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6 章 宿命對決

“恭敬不如從命,方雲,接招吧!”

楊弘說罷,身形一彈,暴退數百丈。氣息一放,立即一道精芒沖天而起。

“轟隆!”

天空驀然電閃雷鳴,滾滾的烏雲,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天地驟然化為一片昏暗。楊弘這一刻,不再隐飾,強大的氣息,一波波如同海浪沖涮一切。

三十條天龍之力,三十五條天龍之力,三十七條天龍之力……四十條天龍之力!

楊弘這一刻的實力,居然飙升到了四十條天龍之力。他居然已經突破到了天沖二品!

“方雲,我說過。你離去後,我會懷念你的,接招吧……”

聲音一落,楊弘身形一彈,如一道閃電一般,直入蒼穹,沒入烏雲之中。只聽“霹靂”一聲,天空滾滾的烏雲,立即席卷而來,化為一個巨大的黑色旋渦。黑色旋渦之中,一頭巨大的兇獸,舒展着雙翼,周身圍繞着一團團小型風暴。

蠱雕,獅身雕頭,三首。天罡神獸排行榜第十。

楊弘不知何時,弄到了天罡神獸榜排名更靠前的蠱雕。在化身蠱雕的剎那,楊弘的實力暴漲,瞬間達到了五十六條天龍之力。

蠱雕這種兇獸,對楊弘的實力增幅,其作用,已經達到極限。再想增加,就必須得獲得天罡神獸榜非常靠前的神獸了。

“吟!——”

蠱雕一聲長嘯,長翅一振,立即掀起一陣風暴海洋,向方雲卷去。和空間風暴不同,蠱雕掀起的風暴,完全是由成千上萬的犀利無匹的風刃組成。

這麽多的風刃呼嘯而起,就是一座百裏山脈,都可以被輕易的切割成碎片。

方雲看到這一幕,立即知道,楊弘敢跟出來,并不是沒有萬全準備。天沖二品的實力,加上蠱雕的精血,再加上一個可以操控空間之力的戒中靈魂。這樣的楊弘,還真的擁有對付自己的實力。

當然,這裏的實力,指的是天象榜上,自己顯露的實力。

“楊弘,恐怕你要失望了!”

方雲驀然仰天長嘯,身軀一晃,立即天地間風雷湧動,雲氣滾滾。

“唳!——”

龐大的遠古鲲鵬現身的一刻,天地之間,頓時一片黑暗,滾滾的雲氣,遮天蔽日,三百裏內,所有超出鲲鵬身體的山峰,更是被瞬間摧毀。

“轟!”

鲲鵬龐大的身影,席卷而上。雙翅一振,卷起一片空間風暴,和楊弘化成的蠱雕,在虛空中重重地撞在一起。只聽一聲“轟”響,空間震碎,風暴迸射。

“唳!——”

兩人乍合即分,一長尖嘯,同時向着天空更高處飛去。天沖級的強者,交手的時候,能在天地間,引發強烈的能量風暴,引起巨大的破壞。同時也會引其他強者公憤,所以很少有人會在人口密集的城池交手。

“轟!”

兩頭龐大的神獸,再次在虛空中撞擊在一起。乍合即分,再次向更高的天空掠去。

一萬丈,八百裏,一千裏……地面已經很遠了,這裏罡風浩浩。一千裏的距離,已經很難波及到地面。

許多宗派典籍中,都曾提及。天空有三十餘萬裏高,越往上,罡風越強烈。來自天地規則的吸扯力也越大。突破三十餘萬裏的距離,立即就是浩瀚星空了。

大地上,極為珍稀的星辰,就在這些虛空中遨游。用這些域外星辰精金煉造的法器,威力極大,且極難摧毀。三十餘萬裏的虛空,即便天沖巅峰的強者,都很難突破這個限制。

“就在這裏一決勝負吧!”

楊弘的聲音,從蠱雕的身影裏傳來。兩人的實力半斤八兩,方雲的實力稍微高一些,足有五十八條天龍之力。但也只是比楊弘高出兩條天龍之力而已。到了兩人這種層次,兩條天龍之力可以讓方雲占據一些優勢,但并不明顯。更多的,還是看武道功法,戰鬥經驗!

蠱雕對面,龐大的鲲鵬橫亘在浩浩罡風中,方雲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嗯,就在這裏吧。我們的實力相差也不大,這樣很公平!”

不管是鲲鵬,還是蠱雕都是飛行極快的禽類神獸。都的操控風的能力,這些天地罡風對它們影響都不大。

“轟!”

虛空震動,楊弘率先出手,一片上古九洲社稷江山的景象,浮現在蠱雕頭頂。與之前不同,這片九洲社稷江山,已經由虛像,化為實力,且碩大無比,綿延不斷,懸浮在楊弘頭頂,一眼望不到盡頭。

“方雲,接招!”

聲音一落,方圓數百裏內的罡風,全部被扯到蠱雕身邊。化為一片劇烈的風暴,将蠱雕的身形掩沒。風暴一震,立即鋪天蓋地,向着方雲呼嘯而來。

“楊弘,就用這裏作為你的墓場吧!”

方雲心中道,目光閃爍了一下。随後雙翼一振,兩團空間風暴,朝着楊弘呼嘯而去。

轟!轟!轟!

暴炸聲不絕于耳,狂暴的空間碎片,楊弘掀起的風刃群,一片片撕碎。不過,蠱雕掀起的風暴,雖然不是鲲鵬的對手,但勝在數量繁多。同時不停的吸扯天地罡風,補充到其中。

而且,方雲感覺得到。楊弘戒指中的那個神秘強者,也已經出手。利用自己對空間之力的了解,不斷以風刃削弱方雲的空間風暴。

“轟隆!”

虛空劇震,漫天風暴散盡的那一刻,一座數千丈的山峰,破空而出,砸向方雲。楊弘的“八荒六合帝極”終于接踵而來。

“砰!”

一座座山峰,前仆後繼,砸落過來。瞬間就将方雲餘下的空間風暴轟滅。而蠱雕頭頂的浮現的上古九洲社稷山河,卻不見有什麽減少。

“萬化之掌!”

方雲終于使出糅合了“大力神魔掌”、“大力金剛掌”、“崩天大手印”等等的“萬化之掌”。立即只見一只遮天大手,從鲲鵬頭頂探出,掌心浮現無數佛陀、神魔、巨龍,一把向楊弘頭頂浮現的上古九洲社稷山河抓去。

“轟隆!”

空間震動,浩浩罡風中浮現的大片九洲社稷山河,連同虛空在內,被震成一片黑暗真空。很快,只聽“嗡”的一聲,虛空中剩下的九洲社稷山河震動,一座座山岳移動,眨眼之間,龐大的遠古太山出現在方雲視野中。

山河震動,整片上古九洲社稷山河在“太山”的帶領下,旋轉起來。化為一片近千裏方圓的大地,向着方雲化身的鲲鵬鎮壓下來。這一擊,雷霆萬鈞,驚天動地,似乎就要這一下,徹底将方雲化身的三百餘裏的鲲鵬鎮壓在九洲社稷山河中。

“神魔拘役大法!”

方雲驀然暴喝一聲,體內“萬化真氣”震動,無數以“萬化真氣”為基石,構築的符箓文字衍生出來,并迅速凝結成一張巨大的“神魔拘役大法”符箓。

這張符箓與原本的“神魔拘役大法”有七分相似,但某些局部卻并不相同。看起來,給人一種更加沉重的感覺。似乎單單這枚符箓就要比一樓鋼鐵樓船還要沉重。

“嗡!”

數千裏內,驀然化為一片黑暗。虛空扭曲,一片古老、蒼涼、強橫的氣息,黑暗中央傳出。驀然只聽一聲洪亮的咆哮,眨眼之間,黑暗撕裂,一頭比之鲲鵬還在龐大的遠古神魔,矗立在了這片虛空之中。

這只神魔頭上長着四對犄角,腳下浮現千萬星辰虛影,頭頂更有兩顆日、月虛影照耀。從它身上,散發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力量。

這頭魔神出現的剎那,遙遠的一座山體中,被孫世堃喚作“老怪物”的上古大力神魔宗的神秘強者,猛然生出感覺,微一沉凝,随即發出一聲驚呼:“第七魔神王!怎麽可能!”

沒有人比他對自家的功法更熟悉。召喚“第七魔神王”,必須要極高的大力神魔宗的心法才行,絕不是一道“神魔拘役大法”符箓,能召喚出來。

“老怪物”心中清楚,自己根本沒有将召喚“第七魔神王”的法門傳給孫世堃,按道理,外面根本不可能有人能使出這道法門。

老怪物震驚了,目光驚疑不定。

……

“吼!——”

洪亮的吼叫聲中,這頭腳踏星辰,頭頂日、月的魔神,大手一托。只是一托之勢,立即有崩天之能。楊弘以“八荒六合帝極拳”化出的這片浩大的“上古九洲社稷山河”猛烈的震動了一下,發出“咔嚓”巨響,一道道巨大的裂縫,以魔神手托之出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延伸開去。

“轟!”

只聽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這片浩大的九洲社稷山河頓時破碎。在“上古戰場”時,方雲以此招破去楊弘的“八荒六合帝極拳”,如今再次以此招破去他的絕學!

“方雲,接我最後一招!——大周天萬龍寂滅大法!”

