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他們在一條賊船上

廣袤的宇宙中填充着大大小小的星球, 遠遠望過去像是鑲嵌在一條漸變紫色毛毯上的鑽石珠寶,一閃一閃的,美麗而又神秘。

仔細一看, 這條“毛毯”中好像摻雜了一些“碎屑灰塵”, 但拉近距離,這些遠看起來像是“灰塵”的東西是來來往往的宇宙星船。

它們整體猶如一朵蘑菇, 上面的“傘帽”很大, 載人載物以及操控的房間都彙聚于此, 下面一根短短的“傘柄”是收縮起來的降落支架, 支架左邊有一個小倉, 那是備用能源存儲箱, 右邊的是整座星船發動機。它們飛行的速度遠觀起來堪比蝸牛,但事實上卻是非常快的, 超越了光速幾十倍。

正常的星船們都能在這沒有可見的紅綠燈以及指示牌上的空間中井井有條地行駛,而不會偏離軌道。

但偏偏有一架星船不走尋常路, 它全身塗漆也不是和其他星船一樣的白色或灰色,而是濃郁的黑色, 在這黑紫兩色漸變的宇宙中很容易隐匿行蹤。

不過它的行蹤還隐匿不了, 因為乘坐正常的星船前往不同星球的人們可以透過視窗看見, 十幾架銀紫交雜的星船緊緊地追在它身後,那樣的顏色是星際聯邦軍隊特用的星船,而且星船側面還印着聯邦軍徽和永流星系軍徽。

“這些星盜和傭兵真猖獗。”乘客們說道。

即使全人類分往其他星球居住,一個星系由一個國家管理,且全部聯合成為聯邦後,混亂依舊不減。因為大大小小的星球多了,總會有一些沒有開發的小星球,很多混亂勢力就喜歡藏在這些小星球裏, 平時喜歡劫取民用星船或者商用星船來發一筆橫財。

顯然這一架星船更嚣張,惹上了軍隊。

“呵,終于到這裏了。”黑色行船一個一身黑衣身材壯碩的人發下指令,“對準那些在他們身後的星船開激光炮和我們新改的重力彈,我倒要看看,他們顧哪邊。”

星船中響起一道機械的聲音:“是否自主瞄準?”

“自主瞄準。”坐在駕駛臺上也是穿着黑衣的人說道,“老大,放心,肯定讓他們自顧不暇。我們血狼團的名聲可不是假的。”

駕駛臺上的人按下幾個按鈕,星船後方“傘帽”的鋼板收縮打開,露出了密密麻麻的黑沉沉的洞,拉下一個操縱柄,後方的一些洞口瞬間發射出光束;與此同時一些洞口還伸出了長長的炮口,一批一批時間間隔極小地射出了一堆彈藥。

後面追着這個星船的星船絲毫不亂陣腳,同時對前方發出光束,兩相沖擊,以他們的星船和他們追蹤的星船距離中央為圓心,漾出沖擊力極強的氣流力。

這影響到了後面正常行駛的普通星船,因為沖擊力它們整座星船震蕩了幾下。

“檢測到攻擊與重力彈。”追蹤黑色飛船的軍用飛船同時響起機械的聲音。

“開啓防護罩,并瞄準投出反重力彈。”軍用飛船的主指揮下令道。

兩方炮火交火,宛如在星宇中放了一場煙火,火花四濺後還發着光芒的火點掉落下去熄滅,但煙火中卻浮出更多漂浮而來的彈藥,對着這些軍用星船漂浮過來,更因為後方的爆炸有了更大的推進力。

【警告!警告!檢測到重力彈,檢測到重力彈!不足一千米!距離不足無法發射反重力彈!】駕駛臺上的面板浮現出紅色的警告,與此同時響起了機械的警告聲。

“改變軌道。”主指揮面對着意外狀況仍可以冷靜下令,“他們的重力彈改過了,一個大重力彈裏面藏着小重力彈,這些是出來的小重力彈。”

這些軍用飛船非常默契地讓出中間的空間,躲過襲來的小重力彈。但這些小型重力彈因為輕盈而飛往了後面的普通星船,直直朝着它們落下。

這些普通星船雖然也配備有反重力彈,但駕駛行船的是人工智能,它的在太空中對這些動态物體的瞄準率不過百分之五十,很是漏掉一些飛來的重力彈,這些重力彈一落到星船上,這些星船就開始緩慢下沉了。

被這些重力彈砸得多的飛船像是出了故障的飛機一樣直直向下墜落,和宇宙空間還摩擦出了幾排跳動的火星。

【收到求救信號!收到求救信號!】軍用星船的的面板上接受到了後方好幾輛民用和商用的星船求救。

通過視窗看到前方又拉開距離的星船,主指揮下了決定:“回去救援。”這次血狼團沒有成功劫到他們的物資,他們損失其實不大,加上這血狼團多次從他們軍方圍攻中逃脫,他們就算不管後方的民衆也很難追上去抓住他們。

……

“哼,甩掉他們了。”坐在駕駛臺上的人伸了個懶腰,高興極了,他對着操縱臺上的智能說了一句,“進入自動駕駛,老大,我們去ΗSX68星吧?”

他的老大沒有回答,他覺得四周好像安靜得出奇,突然間,他感受到周圍一種不可名狀的束縛,他動不了了。

【警告!警告!檢測到有人未認證,檢測到有人未驗證!請盡快進行驗證。】

他猛地轉回頭,發現他們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十幾個陌生的人,而他的老大悄無聲息地趴在地上,想要掙紮卻動不了,明明是張開嘴巴在喊着什麽的,但他卻不能聽到他在說什麽。

時間回到半個小時前。

楚念一打開空間門,就給自己套上了虛無空間才出來。一出來就發現他們不在陸地上。通過視窗發現,他們應該是在星河宇宙中,這架應該是高科技飛船,可以在宇宙中行駛。

他們降落地點在這個星船一個過道上,沒有人守着,等安苑欣和徐瀚他們出來後,楚念也把他們納入虛無空間內。

“看看這,這個好像在和那些星船開火。”楚念找到了一個側面的視窗觀察點,雖然看得沒有很清晰,但可以明顯看到十幾架星船在追着這一架。

“楚念,楚念,你們聽得到嗎?你們那邊到了?”楚念的耳麥傳來顧溯回的聲音。

因為可以通訊聯系,所以花國這邊挑人來和他們聯絡,明白他們這邊的情況以及需要換人時候商讨換什麽人。最後綜合條件下顧溯回當選。

當然楚念不在意和她聯絡的是什麽人,只要不随便指手畫腳就行,畢竟現場親臨和連麥報告還是有區別的。

“聽到,我們這會應該是在一架宇宙星船上,情況不明,外面有人在和這架星船交火,不過四處沒有人。”楚念可以隔絕虛無空間和外界的聲音,也不怕聲音引來別人,“現在準備去看一看有沒有人。”

“你們小心些。”

安苑欣一隊留下來在原地保護這些研究員,徐瀚則帶着他一隊裏的軍人跟着楚念摸向了駕駛室。

楚念也不需要像一個沒頭蒼蠅一樣亂晃,她有修為,是可以在一定範圍內感應到有人存在的,上次間諜的事是因為楚念當時面臨雷劫,加上打開空間門把靈氣消耗得七七八八才沒有注意到。現在可是今時不同往日。

楚念察覺到一群人集中在一間房間周圍,于是她帶着徐瀚他們往那裏走去,同時通過視窗對外面的情況暗中觀察。

等見到這架星船占據了上風,和那些追蹤的飛船拉開很長一段距離後,楚念給駕駛室和駕駛室外的人全來了一個空間束縛,打開儲物空間拿出一捆繩子,并且使了個眼色給徐瀚。

到底也合作過幾次了,徐瀚會意,接過繩子分給其他人,綁住了在駕駛室外的動不了的人,然後楚念就倚在駕駛室門口,用空間束縛困住了除了駕駛位上的所有人。

可能是因為要逃脫追殺,駕駛位上的這位兄弟注意力高度集中,所以根本沒發現他身後的意外情況。楚念就默默地站在門口困着其他人,看着這位兄弟逃出一大段距離到看不見那些追過來的星船後,才快樂地問他的老大去哪。

然後楚念也給他上了一個空間束縛,撤掉了自己的。

時間回到現在。

不過楚念沒想到這裏有人工智能警報了,她在虛無空間內應該是檢測不出來,她一撤掉自己的虛無空間,這個人工智能就警示了。

“楚念,你那邊情況怎麽樣?”這個耳麥在花國是內部的,不對外售賣,性能很好,顧溯回在這邊也聽到了楚念這邊的動靜。

“還好,我們劫了這架星船。”楚念招手讓徐瀚他們進來綁人。這些人身上有血煞氣,手上肯定沾過血,為了自己的安全,楚念決定綁了他們。

“……?”好快的速度。

既然這裏有智能可以人工駕駛,所以楚念也不擔心這架星船會墜船了,看着徐瀚他們把這整條船的人綁好,又全身上下搜了一遍,把他們身上的一些徐瀚他們都沒見過的武器搜了出來。

徐瀚等人搜得很仔細,若不是楚念在場的話可能他們都要脫掉他們的衣服褲子了。畢竟這個星際世界科技水平武器水平到底怎麽樣誰也不知道,要是他們身上有什麽東西看起來沒什麽問題實際上卻是武器,他們可就危險了。

所以但凡是一點金屬或者紐扣之類的,都讓徐瀚他們給扯了下來。

雖然他們被綁着了,但楚念也不敢大意,只是撤掉隔音,依舊用着空間束縛。

“¥%#你們是誰?!”隔音一撤掉,楚念就聽見這個被那個駕駛員喊作老大的人用幾種語言憤怒地問。

最後一種雖然字音有些變化,但楚念等人聽懂了這和華文差不多。

“你們又是誰?”星船上的人全被楚念用空間束縛困住了,然後被徐瀚等人拖了過來,安苑欣帶着停在原地的研究員們和軍人也過來了。

“哪個老土星球冒出來的人,通用語都說得這麽難聽,連我們血狼傭兵團都不知道。”楚念聽見這個老大身後的一個人低聲咕哝道。

“……”雖然是低聲,但距離這麽近他們也聽到了好吧?

“這個怎麽解決?”楚念指了指還在播放着警示聲的智能。這個【檢測到有人未驗證】實在是太吵了。

“這個需要我驗證同意你們進入才行。”那個老大說道,“把我帶去裏面,讓我看一個紅色面板,它就會跳出驗證,你放了我們,我可以給你們權限。”

楚念眯起眼睛端詳了他一下,轉頭看向研究員們:“你們誰去看看裏面,會不會操作?千萬別去亂按那個紅色面板。”

“……”居然不上當。

“怎麽樣?”有幾個是研究過機械、航空航天的研究員跑進駕駛室觀察了一會,開過飛機之類的軍人也進來看看。

“不會,而且這上面沒有多少提示,最好別亂動。”研究員搖頭道。

另一個研究員聽着不斷響起的警報聲,接了一句:“智能,要如何驗證?”

【開始檢測,正在進行檢測中……】一個面板突然降落在這個研究員面前。

【臉部對比,瞳孔對比,星際聯邦公民檔案比對:無此人。】

【驗證通過。】

“?”這是兩方人頭上都頂着的疑惑。

“你們也是脫離了星際聯邦的人?也是星盜或者雇傭兵?”那個老大瞪大眼睛看向楚念一行人,這看着不像啊!

