇榜,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早到這個名字實在是太好認了。

早到先是雙目使勁的眯着,仔細辨認,随後臉上露出驚喜的神情,但他似乎還有些不敢确定,再次将眼睛眯起,然後,早到露出一個驚喜至極的笑容來,他歡快得幾乎要放聲大叫。不過早到随後又生出幾分猶豫來,生怕別人也叫做早到,雖然他的名字并不常見,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早到不由得有些患得患失起來。

早到表情的變化全都落在了顧白眼中,顧白眼神中生出一絲疑惑,一招手,那些本打算胖揍早到一頓的奴仆們不由得露出一絲迷惘,全都回到了顧白身後。

顧白一雙眼睛上下打量早道:“一個撿垃圾的乞丐你在那裏高興什麽?”

早到此時正沉浸在興奮莫名和患得患失中,臉上神情不住變化,此時才發現就站在他對面,一臉陰陽怪氣的顧白。

早到幹咳了一聲,盡量收起臉上的笑容,他先是扭頭朝站在街邊上,對他投來關切目光的黃醜兒看了一眼,随後才看向顧白,此時的早到看什麽都順眼,就算顧白一張臉擰巴至極,早到依舊覺得親切得什麽也似,恨不得走上去狠狠的親上一口。

“公子,您錯了,我不是乞丐,我也是讀書人,進京趕考的。”早到恭敬的回答着。

“你也是來趕考的?”顧白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來。

“是,咱們算是同窗。”早到一臉興奮的說道。

“同窗?”

顧白本就覺得被人奪走了狀元,自己成了榜眼一萬個不爽,現在竟然和一個乞丐成了同窗,尤其是看着早到那一臉開心的笑容,顧白就更是心底窩火。

不過顧白壓下了心中的怒氣,一臉譏諷冷笑的問道:“那說說看,你姓甚名誰,然後說說在這皇榜上,你究竟排在第幾?”

……

三皇子雙目一下眯起,随後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從公主府的臺階上走下來,堪稱親切的道:“大哥,咱們都在這望京的小圈圈裏,卻十年不曾見面,你将自己圈禁在太子府中,你的心也太狠了。”

三皇子一雙眼睛在大皇子身上的四爪龍袍的龍爪上停頓了一下。

他的龍袍只有三爪,此時見到了四爪龍袍,三皇子有一種被人踩在腦袋上的感覺。

三皇子從來都不喜歡這個感覺,任何人都不能踩在他的頭頂上,淩駕在他之上。

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他都要是第一。

三皇子在這個上面完全是偏執的狀态,偏執的近乎發狂,當大皇子将自己鎖閉在太子府的時候,大皇子對于三皇子的那種淩駕降低到了極致,但現在大皇子走出來了,情形就完全不同了,所謂眼不見為淨,現在大皇子身穿四爪銀龍袍站在三皇子的面前,三皇子的一顆心都開始扭曲起來。

不過三皇子面上的神情卻絲毫不見端倪,笑得親切,那種就別重逢的情感如同真的一般。

大皇子看了眼公主府緊閉的大門,還有被無形力量捏着脖子懸在門口的方蕩,眉頭微微一挑,随後笑道:“老三,靖公主雖然是你未來的妃子,但身為一位皇子,這樣闖進去多少有些不大好看吧。”

三皇子臉上笑意盎然,眉角出卻蹦起一根青筋,三皇子最厭惡的事情,就是踩在他腦袋上的家夥對他指手畫腳!

三皇子扭頭看了眼方蕩,眼神之中的那縷殺機使得方蕩脖子上的力量驟然收緊,方蕩的一張面孔驟然變得通紅起來,一雙眼瞳更紅,但方蕩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依舊死死的盯着三皇子,這叫三皇子心中生出一絲詫異,似乎方蕩還有什麽手段能夠施展,并不似他眼中看到的那樣生命任他予取予奪。

不過就算方蕩有潑天的本事,三皇子也不将他放在眼中。

況且,這個家夥越叫三皇子讨厭,三皇子越想要他活着,至少要等到他納靖公主為妃,到時候一定要将其閹掉,在床前聽招,好好折辱一番才寸寸刮殺掉。

三皇子這樣一想,方蕩脖子上的力量驟然消失,方蕩輕飄飄的雙腳落地。

三皇子不再去理會方蕩這樣的蝼蟻,而是看向大皇子笑道:“我和洪靖開個玩笑罷了,大哥既然終于走出樊籠,那咱們兄弟怎麽都應該好好喝上一杯,大哥的海量我至今都銘記在心。”