楊弘的聲音突然從天地間傳來,聲音一落,空間扭動,同時天地間響起萬龍吼叫的聲音。眨眼間,密密麻麻,成千上萬的飛龍,鑽破虛空,化為一條條風暴,從天空各處湧出,然後在蠱雕身前,彙聚成一團,化為一片更大的風暴。

成千上萬的巨大飛龍,在風暴中抓扯,嘶叫,扭曲,身軀若隐若現,仿佛同時置身于成千上萬時空中一樣,聲勢極為駭人。

第 495 章 煮酒論英雄(二)

“方雲,你是想說。我本來不是如此,只是因為命運被人改變了,才有如此成就嗎?”

楊弘驀然擡起頭來,笑道。他的心志畢竟不凡,即便知道自己的命運被人操控,也不會太過撼動。

“不是你,是我們。唯一不同的是,你是懵懂不知的情況,被人改變命數。而我,卻是知道的。我有今天的成就,有來自外界的能量,但更多的,是來自于自身的努力。從兩年前,我就知道,方家有滅門之災。所以一直不停的努力。”

方雲淡然道,說話間,抓住茶壺,往自己的茶杯裏倒了一杯。

楊弘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方雲,今日不是你說。我還真不知道這些。不過,英雄應時勢而生。不論是外力也好,自身的努力也是罷。英雄要懂得借勢而上。在你看到的未來裏,或許我并不是英武侯。但我遲早會成為英武侯。因為我有一個‘英雄’的心,懂得借勢而上。”

“方雲,你只說原本的命運之中。大周朝并沒有第八位武侯。但你知不知道,大周朝的武侯早在數百年前,就已經有了。”

楊弘沉聲道。

“哦。”方雲眉頭挑了挑。聽楊弘的口氣,似乎別有隐情。

“哼。”楊弘冷笑一聲,把杯中香茗一口飲盡:“天下皆知第八武侯是我英武侯楊弘,但又有多少人知道。八百年前,大周朝本來就有八位武侯,而八位武侯中,本來就有我們楊氏一族的名字。只是可惜,一場大變,令得家道中落,滿門抄斬,只餘下一位皇室公主得以幸免。我們現在的楊氏一門,就是從這位公主腹中誕生。皇室垂憐這位公主,依舊将我們楊氏祖先封為貴族侯,只是剝去了武侯之位,并且勒令儒家,将所有關于大周第八武侯的資料,全部删除。”

“我七歲的時候,誤入祖屋。知道了這一段塵封的歷史。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有一個目标。就是光複屬于我們楊氏一族的榮耀。方雲,在你們看來。我或許一時得寵,冊封武侯。但在我看來。一年前的冊封,只是我從皇室手中,再次迎回祖上的封號——‘英武侯’”

楊弘沉聲道。

方雲心中微震。楊弘以天象級修為,得封武侯。方雲本來還以為這是皇恩過于浩蕩,但如今看來,似乎并不只是如此。聽楊弘的口氣,“英武侯”這個封侯,八百年前,楊弘的祖上曾經獲得,而過了八百年,皇室又将這個封號,還回到了楊弘身上。

這樣簡簡單單的一件事背後,所透露出的訊息,令方雲暗暗心驚。皇室冊将楊弘的封號,定為英武侯,似乎并不只是巧合那麽簡單。在這件小小的事情背後,分明是皇室已将楊弘的心思,捉摸的透透徹徹。

方雲甚至懷疑,楊弘七歲進入祖屋,查到這段歷史的事情。也沒有瞞過皇室。否則的話,楊弘的封號,不可能是英武侯那麽湊巧。畢竟,一個沒有意義的封號,對于楊弘不會有任何特別的意義。而單單是“英武侯”三個字,便足以叫楊弘,感懷聖恩,感激涕零。

皇室在這件小事上,透露出的心機和手段,讓方雲也不禁心生凜意。

“這種事情,應該是你極為隐秘的事情。但居然連這種事情都告訴我了。看來是必殺我而後快了。”

方雲沉聲道。

“哈哈,夫子的推演的事情,也應該是你極為隐秘的事。你把這種事情都說出來。看來,也沒準備讓我離開。”

楊弘道。

兩人相視一笑,默而不語。

“方雲,我真是越來越不想殺你了……我還從來沒有和人這麽坦誠布公的聊,這種感覺非常暢快。可惜啊,我們相差十歲。如果你早出生十年,與我一同從軍。我們必然會是極好的朋友。只是現在,可惜了……我們扮演的角色,注定我們必須是敵手。而且只能有一個活着離開。”

楊弘說着,将杯中茶水,一口飲盡:“方雲,沒有你的日子。我會很寂寞,至少,再不會有人值得我楊弘,和他平起平坐,一起飲茶了……”

“天下人才濟濟,先有君念生,風太蒼這些道魔第一高手之流,後來又有十三皇子劉徹,冥王太子之天縱之才。只是可惜,這些人空有傲世武力,卻無傲世之才,注定成不了大器。無法與你我相提并論。”

方雲眉頭微揚,但卻并沒有插話。

“君念生之此,氣運太盛,舍此之外,別無他長。注定成不了大器;風太蒼此人,氣運極差,但意志力過人。這種人,我很佩服。可惜,也僅此而已。他或許能成為魔道巨擘,一派宗主,稱霸一方,但卻成不了時勢中的英雄。英雄不只要有過人的意志,還要有過人的謀略。風太蒼此人,我完全看不到這點。所謂事在人為。如果換了我楊弘處在他的位置,三年之內,必然成為始魔宗真傳弟子,無人可以抗衡。絕不至于今日,還被一些蝼蟻一般的東西叼難。”

“李億玄此人,當年萬衆矚目,以詞詩文章驚豔天下,力壓謝道違,和瀛皇太子。可惜,他情所困,而且儒家講究方正平和,心思坦蕩。他的心态太過平和,與我們不是同路中人。”

“十三皇子劉徹,有手段,有能力。但是論起智慧,但只是中人之才。”

“冥王太子,此人你我都見過。有心機有城府,但可惜,只是小術。他或許懂得狡詐之術,但論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他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至于梵天……一個和尚,實在成不了氣候!”

“還有一個,就是‘帝一’了。這個人太過神秘,我不予評價。”

“方雲,當世之中,年輕一輩,能和我們相提并論的。也就只有這些人了。這些人,在武道方面,或許能和我們平起平坐,甚至有猶過之。但武力有餘,而智慧不足。注定成不了氣象。這些人或許要昙花一現,或許會成一方枭雄,但絕對成不了天下的英雄!英雄不止有震懾天下的武力,還有運使天下,把他人化為棋子,在天下這局棋盤上,縱橫交錯,攻伐殺戮,而兵不血刃的能力!而你我,就是這樣的人物!”

楊弘目光逼視着方雲道。

方雲怔了怔。楊弘這一番話,在他心中也掀起了一片波瀾。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雙方敵對立場,方雲倒确實有和此人結交的意思。

“我倒是不知道,你對我居然還有如此高的評價。”

方雲笑道。

“方雲,”楊弘笑了笑:“我無意擡高你。又或是借你來擡高自己。事實上,如果你自己沒有本事,那麽你今天也沒有資格,坐在我的對面了。”

“楊弘,知道我怎麽看你嗎?”方雲突然道。

“願聞其詳。”楊弘微笑道。

“楊弘,在天下這局棋盤上。我們都只是可有可無的棋子。不管你有天縱之才也好,有縱世謀略也好,都只是他人的棋子。真正下棋的人,還另有其人。楊弘,你或許有野心、有雄心、有魄力、有謀略,但掌控你的那個人,比你更有野心,更有雄心,更有魄力,也更有謀略。所以,你依然只是棋子。而我……天下這局棋盤,在我看來,就是一根百無聊味的骨頭,一群野狗卻将這根骨頭視若珍寶,舍生忘死的搶奪。我無意從一群野狗手中,争奪一根骨頭!”

方雲神态平靜道。

方雲無意中的一番話,卻讓楊弘心中猛的顫動了一下,雙耳之中,驀然回響起幾日前的一幕。

中央紫氣殿前,紫氣升騰,一個威壓的聲音從裏面傳出:“楊弘,朕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殺了方雲,朕依然重用你。或者,鎮妖塔中,有你一個位置!……”

“臣,領旨。”

楊弘望了一眼身前的方雲,神色複雜。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不得不來的理由。驀然深吸了一口氣,楊弘笑道:“方雲,你說的不錯。我目前确實只是一顆棋子。每一個英雄人物,成長之前,都是棋子。不過這種身份,于我而言,是阻力,卻也是助力。終有一日,我能借勢而上。跳出這局棋盤。至于,你說的骨頭……呵呵,并不是每個人都是方雲,而且……方雲你想置身事外,旁觀一群野狗争奪骨頭,那是不可能的。遲早,你會被迫卷入這場争鬥之中。不管你願意,或者不願意……”

“事在人為。”方雲淡然道,不以為意。

楊弘只是笑了笑,他突然舉起手中的茶杯,驀然在身前灑下:“方雲,你去後,我會懷念你的。”

說罷,驀然站起身來。

“一樣。”

方雲也站起身來,将杯中剩下的茶中,在身前灑下。

話到這裏,該說的已經說了。兩個人坦誠相對,做為敵手,不論結果如何,都是無撼了。

“楊弘,出手吧。這是我給你的一個機會!”