他們血狼團和其他不少傭兵團關系過得去,經常交換信息,有時遇上危難的時候還會互相搭把手,但他們雇傭兵和星盜的共同特點就是他們在星際聯邦沒有人口檔案的,這是防止他們進入星際聯邦中。

而他們設置的可以獲得權限的驗證就是在星際聯邦沒有人口檔案,這是因為有時候遇上他們自己操作不了星船的情況時希望遇到的同行幫助一下,大多數雇傭兵和星盜們的星船都是這樣設置智能驗證的。

但這群人居然也是雇傭兵或者星盜?來這裏黑吃黑嗎?

楚念看着這智能,又看着動不了卻滿眼不可置信的老大:“進行檢測驗證。”

毫無例外,楚念一行人都沒有什麽人口檔案。

“你們是哪個團的?我們要告發你們!”那個老大破口大罵,“還遵不遵守規矩了?!說好了這一帶是我們血狼團的地盤!”

“智能,有飛船操作說明書嗎?”楚念完全不理會輸出髒話的老大,問着星船智能。

“正在投射3D立體演示。”智能完全不了解老大心中的無能狂怒,機械而又冷冰冰的語氣在楚念等人的耳朵中響起,非常可愛。

然後一衆研究員們就看見了3D操作臺和這架星船的3D模型,一個沒有臉的小人在裏面按着不同的按鈕操作,然後那個3D星船就呈現出不同的功能。

有了這個演示,研究員們明白了這些按鈕和手柄,哪個是加速減速左轉右轉掉頭,哪個是開啓武器,還有顯示面板上的能源和消耗等等。

【演示結束。】

随後投射的3D立體都不見了。這是光投射出來的,有些像他們的多媒體投影,但這個可是3D投影還會動,非常流暢。研究多媒體的研究員很想把智能抓出來解釋解釋這個原理。

“行了,你們叫什麽?”現在基本的星船操作他們會了,這些人得想想要怎麽辦。

“利塞西爾。”那個老大回答道。其他人也報出一串名字,不知道真名假名。

不過這不重要。楚念繼續問:“這裏是哪?血狼團是什麽?”

“這裏是我們的星船,血狼團是星際雇傭兵。”利塞西爾奇怪地看着她,“你們不也是雇傭兵嗎?居然連我們都不知道?”

“星際雇傭兵是幹什麽的?”楚念發問。利塞西爾等人聽了這話,看她的眼神宛如智障。

“哪來的神經病?”利塞西爾脫口而出,“你難道一直生活在原始世界嗎?”

“……智能,星際雇傭兵是什麽?”楚念嘗試問一下這個智能。

【星際雇傭兵是為了利益可以參加任何武裝沖突的團體或個人,也可以被受雇去一些危險星球獲取資源,在星際聯邦中,星際雇傭兵做的事是違法犯罪的。】

楚念眼神微妙地看着利塞西爾。利塞西爾看懂了楚念的眼神,一臉諷刺:“違法犯罪?那群什麽高官貴族還不是用錢聘用我們給他做事?他們就不違法犯罪了?誰比誰高貴呢?”

“這是要去ΗSX68星?那是個什麽地方?”楚念決定再給這個利塞西爾最後一次說人話的機會,再不好好回答的話,智能是個小乖乖,沒道理要舍棄有問必答的智能跑來問這個不說人話的利塞西爾。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你們是誰我們都還不知道呢!你們到底哪個星系的團?”利塞西爾還憤怒着呢。

他們在永流星系作威作福多年,雇傭兵和星盜都幹,因為他們的自身實力和星船都強,軍隊都在他們手上吃過虧,其他星盜和雇傭兵也願意和他們交好,互相幫忙,誰知道今天居然莫名其妙就栽了?

“找個地方把他們打暈關起來吧。”楚念直接轉頭看向徐瀚道。殺暫時還是不要殺的好,他們說不定在後面會有用。

“行。”反正有個智能,他們總能搞清楚情況。

利塞西爾冷笑,以為有個智能就行了?不過他嘲諷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徐瀚給一掌打在後脖頸上打暈了過去。

有了這個智能,楚念等人搞清楚了現在的情況。

這個世界疆域已經拓寬到很多星系,一個星系就等于一個國家,星系裏面有大大小小的星球,有的适合居住有的不适合,還有好幾個被發現星系沒有開發,更別提一些各星系的小星球,ΗSX68星就是其中之一,只有個編號沒有名字。

不過這個星球有些特殊,很久以前這個星球也是住過人的,但那時候是星際探索初始發展階段了,後來因為環境變得惡劣而被抛棄了,現在根本沒有星際公民住在那種地方。

這樣的星球其實不少,但相比起一些只是發現而沒有開發的小星球來說卻是很小的數目了,只不過這樣子的星球不會有能被開發的一天。

然後現在他們在一條賊船上,智能告訴他們,血狼團是在永流星系通緝榜上名列前十的存在,賞金高達十億星際幣,他們達成的犯罪成就是:劫過十五條民用星船上的人敲詐勒索贖金高達三億,搶過二十三條商用星船物資,價值估計七億起步,還試圖去搶過軍用物質,當然失敗了,但還是成功逃脫。

通緝榜上的人都是沒有星際公民檔案的,并且記錄了全部已知的星際雇傭兵和星盜,而沒有公民檔案永遠進不了星系中那些适宜居住的大星球。

第 17 章 大庭廣衆之下讓他下不來……

皇帝思來想去,歷經了一番艱難的心理鬥争,再收到隐衛傳來陵揚郡那邊劉屯的消息,說是劉屯得了神女認可,已經被百姓們稱頌,心下對劉屯存着殺意的同時也眼饞着劉屯得的名聲和好處。

最終,他下決心覺得自己受點委屈也不算什麽,關鍵還是那神女身上的好處,最多也就不碰她晾在後宮便是,完全忘記了楚念對他的嫌棄,自顧自地對着文武大臣們下了立後旨意。

大臣們自然是支持天子娶神女的,但他們卻有個關注點:“陛下,神女從天而至不通俗物,而一國之後需母儀天下,得賢良淑德為天下女子表率,神女這一點不太适合一國之母。”

他們大臣之間還有人盯着皇帝的繼後之位呢,先前的皇後難産而死只留下了一個嫡公主,若是大臣家中有個女兒做了繼後誕下嫡子,他們便是皇帝外家了,這個好處他們不想放棄。

神女雖身份尊貴,但确實在此界沒有什麽根基勢力,她也沒展現出什麽很強的破壞力來,大臣們覺得這還是可以商量的。

但在這方面上皇帝倒很堅持:“神女與朕具是上天眷顧之人,神女自然擔得起皇後之位,否則,何人能擔得起?一介平凡女子怎可壓在神女頭上?”

這些世家大臣們也該敲打敲打了,他們盤踞在各地上有着很多土地和佃農,朝廷也多是世家出身的大臣,還隐隐威脅到了他這個皇帝,妄圖控制他。皇帝并不想再娶一個世族出身的皇後。若讓她誕下嫡子,又有世家們支持,是不是會左右他挑選太子?

皇帝堅持,大臣們也沒有太好的說法辯駁,楚念唯一能揪着的也就沒有家世,名聲品行上可被不少百姓和讀書人稱頌,何況楚念來歷傳奇。這些大臣多少還是信鬼神的。

于是所有人就這麽無視楚念的意思把這件事定了下來。楚念和安苑欣與徐瀚這些日子不在皇宮,而是在濟世堂整理書籍并且拿出來曬一曬,有些書藏久了變得潮濕,有了要被書蟲啃的跡象。

直到皇帝那旨意一下,還親自來傳旨時,楚念才得到了消息。

傳旨的大臣來傳旨時,見楚念對皇帝禮都不行一個心裏嘀咕,但也只是提醒了一句,被楚念淡淡地看了一眼,又被皇帝臉色難看了一瞬瞪了他一眼後,就好聲好氣地賠笑放棄了。

聽完大臣宣讀的旨意,楚念差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什麽鬼,這皇帝居然下了旨要立她為皇後,綠雲罩頂不怕了?

“接旨吧,神女殿下。”見楚念停在原地沒動,宣讀聖旨的大臣好意提醒道。

皇帝也在一旁笑道:“神女趕緊接旨吧,日後得好好做個母儀天下的賢後……”

楚念回過神來,怒極反笑,打斷他的長篇大論洗腦包:“天子,本座記得可不曾答應過你婚娶之事,且本座的婚事還輪不到你來決定。”

皇帝為了表示誠意還跟着傳旨大臣親自上門,帶了一衆浩浩蕩蕩的儀仗,聽楚念當面抗旨,臉色唰的一下黑沉得能滴出水來。

大臣也愣住:“可、可這是陛下的聖旨,聖旨一下——”

“那是你們的事,本座又不歸他管。”楚念知道皇帝找她沒什麽好事,但這件事實讓她覺得今日出門沒翻黃歷,“皇帝若是年紀大了有了耳疾或是腦疾,便盡早去尋禦醫醫治。”她微微昂起下巴,“上次沒有明說是給皇帝你面子,真要本座說些大實話,本座也是不介意的。”

楚念環視一圈,無論是跟随而來的官員還是宮人,或是圍觀的百姓,聽到她的話,此時此刻都已經腦子一懵,傻了;皇帝則是氣得臉色赤紅,這簡直是給了他當面一巴掌。

楚念還能再繼續踩着皇帝的痛點。

“論相貌沒有相貌,天下那麽多好看的公子本座不去找,為何要找個獐頭鼠目之人?要才能沒有才能,還嫉賢妒能;論品行沒有品行,出來賣身娶衆多女子鞏固自己的地位就不要認為自己高人一等了。”楚念哼了一聲,“皇帝,本座給句忠告,自知之明是個很好的東西。”

這聖旨還明裏暗裏地說皇帝自己有多委屈,纡尊降貴不介意她還給了她一個皇後的位置,這施恩的語氣讓很少生氣的楚念心頭冒火。

前來傳旨的大臣和身後的儀仗已經被吓得大腦一片空白,呆在了原地,膽子小的已經癱軟跪倒在地。

聽着楚念的話,尤其是賣身那句,不少人人都想笑卻都不敢笑,憋得辛苦,但也有人聯想到自己,目光呆滞。

楚念自覺自己只是罵罵已經是在修真界這些年做了峰主修身養性的結果了,做峰主久了,日子過得逍遙快活無人敢惹,罵人都不太會罵了。看來她回去以後得學學該如何陰陽怪氣和如何罵人。

早年她剛修習小有所成且還不是峰主的時候,有人敢這麽惡心她,打不過的就怒怼,打得過的她一邊怒怼一邊暴揍一頓打斷手腳,實在過分的就把他送上黃泉,希望他在黃泉裏面洗洗腦子下輩子清醒點。

但這在聽在這些大臣耳中就不是這麽回事了,有人目瞪口呆後就是一陣陣的驚恐,有人已經害怕得兩股戰戰渾身虛軟,就要跌坐在地。

皇帝這輩子還沒有遇到過敢這麽光明正大地抗旨,還在大庭廣衆之下讓他下不來臺的人,感受到周圍異樣的目光,無論是好的壞的,他都感覺是落在他身上的火燒出一個洞一樣,讓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你——”他氣得手指發抖,牙齒打顫,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了。

這一群人擠在了濟世堂門口,楚念在開罵的時候就使了個眼色給安苑欣和徐瀚,他們兩人便轉身回去帶好包裹和打包好的書籍,再次出來時,身上的挂的、手上提的東西滿滿當當,還順便把楚念的背包也給拿了出來。

幸好他們都是受過訓練的軍人,背着提着将近百斤重量的東西也還能堅持,換做別人可能不能背得起還走了出來。

“走,去安王府看看。”楚念見他們兩個裝好東西,準備可以随時離開,也不管皇帝他們了,三人化為一道白光,眨眼間就到了安王府門口。

安王這邊肯定出事了。楚念見到皇帝這麽聲勢浩大地來宣旨,還匆匆忙忙地把婚期定在了一個月後時,越發肯定心中所想。

按照常理來說,皇帝就算下了旨立皇後,也不會這麽快就進行婚禮,畢竟帝後大婚這樣重要的大事,光是禮部準備納采納吉都不止一月,何況是大典、婚服的布置趕制。這麽着急,裏面絕對有隐情。

而聯想起這幾日阿寧沒有再來,安王府也沒有任何消息傳出的異樣,楚念一行人毫不猶豫地要進門。

但剛靠近緊閉的大門,楚念卻被不知從哪冒出的人給攔住了:“陛下有令,任何人都不得進安王府!”