三皇子說着,親近的朝着大皇子走去,步伐直接穿過站在三皇子身前的那頭眼若銅鈴般的紅皮巨鬼,紅皮巨鬼如同煙霧般的消散,鑽回三皇子的後腦勺中。

眼瞅着三皇子走到了大皇子身前的那個無面白袍男子身前,這無面如鬼般的男子身形也晃動了一下,直接沉入地下。

大皇子呵呵一笑道:“喝酒?不必了,我戒掉了。”

三皇子露出詫異的神情道:“大哥,連酒都戒掉了?難道這十年真的叫你無欲無求了?”

大皇子哈哈幹笑兩聲道:“非也,非也,十年前,因為喝酒我誤了一件事,為了這件事,我眼睜睜的看着二弟身死,所以我将自己囚禁在太子府,這十年,我想一件事很久,想我怎麽能夠避免那件事的發生,最終,呵呵,我想明白了,都怪這酒,那晚我要是沒有喝醉,二弟就不用死了。”

三皇子雙目微微眯起,聲音轉為平淡道:“該怪罪的恐怕不應該是酒吧。”

大皇子雙目和三皇子的眼睛相視在一起,兩人就這樣彼此注視了十幾秒,大皇子謂然一嘆道:“要怪的人,有很多,但我不想去翻舊賬了,夏國現在前狼後虎,腹背受敵,在這種情況下,內鬥是最耗元氣最愚蠢的行為,所以,老三啊,咱們握手言和吧。”說着大皇子伸出手來,正正當當的擺放在三皇子面前。

三皇子臉上的笑容倏地收起,“你決定将皇位讓給我了?”三皇子沒有直接開口說話,而是用一種修士之間溝通的方式進行交流,是用念頭說話。

這聲音方蕩也聽得到,不過猶如在水中傾聽,聲音朦胧,忽遠忽近,并不真切。

大皇子也同樣用這種念頭通的手段開口道:“皇位永遠是我的,因為我是這夏國的太子,更重要的是,我不認為你能夠将夏國帶向繁榮,你行事太偏激了,你若是來做夏國皇帝,夏國不出十年必亡,但你不是帝王之才卻是帥才,你我兄弟聯手,至少能夠保證夏國再屹立五十年,我做皇帝,你做丞相,如何?”

三皇子聞言嘿嘿一笑,“顧之章那條老狗怎麽辦?”

大皇子道:“我要拜他為統政王,地位只在你我之下,顧大人心懷寬廣,他不會有任何意見的。”

三皇子伸手輕輕敲動胸口上的那條三爪銀龍,敲了十幾下後道:“也就是說,我還将繼續寄人籬下,以前我覺得我寄人籬下被人踩在腦袋頂上是十幾年的事情,熬一熬就過去了,但現在你要在我的腦袋上扣一頂帽子,然後踩在這頂帽子上,踩我一輩子?“

三皇子說話的時候一雙眼睛越來越邪惡,內中充滿了不甘和怨毒,光是這一雙眼睛就能夠殺死人,三皇子的胸膛劇烈的起伏,三爪銀龍袍下一個個的竅穴不住的彈動,發出刺耳的錐子敲擊石塊般的聲響,以至于三爪銀龍袍似乎活了過來,龍身抖動,獠牙鋒利。

此時的三皇子看上去就像是一頭不受控制的猙獰猛獸,随時随地都會暴起吃人。

大皇子定定的看着三皇子,許久後嘆息一聲,徐徐說道:“若你來做皇帝,我來做丞相呢?”