方雲從容道。

第 494 章 煮酒論英雄(一)

十月末,秋風掃蕩,萬木漸現蕭條跡象。

“把這封信,交給城外劉正勳老先生。”

方雲坐在馬車裏,目光平淡,隔着車窗,将一封加上鉛封的書信,遞了出去。

“是,大人。屬下必然将信送到。”

馬車外,扮走販夫走卒的蛾子,接過信,恭敬道。

“嗯。”

方雲擺了擺手:“去吧。”

蛾子不再多說,轉過身,疾步消失在人群中。

方雲挂上馬車窗簾,靠坐在馬車廂上,陷入了沉思。這趟來上京城的目的已經達成。大哥封侯之事,塵埃落定,已經可以離開上京城了。

至于外公劉正勳那裏,方雲本來有許多辦法解決。不過,他最終采用的,卻是最為柔和的手段。

人倫為天地正理。一個人心中若無兄弟之情,朋友之誼,父母之恩,親戚之義,武道修為再高,也與行屍走肉無異。就如同道旁的枯木,山石,聊無意義。

事情能以這種方式解決,方雲多少還是比較滿意的。再強硬的人,也有軟弱的一面。外公雖然沒有明說,但他撤回呈上六部彈劾文書的事,足以表明他的心跡。

只是,外公已有七十多,性子頑固已久。要他一下子就悔改,主動向自己的兩個子女認錯。那簡直比殺了他還讓人難受。外公也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所以,到最後,依然需要方雲推動一步。

“外公,能做的,我已經做了。接下來,就看你的選擇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只要你能悔改,‘壽至耄耋,喜今世兒孫滿堂’的天倫之樂,你今生依然能享受得到。”

方雲心中默默想道。窗外一聲吆喝。馬車立即向着南方而去。

“走吧。”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楊弘默默地坐在馬車裏,一動不動。待到方雲的馬車消失在盡頭。楊弘這才對駕車的壯漢道。

“是,侯爺!”

這名四方侯府的強者變化的馬車,一揚馬鞭,四匹白色的駿馬,立即掀動馬蹄,鬃毛飄揚,向着方雲消失的地方追去。

“這個小子在等着你!”

戒中靈魂道。

“我知道。”

楊弘淡然道,說完,閉上雙眸,神态平靜,一動不動。

鲲鵬一振,立即就是千裏。方雲化作鲲鵬離開,卻乘坐一輛馬車離開。其用意,不言而喻。方雲知道,楊弘必然會跟上來。楊弘也知道,自己必定要跟上去。方雲煉化鲲鵬之血後,已展現出可怕的潛力。如果現在不除去他,将來更來除去他!

“駕!”

馬車轱辘轉動,向着遠處行去。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相隔數裏之距,向着遠處行去。一天一夜,不管是方雲還是楊弘,都沒有停下來。

到第二天淩晨,馬車行經一片山嶺。終于停了下來。天空小雨霏霏。山嶺中樹木從立,道旁,草木深深。一條颀長的人影就站立在道路中央。

方雲戴紫金冠,穿士子華服,負手而立,微仰着頭,默默地等待着。在他身後,空蕩蕩的。那輛乘坐的馬車,早不知哪裏去了,似乎早已被他驅走。

“轱辘辘!”

車轍聲,一輛紫色的馬車,在小雨霏霏中,從小道遠處,緩緩馳來。看到方雲站在路中央,閉目等待。蓋着紫色布幔的馬車,停了下來。

“吱啞!”

馬車的木門打開,紫色的長袍撩動,楊弘身着紫色華服,從馬車裏踏了出來。

“楊弘,你終于來了。”

方雲睜開眼來,平靜道。

“嗯,讓你久等了。”

楊弘神态平靜,氣勢如淵。他大手一擺,馬車上扮作随從車夫會意,吆喝一聲,一揚馬車,立即掉過頭來。朝着來的方向駛去。

車夫一走,林間小道中,頓時就只剩下方雲和楊弘兩個人了。格外的寧靜。

兩人四目相投,楊弘嘆息一聲:“我們兩人,本來可以成為朋友。只是……可惜啊!”

“是啊,可惜。”

方雲也回了一聲。

楊弘此人不論心性、決斷,還是手腕、皈力,都是同輩之中的佼佼者。十五歲便名動天下,有戰無不勝之名。俘虜的異族奴隸,何止百萬。楊弘的這份魄力和才幹,不言而喻。而且此人心機、城府也不是普通人能比。不管是割舍一幹心腹手下,化為白骨,鋪在王侯路上,還是淮安城裏,一封空白書信,試圖離間自己和劉徹。

楊弘所展現出來的手段,遠非同濟能比。就算方雲,也心生敬佩!這樣的人物,如果不是站在方家的對立面,方雲或許會生出結交之心。

只是可惜,道不同,不相為謀。從楊弘站在方家對立面的那刻起,兩人注定只能有一個人站着。

一個華麗的舞臺,永遠只能有一個主角!

楊弘生,則方雲死;方雲生則楊弘死!楊弘從一開始,就被人皇定位在了,用來對付平民侯的工具。

如果方家坐大,則楊弘失去利用價值。對于人皇再用利用價值。而如果楊弘坐大,方家則勢必失勢。而方雲是決計,不能讓這樣的情況發生的。所以兩人之間,只有一人能活着。

楊弘清楚,以方雲的進步速度,錯過現在,要殺方雲,就難上加難,一旦方家一門三侯,也就是他徹底失寵的時候,人皇為了平衡之道,必然另選賢明。

方雲也清楚,他的腳步越來越快。如果不展現出,讓楊弘覺得,确實有機可乘的機會。那麽以楊弘的謹慎作風,一旦知道不是自己的對手,勢必深居上京城,不踏出半步。

那時,方雲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罔顧朝廷律法,在人皇眼皮底下擊殺楊弘。楊弘就真的是穩如泰山了。

“要殺楊弘,現在就是最好機會。”

方雲目光眨動了一下。

“時間還早,”楊弘擡頭望了眼色,收回目光,微笑道:“我們不如登上這裏的山頭,飲上一杯如何?”

“正有此意。”

方雲點了點頭。此戰過後,便是楊弘消失的時候。這樣對手,以後都很難遇到。方雲自然不介意和他喝上一杯,以資留念。

兩人登上附近一座山石嶙峋的山頂。楊弘盤膝坐下,取出一張茶幾,擺上茶具,杯盞,倒了一杯,推到了方雲面前。

“喝茶吧。”楊弘道。

“多謝。”方雲接過茶杯,啜飲了一口。他身體裏有朱果之力,倒也不怕楊弘在裏面放毒。

楊弘也自斟一杯,喝了一口:“方雲,能和你這樣的人,相對而坐,斟茶飲用。感覺非常不錯。可惜啊,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

方雲點點頭:“我很少和敵人喝茶,不過,你除外。說起來,如果不是你一直壓迫,我最開始的時候,進步未必有這麽快。”

“你也不用謝我。我當時,也沒懷什麽好心。不得不承認,從始至終,我從沒把你看做,能和我平起平坐的人。這是一個極大的錯誤。如果知道你今天會有這樣的成就。或許我就會采取和十三皇子劉徹相同的方式。要不然更幹脆,親自出手将你擊殺,再另外選擇一個對象,比如說你大哥方林,這樣的效果會好得多。”

楊弘自言不諱道。

“這确實是個好辦法。可惜,我們現在談論的是如果,而一切,早已過去。”

方雲也不掩飾,直接承認。

“呵,方雲,我就欣賞你這點。不做無謂的假設和如果。來,碰一下吧。”

兩人以茶代酒,碰了一下。

方雲望了楊弘一眼,心中一動,突然道:

“楊弘,你知道嗎。天下四大青年第一高手中,本來是沒有你的位置的。甚至,在未來六年之內,也沒有你的位置。不止如此,大周朝也根本不應該出現在第八名武侯。”

楊弘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有意思。繼續說,我聽着。”

方雲看楊弘的樣子,就知道他沒往心裏去。只是笑笑,也不在意:“我問你,你可聽過夫子的名頭?”

“儒家領袖,擅長《周易》推演。創出《皇極經世》,并成為蘭臺秘苑諸經之首的那位嗎?”

楊弘微微皺了皺眉。

“不錯。你不是一直很奇怪。我為什麽有今天這種修為嗎?現在我就告訴你,一年半之前,就是我在學宮,被楊謙和李平擊傷的時候,魂魄飄散離體,進入了上京城的禁地梅花林。”

楊弘臉色頓變。

方雲瞥了他一眼,飲了一口香茗,繼續道:

“我進去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夫子在以《周易》,在天地之間,替人推演未來大勢。”

楊弘還沒開口,一個沙啞驀然從楊弘左手戒指中傳出,聲音急促:“《周易》推演?!!他在替什麽人推演?”

方雲瞧了一眼楊弘手上的戒指,也不意外:“這段時間,上古的宗派紛紛現世,一個個挑選傳人。你應該就是上古的哪一位吧?”

“你倒是有些小聰明。不錯,我确實來自于上古。告訴我,那個夫子到底是為什麽人,以《八索》之首推演未來?”

戒中靈魂道。

“這個就沒法告訴你了。楊弘,你還要聽嗎?”

方雲道。

“繼續說。”

楊弘手握着茶杯,低垂着頭,讓人看不出臉上是什麽表情。

“在夫子的推演中。我得窺了未來十年大勢。楊弘,在原本的命運之中,如果不出意外,你現在依然是抑抑不得志。依然統領着你犧牲掉的那些部下。而你封侯的時間,應該是在六年之後,而且你的封號應該是百戰侯,而不是英武侯!”