另一邊還站在濟世堂陰沉着一張臉的皇帝見楚念化為一道白光走了,瞳孔緊縮了一下,但看到白光前往的方向好像是安王府那邊時,臉色大變:“去安王府!”

第 16 章 皇帝給他們炸了一個驚天……

一路上,安王的狀态肉眼可見地變差:每日昏睡的時間變多了,咳嗽聲越發劇烈,聽着都覺得心中一沉,好似能對安王上氣不接下氣時的難受感同身受。他還幾次咳出了血。

隊伍走得很慢,安王想必也不是很想很快回去的,沒和楚念提起要求她用神力快速地回去。

他醒着的時候就喜歡來找楚念一行人,談天談地随心閑聊。楚念沒有告訴安苑欣和徐瀚安王的事,但兩人也能察覺到什麽,尤其安苑欣還是醫生,更能看得出安王已經不大好了。

兩人也都耐心地和安王談論各種各樣的事,無論是現下這個環境能提的還是不能提的,但都默契地對安王的身體問題閉口不言。

一些敏感話題聽得帶隊的将領心驚膽戰,對着他們欲言又止。

一開始兩人是抱着同情心和安王閑談,到底一個快要逝去的生命是讓人惋惜難過的,可越談下去,兩人就感嘆于安王那淵博的學識和一點就通的通透了。

楚念自然也和安王聊了不少。當然她主要聊的是山水風光,這也是她能和安王聊下去的安全話題了,就算聊到政事楚念也不怎麽發表自己的意見,她才不會拿着自己可憐的一點政治鬥争了解去安王面前鬧出在關公面前耍大刀的笑話。

不過她雖不怎麽對政事制度發表意見,但她可喜歡聽徐瀚和安王兩人進行“探讨”。

楚念捧着臉,看着安王經常把徐瀚問得啞口無言笑得非常幸災樂禍。就算有先進的理論也不行啊,安王雖然年紀和她表面的年紀差不多,但人家走過的政治沉浮可不是他們幾人能比的。古人一點都不笨的,只是知識經驗沒有後世那麽多,傳播也不易,他們沒想到這方面上去而已。

速度再慢,陵揚郡距離京城實在不算太遠,也就多拖了那麽三四日而已,他們很快抵達了京城。不過這時楚念能感覺得到自己即将又能打開空間門了。

她們來這個世界,已經快一個月了。

皇帝扯着假笑宣召了他們,盯着安王看了一會,見他臉色不好,關心了幾句安王又派禦醫給他診治,讓他回去休息了。

楚念一行人則被單獨留了下來和皇帝品茶,敷衍地應對着皇帝對他們假心假意的誇贊。随後,皇帝的一句話差點讓楚念喝進口中的茶噴出來。

皇帝:“神女此次救災立下了大功,又是帶着上天意志而來,身份尊貴,正值婚嫁妙齡,朕身為天子,是最合适與神女結為連理的,因此朕欲娶神女為後。神女意下如何?”

楚念:“……?”楚念差點被自己咽下去的茶水給噎着,她瞪圓了眼睛震驚地看着皇帝,試圖從他身上看出點開玩笑的意思來。

然鵝,沒有。那皇帝還以為她這是驚喜:“神女這是同意了?那朕明日早朝便下旨立神女為繼後!”

“咳咳咳——”坐在另一個案幾的安苑欣和徐瀚也反映過來,艱難地把嘴中的茶水咽下,被嗆得不斷地咳嗽,難以置信地看着皇帝。

看看這皇帝,雖然可以看出五官相貌的底子不錯,但他圓肥的臉幾乎把這好底子給毀了,再加上一雙眼睛渾濁不堪,給人一種猥/瑣之感。而且他年齡三十多歲就已經有了油膩的發福,一舉一動的氣質感覺不是上位者的威勢而像一個小人得志的猖狂。

楚念收斂着自己的氣勢的時候站在他身邊,都能感覺得到皇帝好似矮了一截了,若是楚念氣勢全開,站在一旁簡直就像是個跳梁小醜。

就這模樣他還敢肖想楚念?做皇帝做久了認為普天之下所有女人都想當皇後?

“天子說笑了,本座無意在此婚嫁。”楚念很快回過神來,面無表情地放下茶杯,又拿出條帕子擦了擦手,“總有一日本座會離開此界。”

“神女也不知何時離開此界,還是有個人照料較好。”皇帝聽出了楚念的婉拒,心下不悅。總有一日會離開是什麽時候離開?會不會等到他死了都不會離開?

而且就算要離開又怎麽樣,只要她當了一日的皇後,都能給皇帝帶來可觀的利益。皇帝可眼饞楚念現今的名聲。

“本座無需他人照料,”楚念嫌棄地坐遠了些,這皇帝居然對她有想法,“且本座喜好的是與年齡容貌與安王那般相近的公子。”

這是在說他年紀大了還長得醜,她看不上呢。

皇帝在女色上幾乎從未被人這麽明顯地拒絕過,還被明晃晃地嫌棄了,沉下了臉。

楚念見皇帝臉色青青紫紫地變化着,想了想,為了保險再補上一句:“本座在自己的居所也有三宮六院,若天子年輕個十歲,本座還可能讓天子入選。現在嘛……”楚念上下掃視了一圈皇帝,惋惜地搖了搖頭。

她就不信她說了這話,皇帝還趕着上給他自己戴綠帽!

“神女一個女子怎可如此傷風敗俗!”果然,皇帝聽了這話直接炸了,拔高了聲音斥責。

“這有什麽,天子自己都有三宮六院,本座地位與天子相當,自然也有。”見皇帝看她的眼神變得嫌惡,楚念就不着急了,把玩着手上的茶杯慢悠悠道。

“……此事容後再議。”現代的男人都有人受不了女子婚前忄生行為了,何況是九五之尊又是長在男尊女卑環境下的皇帝?這不,皇帝鐵青着一張臉送走了楚念一行人。

楚念自覺搞定了這件事。皇帝不來騷擾她後,楚念休整一日就與徐瀚和安苑欣一起商量去安王府看望安王。她已經和徐瀚與安苑欣說了她感覺自己即将可以打開空間門,以及安王想要将神醫世家上百年的傳承交于他們的事情,他們還得去濟世堂看一看。

他們到達安王府後,一進門便聞到濃濃的藥味。安王狀态比之回來那時候更差了一些,虛弱得猶如一個就要破裂的瓷娃娃,皇帝派來的禦醫把了脈後都搖頭走了。

其實就算有救,這些禦醫也不敢救,何況他們都看得出安王內裏早就燈枯油盡,病入膏肓了呢?

揮退旁人,安王只留下了最信任的親信來扶着他坐起來:“神女準備離開了?”

楚念點頭,摸出了鑰匙:“也就最近一段時日了,所以想要盡快打包你所說的的醫書。”

安王點頭:“既是快離開了,我就讓阿寧帶你們過去吧,這樣找得快。”

“殿下……”阿寧便是留在這裏照顧安王的親信,欲言又止。他只想時時刻刻看着安王,他怕他一走開安王不知什麽時候就悄聲無息地離開。

“照本王說的做。”安王即使氣息微弱,說出口的命令依舊不容置喙。

楚念能體會到阿寧恐懼而又無力的心情,哪怕再過個幾百年她都能記得她知道了黎穎姐的病情時的慌亂。只不過她比阿寧幸運,黎穎姐還有救,但安王……先不說她只能帶兩個人穿梭異空間,就是能帶回去也是希望渺茫。

她私下問過安苑欣有關安王的病情,安苑欣也搖頭說安王身體已經損毀嚴重,器官應是在衰竭,即使是在現代怕也是無能為力,可能也就只能延緩死亡日期。

在阿寧每日抽出一個半時辰的幫助尋找和整理下,楚念一行人用了幾日就基本找全了神醫世家的傳承。幸好這時候紙張早已普遍,他們找出來的都是書籍,就算有先人書寫的媒介不是紙張,他的後人也會用紙張镌抄下來,記錄成書。

這讓楚念他們也好打包帶走,若是用竹簡的話,他們還不一定能背得回去。楚念這個修為在同一時空的空間傳輸能直接傳送物品,但空間門可是跨越時空的,空間算不上穩定,物品不帶在人身上的話,很容易流入空間亂流中消失不見。

現在楚念已經攢夠了靈氣能開啓空間門了,只等着收拾整理好安王給予的醫書就可以離開。

但在他們整理書籍的這些日子,安王越發不好了,幾乎整日都在昏昏欲睡,楚念等人也不好進去打擾吵醒他。阿寧來幫他們時,情緒一日比一日低落,有時還抹眼淚。

待她們打包得七七八八後,阿寧每日來的時間變短,有時還會隔日來,據說是安王已經意識模糊了,他要陪在身邊。

等楚念等人發現阿寧已經三日沒來,發覺有些不對勁正想前往安王府看看是有什麽意外時,皇帝給了他們炸了一個驚天巨雷——皇帝直接越過她們的意見,在早朝上宣布立楚念為皇後。

第 15 章 它們會在另一個世界,薪……

“神女不已經是幫了嗎?”安王淡淡笑了笑,“默認下了劉将軍的地位沒有反駁。”

“這可不是我幫。”楚念也笑了,“這是劉将軍的束縛,做得好了是他應得的,但若來日他待百姓不好了,或是沒能完成我留下的給百姓們的承諾,你待看他的下場。”

“無論怎麽樣,神女殿下沒有直接斥責便是幫了我們。”安王說完這句又咳嗽幾聲,從懷中拿出手帕遮掩了一下,“我也沒有想用醫書換神女做些什麽,只是不忍師父的傳承斷絕。”

他和安苑欣聊過之後心裏就一直在想着這件事了。他聽安苑欣說過,她們那裏中醫式微,便有中間許多神奇高超的中醫醫術傳承斷絕難以尋覓的原因。

這讓他想到了他的師父一門辛苦記錄下來的醫術以及藥方。他的師父只有他一個弟子,收他入門是為了報答他父親曾經的救命之恩,以便就近照顧他且給他治療。

原本他師父還要再收一個傳承門楣的。畢竟他這個身體一看就是早夭之相根本當不了師門的頂梁柱,而他師娘去得早,又沒留下個一兒半女的,師父念着師娘不願再娶,覺得日後有徒弟繼承門楣、給他們送終和侍奉香火就行。