三皇子身上的那種暴戾氣息緩緩收止,三皇子露出一個笑容道:“當然沒問題,你覺得我沒有皇帝之才,只有帥才,我若為帝,必定會将夏國帶入深淵,知道我心中是怎麽想的麽?我覺得你這個人缺乏魄力,行事瞻前顧後,不夠果斷,身為一個皇者,這兩樣是致命的缺憾,我不認為你能夠帶着夏國殺出重圍,這個時候,夏國需要的是一位鐵腕帝王!而我,正是最佳人選。”

大皇子未置可否,沉吟半晌後道:“給我點時間考慮一下,或許我會将皇位讓給你,你我之間的內鬥絕對不能觸及夏國的根本,夏國已經沒有機會了。”大皇子說完轉身便走了。

四周圍觀的衆人呼啦一下走了一大半,全都是回去報告消息的,其實能夠站在外面看熱鬧的,絕大部分都是各個大臣們手下的,很正有幾個老百姓膽敢圍觀皇子們之間的事情?

大皇子走出太子府,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在搞清楚大皇子的意圖之前,最好一句話都不要說,一件事都不要做,第二天的朝堂上會有三成的人請病假,有兩成的人請求外調,大皇子不走出太子府那個小天地還好,一旦走出來了,那就是猛虎出閘,不吃幾口肉喝幾口血怎麽可能善罷甘休?

眼瞅着望京就是一場腥風血雨的漩渦,這個時候除了那些機會主義者外,正常人的想法首要是遠離危險,

不過這是後話。

眼瞅着大皇子越走越遠,三皇子腦中無數想法無數揣測在三皇子腦中翻滾着一一呈現,最後只凝聚成兩個問題。

大皇子為什麽走出來?

大皇子究竟要做什麽?

三皇子腦海正一團亂麻的時候,在他身後忽然響起一道聲音,說出一句話來,這句話說出來,三皇子當即愣在當場,心事重重已經走遠了的大皇子猛然扭頭,一張臉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聽到天底下最不可思議的聲音。

四周圍觀探頭探腦的家夥們有不少險些直接摔倒在地上,有不少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直站在門後的靖公主眨了眨眼睛後一張臉瞬間變得血紅無比,然後整個人怒氣勃發。

“靖公主是我的女人,我不管你是什麽王子、皇子、狗屁子,總之,你離我的女人遠一點。”

這話是從方蕩口中吐出來的。

自從夏國建國恐怕也只有方蕩一個膽敢當着一位皇子的面,當着衆人的面說出這樣的言語來。

什麽叫做狂?這就叫做狂!

什麽叫做花樣作死!這就是了!

沉寂,随後就是爆炸。

只不過,這爆炸看起來比沉寂還沉默無聲,但在場衆人心中的那種激動卻不是能夠表達的!

整個公主府門口沉浸在一片壓抑至極的沉默之中。

三皇子緩緩扭頭,一雙眼睛再次落在方蕩身上。

這一次,三皇子似乎才真正的用正眼看了方蕩一眼。

以往,三皇子都将方蕩當成是一只蝼蟻,一只随時踩死,想怎麽踩死就怎麽踩死的蝼蟻,但是現在,三皇子将方蕩當成是一個人了。

三皇子忽然笑了起來,整個公主府門口,就只聽到三皇子的大笑,那聲音吓得四周圍觀的人們一個個遍體生寒。

笑夠了,三皇子逐漸收斂了笑容,“原來天底下還有人敢本皇子争女人!”

三皇子邁步朝着方蕩走去,一邊走一邊鄭重的上下打量方蕩,似乎這一次要将方蕩看明白。

“你和我争女人,可以,當然可以,但你憑什麽來跟我争?你有什麽?滔天的權勢?練氣境界的修為?河水般滔滔不息的文采?還是你有叫天下變色的容貌?說說看,你有什麽?哦,對了,你有潑天一般的膽子,找死的膽子。”三皇子變笑邊說,話語之中有着說不出的輕蔑。

以三皇子的貴重身份,當然有理由輕蔑方蕩,甚至,三皇子有理由輕蔑整個夏國除了大皇子之外所有的人,什麽叫做身份貴不可言,三皇子就是貴不可言,什麽叫做低賤如泥?對面的方蕩就是,雙方差距太大了,甚至可以說,方蕩根本就沒有資格站在三皇子面前,應該跪在三皇子面前,用自己的面頰緊貼地面才行。

但就是這麽個卑微的東西,竟然和堂堂的三皇子搶女人,可笑,滑稽,不知死活。

這是在場之中的所有的人共同的想法。

身份地位,在這個世界中是一道鴻溝天塹,沒有人能夠逾越,除非你是修仙者,一旦你成為練氣級別的修士,那麽身份地位之前的鴻溝瞬間消失無蹤,但方蕩遠遠不是練氣級別的修士。