“胡言亂語!楊弘,不要聽他亂說。他是在攻擊你的心境!”

戒中靈魂叫道。

“是不是胡言亂語,回憶一下就知道了。楊弘,推演發生在我彈劾你之前的半年多,你回想一下,這半年多,發生了什麽!”

方雲聲音一落,立即就看到楊弘身軀震顫了一下。

第 493 章 大局已定

“方雲此人,我和他打過幾次交道。心思極其細膩。我們撺掇他外公的事。他必然早已察覺。我敢肯定,他其實一直在等着我們出手,然後好把我們一網打盡。我且問你,你有把擺對付他嗎?鲲鵬之能,瞬息千裏?他一個意念就遁出千裏,你能抓住他嗎?”

左側,一名穿銀白華服的年輕人道。

“我們是對付不了他?但是武侯總是可以吧?而且這裏是天子腳下,我就不信真的對付不了他!”

青衣少年道。

“武侯位高權尊,僅僅憑一個臆測,怎麽可能說動他們過來。而且,方雲極擅狡辯。我懷疑,極便揭露了,他也有種種手法推懈。況且,他在京中還有十三皇子照應。聽說,他這次還奉了朝廷命令,去大瀛洲調查瀛人希望聯合中土宗派的事情。他到時,只需要把這件事情拿出來,我們不但對付不了他,反而暴露了自己。”

銀白華服的年輕人從容道,聲音中自有一種運籌帷幄的氣度。

青衣少年啞然,如果真的是這樣,還真的沒辦法對付這個方雲。

“走吧。和方雲這樣的人打交道,需要格外小心。我們在這裏待得太久,很容易被他發現。”

銀白華服年輕人說罷,從山頂走了下去。

青衣少年望了眼遠處漸行漸遠的馬車,猶豫了一下,終究也是跟着離去了。

……

茅屋內,劉正勳盤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他的目光注視着方雲刻着地面的一行字,恍惚不定。

與劉正勳開頭出的對子一樣。方雲留下的這句上聯,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對聯之外的東西。

“壽至耄耋,喜今世兒孫滿堂……”

劉正勳伸出一根手指,在方雲留行的這行字體上,摸觸了一遍。儒家講究以字觀人,身斜則字不正。劉正勳貴為前任朝廷元士,自然也有識字之能。

方雲留下的這行字體,筆走龍蛇,入木三分。字體飄逸潇灑。飄逸在某種程度上,也意味着輕浮,正暗合了他狡詐、雄辯的評語。但這行的風骨……

劉正勳摸着這行字體,心中發出一生生的嘆息。他沉浸筆墨許久,當然看出來,方雲的字體外表飄逸,但骨架卻是方方正正,堂堂皇皇。寫出的字體,有如此風骨的人,又怎麽可能是奸險、狡詐的小人呢?

劉正勳耳中又回響起方雲喝斥的聲音:

“……實話告訴你。我其實非常不想來見你!你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一點,值得我尊敬的地方。我十多年來,每年十月初九,都要看到母親擺上香案,沐浴焚香,默默祈禱。一整天都會以淚洗面。我後來才知道,十月初九,正是二十多年前,你将她趕出家門的日子。你如此刻薄寡恩,不為人父。我母親卻天天惦記着你,為你沐浴焚香,祈求你平平安安,長命百歲。并希望獲得你的原涼。但你扪心自問,你到底做了什麽?如果不是為了母親,你以為我偷偷過來求你?……”

方雲所的話中,只有這句話,給他的觸動最大。人倫之道,為天地常情。即便再鐵石心腸的人,聽到這些,也不免心生觸動。人生七十古來稀,到了他這種年紀,什麽大道理,什麽喝斥,都已經無法打動他了。他心中唯一的缺撼,不能享受天倫之樂。

“唉!……”

劉正勳心中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手指再次撫過方雲刻下的那行上聯。

“壽至耄耋,喜今世兒孫滿堂”,方雲的心思,他又豈會不懂。每次外出的時候,看到那些老人含饴弄孫,劉正勳也會羨慕,只是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已經回不了頭了!

“咚咚咚!”

一陣敲擊聲,在門外響起,聲音敦厚老實:“劉老先生,在嗎?今年新熟的青菜。我們一家人吃不完,特意給老先生準備了一份。”

劉正勳目光變幻,沉吟片刻,終于開口道:“進來吧……我有事要問你。”

門外,青布衣衫,卷着褲管的農夫臉上露出一絲興奮,端着一盤新抄的青菜,走了進來。

“順之,”劉正勳叫出了農夫的名字,道:“說吧。是誰讓你搬到這裏的?又是誰讓你一直這麽做的?”

劉正勳目光淩利,直透人心。在這種目光下,農夫下意識的低下頭來,目光飄忽,有些顫聲道:“劉,劉老先生……你,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劉正勳看到這一幕,心中搖了搖頭,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這名農夫外表老實巴交,十多年前就搬過這裏來了。劉正勳從沒懷疑過他。但如今,聽到方雲的話,又看到這一幕,劉正勳又如何不知,這件事情裏面有問題。

“說吧。所有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不用再隐瞞下去了。”

劉正勳嘆息一聲道。

農夫身軀一震,看到老人的神色不似作假,猶豫了一下,終于在老人身前坐下……

忠信侯府。

一局黑白棋子展開,縱橫交錯,互相厮殺。棋盤兩側,一名俊美的少年,風度翩翩,一名大周風度,卓爾不群。

“你這招瞞天過海,用得不錯。管公明的卷宗,已經遞入六部。六部對他的意見倒是不大。至于他曾經蹲過的牢獄這件事情,也只有吏部王大人诘難過。不過,這本身也算不得什麽大事。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不過,僅憑這點。他想掌控實權,那是不可能的。”

忠信侯說着,牛起一枚黑子,輕輕落下。

方雲神态從容,波瀾不驚:

“只要他能封侯,我的目的就已達到。至于實權、虛權倒是無所謂。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軍權這種東西,說不定的。”

方雲說着,從容的落下一枚白子。

忠信侯微笑着點點頭:“兵法之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方雲,你倒是得了兵法精髓。雖起于戰場,卻不止于戰場。管公明蹲過牢獄這點,放在平時,足可以擋了他升遷之路。不過現在,六部諸位大人,連同上京城裏的人,都被吸引到了世子身上。至于管公明,反而沒多少人注意了。”

“管公明那邊,基本上沒什麽大問題。等到我大哥封侯的事結束,這邊也塵埃落定了。”

兩人說話間,手指飛起拈落,一枚枚黑白棋子,頓時縱橫交錯,在棋盤上形成一片殺伐氣息。

“對了。有件事情忘了跟你說了。英武侯楊弘返回上京城了。你大哥封侯,這麽大的事。他居然沒有出面。”

忠信侯輕啜了一口香茗,随後一指按落。棋盤西北角,頓時形成一道大劫,将方雲的一條龍卷入其中。

方雲沉默了片刻,随即臉上露出一絲冷笑:“楊弘是個聰明人。這件事情,牽扯到了武穆和人皇。除了儒家的諸位大人。兵家哪一位敢特意叼難,那就是插手武穆和人皇的約定。給武穆難看。我大哥封侯之事,勢在必行。其他的身在局中,看不真切。不過,楊弘倒是看得清楚。”

“啪!”

方雲一子拈落,頓時局勢一轉,忠信侯的一條大龍,轉被方雲所吃。一枚枚黑子,全部拈出棋盤。

忠信侯瞧了一眼,随即大笑:“哈哈,好一招明修棧道,暗渡陳滄!我承認,我大意了。不過,兵法之道,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我局部或許不如你,不過,論起大局掌控,那就難說了。”

忠信侯說罷,又是一枚黑子落下。這枚棋子落下,化為大量小劫。吞掉方雲大量棋子。棋盤上的局勢頓時如風卷殘局,方雲苦心制造的大好優勢頓時被瓦解。

方雲見狀,也不驚奇。似乎這一切,早在意料之中:“一法通,萬法通。兵法之道,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從來是應對不二法門。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局部,同樣可以牽動全局。”

方雲數手落下,忠信侯“損兵折将”,局面再次變得撲朔迷離。

忠信侯拈子微笑:“呵呵,布局許久,也到了該決勝負的時候了。現在,就看你的局部,到底有沒有發揮作用了。”

兩個人互相拈子,望着棋盤,默然不動。似乎等待着什麽。

時間慢慢的過去,一刻,兩刻……

兩人一動不動。

“吱啞!”

書房的門突然推開,張英一身儒服,氣喘籲籲地走了進來,掃了一眼對弈的兩人,開口道:“父親,劉正勳老先生撤回了彈劾文書了!……”

屋內,兩人聞言均是身軀一震。

方雲長長松了口氣,随即手中拈着的白子落下:“侯爺,我贏了!”

“是的,你贏了!”

忠信侯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臉上沒有任何沮喪。

……

四方侯長子方林,六部商議經過漫長的時間,在一片争議中,終于塵埃落定:方林戰功卓著,至情至性,至仁至厚,故予冊封為“情義侯”,昭告天下。

六部的決議,很快通過了軍機處的審核。不看僧面看佛面,軍機處的七位武侯,幾乎是最快的速度,批準了方林的冊封文書。

很快,一封封朝廷文書,如雪花般飛到了各州府總督、王侯、大将軍、将軍,以及各級官吏手中。

方林封侯,大局已定!