可誰知世事無常,十年前他師父還沒找到合心意天賦好的師弟,就出了意外,比他這個注定要早夭的人走在了前頭。

“我自己都沒能掌握我師父醫術的五成,因為我是自己靠着師門留下的醫書自己摸索的,大約也就只會了三兩成,”安王笑容中既有懷念又有苦澀,“誰能想到我居然是偌大一個神醫世家唯一的後繼者。”

“此次回去我難逃一死,無論是我的病,還是我那位皇伯父,都不會在讓我再活着出京城。”安王說起自己的生死來好像在說一個與他無關的人一樣,滿不在乎,“但這輩子我也活夠了,待我死後我那皇伯父也不會好過的。也算是給我父母和我報了仇。但唯一我覺得對不起的人就是我師父。”

他将自己父母留下的勢力經營得很好,也得到了劉屯日後會為他父母報仇的承諾,也告訴了那些忠心于他父母的人這件事,讓他們在他死後可以在劉屯這裏謀份前程,也給了忠心于他不肯另投二主的親信準備了一筆錢財和後路,讓他們可以有機會躲過皇帝在他死後的清算。

這些幫助他忠心他的人他都給了安排,問心無愧,但唯一彌補不了的,只有他師父了。

“我一死,只怕我那小心眼的皇伯父根本不會顧及我師父一門留下了多少高超的醫術,恨屋及烏一把火把它們給燒了,或是随便糟蹋了,在以後便是真正的傳承斷絕後繼無人。”安王往自己內襯脖子上摸了摸,摸出一把鑰匙。

他将鑰匙串了線時時刻刻吊在了脖子上。

鑰匙暗黃暗黃的,被人保養得很好,沒有什麽污垢,但上面新漆舊漆共存,已經有些年份了。

“衆人皆知我師父生前開的醫館名為濟世堂,師門一門的所有書籍便在裏面一個藏于空假山的箱子中。給了神女你們,或許,在其它地方我師門就後繼有人了。”

“神女可先拿着鑰匙,這是我的承諾,回京後我還會讓人帶神女去尋找。”

“你這……真的沒辦法了?”楚念沒有接過他的鑰匙,看着他那捧着鑰匙的消瘦得好似只有骨頭的手,心下嘆氣。

“我的身體早在我出生不久便毀了。”安王說這話時眼底晦暗不明,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鑰匙,“若師父在世可能還能讓我再茍延殘喘幾年,但現在他已經仙逝。而且我那皇伯父不知哪日就不繼續裝仁慈,想對我落刀了。”

“我父親當年是名正言順的嫡出皇長子,一國儲君,後來卻被他用下作手段誣蔑,而我那皇祖父偏愛幼子,忌憚素有賢名的嫡長子,明知道裏面有問題卻還是下令流放了我父母,假惺惺地施恩說我年幼可以留在京裏。”安王握了握掌心的鑰匙,眼眸裏難得地透露出強烈的情緒,蒼白的病容加上他那森森恨意的神情,看上去就像一個前來索命的厲鬼。

“當時不少朝臣和百姓們都認為我父母是冤枉的,但我父母為了我能平安長大認下了前往流放之地。”安王說到此處時情緒激蕩不已,緊緊地抿着蒼白的唇,鑰匙被他雙手顫抖卻用力地握在掌心中,掌心被按出了深深的紅痕,在他那白得幾乎透明的手映襯下看起來觸目驚心,“流放路上說是出了意外而亡,但誰知道皇帝在這裏面沒動手腳?”

“然後還給在襁褓中的我下了毒。”安王閉了閉眼讓自己冷靜下來,“雖然命大撿回了一條命,但身體根基已經毀了。更別提在我兩歲遇到我師父前,還有慢性毒。”

“神女殿下,你說他這樣的會容忍得了我活得長長久久?”安王攤開被印出紅痕的手掌,将鑰匙遞給她,他呼吸開始變得急促,應當是說了這麽多話喘不上氣了,“反正我也活夠了。”

唯一支撐他活下去的不過是還效忠于他父親,暗中幫他的人以及心裏的仇恨罷了。但他這副身體真的親自完成不了了。

而且……有時候他也覺得沒有意思。

楚念沉默地聽完了安王的講述,她知道安王不需要她的同情或是可惜,他只是把這些東西憋在心裏太久了,現實又逼着他自己一人扛起來,在可能是人生的最後一段時光裏,他想找個人傾訴,告訴別人這些年裏他的壓抑他的仇恨,以及……他的疲憊。

背負着這些東西踽踽獨行,獨自一人活在世界上,也不知對于安王而言,是好是壞。

他不想讓他的親信擔心,又不想在合作夥伴面前露怯,更不想在敵人面前示弱,她這個非敵非友,沒有太大利益糾葛,又有一定了解的人,就是很好的傾訴對象。

楚念沒再拒絕,接過了他掌心中那枚纂刻了古樸的花紋的鑰匙。鑰匙一入手,冰涼的觸感從手心傳遞到她腦中。

安王握着鑰匙已經有些時間了,但還沒能捂暖它,可想而知他的掌心也是冰涼毫無暖意的。

“我答應你,你們師門的醫術,在別的地方,會有很多很多的傳承之人。”楚念認真道,“而且,這些醫書會全部署上你師門的名字,”

它們會在另一個世界,薪火相傳,繼往開來。

“這就足夠了。”安王輕輕撥開車簾,車簾上的串珠互相碰撞顫動。車窗外,他們所在之地上空天清氣明,遠處卻有團團烏雲随着風飄來,所經之處,天昏地暗。

第 14 章 贈送醫書

楚念并不知道皇帝打的主意,但她看到皇帝送來錢糧且身後跟着浩浩蕩蕩的軍隊時候,就知道皇帝這時候已經要冒火了。

為了不弄起這個世界更大的騷動和變數,楚念便動身前往京城。楚念要離開,安苑欣和徐瀚自然是跟着她的,于是陵揚郡的這些事就全部交給了劉屯。

劉屯知道時,心情複雜,想哭也想笑,簡直是悲喜交加。

悲的是一大個攤子全扔他身上且還要他出錢,雖然錢大部分是安王給予他的勢力中的店鋪出的,但到底安王給了他便是他的了,這些錢嘩啦啦地用給了流民們,數目之大讓他心髒一抽一抽地疼,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喜的是,神女和安王都走了,就是他刷名望收攏勢力的時候了,此事過後,他的實力還能再上一個臺階。

安王也是一樣要回去的,他還有對皇帝還是有一些顧忌的。到底他的父母還埋在皇陵,好不容易回歸故裏安眠地下,他不想讓他們死後還被打擾。那皇帝的下限他不想去挑戰。

只不過安王不知道這些天是不是因為勞累牽扯出了他的病痛,還是準備回京城情緒變化,上馬車前,楚念一行人看見他臉上毫無血色,比冰雪還白。

到底有過共事的經歷,而且安王算不上好人卻也算不上壞人,只是出于自己的立場做事而已,再者楚念也給他們找了很大麻煩報複了回去,因此擁有良心的楚念讓車隊的人走慢點。

因為對面流民人數衆多,派來的軍隊也不想和他們起沖突,引起混亂導致傷亡,見安王和神女願意跟他們回去,便跟着車隊一起撤退。但聽楚念要求說要車隊放慢速度,理由還是安王身體不好時,将領眉心不禁跳了跳。

将領:“神女殿下若是直接帶着安王到達京城,想必安王也不用受這份罪。”

他們也不知道楚念是什麽想法,有神力不用跑來坐馬車?他們還以為自己也能享受一次神力直接抵達京城,回去以後可以對着人吹一吹自己也體驗過神力呢。

楚念從馬車裏探出了個頭:“将軍,前往陵揚郡那是事急從權,但去京城将軍可沒告訴本座京城有什麽十萬火急需要即刻趕回去的事,那就無需本座再用神力了。而且本座看這做馬車也挺好的。”

“……”将領怕楚念搞什麽幺蛾子,比如下車自己慢悠悠地走回去,然後十天半個月才到京城,那陛下絕對問責于他,便讓人放慢了速度。

中途停下休息的時候,安王還過來向楚念道謝。他的情況已經不太好的樣子,眼底青黑,嘴唇烏紫,他的親信給他端藥的手都在顫抖着。

“讓神女見笑了。”安王倒是淡然,還能笑得出來,“賢可有機會再與神女談些事情?”

“你這……”楚念看着他的模樣皺眉,雖然她不懂醫術,但她能感覺得到安王身上的生機在快速流逝着,這分明撐不了多久了,“你自己都沒辦法嗎?”

據說他還是神醫弟子,在治療感染鼠疫的百姓時也能看得出他的醫術不差,還弄出了全部百姓都能喝的預防湯藥。這樣的人,對自己的身體也毫無辦法嗎?

“我這是、咳咳咳——久病自成醫,”安王走幾步就微微喘氣了,也不斷地劇烈咳嗽,那聲音好似要把整個胸腔咳出來一般,“但也有句話叫做醫者不自醫。”

“你若是想要說的是讓我幫劉将軍,那安王殿下還是好好養病吧。”楚念嘆息一聲。她們只是時空過客,意外被卷進這王朝末路的暴風雨前平靜時刻,修仙之人重緣法,試圖用自己的力量随便改變這個世界的正常發展是會反噬自身的。

對于安王,楚念也是覺得可惜的,若這人的身體不是這般差勁,應當也有能力拉下皇帝自己上位,說不得還能把大寧朝的壽命再延續幾代,也用不着去和劉屯合作,為了保全自己下屬的性命以及替他們謀劃一份可能的前程把自己的勢力拱手讓與劉屯。

雖然安王沒和她談過與劉屯的交易,劉屯許諾了安王什麽她不知道,但她卻可以察覺得到劉屯逐漸在安王的下屬中威信日增。若不是安王自己默許,什麽人會準許外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指揮自己的勢力?