“一個男人想要一個女人,跟這些有關系麽?”方蕩淡淡的開口,眼神之中,竟然有着比三皇子更加輕蔑的眼神,用這樣的眼神挑釁般的凝視三皇子。

三皇子怒極,那頭紅皮巨鬼猛的從三皇子的腦門中鑽出,猶如一座神邸,比方蕩身後的房屋還要高大,這紅皮巨鬼一頭紅發如海底的水草般沖天而起,一伸手朝着方蕩便抓了過去。

每一位皇子都擁有一個護身鬼将。

大皇子的護身鬼将叫做無面夜鬼,而三皇子的鬼将叫做赤皮兇神,每一個護身鬼将都擁有練氣境界開竅層次的修為,他們乃是皇家豢養,力量強大,甚至比同級別的修士更加高明更有殺傷力。

以赤皮兇神的強大力量,這一下,足以将方蕩捏成一把爛泥。

第 114 章 從不出門大皇子

靖公主的臨時府邸外,方蕩和三皇子僵持在一起。

遠處的牆角、門縫閣樓上,等等地方,有一個個探頭探腦的家夥在張望着。

現在的望京局勢相當為妙,因為炫龍皇帝進入續命爐中續命,并且這一次續命成功的可能性非常渺茫,甚至有坊間傳言說炫龍皇帝在劫難逃。

所以望京之中各種勢力都開始蠢蠢欲動,但越是這種所有人都開始蠢蠢欲動的時候,望京表面上越是風平浪靜,波瀾不興。

就如同暴雨前的寧靜一樣,沉寂得叫人感到窒息壓抑,說不定等到一切爆發的時候,又是一場人頭滾滾,血浪如潮。

這種平靜或許一顆石子就能打破,但也有可能一座大山丢進去都如同泥牛入海,無聲無息。

那些探頭探腦的家夥,每一個背後都代表着望京中的一個勢力,這些勢力哪怕大過了天,現在也都小心翼翼謹小慎微,瞪大了眼睛,用盡一切辦法,不敢放過任何一條消息,因為接下來将是望京最動蕩的時刻,一不小心,就将被打翻淹沒,沒有誰能夠置身事外。

京城中目前,其實就只有兩個勢力在糾纏,一個是大皇子為首的太子系,不過因為大皇子十年來幾乎沒有走出過自己的太子府,所以,大皇子就像是海底沉寂了十餘年的火山一樣,誰都不知道這座火山什麽時候會噴發,誰都不知道這座火山的力量究竟有多強。

而三皇子,則像是海面上經久不息冒着滾滾濃煙的火山,這座火山從始至終都在不斷的噴湧着灼燙的岩漿,将周圍的海水煮的沸騰灼燙。

和大皇子不同,三皇子這座火山究竟有多大的能量,一目了然。

一個深藏不露,或者根本就是沒什麽可露的,另外一個則張揚兇惡,叫人望之毛骨悚然。

至于顧之章,反倒并不重要。

顧之章是大皇子的人,但他更是炫龍皇帝的人。

現在顧之章追随大皇子,是因為大皇子依舊還是太子,若炫龍皇帝此時下诏,宣布廢除太子,立三皇子為皇儲的話,顧之章絕對會義無反顧的追随三皇子。

不過話說回來,若是炫龍皇帝這一次熬不過去,續命失敗又沒有留下什麽特殊的遺诏的話,那麽顧之章絕對百分百是大皇子的忠心擁簇。

所以究其根本,這一次暴風雨的核心,就只有兩個,一個是大皇子一個是三皇子,緊盯着這兩位皇子,就等于緊盯着這一場即将到來的風暴。

大皇子一直都将自己關在太子府,從不出門,一晃就是十餘年,所以想盯着大皇子是完全不可能的。

但三皇子不同,三皇子經常亂逛,所以有不少人都将三皇子當成了跟蹤的目标,注視着三皇子的一舉一動,然後從三皇子的一舉一動中,發掘有用的信息,決定自己以後的行止。

此時聽到方蕩竟然說什麽過線者死,不少人都有些發懵,他們恨不得用手指頭将自己的耳朵翻過來,希望自己是聽錯了方蕩的話語。

這完全是不按照常理出牌的舉動,一直都聽說三皇子和洪正王之間關系極為親密,怎麽現在看起來完全是另外一種情況?靖公主直接給三皇子一個大大的閉門羹,緊接着一個不起眼的侍衛跑出來,口放大言。