第 492 章 離去

方雲神色從容,對于自己這位外公的反應,毫無意外:“你既然談到朝廷歷法。我且問你,你現在所任何職?六部商議王侯冊封,你以什麽身份摻和其中。王侯冊立,自有六部官員審查,就算他們不審查,也還有資政閣和議政閣的各位大人。再往上,還有三公。”

“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職。你即已交出權利,退隐山野。此事便合該有其他大人處置。他們都還沒發表意見,你就越過諸位大人,向六部上文書,此舉置儒家其他大人于何地,置三公于何地?置儒家列位大人于何地?真要論起來,就憑這點,就能治你個暨越擅權,擾亂朝政的罪名!”

方雲說罷,衣袖一抖,目光直視老人,咄咄逼人。

“你!——”

劉正勳心中震怒,便卻啞口無言。方雲一句“不在其位,不謀其職”。正好扣中了他弱點。大周朝歷代的大儒離職之後,一般都會選擇退隐。極少插手朝廷,因為那樣會對繼任者造成影響。

劉正勳若還是元士,那做什麽事情,都是權利範圍。不過,離職就不一樣了。王侯冊立的商議階段,一般是六部官員先做出裁決。然後征詢其他官員意見的。

與武侯冊立不同。方雲也只是在兵家、儒家表态,朝廷分發文書之後,才上奏的文書。而且武侯關系重大,地位和權勢遠在王侯之上,所以征詢的範圍的也極大。但是普通王侯的冊立,一般只征詢兵、儒兩家官員的意見。并不會征詢普通人。否則的話,朝廷一百多位王侯,人人彈劾像什麽樣。

如今方林的王侯冊封還在商議,冊立文書還沒發下。劉正勳在六部商議階段,就上奏文書,進行彈劾。在程序上,是有些愈規矩。

劉正勳乃是周朝大儒,本來這些規矩不會不知道。只是,退隐多年。思想還一時沒從元士的角色中轉換過來。而且太過想當然,潛意識裏依然認為方林是自己的外孫。自己這麽做,是大義滅親。情理可原。

“鎮國侯跟我說,你唇槍舌劍,極善狡辯。我本來還不信。今日一看,果然如此。我在六部商議階段,上奏文書,雖然有違朝廷禮數。不過,國體為重,匹夫為輕。我既然知道他品行不端,又豈能容他占據王侯之位。你也不用多廢辱舌了,回去吧。任你巧舌如簧,我也不會收回上奏文書。”

劉正勳嘴唇蠕動,沉聲道。

“哼!好一個國體為重,匹夫為輕。”方雲冷笑:“你也不用扯什麽幌子了。你不就是愛惜羽毛,害怕我大哥方林,敗壞了你的名聲,才上奏的這封文書嗎?你還真以為你是大義滅親?告訴你,別人只會以為你老糊塗了!”

方雲說話,一針見血,直指本心。劉正勳聽了這句話,全身顫抖,臉色氣得一片煞白:“混帳!”

方雲瞥了一眼,一步步逼了過去:

“當年你以為我父親出身草莽,門不發戶不對為由,要拆散我父親。其實,你這麽做,為了一已私欲,想要維護劉氏家族書香世家之名。為了這個‘名’,你失去了自己的女兒。再後來,舅舅棄文從商,你認為這敗壞門風。又是為了這個名,将他逐出家門。甚至為準他用‘劉’姓。因為這個,你又失去了自己的兒子。所謂子不教,父之過。儒家又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連做一個父親都不合格,又憑什麽去盡臣子之道?”

“人倫之道,乃是天下最大的道理。你為了名聲,連自己的兒子和女兒都可以舍棄。試問這樣薄情寡恩的人,又有什麽資格去盡君臣之道,又有什麽資格談論國體為重,匹夫為輕?”

方雲一言觸及到了劉正勳心底的逆鱗,劉正勳頓時氣得臉都紫,嘴唇都顫抖起來,他手指着門外,道:“你,你……你給你滾出去!”

方雲又怎麽可能會這個時候離開。老頭子氣焰嚣張,向來認為天大地大他最大,不打壓打壓他一番,他又怎麽可能聽得別人的話。方雲得勢不饒人:“你口口生生不認你的女兒,外孫。那你現在的‘大義滅親’又是為什麽?大周朝這麽多大儒,鎮國侯、平鼎侯憑為什麽不找其他人,卻偏偏找上你。如果你不是我和大哥的外公,你真的以為,你有資格讓鎮國侯、平鼎侯來求你?如果你不是我名義上的外公,你以為我會千裏迢迢趕到這裏來嗎?”

“實話告訴你。我其實非常不想來見你!你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一點,值得我尊敬的地方。我十多年來,每年十月初九,都要看到母親擺上香案,沐浴焚香,默默祈禱。一整天都會以淚洗面。我後來才知道,十月初九,正是二十多年前,你将她趕出家門的日子。”

“你如此刻薄寡恩,不為人父。我母親卻天天惦記着你,為你沐浴焚香,祈求你平平安安,長命百歲。并希望獲得你的原涼。但你扪心自問,你到底做了什麽?如果不是為了母親,你以為我偷偷過來求你?我問你,你知道我什麽時候生的嗎?你知道孫世堃是誰嗎?你知道他長得什麽樣嗎?你知道你還有個兒子叫孫仲榮嗎?你知道他為了你一句,從來不敢踏足上京城嗎?”

“你以為鎮國侯是貴族,出身高貴。你知不知道,他是因為在軍中争不過我父親,又怕我大哥封侯,方家勢大才來找你的?你說我大哥無法無天,把世子許權綁在旗杆上。那又知不知道,我大哥為什麽這麽做?世子許權又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我大哥方林與皇室福康公主相愛。當初人皇和武穆約定,福康公主金枝玉葉,不可能嫁給普通人。大哥只有封侯,才能迎娶福康公主。就為了這個約定,他隐姓埋名,投身軍名,在邊荒立下赫赫戰功,才有了今天。眼看終于夙願得成,有情人終成眷屬,你卻偏偏插上一腳。你真的以為,我大哥在乎這個王侯之位?你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有道是兼聽則明,偏聽則暗。你也是讀過聖賢書的人。因為鎮國侯和平鼎侯随便一句話,你就相信了,還冒冒然上書彈劾自己的外孫!你還真的以為,你什麽都知道了嗎?”

劉正勳盤坐在地上,神色劇震,開始是極度震怒。但自從方雲提及,華陽夫人每年十月初九都要沐浴焚香之後,怒氣突然消散不少,整個人沉默不少,目光十分複雜。

天地人倫之道,乃是一切大義道理的根本。就像心裏再堅固的人,聽到這些,也會心中有所觸動。

“你母親……”劉正勳猶豫了一下,目光有些恍惚:“真的,每年十月初九,都……沐浴焚香……”

方雲也沒在意,随口答道:“當然,這種事情,還能做假不成?”

劉正勳立即沉默了不少,目光閃動。沒要知道他想什麽。

方雲回過神來,感覺到茅屋內不同尋常的沉默,微一沉索,立即明白過來,冷笑一聲道:“不妨再索性告訴你一件事。二十多年來,每天接濟你的那些村民,其實都是舅舅和母親授意的。只不過,怕你發覺,所以不敢送的太頻繁。你的房屋,沒有你的同意,更是不敢修葺。只有每次實在破敗的不像樣了,才會大膽修葺一會。這麽多年,你就沒有發覺嗎?你如果自己覺得懷疑,可以出去找那些村民印證一下。”

“你每個月都會出去幾天,去山間散步。我問你,看到那些田間的老人,兒孫滿堂,你有什麽感受?當別膝下子孫纏繞,你獨自居住在這又舊又破的茅屋裏,又有感受?”

“哼!你剛進來的時候,你出了個對子來考我。現在,我也送你一個對子。”

方雲說罷,袖袍撩起,一根手指伸出,對着地面虛劃,便見一縷極細的刀氣射出,随後一行文字顯現在地板上:“壽至耄耋,喜今世兒孫滿堂!”

“呼!”

方雲寫罷這則上聯,衣袖一振,也不等外公劉正勳回答,徑直走出了茅屋。

走出茅屋,清風徐來,方雲立時清醒了不少。耳中又回想起忠信侯的告誡,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外公這種秉性的人,絕不是一番雄辯,三言兩語就能改變他主意的。這種性格的人,只能是諄諄善誘,讓他自己去思考。而不能太過逼迫。自己再留在裏面,就會使得氣氛僵滞,适得其反。

至于忠信侯所說的“人倫”二字,方雲也已經做到了。餘下的,就只能看事情自己的發展了。若是在外公劉正勳心中,“人倫”二字,已經無足輕重了,他真的做到了無情無義,那做什麽都是沒用的。

“上去!”

方雲坐上馬車,迅速驅車離開了茅屋。

與此同時,極遙遠的一座山上,兩道人影長身而立,正站在山頂,透過一根軍制的單筒望遠鏡,目視着馬車離開。

“大哥,我們真的什麽都不做嗎?方雲擅離職守,離開駐地,跑到上京城來。我們若是把他揭露出來。對于方家必然是個極重的打擊。”

旁邊一道穿着青色錦衣的瘦弱人影道。

第 491 章 文鬥

方雲衣袍一撩,立即向茅屋走去。剛剛走到臺階上,便又停到屋內道:“停下!就站在那裏吧。”

“什麽意思?你要反悔嗎?”