也不得不說這位安王看人的眼光很好,楚念這些天和劉屯接觸過幾次,也有一定了解,也能看出這人胸有大志,但不是個光想不幹或是為了眼前的蠅頭小利不顧大局的人,且做事果決見好就收,确實很有成大事者的風範。

只不過也不是沒有缺點的,比如見識還不夠廣,貪戀權力且多疑什麽的,這些缺點可大可小,未來能不能改變,會不會影響他的上位之路,誰也說不準,安王也是冒着風險的。

“神女放心,賢還不至于看不出來神女殿下不想摻和這些事情,前來讨嫌。”

“那便請吧。”楚念看着安王被他的親信扶上車後,也上了安王的馬車。

将領使了個眼色給安王馬車邊上的士兵,士兵意會,微微蹭蹭地裝作不經意地靠近馬車,豎起耳朵,安王的親信擠開他們時也順勢走遠,意圖聽到些什麽關鍵字句。

“安王殿下想說些什麽?”這密閉的環境下接近安王,楚念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那種将行就木的死氣。

“神女可有辦法讓別人聽不到我們的談話?”安王聲音有氣無力的,可他雖是疑問句,卻語氣篤定。

楚念沒回答,伸出手轉了個圈,在馬車周圍虛化了一圈空間,相當于馬車內成了一個獨立于外界的空間。經過這些天頻繁地使用空間靈根又吸收靈氣修煉,她好像觸摸到了結丹的屏障。

好像重新修煉一次比在修真界速度快上不少……

安王雖然看不到不到馬車裏獨立出來的空間邊界,但他敏銳地感覺到外界好似和他們分割開了,他們能聽到外界的人的聲音,外界的卻好似聽不見他們的。

“神女若不嫌棄的話,将我安王府裏面的所有醫書藥方案例全帶走吧。”安王手上抱着個湯婆子,陷在厚厚的裘衣裏,“我看神女你們對所謂中醫也是重視的,只不過你們那邊傳承可能有些斷絕了。”

“安王殿下想讓我做什麽呢?”楚念開始警惕起來,天上掉的餡餅可得注意要付出什麽代價,“我說過了,我不會去幫劉屯。”

第 13 章 燙手的利益

楚念等人這才去了大半個月,就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各種各樣質疑皇帝的流言四處飄飛,讓他威信大減,還扯上了劉屯這個在朝廷裏挂了號的賤民反賊,皇帝便坐不住了,下令讓人一定要把安王和楚念帶回來。

安王也預料到了這件事,冷白的面容中有着對皇帝的不屑一顧。聽了來傳旨的大臣傳達的皇帝的意思,表示他是協助神女的,神女不走,他走了便是擅離職守。

楚念就更加直接了:“你去回了天子,本座救助百姓還未完成,缺錢少糧的,實在拖延了救災進程,百姓們的事不結束本座是不會回去的,天子若能送多些錢糧來,讓百姓們早日安定下來,本座自然會去京城。”

明晃晃地告訴皇帝想讓他們趕回去就趕緊送多點錢糧過來,不然他們就拖一拖時間。

這滿城風雨的局面不利的是皇帝,皇帝可比他們着急多了。而且楚念又是打着救助百姓的名號,皇帝若沒有個比這個更加重要的理由來召回楚念,別人可不會買賬,還會給皇帝再畫上幾個大黑點。

更別提這裏彙集了從四面八方趕來的流民以及已經抵達的約摸兩萬的封陽軍,陵揚郡距離京城可不是很遠,一旦激起民怨變成兵變,前來攻打京城那就是可預見的事,更別提楚念的神力能讓人瞬間移動到百裏之外,完全可以趁他們不備把流民起義軍送進來。

所以楚念一點都不着急,甚至還想多敲詐幾筆。流民越來越多往這裏聚集,錢糧日漸緊促,好在有不少各地百姓自發願意募捐錢糧給他們送來,劉屯也有一定手段渠道弄來錢糧。

這漫天的流言其實都是對劉屯有利的方向傳,但劉屯一點都不高興。

照他的預想裏大概率是楚念會反駁她看重他的傳言,再加點什麽只是為百姓而來,與他無關的強調,最差的便是楚念會對他進行批判,說他不是什麽上天看重的天子之類的。

依照劉屯從安王口中對楚念的描述,最差的可能性極小,因為楚念對皇帝雖然不在意,可這不能說明楚念對皇帝沒有不滿。她不會幹這種給皇帝洗白添好處的蠢事。

于是劉屯對楚念的不同反應造成的不同程度的後果做了預估,也對此準備了不同方案極力降低損失。但他萬萬沒想到,楚念居然認了下來,然後幫他畫了個需要他自己實現的大餅給百姓們,又給他加了個緊箍咒說一旦他完不成對百姓的承諾或是來日不善待百姓,被上天抛棄也是應當?

這話弄得他都不知道她到底在內涵誰。現在龍椅上那個皇帝就不怎麽善待百姓呢,是不是也會被上天抛棄?

而且這還是他第一次拿這麽燙手的好處,楚念一句話讓他名聲威望蹭蹭蹭地漲,越來越多的流民想要加入封陽軍,他麾下也有了一些士族出身的子弟前來投靠了,可于與此同時他錢糧的消耗大上了好幾倍,又不能削減借給百姓們的藥材或是重建房屋的錢。

說是借,但這筆錢至少也得好幾年甚至十幾年才能還得上,且利息很低,四舍五入等于劉屯真的在做慈善給收留流民為百姓重建家鄉。再是肉痛也得堅持下去,不然百姓們覺得自己受到了詐騙,肯定分分鐘回踩,他有多大美名,回踩後就有多大惡名。

他向安王訴苦,安王卻很贊成楚念,讓他差點心梗。文賢一雙黝黑的眼睛在他蒼白得接近透明的臉上格外地明亮:“将軍,莫忘了你答應我的條件,其中一條便是日後善待百姓,好好為百姓考慮。”

劉屯便閉麥沉默了。

這個天降的餅很美味,可卻帶毒也帶鈎。幸好有安王的支持,否則劉屯是真的吃不下這麽多百姓的支持。楚念向皇帝要錢糧的行為他舉雙手贊成。

得了楚念回複的皇帝在宮裏發了好大一通的脾氣,惡狠狠地砸東西,殿內的宮人們都趴跪在地上,渾身發抖不敢擡頭,就是皇帝砸東西時砸到他們身上或是砸碎飄飛而來的尖銳碎片弄傷了他們也不敢吭聲。

“一群賤民!一群賤民!”哐當一聲皇帝又狠狠摔碎了手邊一個珍貴瓷器,瓷器落到地上碎片四濺,吓得瑟瑟發抖地跪着的宮人心裏一顫,“朕就是名正言順的天子!那什麽神女不過一個女人而已!”

“說什麽天子無德上天就可以抛棄,天子是至高無上的!”皇帝陰恻恻地罵着,掀翻了面前的筆墨紙硯和呈上來的奏折,把案幾掃得幹幹淨淨而地上一片狼藉,“皇天才不會換天子!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還有文賢!”皇帝看着眼前的案幾只覺得嫌礙眼,起身一腳踢飛了它,讓案幾直接被踢出去滾了好幾圈,磕破了幾個角,“當年怎麽就這麽命大不死了算呢!早知道這是個白眼狼還不如再來一把毒藥毒死了算!”

皇帝一通乒乒乓乓把他的寝殿裏能砸的擺設都砸了個遍,心裏燒起的火總算是消去了一些。此時地上滿是碎瓷片、碎琉璃片還有金屑木屑,椅子案幾橫七豎八地散落在四處,被踢飛的香爐裏裝着的香料香灰洋洋灑灑地在上空飄蕩,烏煙瘴氣。寝殿徹底不能住人了,還需要時間清理換上新物件。

皇帝便移去了另外的宮殿。

問題還是得解決的,發了一通火後,皇帝便下令再給楚念那邊送去兩萬石糧食和一萬兩銀錢,并且調動京城裏以及附近駐紮的軍隊跟在後面。他眼中兇光畢露,若是送去了錢糧安王和楚念還推拖的話,就可以以抗旨不遵,把安王打為反賊,說神女被叛軍蒙蔽下令攻打那什麽起義軍了。

那邊人雖多,但大多是烏合之衆,對上朝廷的軍隊肯定會狼狽逃竄。

但他心裏還是憋悶得厲害,安王一個将死之人弄出這麽大動靜就是來惡心他的,但也不足為懼,可楚念這個神女讓他覺得自己處處受了掣肘,就因為她是衆目昭彰之下從天上來的神女!

他能慶幸說幸好不是個神子臨世嗎?若是個神子而不是神女,他的天子之位說不得就要拱手讓人了!那才是真真正正從天上下凡的仙人!

皇帝下完命令心情還是不美麗,安王肯定會回來的,除非他想讓自己父母的墳墓重新被遷出去變成孤魂野鬼。召回來把他困在京裏等他死了就完事。但召了楚念回來,楚念可不會站出來為他說話說他是不可替代的天子,給他澄清。

見皇帝不發脾氣了,但心情依舊糟糕,皇帝的貼身太監王公公跟在皇帝身邊也有二十餘年了,皇帝一個眼神他就能知道皇帝想要什麽,此時他也大概能猜得出來皇帝在煩惱什麽。

“陛下,您少憂心,”王公公狗腿地上前給皇帝按摩着太陽穴,“其實神女那裏想讓她站您這邊,也不是沒有辦法。”

“哦?說說看。”皇帝閉着眼睛享受着,聽到這句話驀地睜開了眼。

“陛下,神女雖有神力,可到底只是個姑娘啊,若她成了您的皇後,還愁她不站在您這一邊嗎?”

皇帝如夢初醒,猛地站起來,繞圈走來走去。

對啊!他怎麽沒想到這個!

第 12 章 畫大餅忽悠百姓不是個好……

除了百姓,前來陵揚郡幫忙的大多數人都是安王手底下的人,所以安王要把劉屯迎回來,楚念等人也沒有什麽立場阻止。

但她們也不會就這麽算了。楚念把安王和劉屯請到了被打掃幹淨的一件草棚裏,席地而坐與兩人對峙,絲毫不在意地上的髒污。這幾日她也沒有少忙,她這個特殊體質難以被感染的人其實很好用的,她能待在隔離區裏進進出出給這些隔離起的病人端藥、管理這些症狀嚴重程度不同的病人。

反正多接觸這些感染了鼠疫的病人的工作落在她身上,她也沒嫌棄過。因為她态度親和,又有一些百姓親眼見過楚念從一個神奇紫球中出現的場景,口口相傳,不知傳言已經傳成了什麽樣,楚念光是聽說的就有好幾個版本:什麽紫球是天上神仙的坐騎啊,是天上太陽金烏的□□啊,甚至還有直接說她可以變身成紫球……

總之她是個神女已經在這些百姓裏被廣泛認同了,徐瀚和安苑欣讓他們做的事也很積極地去做,有手有腳沒有被傳染就去幫忙搬運挑水和煎藥煮沸水,集中掩埋亡者且按照他們的要求倒入他們煅燒後的灰岩進去減少屍體傳染……

在這些百姓心裏楚念名聲可是極高的,加上她的能力,安王和劉屯也不敢随意看輕了她。

“現在安王和劉将軍可以告訴本座,你們這是何意了吧?”楚念臉上染上了寒霜。她是好脾氣很多事情不會怎麽和人計較,做事也大多求問心無愧不會要求別人給她什麽回饋,可這不代表她可以讓人随便利用。

若只是小事她不會放在心上,但安王和劉屯的謀劃顯然是改變一個朝代的事情,而且她不相信他們不會打着她的名號來做事,畢竟她們只是個異界來客在此地毫無根基。

“神女不是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嗎?”劉屯看似粗犷,實則也是個精明人物,否則也不會被安王看上,“當今天子哪是個聖明模樣?現下民不聊生動亂四起,也該是改天換地之時。神女您也不說了,這天下的天子換得還少嗎?”

“本座不吃你們這套。”這種游說對于楚念而言完全沒用,“幫你們?你們能保證自己不當皇帝天子?只要有皇帝天子這種東西,你們子孫後代總會出幾個昏聩無能的,到時候還不是一樣讓百姓受苦。”

怎麽可能不當皇帝。劉屯下意識就抗拒,他辛辛苦苦打拼下來天下自然是要享受無上權力讓子孫後代享受無限榮光的。

“而且幫你們本座有什麽好處?”楚念冷笑,“現在那位天子已經是個明顯的例子,他忌憚本座,你上了位,就不會忌憚本座了嗎?”