三皇子和洪正王之間,怎麽看都不像是關系親密,反倒好似仇人一般。

“你去告訴大皇子!”那些探頭探腦的家夥之中,有兩個極為不起眼,這兩個人都是中等身材,中等面貌,中等服裝,渾身上下透着一種一見就忘的氣息,這樣的家夥,丢在人堆裏轉眼就沒了蹤影,就算你盯着他們看半天,也無法在他們臉上找出特別值得記憶的特點來。

兩人中的一個當即一轉身就走了,就是這麽一轉身的功夫,就忘記了這個家夥究竟長得什麽樣子。

好運的名字,前一段時間在京城中曾經着實大火了一段時間。

最初,是因為好運和雲劍山之間的争鬥,雲劍山是夏國第二修仙門派,在夏國之中的地位可想而知,而且雲劍山弟子極為霸道,從來都是雲劍山弟子四處找別人麻煩,還從未聽說有人膽敢去找雲劍山的麻煩。

如好運這般在雲劍山中殺了雲劍山弟子的事情,百年不曾有過,好運還直接搶了雲劍山的寶劍,那就更稀罕了,這些倒也罷了,那個叫做好運的家夥,當真是氣運潑天,竟然在雲劍山傾巢而出的追擊下活了下來,施施然回到了火毒城。

這倒也罷了,畢竟碰到一些運氣好的家夥,發生些叫人意外的事情,甚至說是奇跡般的事情不是沒有可能。

但這個好運竟然在火毒城外公平比劍的情況下,持劍連殺了數個雲劍山的精英弟子,殺得整個雲劍山都徹底沒了脾氣,那就不是一般的運氣好能夠做得到的了。

絕對是真正的實力鑄就的名聲。

那一段時間好運這個名字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望京,不過,在炫龍皇帝續命這個緊要關頭上,好運這個名字也只是暫時出了一點風頭,随後,就立即被大皇子,三皇子還有顧之章之間的明争暗鬥各種八卦傳聞給淹沒。

此時此刻,所有的人都看着靖公主府門前站着的那個持劍少年,這少年在三皇子面前抽劍,說出了一句吓死人的話語——公主逐客,過線者死。

短短的八個字,叫所有的人目瞪口呆。

膽大包天!用膽大包天來形容都嫌不夠分量,這家夥的膽子簡直就已經将天捅出一個大窟窿來了。

猖狂到了不知死活的地步,老實說,這樣猖狂的家夥,活該被三皇子伸手碾死。

此時一個疑問不由得在衆人心底升騰起來。

這個家夥是誰?

随後所有的人都從方蕩手中的劍上聯想到了好運整個名字。

關于好運的諸多傳說,瞬間湧上他們的心頭,此時他們一個個開始興奮起來,很想看看,這個叫做好運家夥,是不是還能夠延續自己的好運氣。

“公主逐客,過線者死!”

方蕩吐出這句話來之後,身上的氣勢就開始不斷攀升,一雙眼睛之中,有凜冽的殺機宣洩出來。在方蕩眼中,沒有不可辱的貴人,哪怕是炫龍皇帝親臨,方蕩也依舊還是這幅模樣。

不得不說,方蕩的這句話,叫見慣風浪的三皇子都感到意外,三皇子甚至一時間竟然有些發呆,在這望京之中,他何曾被人如此對待過?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小小尚未領取聖旨冊封的偏将。

三皇子冷笑一聲,雙目上下打量着方蕩,在他眼中這個叫做好運的家夥長了一張讨人厭的臉,他對于這張臉有種熟悉的感覺,似乎他曾經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家夥,但三皇子懶得去想。

區區一個偏将,還用不着他去思考自己究竟在哪裏見過。

就如同腳邊上的一只螞蟻一樣,當你想要踩死螞蟻的時候,你會去想這只螞蟻究竟在什麽時候見過麽?或者說,那些被三皇子碾壓死的家夥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都是蝼蟻,正是因為這一點,使得他們看起來有些相像。

三皇子迎着方蕩發烏的眼睛,開口道:“你以為本皇子會如那幫蠢到家的雲劍山弟子一樣,會和你進行一場所謂的公平的比試?從而讓你一步步成名?”