方雲問道,停下了腳步。

“我可并沒有說,你過了這一關,立即就能進來。我只是讓你對對子而已。我劉正勳好歹也是前任七十二元士之一,出的題豈會如此簡單?”

屋中人道。

方雲聽他如此說法,反而笑了:“好!既然你覺得我方家父子是莽夫,還不死心。我就給你機會。你盡管出題吧。我接着就是。”

“好大的口氣!我只出三道題目,我若是答出,便進來吧。”

屋中人冷冷道。

“儒家性喜梅花,以喻不畏艱艱,獨傲骨嶙嶙之意。第一道題,你便以梅花為題,寫一首詩。但詩中卻不可有‘梅花’二字。”

劉正勳道。

方雲心中冷笑一聲,這道題目确實有些難度,便又怎麽可能難得住他。微一沉吟,方雲即開口吟道:“隆冬萬木休,惟君俏枝頭。披霜笑飛雪,獨把暗香流。”

這首詩中并“梅花”二字,但無一說的不是梅花。“隆冬”、“披霜”、“暗香”說的是正是梅花。方雲一首詩吟罷,立即搭階而上,登了二階。

茅屋內一片沉默,似乎沒有想到方雲這麽快就做出了這首詩句。這首詩流傳出去,必然又是一首極好的詩。句句不帶梅字,卻又句句體現的是梅。換了其他大儒,要贊上幾句。不過,劉正勳卻輕輕避過,立即說出了第二道題:“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竹雖如梅,卻也是傲骨铮铮,深得文人雅士喜歡。第二道題,你便以‘竹’為題,作為一首詩,詩句中,依舊不能出現‘竹’字。”

方雲沉吟不語,“竹”雖甚得文人喜愛,但佳句卻不多。詠竹,卻又不以寫一個竹字,确實有些難度。

“若是做不出,就自己回去吧。”

屋內傳出一聲冷哼。

方雲心中掠過一絲怒氣,立即道:

“第二道題目我已想出,你聽好。”

“一節複一節,千枝攢萬葉。我自不開花,免撩蜂與蝶。”

方雲詩句做罷,又往上登了數階,直接走到了茅屋門簾下:“說吧,第三道題是什麽?”

只不過片刻時間,方雲便過了兩關,走到了門簾下。甚至可以透過門簾,直接看到他的身影。屋中人終于免不了有些呼吸急促。第三道題遲遲沒有給出,似乎在冥思苦想。

方雲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等着最後一道題目。自己這個外公,刻板守舊又心高氣傲。這次自己連破他兩道自以為極難的題目,對他這種認為方家父子都是莽夫,不識詩儀文章的人來說,必然是個打擊。

“呼!”

就有此時,一陣風吹動門簾,湧入茅屋中。方雲感覺到,屋中人身軀驀然顫動了一下,随即耳中聽到一個聲音:“好!第三道題便以詠風為題。你若對出,便直管進來。不過,我還有一個要求。這是第三道題,你既然做詩,那麽第一句中,就以三字破題。詩句講究對仗工整。既然以三字破題,則其詩句都必須含有一個數字。你做詩吧。”

方雲聞言心中頓時一震。風,無形無相,用來詠物,比之“梅”和“竹”要難一些。不過,方雲既然能做出“詠梅詩”、“詠竹詩”,要做一首“詠風詩”,雖然有點難度。卻也不是問題。但是,每一句詩裏加上一個數字,結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第三首詠風詩的難度,立即大上百倍不止。方雲雖然自恃才思敏捷,但是聽到要做一首“詠風詩”。每一句話裏面不能帶“風”字,同時每一句裏面又必須有一個數字,還要以三字破題。也不禁皺起了眉頭。

“你若是做出這首詩,我從此不在方家人面前提‘莽夫’二字,也不再提‘詩詞文章’四字。我給你一炷香時間,你慢慢想吧。”

屋中蒼老的聲音道,随即響起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片刻之後,一陣檀香的氣味飄了出來,居然是真的點了一炷香火。

方雲眉頭緊皺,冥思苦想。他的大腦,更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着。一個個詩句掠過腦海,又迅速被他否定。

每句詩中加一個數字,這個要求令方雲想出來的許多句子,全部不适用。時間慢慢的過去,方雲的眉頭越皺越緊。

“還剩下半炷香!……”

屋中冰冷的聲音提醒道。

方雲站立在門簾外一動不動,臉色略略有些蒼白。手心裏更是滲出了汗珠。第三道題在屋裏屋外之間,豎起了一道高高的大牆。

題目很難,但方雲沒得選擇。這已經不是單單的文鬥那麽簡單。若是做不出來,以外公的脾性,恐怕立即斷絕了所有回轉的餘地。

方雲并不認為,一個二十多年堅持不肯承認自己子女的腐儒,在對待自己的事情上,會有多麽的寬容。雖然方雲也懷疑,屋裏那位自己也不一定做得出來,但這道題目,他只是出題人。做題的人是自己。

“這件事情,關系到大哥和福康公主的幸福。我萬萬不能失敗!”

方雲心中暗自道。

時間慢慢流逝,片刻之後,屋中聲音再次響起:“還只有一點香頭。你若做不出,便回去吧。至于方林之事,不要再提。如此魯莽、自大,無法無天,無視朝廷律法的人,就算立下再大功勞,也只是莽夫,做不得王侯!”

方雲聽他一再提及“莽夫”,心中震怒不已,脫口道:“莽夫,莽夫……再怎麽莽夫,也一個是你的女婿,一個是你外孫。若我們是莽夫,你又是什麽?”

“哼!很多年前,我就已經将你母親逐出家門了。你們方家父子,與我又有什麽瓜葛。”

茅屋內哼一聲道。

“即無瓜葛,彈奏文書又是怎麽回事?你也是讀過聖賢書的,兼聽則明,偏聽則暗,這種道理,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平鼎侯和鎮國侯幾句話,你就信以為真。頭腦發熱,跑去彈劾自己的外孫。你又可曾聽過我們方家父子之言?為人長輩者,當仁、當慈,你扪心自問,你這也算是為人長輩者該做的事?”

方雲恨聲道。

“不用多說了。時間已到,你若是做不出詩來,從來哪來,還是滾回哪裏去。我二十年前,既然能将子女逐出,也不在乎一個外孫。”

茅屋中人震怒道。

“誰說我做不出來。你聽好了。”

方雲頓了頓,開口道:

“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過江千尺浪,入竹萬竿斜。”

這句詩,句句都是寫風,但句句都沒有一個風字。并且以三破題,且每句中都含有一個數字,分別是“三”、“二”、“千”、“萬”,正合劉正勳的要求。

一首詩吟罷,方雲掀起門簾,跨過門檻,一步踏入到了茅屋內。入目所及,一個身穿青色儒衣,略顯破舊的老者,正盤坐在一個蒲團上。

老人兩鬓霜白,額頭皺紋密布,給人蒼老之感。他的表情,古板、嚴肅、不茍言笑。臉上肌肉,松弛僵硬,就好像一塊塊僵硬的石頭,似乎很長時間,臉上都沒有換過嚴肅、古板之外的表情。他的嘴唇緊抿,給人一種固執、刻守已見,不易說服的感覺。

“這就是母親戀戀不忘的外公嗎!”

方雲望着不遠處的老人,默默想道。他的身上,依然有大儒的風範,只是身軀微佝,霜白的頭發也微有些淩亂。現在的外公,與其說是一個大儒,不如說更像一個普通的老人。

方雲仔細地打量着他。眼前的人,不管是母親,還是淮安城裏那位舅舅,和這位外公都沒有太大相似的地方。事實上,不管是母親還是舅舅,都不可能這樣的古板守舊。如果真要說有一點相似的地方,就是自己這位外公的固執,成功遺傳給了自己的兩位子女。

母親為了和父親在一起,毅然背離了外公的意見。嫁給了父親;至于舅舅,直接棄文從商,選擇了外公最不喜歡的行業。并且做出決定後,便不悔改,九頭牛都拉不回!

方雲打量自己外公的同時,劉正勳也在打量着他。他沒有想到,方雲居然在最後關頭,居然破解了這道難題。就算是他自己,自問也無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做出來。這除了要有高深的詩詞修養,還要有一份急智。

劉正勳仔細的打着門簾處的少年,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外孫。方雲外表唇紅齒白,容貌清秀、俊美,和華陽夫人極為相似。

看清方雲的容貌,劉正勳腦海中下意識的掠過一道人影,心中沒來由的一軟。不過,這也只是一剎那。目光一聚,驀然變得無比淩利。劉正勳聲色俱厲,一聲暴喝道:“孽障!還不跪下!”

方雲在茅屋下跪過,這次進到屋內。聽他如此厲喝,反而不跪了。眉頭一挑,冷聲道:“你既然不承認我母親,我為何要跪?”

“哼!我讓你跪下,并不是因為你不敬長輩。周朝律歷,大将軍級別嚴禁擅離駐地,否則以重罪論處。你身為朝廷大将軍,卻為了一已私利,擅離軍營,返回上京城來,這已經是違反了周朝律歷。還不跪下!”

方雲聽他足不出戶,卻連自己做了朝廷大将軍都知道。越發肯定,這後面有人搗鬼。不過,他也不怕。

“哼!說到違反朝廷律歷,先得治你的罪!!”