真以為她什麽都看不出來很傻呢,她只是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後就懶得費心理會罷了。那樣一個能力平平的皇帝權力掌控欲尚且如此強烈,打拼天下下來的開國之君只會更加收攏權力,更不可能想看見她一個身份來歷名望都超過皇帝的神女在他眼前晃蕩。

至于他們半個月後就會走的事,就無須和他們說了,說了更讓他們利用起她的名聲來肆無忌憚了。

劉屯被噎住。楚念那雙素來充滿着平和寬容的眸子裏,現在看他們兩人的神情淡漠無情,仿佛是在看路邊的野花石頭。

這讓劉屯猛獸般敏銳的嗅覺察覺到了一絲絲危險的意味,不敢在這個時候觸怒楚念。他沒再說下去他心裏打了好幾遍草稿的說服的話。

“本座言盡于此。”楚念起身拍了拍自己裙上的草葉,“本座不會幫你們的,不過你們明白本座也不會阻止你們,想要天下就自己各憑本事吧。”

“而且,”楚念走到草棚門口時,側了側頭,門口外透着的亮光打在她的臉上,勾勒出她五官柔和的線條,可她神情卻又帶着冷意,溫柔與冷厲融合在一起卻絲毫不顯突兀,“最好別讓本座知道你們瞞着本座用本座的名聲欺騙百姓,否則……後果你們不會想知道的。”

“若我用所有我師父以及先人所有醫書和病例藥方交換呢?”安王在楚念還差半步踏出草棚之前喊住了她,“神女殿下那邊想必中醫式微也有很大原因是缺少這些醫書吧?我見兩位神使以及神女你對本王的醫術很感興趣。”

“本座說了,本座不會幫你們。”楚念勾了勾唇,這些藥方醫書固然對于他們而言有用處,但還不值得她插手一個朝代的命數,“本座不插手你們此界的事,你們最好也別想着利用本座走捷徑。”

說罷楚念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将軍。”安王望着楚念背影遠去,看向劉屯,“将軍那邊還沒有散布消息吧?”楚念那話他們都能聽明白裏面的認真,甚至還能從裏面聽出冰冷的殺意,而且她剛剛的氣勢便是劉屯這個手上沾血無數的人都比不上。

“只怕有些晚了。”劉屯苦笑,“我們封陽軍來此一路上有不少流民看見了,還跟來此處,流民之間也有些信息交換的……見神女在此,怕是會流傳出一些傳言來。”

周圍郡縣的流民在口口相傳下已經知道神女在陵揚郡幫助此地百姓以及前來投靠的流民診治瘟疫,重建家園,紛紛往這邊趕來。

而他們封陽軍駐紮于此……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說不得已經在傳着神女意屬封陽軍的消息了。雖然這個傳言對他們而言是很有利的,但……楚念那一關可不好過。

楚念這一關确實不好過。

劉屯祖上不是個大字不識幾個的赤貧農民,而是落沒了的武将世家,多少有些兵書傳承下來,因此他能帶領起義軍發展到這般規模,還有遠見地和安王勾搭上了。

他帶領的封陽起義軍雖也是流民打扮,但精神氣質上完全和真正的流民不一樣,流民們很容易認出他們來。随後,便是劉屯所擔憂的那樣,流言紛飛,說天子無德,神女降世支持起義軍,劉屯才是上天承認的、名正言順的天子。

楚念聽着這些似真似假不知是何目的的流言,也沒生氣動怒,招了招手叫來幾個染了瘟疫但已經痊愈在此幫忙的百姓流民:“你們可以告訴你們的同伴,陵揚郡這裏的劉屯将軍心善,會給每一位前來的百姓診治且給田地安家。”

“真的嗎?”幾人聽了很是高興,但又有些不可置信。原本在此居住的百姓若非不得已并不想離開自己的家鄉,而流民們則是想要一個安穩的、能讓他們活下去的居所。若不是實在過不下去了,誰想四處流亡呢。

“自然是真的。”楚念笑了笑,肯定點頭,“只有他愛護百姓,才能得到支持,哪日他若做不到他對天下百姓許的承諾,上天抛棄他也是應當的。”

看着幾人興高采烈地出去告訴其他同伴們了,楚念慢條斯理地在指尖凝聚出紫色空間洞讓它一邊分裂成許多個黑洞跑去各個草棚,一邊飄去了煎藥的地方。只要煎藥的人把藥碗給送進黑洞裏并且對着黑洞說明是哪件草棚,便可以直達。

想要用她的名聲給自己造勢,那就落實了這份造勢吧。随随便便畫大餅忽悠百姓不是個好行為。

幾日後,楚念毫不意外地等來了京城皇宮來人,是叫他們回去的。

第 11 章 另有目的

陵揚郡距離京城并不遠,也算是個途徑京城的交通往來要道,平時繁華熱鬧,衆多前往京城的商賈或是學子都會途經此處。

但現在,原本因為見識到楚念的“神力”,安王和一衆部曲以及百姓還處在大腦一空或是稀奇敬畏的情緒中,一見到陵揚郡的四處境況,一下子被拉回現實,沉默地望着四周。

殘桓斷壁幾乎鋪滿了整個陵揚郡,空氣中彌漫着一種腥臭腐朽的味道,存活下來的百姓眼神麻木毫無生氣,受傷的也是躺在地上滿目絕望,若不是起伏的胸口證明着他們還有氣,看起來已經和一個死人無異了。不遠處還有屍體曝于荒野被禿鹜啃噬,靜靜的城內就只回蕩着禿鹜嘶啞的叫聲。

一派死氣沉沉生機已絕的情境。

見到憑空出現的紫色圓球消失後出現的他們,這些被苦難折磨得麻木的人眼珠子才稍稍轉動了一下,眸光發出些微亮光。

“是、是神跡嗎?”裏面有個小聲的聲音響起,輕得仿佛能被風吹跑一樣。

這裏就是安苑欣和徐瀚的主場了,他們有條不紊地組織人手先去讓人架起鍋爐煮起粥來,并且搭起簡易的棚屋,随後部曲護着醫者們往傷者那裏走去,每個人都戴上了口罩和手套。

徐瀚和安苑欣背包裏的口罩根本提供不了給這麽多人用,他們只能先緊着醫者,其餘的就是麻布之類的自己做成口罩樣式先戴着了。再怎麽樣也都比什麽都不戴好。手套也是這幾日讓繡娘們用最快的速度趕制的。

安苑欣一邊四處看着傷者,一邊跟着楚念和安王往城中走去,找當地官員。徐瀚則留在這裏指揮。

一路上的百姓露天而眠,受傷的在細細哀嚎,安苑欣看到裏面幾個不知是昏迷還是已經死亡的人的樣子,臉色一變:“鼠疫。”

“鼠疫?”安王皺眉。和老鼠有關?

“是,是從老鼠身上傳染給人的,”安苑欣眉目凝重,“你們可能叫做大頭瘟或是疙瘩瘟。”鼠疫即便是在現代世界也是歸于甲類管理傳染病的。

“流民中的瘟疫也是這一類嗎?”楚念不懂醫學,但她也知道鼠疫曾經能讓外國直接減少了三分之二的人口,可見其威力。

“說不得不讓流民進城還是件好事。”真讓流民進了各州郡的城池,帶着鼠疫的話那确實是一個州郡的災難。

他們找了一圈,沒有發現當地官員,要麽是死在了地動之中要麽是地動後跑了。

安王倒是對這個鼠疫很感興趣,一直在問安苑欣有關鼠疫的問題,還拿了安苑欣一個口罩和手套去看了一下那幾個不知生死的人。

這幾個人還活着,安王給他們看了診把脈。

“神使可有藥方可解?”安王心裏琢磨着如何對症下藥,有了些想法,但明顯安苑欣這個神使看起來更加了解,便想聽聽他的看法。

“沒有,我們用的藥你們沒有。”安苑欣學的不是中醫,雖然也懂一點但不精通,搖頭道。

“我有個想法,應用解毒活血湯加減,主方是連翹三錢,柴胡二錢,葛根二錢……”*

看得出安王醫術确實不低,這麽快便有了對症下藥的藥方。

楚念心念一動,拿出了手機,當安王說藥方且開始摸出銀針給人下針時便開始錄像。

“這是什麽?”安王被楚念手上這個奇怪的東西給吸引了,還從屏幕裏看見了自己,吓了一跳。

“将你看診的方式和藥方錄下來。”楚念給他回放了一遍視頻。這裏沒有信號,但沒關系,相機錄像功能不需要信號。

安王倒不介意她錄像,反複稀奇地看着鏡頭裏的自己。這個居然能記錄人的畫面還能讓人看到,很是神奇。一邊的親信也忍不住往屏幕上瞧去。

見安苑欣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安王發現她并不是對手機稀罕,而是對裏面他施針手法感興趣。

“神使那邊也有為人診治?”安王好奇問道。他始終摸不清楚念幾人的背景,說是神仙呢,卻沒有書中神仙無情無欲的樣子,而比大多數人都有善心,卻又懂得适可而止,感覺只是個很有些不合世俗想法及策略的凡人;但說是凡人呢,卻擁有那樣瞬間轉移的神奇力量。

不管他們是什麽身份,能讓他完成自己的目的就行。他就是死了,也不會讓皇帝好過。

“自然。”安苑欣道,“只不過我們用的方法與你不一樣,我們有辦法不傷害或傷害很小就可以檢測到人體內部,用的藥材也不一樣。倒是也有你這樣的方法,但因為精通的不多,所以……”

“神使那邊還有我們這樣的醫術?”安王驚奇道,“那另一種是比我們這樣的好嗎?”

從安苑欣言語裏那邊這種醫術似乎不是主流。

“也不能這麽說。”安苑欣看了看他手上的銀針,“我們那邊也有過一段幾乎都是使用和你們一樣醫術的時候,我們稱呼為中醫,但後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很多有關中醫的傳承都斷了,新出現的另一種方法能治愈不少人,便成了主流。”

安王落在自己指尖中銀針的目光變得明明滅滅,若有所思:“神女想要記錄便記錄吧。”

——

一切進展得都比較順利,陵揚郡裏的人不多,先前便有瘟疫死了不少人,再來一場極大的地動,更是十室九空。活人大多是傷者或是不放棄尋覓自己親人的。徐瀚将人全部隔離在臨時建起的草棚中,會有醫者們為他們治療,安王也會去觀察這個瘟疫的

過了幾日趕路來的百姓和後續的錢糧運到了陵揚郡,與此同時跟随在隊伍後面的還有一衆流民,以及……看起來像是起義軍的隊伍。

得了消息的楚念和安苑欣徐瀚等人跑出來迎接隊伍,并且警惕地看着站在他們隊伍身後不遠處一個炯炯有神,目光銳利的男子。

這看起來就是起義軍的領頭了。從他身上壓迫的氣息看,手上絕對沾了不少血。

徐瀚和安苑欣對這種同類氣息也很敏感,而且這還是起義流民,古代兵災起來無差別屠殺的例子可不在少數。

“安王殿下,多謝你的襄助了。”那領頭人首先看向的不是她們,而是對着安王爽朗一笑。

楚念緩緩往一旁淡定的,好似早有意料的安王看過去。她就說安王這樣的人怎麽會這麽輕易地願意幫他們,原來也是另有目的。

他也沒看楚念,而是回應了這個領頭人:“希望将軍能遵守承諾,日後好好待本王手底下的人和善待百姓。”

第 10 章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原……

“安王殿下……你這樣的勢力,會被皇帝盯上吧?”下朝後他們就請安王一同商議事情,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這位安王勢力着實龐大。

暗中經營的商鋪、镖局光是聽都讓人心驚裏面的範圍之廣,朝廷中央這方是沒有多少自己人,但投靠安王的地方大吏至少占了這個朝代各處州郡的三分之一,而且大都是距離京城不遠的,一圈下來就是包圍着京城。完全有能力起事造反,退一步也可以自立為王占據一方。

這樣的人為什麽會願意來和他們合作救災?