“你要是打着這個如意算盤的話,那麽本皇子很遺憾的告訴你,在本皇子面前,一切規矩都是假的,在本皇子面前,只有勝敗,至于過程如何,本皇子根本就不在意,所有本皇子會動用手中的一切力量來碾壓你,格殺你,只不過,你似乎不配本皇子這麽認真對待!”

方蕩身後的大門處站着一個女子,靖公主!

靖公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忽然躲起來,根本不敢面對方蕩,一見到方蕩心髒就咚咚直跳,或許是因為方蕩那句該死粗俗的話語。

老實說,當初見到方蕩走了的時候,靖公主一顆心空空落落的,似乎缺了一塊,永遠無法填滿了。

從那之後靖公主就一直都在閉關修煉,再加上方蕩也呆在房中修煉,所以靖公主根本就不知道方蕩竟然沒走。

就在剛剛,心情一萬個不好的靖公主給三皇子吃了一個大大的閉門羹,轉身走回院子裏的時候,正好碰到從院子中走出來的方蕩。

方蕩和靖公主都不自然的躲避了一下對方的目光,方蕩是心中有愧,而靖公主則是因為一些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

雙方沒有言語交流,擦肩而過。

當時的靖公主萬萬沒有想到,方蕩走出大門後,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此時的靖公主憂心忡忡,三皇子可不是那麽好對付的,方蕩說什麽過線者死,簡直就是給自己挖了個坑兒,三皇子的修為力量,眨眼之間就能碾死方蕩。

靖公主現在只能積蓄力量,看看在關鍵時刻自己是不是能夠做些什麽。

靖公主在心中不由得衡量起來,若方蕩和三皇子真的鬥起來了,她該怎麽辦?

她究竟和誰站在一起?

三皇子背後是強大無比的力量,甚至是洪正王,而方蕩背後,一無所有,空空蕩蕩,幫助找死的方蕩,她靖公主簡直也是在找死。

最終,靖公主在心中自問自答,當然是幫助方蕩!

這個念頭一升起,使得靖公主一陣發呆。

與靖公主心神恍惚的不同的是門外的章公公,章公公一張臉此時已經成了黑紫色,上面似乎随時都會有黑水淌出來,場面變成這樣,已經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洪正王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想必都一定會暴跳如雷。

他這趟差使算是辦砸鍋了!

三皇子才不會被方蕩三言兩語恐吓住,當即擡起腳來。

與此同時,方蕩陡然感到自己脖子上驟然一緊,一股巨大的力量憑空掐住他的脖子,直接将方蕩提了起來。

這是一種叫方蕩感到異常憤怒羞辱的手法,當初三皇子就曾經以這個手法将他生生提起,那個時候的方蕩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被拎起來後,只能如同死狗一樣掙紮,但是現在的方蕩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方蕩了。

方蕩雙目微微一眯,雖然被提起來,卻依舊保持原本的動作不邊,他手中的千葉盲草劍劍身上發出嗡嗡低沉鳴吼,這聲音非常小,但此時此刻卻震撼人心。

與此同時,方蕩身上也開始升騰起濃烈的殺機,這殺機可不是假的,方蕩為了殺三皇子足足等了十年,這十年中的每一天,方蕩做夢都想着要殺掉三皇子,三皇子辱方蕩父母,在方蕩身上種下一顆噬命蟲,叫方蕩時時刻刻處于生不如死的境地,這些仇恨都累積起來,此時方蕩将這累積了十年的仇恨,不受限制的釋放出來,殺機盈、滿。

大街上的人們似乎都嗅到了濃重的血腥氣。

原本人人都覺得方蕩是在危言聳聽,絕對不敢對三皇子動劍,但是現在,所有的人都相信,只要是三皇子的腳步邁過線,方蕩就用自己手中的千葉盲草劍斬擊三皇子。

三皇子卻對這濃烈的殺機完全不在意,甚至露出一種如沐春風般的輕松愉悅,他将腳擡起,就那樣朝着方蕩用劍尖劃出的地面踩去。

皇家的人從來都只注重結果,不計較過程,只要能當皇帝,那麽不論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都不重要,只要結果完美,就成了,那些不好聽的事情,皇權可以将其泯滅在歷史長河中。