方雲盯着自己的外公,目光猶如刀劍。

這一言,頓時激起千層浪。劉正勳頓時勃然色變,怒斥道:“放肆!”

第 490 章 面見外公

從忠信侯府出來,方雲找了一間手下的蛾子開設的客棧,入住其中。仔細的思考了一夜。

這件事情已經查明,外公古板守舊的性格,在大儒的本性被平鼎侯和鎮國侯所利用,用來攻擊大哥方林。事情雖然惡劣,但畢竟情有可原。

外公劉正勳只是性格古板守舊,近乎不近人情,而并不是方雲之前想的那般無可救藥。他畢竟還是自己的外公,母親至今每年有幾天,都以淚洗面,正是因為不能取得父親的原諒。方雲可以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卻無法不考慮母親的感受。

而且內心深處,方雲也是希望修複外公和母親、父親關系,彌補母親遺憾的。這種事情,不管是父親還是母親,都不适宜出面。反倒是大哥和自己,還有可能修補雙方關系。

不過,現在外公對大哥成見已深,甚至上文書彈劾他。能做這件事情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人倫,人倫……”

方雲待在房間中,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默默冥思。這件事情關系到大哥封侯,以及母親的心願,方雲不得不謹慎對待。在這方面,武功是毫無用武之地。

方雲自問,還沒無法無天到,敢對自己的外公動手。這一關,首先從心理道德上就過不去。而且母親也決饒不了自己。

“二十多年對自己的女兒不聞不問,甚至将自己的孩子逐出家門,真是不明白,你到底古板、守舊到什麽程度,才能做出這種決定啊……”

方雲喃喃自語,這一夜,他的房中都亮着燈。

……

“嘀噠!嘀噠!”

馬車徐徐而行,越行越偏僻。這裏已經不屬于皇城的範圍了。

方雲坐在馬車上,透過窗簾望着窗外。心裏回想着關于外公的資料,此起彼伏。母親華陽夫人也是出身書香世家,雖然不見得有多巨富,但也是大家族,家學淵遠。

劉氏的族宅,也稱得上大氣。決不會坐落在這種偏僻的地方。事實上,這裏是外公劉正勳另一處居所。

自從母親背離他的意見,和父親方胤在一起後,舅舅又棄文從商,外公勃然大怒,把他逐出家門。之後,便舍棄了劉氏的族宅。他認為那裏是兩個孽子孽女的出生之所,不願與他們扯上關系,改而搬到了城外,搭了一座茅廬,從自一個索居,深居簡出。幾乎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

幾簇梅花樹矗立在道旁,往前是一排破爛的籬笆。在一片蒿草中,矗立着一幢孤零零的茅屋。

“停車!”

方雲一撩衣袍,從馬車內走了下來。靜靜的張望着前方。前方茅屋就是外公劉正勳隐居的地方了。方雲掃了一眼,只見這幢破舊的茅屋頂端,茅草亂七八糟,顯然很久沒有修葺了。石階上,長滿了苔藓,顯然很久沒有什麽人打掃。

方雲想起搜集的資料。外公當年離開大宅子的時候,帶了一些下人。但因為他們說了幾句娘親和舅舅的好話,自己這位不近人情的外公,直接将所有人驅走。獨自一人居在這裏,也沒有人服侍。

劉氏家族好歹也是書香門第,劉正勳正是前任元士。如今獨自一人居住在這裏,沒有探望,也沒有人打掃院子,一個老人獨自居住在這裏,不免讓人覺得孤單、蒼涼。

“咎由自取啊!”

方雲嘆息一聲,心中卻高興不起來。血脈的聯系,是無法切割的。劉正勳不管怎麽刻板,依然是自己的外公。方家貴為王侯,貴極一時;舅舅孫仲榮更是巨富,而外公卻居住在這樣一幢破舊的茅屋裏,怎麽都讓人高興不起來。即便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門外何人?”

就在此時,一聲蒼老的聲音從茅內傳來。語氣冰冷冷的,就像一塊硬邦邦的石頭。

方雲微一沉吟,一撩衣袍,在茅屋外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外孫方雲拜見外公!”

外公劉正勳可以對母親和舅舅不理不睬,甚至怒斥、喝罵。但方雲作為外孫,卻不失了禮數。

屋內驀然傳一聲冷哼:“哼!我劉正勳無子無女,你是哪家的外孫,胡亂拜見外公!”

方雲頓時色變,這話就太過分了,不過他還是忍住了:“在下方雲,父親四方侯方胤,母親劉氏,添為前任元士劉正勳之女……”

“住口,我沒有這樣的不孝女!”

一聲怒斥從屋內傳來。

方雲眼中掠過一絲怒色,但還是強行竭制住了。母親是他的女兒,他可以喝斥,但自己做晚輩的,卻不能對長輩無禮。

方雲不說話,茅屋裏也一片沉寂。似乎屋裏的老人,也正在打量着方雲。

“哼!一丘之貉!明明心中震怒,卻隐而不發,也是個奸詐之徒。你這一趟,是為了你大哥方林來的吧!哼,我雖然最憎惡你們這種奸詐之徒,不過‘孝悌’乃是儒家之義,我卻不能不顧全儒家之義。你既然想為你大哥求情,就對出這個對子吧。”

“啪!”

一卷白色的宣紙飛了出來,落在方雲身前不遠處。

方雲瞧了一眼,頓時目光一縮。這卷宣紙外面的紋路,分明是朝廷供給王侯之家的紙質。外公雖是前朝元士,但儒家與兵家別。他們所用紙質,與這種是不同的。

他說考自己對子,立即就扔出一卷寫好的對子。分明是為他準備的。他怎麽可能知道自己要來,而且準備好這種東西。

方雲眼睛微眯,目中閃過一道道思忖的目光。随即眼中掠過一抹怒色:“鎮國侯,平鼎侯……”

宣紙明顯出自鎮國侯、平鼎侯之家。外公一個古板、守舊的儒生,也不可能料到自己會來。肯定是有高人指點。方雲下意識的就想到鎮國侯和平鼎侯。但又隐隐感覺不對,這兩位侯爺應該還沒有心細這種地步。

方雲站起身來,上前一步,抓起宣紙,揭開一看,一行文字立即映入眼簾。

“父莽夫,子莽夫,父子莽夫!”

“真是得寸進尺!”

看到這一行字,方雲頓時勃然色變。當年外公劉正勳極力反對父親和母親在一起時,理由就是個莽夫。

父莽夫、子莽會,分明是諷刺自己和父親,都是領兵在外,只懂厮殺、戰争,不識禮儀教化的莽夫。

“父莽夫,子莽夫,父子莽夫”,這種對聯相當簡單,甚至某種意義上,都稱不上對聯。外公劉正勳顯然并沒有真要考什麽對子,而是想借此羞辱自己父子二人。

這種對子,看似容易,換了兩個毫不相幹的人。很容易就對出來,甚至反唇相譏,羞辱對方。但方雲和劉正勳的特殊關系,卻使得這副簡單的對子,變得複雜。

外公的女兒,便是華陽夫人,是自己的母親。方雲反唇相譏,拿父女關系來作文章,立即就是不孝,是大逆不道。外公的兒子,是舅舅孫仲榮,方雲如果拿外公和毫不相關的舅舅做文章,表弟孫世堃首先就饒不了自己。而且那樣也顯得自己不仁。

這種對子,好對的就是“夫和婦”,但外婆早已過世。拿已故的外婆作文章,怎麽都不像是為人孫者該做的事。

兩人這一絲血脈聯系,頓時讓方雲這個下聯,怎麽都不好處。對上來了,顯得自己不仁不義不忠不孝,這比“莽夫”這樣的羞辱還要嚴重的多。傳出去,朝廷的大儒恐怕對自己都要不待見了。

而如果另外選一些題材的對子來,又不痛不癢,顯得自己無能。倒被外公立刻就小看了。不管怎麽樣,兩人的血脈聯系,使得這個簡單的對子,變得複雜了不少,極讓人頭疼。

“怎麽對不出來嗎?對不出來,就自己離開吧!我劉正勳的茅屋雖然破舊,卻也不是不懂詩書,不識禮數的人能進的!”

茅屋中的聲音,冷冷道。

方雲瞳孔中驀然掠過一絲怒色,他怎麽可能,如此輕易放棄。

“這個對子的下聯,你是準備讓我用筆墨寫在背面呢?還是讓我口誦?”

“筆墨,只有知書達理,懂詩詞文章的人才能用。你種人,還是口誦吧。”

言下之意,方雲就是個莽夫,沒有資格使用筆墨。

方雲也不和他計較,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我就直接口誦了。”

“我聽着。”屋裏的人冷聲道。

方雲沉吟片刻,開口道:“你好了——師腐儒,徒腐儒,師徒腐儒!”

外公劉正勳多處叼難,方雲先禮後兵,自覺做足了禮數,也不再隐忍。一開口,立即顯露了自己的唇槍舌劍的本色。外公諷刺自己父子不通詩詞,是武夫,莽夫,方雲就直指他是酸儒、腐儒,甚至連教他詩詞文章的老師,也一塊罵上了。

所謂有其師必有其徒。外公如此刻板守舊,不近人情。他那個不知名的師父,顯然脫不了關系。

“放肆!——”

茅屋中,劉正勳勃然大怒。儒家最重師生之義。劉正勳雖然古板,但正因如此,反而越加容不得別人,指責自己的老師。方雲一言直指他是腐儒,甚至連老師都罵上了,他哪能不怒。

“怎麽,這對子對得不工整?”