“現在沒有這麽多了,我已經讓人去傳信他們說明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情,定會有不少人不願意跟從,他們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下屬裏不願意一同前往的,我會給他們一筆錢讓他們好好生活。”安王在這春暖時節仍需要裹着厚厚的裘衣,臉色與環圍在他脖頸上的白狐貍皮毛顏色融為了一體,像是冰雪築成的人,但他淺淺一笑卻好似冰融雪化,“我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

“殿下!”安王身邊的親信聽他這麽說,臉色一變。

“這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安王淡白的臉上完全沒有對死亡的恐懼,笑容中是對生死無常的看透與淡然,“我中毒這麽多年,當年師父便說我活不過及冠,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臨死前能給百姓做點事,也算留下了我文賢的姓名。”

“殿下……”親信只覺得眼前一模糊,撇過頭去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楚念幾人面面相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文賢的出現于他們而言是個意外之喜,他們早料到了那個一心盯着自己權力的皇帝不會讓他們有多少人手,他們最低目标便是讓這個皇帝出錢,其餘的楚念會試試在外面弄點“神跡”,能招募到多少醫者和願意前往的百姓便直接前往。

他們能做的只有這麽多,畢竟這裏不是他們的世界,且他們只會在此停留一個月。匆匆過客插手太多不見得是好事。

但若有安王這個在本土勢力龐大的人協助,他們能做的就多了。

“當務之急是要如何前往救災,其餘的,先往後靠吧。”文賢微微一笑,看向楚念他們,不打算多聊這個話題。

安苑欣和徐瀚便與文賢商量起來,楚念在一旁時不時提出自己的意見補充。

“幾位确實是從天上來的神女仙人。”一場讨論下來,文賢驚嘆于安苑欣和徐瀚對于救災的計策以及面面俱到全是為百姓考慮的條例。不說後無來者,至少前無古人有這般別出心裁的計策和良心。

安苑欣和徐瀚擺手,這哪裏是他們的主意,這是他們世界先人智慧的精華。

“我這就讓他們這樣去招募醫者和百姓們,”文賢雖是病弱之體但行動很果決,“陛下那裏給錢糧少說要五六日,這還是最快的,我們便在這幾日招募醫者與百姓,錢糧一來便出發。”

“可是殿下,您的身體不能長途跋涉啊!”親信并不樂意見到安王跟着去,安王那身體哪能受得住颠簸。

“我也是醫者,還是已故林神醫的唯一弟子,能幫上很多忙——咳咳咳。”話說得多些文賢便喘不過氣來了,接連咳嗽。

“這個你倒可以讓你的親信放心。”楚念出聲道,“我可以帶着你在一刻鐘內趕到,只不過到時候你需要注意的便是瘟疫傳染了。”

就算這麽大的勢力不是他建起的,但能經營下來也不會是個簡單人物,在能力上至少比那個皇帝好多了,只可惜這一副身體去了是較為容易感染的……他自己就是醫者,應該更加清楚。

“無事,我心裏有數。”文賢對自己的醫術還是有點信心的,而且他時日不多了,什麽時候走都差不多。

“那便六日後出發。”楚念道。那皇帝那便她得盯着免得他敷衍她們,左一個推遲右一個延後,別等他們準備離開了錢糧都還沒下來。

——

楚念的擔心自是有道理的,這皇帝确實想來一個拖延大法。

一個神女就夠他膈應的了,還來一個安王,他一點都不想出錢出糧給他們刷名聲。

但這可不是他想拖就拖的,楚念日日跑去盯着戶部看他們流程走得怎麽樣了,稍有慢怠就義正嚴辭地要他懲罰這些做事“不盡心”的官員,還是在衆目睽睽之下。

皇帝無奈,只能讓戶部的人盡快走完流程拿出錢糧來。好在在安王收集各個大臣的募捐的錢糧裏碰了壁,大臣們都顧忌着皇帝沒敢捐很多,這讓皇帝欣慰不少。

他還盤算着就算捐得多他也不會給牌匾什麽的褒揚。

大臣們不附和安王的行為沒讓他高興多久,因為安王開始組織人手招募百姓并且也接受百姓的募捐了。

捐得多的,安王讓人在街上從城東到城西一路敲鑼打鼓歌功頌德,京城裏好幾個富商家族都被唱了名,整個京城都知道了這些富商都是仁德善良的,大大提高了名聲。

稍微捐得多些的幾個小官名字也出現了,不過在數目上被富商們壓了一頭,朝堂上的高官世族們根本沒被提到。

無論是先頭隊伍訴說着遭災百姓們的慘狀還是唱名讓百姓們感同身受或想要名聲,百姓們家裏有些餘錢的都力所能及地去安王安排的店鋪裏捐錢捐糧了,願意加入他們一同前去疫區的醫者和志願前往幫忙的百姓的數目也超出安王的想象。

“我們可以先帶着錢糧先走一步,安王殿下你可以讓路上的人沿途也這樣募捐。”楚念聽着安王下屬彙報報名前往陵揚郡的百姓與醫者人數,已經超過五百人,其中醫者大約一百餘人。

他們可以先用空間傳輸和讓一部分錢糧藥材和醫者們先到,其餘的人和剩下的錢糧藥材便由安王的部曲們護送趕路前往陵揚郡。楚念算着這麽大型的空間傳輸所需靈氣,真是還好這個世界靈氣濃度不低,否則她還真的吃不消。

“好,現在招募到的百姓和募捐得到的一部分錢糧我已經讓人裝卸好,随時可以上路。”安王心有感觸道。

從一開始他的屬下幹這個時候就不知道為何精神滿滿,效率也很高,一邊招募一邊準備好出發所需;他都做好了準備幾乎全部投靠他的地方大吏會放棄他,事實上也差不多,但也有幾個聽聞他的選擇後,也在他們轄下招募百姓醫者,給他們送來。

這麽些天看着群情昂揚,京城百姓們對着別的遭災的州郡那些素不相識的百姓們都抱着同情心,且願意伸出援手,安王好似看見了黑夜中那星星點點的燭火,緩緩彙聚在一起,為暗夜燃起了一束不可忽視的。灼灼耀目的亮光。

這是他人生十幾年從未見過想過也從未體會到的。全部的富貴錦繡,朱門绮戶,再是華麗昂貴的器物在這些渺小如蝼蟻的百姓那一雙雙真誠的眼睛裏,都黯然失色。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原來如此。

安王站在城門前方看着身後一車車滾着轱辘聲的糧食藥材,覺得自己十幾年的人生能經歷此刻,已經算是圓滿。

“回去後本王便書信一封,你去回了劉屯,說裏面是他許諾的我的三個條件。”安王對親信說道。他的長發在風中飄揚,遮掩住了他眼底裏望向那高高在上的皇宮時的漠然。

皇帝的心情就不太美妙了。那些高官世族們見富商們捐獻的錢糧藥材都超過了他們得到了很好的名聲,完全壓過了他們,就不太高興也坐不住了。

勢力大的世族最是看重名聲,皇帝也不能輕易動他們,便下場捐獻了不少錢糧,成功被大街小巷地唱名。

其餘的世族官員們見了,也紛紛跟風,見有這麽多人膽子就更大了起來,畢竟法不責衆呢,皇帝還能把他們全部貶職不成?

而且因為這個把他們貶谪,士林清流絕對對皇帝開啓嘴炮模式能把皇帝噴個狗血淋頭。

皇帝簡直想吐出一臉血,但還得笑眯眯地加多了些錢糧給楚念他們,前來給他們送行。

楚念揮手,巨大的暗紫色圓球便出現在楚念身邊,在全部圍觀的百姓和官員們震驚地目光下,圓球裹挾住了一部分錢糧和前方的醫者們。

“走了。”楚念朝安王揮揮手,指了指那個巨大的圓球。安苑欣和徐瀚上前走了進去。

安王和他身邊的親信也驚呆了,楚念喊他便下意識地走了進去。

楚念也在文武百官、諸多百姓敬畏的目光和皇帝那害怕而又陰鸷的神色裏,笑眯眯地走進圓球中。

随後圓球快速減小,化為虛無消失。連同不見的,還有被包裹在圓球中的一車車糧食藥材和醫者們,以及走進去的安王和安王部曲、楚念幾人。

第 9 章 協助的人

“如果我們同意去幫忙,我有靈氣基本上不會被傳染病感染,可你們的話……”楚念還在猶豫要不要為這個世界的百姓做點力所能及的事,但前提是得保證她們本身的安全。

她自己擁有靈根體質特殊,但安苑欣和徐瀚可沒有,古代這些瘟疫可不是開玩笑的,而且古人根本沒有分別傳染病的種類,就籠統地說發熱嘔血導致他們連判斷是什麽樣的傳染病都沒有辦法,要是有天花什麽的……他們可沒打過天花疫苗。

徐瀚和安苑欣原本也對楚念可能會染上傳染病的顧慮,聽她這麽說松了口氣:“我們的包裹裏面有口罩和消毒液以及不少藥品,苑欣還當過軍醫,就算染上了也應該能撐一個月回去的。”

他們也很想盡自己的力量做點什麽。

徐瀚還有一個擔憂。

“楚念,你的瞬移還能用嗎?”昨日楚念使用瞬移是為了證實自己的身份且警告一下皇帝,知道楚念靈氣情況的徐瀚不由得有些憂慮地問。

瞬移稱得上是他們保命技能了。

“這個世界還不錯,我能感應到比較濃郁的靈氣,今天能用的。”楚念昨日立即用出榨出來的靈氣自然留有後手,她一進來這個世界就能感應到濃度不錯的靈氣,有了靈氣她就可以加速恢複。

“那就好。”徐瀚松了口氣。就算他們身上有槍/支這類遠超于古代威力水平的武器,但若是一群人蜂擁上來的話,兩手難敵四拳,不夠安全。而且他們子彈有限。

“楚念,我們與你一起去吧。”安苑欣換了一身大寧朝特色的服裝,緊衣窄袖,幹淨利落。

這次異世界是古代世界,上面也沒指望在一個古代世界又是他們第一次穿越的世界裏找到什麽好東西,只是來試試水确認楚念的話,他們的這次任務就是保障楚念安全,其餘的都得靠後。

“好。”楚念點頭同意。要論起這些救災什麽的,這兩人應該比她懂得多,畢竟她現在已經淪落為學渣本渣。

楚念裝神仙業務非常熟練。修真界也是有凡人的,而且不在少數,能修習的幾乎是萬裏挑一,她們這些修真者對于凡人而言那就是神仙了,楚念也是去過一些凡人國家的。

因此在面對層層打開宮門和目力所及的恢弘宮殿,文武百官的山呼萬歲這等令人心潮澎湃的場景,安苑欣與徐瀚是出于自己軍人的職業素養目不斜視,楚念便是習以為常地在閑适漫步了。

甚至還有心情對着宮殿評價幾句。這般風輕雲淡的姿态愈發令人不敢小看。

楚念沒對皇帝行禮,皇帝昨日體驗過瞬移也不敢說什麽,還把她請到了龍椅下首坐。

對于這種小細節上的試探楚念不在意,直徑走去坐了下來。皇帝笑容一松。

朝政還是圍繞着最近的災禍進行,皇帝很快把話題拐到了楚念身上。

“神女可能降下恩澤佑我大寧子民?”一雙雙眼睛看着楚念,站在一旁的安苑欣和徐瀚都感受了壓力。

“不能。”楚念彈了彈衣袖,無情道。

皇帝笑容一僵:“是朕哪裏做得不好嗎?”