三皇子的腳緩緩落下,眼瞅着就要踩在地面上的那一道在雪中劃出的細線了。

四周圍觀者們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有些在全神貫注的盯着三皇子的腳,有些則緊盯着方蕩手中的劍。

這只腳一點點的落下。

而方蕩雙目也緊盯着三皇子的腳,方蕩甚至非常期待三皇子能夠将自己的腳踩在他用千葉盲草劍劃出的線上。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三皇子身子微微一僵。

在三皇子身後,出現了一個無面幽靈般的男子。

這男子一身寬大白袍,身材瘦削,腰背微微佝偻着,但并非是一個歲數極大的長者,因為這家夥有一頭漆黑的長發垂到腰間。

至于這個男子的模樣,根本就無從看起,因為這個男子完全沒有五官,整張面孔上就是一個白白淨淨的白板,上面空空如也,平平板板,極為吓人,幸好這裏現在是白天,要是夜晚的話,這家夥一走出來,非得吓死一條街的人。

當然,四周圍觀者雖然衆多,但能夠看到這無面男子的卻只有寥寥幾人而已。無面男子是凡人看不到的存在。

這個無面男子一出現,三皇子後腦上開始不斷湧動,最終,在三皇子後腦勺上長出一張面孔來,這面孔掙紮兩下,從三皇子後腦勺上竟然鑽出一顆腦袋來,這腦袋一頭紅發,面目猙獰如鬼,高顴骨,牛眼睛,寬口闊嘴,紅皮紅發,額頭上還生有一層厚厚的密鱗。

這頭顱依舊在不斷的掙紮,慢慢的,上半身,下半身,最終,三皇子後腦勺上鑽出一個強壯堪比刑天生有四臂的紅皮巨鬼。

這紅皮巨鬼一雙銅鈴般的眼睛死死盯着無面男子。

無面男子和這個紅皮巨鬼似乎是天生的冤家,水火不能相容,雙方一照面就完全進入劍拔弩張的對峙之中。

此時,方蕩的一雙眼睛,依舊死死的盯着三皇子的腳,那無面男子還有紅皮巨鬼方蕩雖然也看到了,但方蕩卻完全沒有将目光挪移一丁點。

就在三皇子的腳距離地面上的線還有不到五厘米的時候,一個聲音陡然在三皇子背後響起,這聲音使得三皇子肩膀微微一晃,準備落下去的腳也直接從線上抽了回去。

三皇子這個舉動使得心髒咚咚跳動,渾身力量都蓄滿了的方蕩一臉失望。

方蕩不是傻子,全無準備的激怒武力值超強達到了練氣境界的三皇子,對于方蕩來說和尋死沒有區別,方蕩之所以在地上畫了一根線,目的就是叫不信邪的三皇子去踩。

方蕩在千葉盲草劍中灌注了大量的毒性,這些毒性順着劍尖全都藏匿在方蕩劍尖劃出的這一道雪中長線上。

只要三皇子肯踩上去,毒性立時就會爆發,拼命潛入三皇子的身軀之中,方蕩雖然沒有把握用這些毒性要了三皇子的性命,但無論如何這些毒性都至少能夠叫三皇子在短時間內陷入無力狀态。

而方蕩和三皇子近在咫尺,說不定,那一剎那間,他就能畢其功于一役,直接将三皇子殺掉,從而報了大仇。

表面看起來,是方蕩無所顧忌的嚣張,實際上卻隐藏着方蕩的一個引君入甕的陰謀。

只可惜,成功和方蕩擦肩而過,全因為那一句話。

“三弟,咱們兄弟至少有十年不曾見面了吧?你看起來似乎沒怎麽變。”

這句話使得三皇子背脊一寒,猛的轉身,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個身穿四龍袍的中年人。

這中年人,丹鳳眼,一雙眼睛猶如畫卷中的一般閃爍有光,身材修長,氣質含而不漏,唇角總是挂着淡淡的微笑,看向三皇子的目光充滿慈和,就如同一位寬厚的長者,叫人看到他不自然的就放松了警惕。

這張臉,三皇子果然有十年不曾見到了。

來的竟然是幾乎從不出門的大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