“求人不如求己。即便是本座能用神力挽救這次災禍,天子諸位大臣能次次遇災都用這個方法嗎?”連赈濟都可能沒給,也不能指望他們派了軍隊去救人了,且現在距離地震已經有七八日,被埋住的……沒有什麽希望了。

“那神女可有什麽對策?”衆人眼中不免帶上了失望,但礙于他們昨日見到楚念的能力,也不敢逼迫。

楚念看向了身邊的安苑欣和徐瀚。

徐瀚站了出來:“當務之急自然是先控制住瘟疫,隔離已經感染瘟疫的百姓流民,流民無枝可依四處流竄,甚至轉變為起義軍,只會不斷擴大瘟疫的蔓延,至于各地的起義,首先散布消息說這些起義軍中有人感染了瘟疫且會傳染,減少流民百姓們加入他們,并且招募醫者治療安撫百姓,若百姓有活路,自然便不會去孤注一擲參加起義軍。”

徐瀚絲毫不懂得說話委婉的藝術,眼中閃過厭惡。雖然他知道古代裏百姓命如草芥,加之技術交通什麽的很落後,遇到災難總是會死亡很多人,但其中還是有不少責任在皇帝官員身上的。

無論看過多少歷史上帝王這樣的常規操作,他還是不可避免地升起厭惡。

“天子可讓人前去赈災了?”安苑欣眼中也帶上冷意,靈魂發問,“運去了多少錢糧藥材?派去了多少軍士和醫者?地動後可有人前去主持大局防範接下來可能的瘟疫?”

“因去年有州郡大旱蝗災收成不好,國庫吃緊,已經撥了五萬兩的銀錢和十萬石的糧食過去了,至于流民,實在不好讓他們入城,否則郡守刺史也不好管。瘟疫朕也下令一家中感染瘟疫的人得被帶去六疾館,可朝臣百姓們都認為這是不仁。至于醫者,哪個醫者願意去這種容易感染瘟疫的地方,瘟疫是那麽容易治好的嗎?”皇帝覺得自己做得已經很夠了,可以稱得上是個愛民的君主了。

“……”時代觀念不同無法溝通。

“天子國庫不足可以號召諸位大臣們以及百姓商賈募捐,捐獻至一定數量可以刻立石碑歌頌捐獻者的功德,醫者也可從民間招募,參與者載入縣志。”安苑欣忍不住怼他,他這一臉自己是英明君王的得意表情實在看得她拳頭發癢。

說什麽國庫空虛,他祭天用的祭品要倒進燎爐焚燒的時候她可沒見他國庫有多空虛。

這确實是個好主意。若真的可以大臣中自然也有願意捐錢捐糧來給自家搏個好名聲,而且若讓他們負責募捐的話……說不得名聲還能白得呢。大臣們在下面已有贊同之色。

但錢糧這件事容易解決,畢竟在這個極重名聲的時代無論商賈還是大臣們,都想被人立碑歌頌的。可是軍隊醫者……那可不好解決。

錢糧能買到名聲他們自然樂意,但醫者可是冒着生命危險的,拿命換名聲?若不是窮途末路之下他們認為沒有人會這樣做。

“那神女來全權主持此事可好?神女神力無雙,定能保佑大寧救百姓于水火中。”皇帝眯了眯眼,想把這件事推到楚念身上,又不是很想出力。

神女都有神力了,就不要來耗費他們這些凡人的財富和百姓生命了吧?

滿朝大臣都不樂意接手主持救災這件事,做好了陛下那裏可不一定記得好,但若是沒做好的話皇帝可就會把責任全部推給他們了,名聲盡毀吃力不讨好,他們可沒有能力能自信地保證自己能完全辦好。

“是啊是啊,神女殿下舉世無雙,又是感念民生而來,應當主持此事。”幾個大臣立即應和,其他人雖不說話,但面露贊同。

“這是天子的天下,遭難的是天子的百姓,折損的也是天子的功德。”楚念冷笑一聲,拒絕他的戴高帽,眸中溢出的嘲諷若能化為水已經可以把這皇帝澆個落湯雞讓他醒醒腦了,“天子自己都不出力不關心自己的功德,要本座這個碰巧來此兩手空空的去關心?”

說是讓她主持,實際上就是想推卸責任給她,還懷着什麽人手物資都不給讓她自己去募捐的心,她這個神女名頭某種程度上是與他這個皇帝一個地位的,辦不好了皇帝可以撇得幹幹淨淨與他無關,辦好了皇帝還能鬼扯是他的态度感動上蒼降下神女救民于危難中,怎麽看都是皇帝不虧。

“神女心慈普度衆生,想必號召力極強——”皇帝也明白了楚念的意思。楚念願意接下此事,但要他出人出錢。

楚念這麽容易就接下來了,看來這位神女還是念着百姓的,要是他不給的話……神女也能自己想辦法吧?而且他相比起救災什麽的,更想把這個神女給拉下來,讓她成為衆人心中的妖女而不是神女。

所以他并不是很想出力。而且照着楚念的意思她是想要一些官署配合甚至是軍隊配合。先不說大臣那邊願不願意,就是他自己都不樂意分權柄出來。

“天子這些話就不用說了。”皇帝打得噼裏啪啦響的算盤被楚念等人看在眼裏,安苑欣忍不住打斷皇帝,“天救自救者,天子若不想出力解決此事,神女也不會理會一個聽天由命的人。而且天子若無德無才,想必上天也不會介意換個天子,至今換的天子還少麽?”

大寧朝不是本世界的以第一個朝代,天子已經換了不少了,大寧朝這幾年的災禍極大消耗了他們的國力,再看看滿朝上下高官顯貴的德行,王朝生命還有多久誰也說不好。

安苑欣不介意吓一吓這個皇帝。

皇帝确實被吓到了,他心下悚然,搭在龍椅扶把上的手不禁攥緊,大臣們也不敢說話了。這話是能随便說的嗎?!

過了一會,皇帝勉強笑了笑,“朕自是會盡力為百姓做事的,國庫會再撥五萬石糧食和五萬兩銀錢,這已經是國庫能拿出來最多的數目了。”

他不敢賭。楚念可能沒有降下恩澤挽救百姓的神力,但換一個皇帝對于她而言當不是什麽難事,皇帝依舊記得昨日那鬼神莫測的瞬移,人哪能追得上呢?

惹毛了楚念,一旦楚念直接讓她那兩個一看武力就出衆的神使挾持或者殺了他,楚念也能依靠那上天入地的本事離開,可他就有可能沒命了。

皇帝選擇讓步,但人手這件事,他環視一圈看了下首數得上名字的大臣們:“你們誰願意與神女一同救災,協助輔助神女?”

前面的老臣們直挺挺地站着不動如山,像是一座雕塑一樣,并不回應。倒是遠處末尾的一些年輕官員,左顧右盼面帶猶豫。

“神女殿下您看——”皇帝見此,笑容擴大又強行忍了下來,看向楚念時已經換上了憂心之色。

但還沒等皇帝高興完,前排角落裏一個人站出來了,看起來是個十七八歲的青年,長得和皇帝有幾分相似,臉上泛着不健康的白色,嘴唇也沒有什麽血色,說話聲音中氣不足卻很堅定:“陛下,臣願意協助神女。”

“安、安王……”前面的衆多大臣們看見他神色各異。

安王啊,确實能在這種地方有用武之地,到底是神醫弟子。不過他病得厲害,跟着去救災控制瘟疫,不會在半途就薨了吧?

“阿賢啊,雖然你的醫術高超,但你的身體不适宜長途跋涉啊。”皇帝見是他眸光一凝,狀似心疼而又慈祥道。

“咳咳咳,謝皇伯父關心,臣願意去,為百姓做些事情。”安王沒一會就用手抵唇劇烈地咳了幾聲,堅持要去。

皇帝見他堅持也沒多勸,楚念能感覺到得到皇帝說話語調變得陰冷:“哦,既然阿賢堅持,那便去吧。”

見此,後面又有些年輕官員想站出來,旁邊一些應該是他們的交好拉住了他們,或是前方有長輩之類的人眼神示意阻止他們,讓一部分縮了回去,但也有甩開了交好或是無視了長輩眼神的年輕官員站出來,表示他們願意和楚念一起去。

算下來也有十幾個人。

皇帝在安王站出來之後就已經繃着臉,見居然這麽多人不懂得看他眼色,臉色一下子變得不是很好看,但最後還是擠出了笑容,讓他們好好協助楚念。

楚念望向安王那邊,安王也看向了她,并且給她回了一個微笑。

看着皇帝僵硬地轉移話題議起其他朝事來,楚念直覺安王和皇帝之間有很深的糾葛,而且還不是好事。敢站出來就是隐形地違背皇帝了,而皇帝臉色這麽難看,瞧着也不是一日兩日積怨了,還能好好地站在這,想必這安王也是有點依仗的。

不知道下朝後他們商量事情,這位安王願不願意與他們坦誠。

——

“怎麽樣?”楚念的空間門一消失,元首立即致電給秘密基地裏的負責人。

雖然楚念的空間門出現時間不長,但也讓科學家們收集到了不少數據。

“首長!可以!能檢測得到三維空間的變化,只是我們的猜想還得研究确定為理論!這些數據會給我們很大幫助!”那邊的負責人望着采集的數據興奮道,“說不定還會讓我們在時空的研究上有重大突破!”

“那便全力研究!”元首道,“財政方面會優先批示!”

那邊的負責人應下了。就算首長們不說,這些科學家們也會這樣幹,他們望着裏面的數據嘴裏已經在喃喃着一系列他聽不懂的話了,大多數都掏出了口袋的草稿本陳列公式計算或是記下自己看到的關鍵數值,一旁的助手們也看着對儀器的數值進行拍照。

不知道那邊幾個科學家又和負責人談了什麽,負責人語氣猶豫地問元首:“首長……這邊陳工何工他們有個要求想請示……”

“有什麽需要的?不用吞吞吐吐,盡力提供給他們。是需要外國的先進儀器?”元首問道。

“不是不是,就是他們想問,等楚念小姐他們回來了,能不能讓楚念小姐親自放個空間洞給他們再研究研究?還有那個瞬移他們也很感興趣,據說楚念小姐的空間傳輸還是能維持很長時間的。”

“……這個等楚念回來再說吧,不過大概率她會同意的。”元首沉吟片刻,這要楚念同意才行,他不好擅自給人家做決定。

雖然楚念表面只是個十七歲快十八歲的小姑娘,但在修仙界那邊時間不短,而且地位不低,自己肯定有主見。不過元首直覺楚念還是很誠心願意和他們合作的,這個要求她也應該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