方雲冷笑道。

茅屋中一片寂靜,片刻後,重重地哼了一聲:“上來吧!”

第 489 章 統籌全局

憤怒歸憤怒,但問題必須得解決。大哥封侯的事情,絕對不容許陡生變數。

微一沉凝,方雲将周昕、楚狂喚了過來,吩咐兩人全權處理這邊的事務後,便踏入天地萬化鐘內,一邊操控空間之力,趕往淮安城,一邊恢複真氣。

“說,怎麽回事?”

進了大将軍府,方雲直接将趙伯言招入了書房。

“說,這件事情到底怎麽回事?”

方雲道。

“大人。世子在兵部敘職,正在接受各部大人的問詢。不過,卻突然受到了前任元士劉正勳上的文書。說是,世子品德不足以勝任王侯之位,請六部大人三思。”

趙伯言規規矩矩地站在書房中,掐住要點,敘述了一遍。

“品德不足?”

方雲眼神微眯,目中光芒閃爍了一下。立即從這句話中,感覺到了疑點。外公與方府十多年沒有往來。方府不管是大哥方林,還是自己,都從沒見過外公。他從哪裏知道大哥品性不行?

而且,外公十幾年對方家不言不問,偏偏選擇這個大哥封侯這個要命的關口,突然發難。這個時間點,太可疑了。

方雲迅速冷靜下來。感覺到這件事情,似乎并不如自己想像的一般。

“伯言,六部質詢的內容,乃是絕密。像這種彈奏的文書,其內容更是隐秘。按照朝廷慣例,連我大哥都不知道。你是怎麽探知到內容的?”

方雲問道。

趙伯言沉默了一下,開口道:“這個……這其實不是我們的蛾子探知的。而是忠信侯托我們傳達給你的。”

方雲恍然。眼下時機緊迫,也不贅言的時候。

“趙伯言,令京城的蛾子全力搜集所有貴族侯,以及劉正勳彈劾前後,有多少人出入他的住地。另外,我即刻修書一封,你即刻命人送給我的老師郭伯濟。”

方雲道,聲音一落,抓過毛筆,蘸墨,書寫,擲筆。

“這件事情,迅速去辦。越快越好!”

袅袅的聲音,在書房中回蕩。但方雲人已消失不見。這一刻,方雲展現出了雷厲風行的手段。

“吟!”

淮安城外,一聲長嘯。頓時天空一暗,雲氣滾滾,一道龐大的黑影,向着北方電射而去。在朝廷,大将軍級別的将領,擅自離開駐地,是大罪。方雲此行,只能秘密的進去。

好在淮安城位于大周中南部,距離上京城并不是很遠。方雲數次使用鲲鵬時間穿梭之力,幾日之後,終于趕到了上京城外。

上京城熙熙攘攘,滿城熱鬧。市井之中,許多人談論的都是方家長子封侯之事。大周朝這次的封侯,并不止一人。許多人都知道,除了方家長子方林,還有一個叫管公明,另外還有一個叫什麽來着的,也在商議封侯之事。但唯獨方林之事,最引人注目。除了牽扯到皇室福康公主,還因為,最近反對方林封侯的人中,還多了華陽夫人之父。很多人都只知道,前任元士劉正勳反對方林封侯,但具體的原因,卻并不清楚。

方雲變化了容貌,一路傾聽着路人的議論。他并沒有返回方家,也沒有去外公劉正勳所住之地。而是直接進入了一間酒樓。

“客倌,樓上請。”

一名小二,肩頭挑着條白毛巾,笑嘻嘻道。

方雲也沒理會,徑直往裏面走去。

“站住!”

幾名彪形大漢,怒喝一聲,攔在方雲身前。

方雲一語不發,袖袍一抖,掌中一面令牌,一閃而逝。

兩名彪形大漢看到這面令牌,如遭雷殛,看向方雲的目光,露出一絲懼色:“大……”

“把你們掌櫃叫進來。”

方雲擺了擺手,阻止了兩人。随後大步,走入酒樓內部。

方雲花費了數百億兩的黃金,手下的蛾子遍布各行各業。這座酒樓,便是趙伯言替方雲打造的勢力。而且,為了标示方雲的地位。趙伯言打造了兩位令牌,一面是自己的令牌,以黃金打造,昭顯地位。另一面,便是方雲的紫金令牌。

很多蛾子,并不知道自己效忠的是誰。這樣做,是防止的情報網絡,被別人滲透、利用,甚至誤導。不過,這些人都見過兩面令牌的圖案。方雲的令牌,正是其中權力最高的令牌。

“見過大人。”

方雲進去內堂內,一名面目敦厚的中年男子,走進了房間。他的層次高一些,知道眼前的人是誰。

“傳我的命令,讓上京城裏,所有人收集,大儒劉正勳在上文書之前,有多少人進過他的草廬。”

方雲說罷,便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趙伯言的情報網絡,速度不可能比他還快。事有輕重緩緊,為了大哥能順利封侯,方雲能只暫時,接管上京城的情報網絡。

“是,大人。”

掌櫃沒有多說。立即掀開門簾,大步離去。

上京城是大周都城,也是各方勢力情報搜集力度最強的地方,聚集了大量的探子。方雲一句話,趙伯言布在上京城的數千蛾子,頓時忙碌起來。

大到商賈、巨富,小到販夫走卒,都忙碌起來。大儒劉正勳所居之地,所有人,全部成了問詢的對象。

到傍晚時分,厚厚一沓詳細的情報,出現在了方雲的桌上。看完所有的資料,方雲長長地舒了口氣:“平鼎侯,鎮國侯,你們果然不錯!……”

平鼎侯、鎮國侯的行蹤或許隐秘,但要想瞞過所有人是不可能的。方雲的外公上書彈劾之前,有人看到平鼎侯和鎮國侯,出現在大儒劉正勳的草廬附近。

這兩人,居然會想到利用方雲的外公,來對付方林。用方家人對付方家人,自然是最好不過。

“方林品德不足以封侯”,一個長年獨居于草廬,足不出戶的老人,怎麽可能知道另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是什麽品行?現在答案揭曉了,因為當今兩位侯爺所說的話。

方雲眼睛微眯,目中掠過一個個想法。既然知道了是這兩個人搗鬼,很多疑惑,就迎刃而解了。

平鼎侯和鎮國侯,當今王侯,且有貴族血統。以他們的身份,要潑大哥的髒水,實在太容易。方雲甚至可以猜到,這兩人必然絕口不提自己和四方侯方胤的軍權之争,而會把自己提到和外公一樣的角度,從品性方面,挾擊方家。

方雲甚至猜到,他們可能利用到了東郊狩獵,大哥把世子許權綁在旗杆上的事。外公劉正勳最重門第,一旦聽說這種事情,必然立即就對大哥存了惡感。

平鼎侯和鎮國侯這種老狐貍,要對付一個古板守舊的儒生,實在不用費多少腦筋。

“平鼎侯和鎮國侯這兩個家夥,百般叼難,不識時務,遲早得除掉!”

方雲眼中掠過一絲寒光,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叼難了。若不是因為他們身上還挂着貴族侯的頭銜,早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想了想,方雲寫了幾封書信,直接派人送到了上京城中,幾位和老師郭伯濟交好的大儒府上。

不過,方雲并沒有讓這些大儒為大哥求情。大儒也有大儒的堅持、操守。若是謀取私利,別說老師郭伯濟了,夫子的臉面,照樣不賣。而且還會适得其反。

方雲從人倫的角度,讓這幾位大儒勸說外公劉正勳。讓他放棄刻板古舊的門第觀念,重新承認母親和父親。

外公這次彈劾,固然一方面是因為鎮國侯和平鼎侯的誤導。但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成見已深。對于方家的觀念,根深蒂固,才會被人利用。

做完這些之後,方雲又悄悄離開了酒樓,去到了忠信侯府。所謂人老成精,忠信侯這種人物,以卑賤出身,混入朝廷王侯之列,并且在各方勢力中混得如魚得水,哪方都不得罪。其為人,自有過人之處。

方雲在拜訪外公之前,希望聽聽這位以“智慧和謀略”著稱的侯爺的意見。

在忠信侯的書房中,方雲見到了這位侯府。方雲也不拐彎抹角,直入主題,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忠信侯沉吟片刻,啜了一口香茗,微笑道:

“其實,若說門第之見。令父如今貴為王侯,富貴無比。要配華陽夫人,那是綽綽有餘了。門第之說,自然不實。你外公內心中,至今不肯原涼令尊,未必真是因為他出身草莽。”

“侯爺的意思是?”

方雲露出傾聽的神色。

忠信侯哂然一笑,一語道破真相:

“有句話,叫做騎虎難下。令尊越成功,只會證明他當初越錯誤。而且,在他心中,造成他和華陽夫人父女不相認的,也是令尊。這才是他至令不肯原涼令尊、令堂的真正原因。而且所謂江山易改、秉性難移。你外公生性如此,有如此行為,也不奇怪。不過,你外公和華陽夫人之間,倒并非沒有轉寰餘地。”

方雲心中一動:“怎麽說?”

忠信侯笑了笑,目光洞若燭火:“你外公若是真的不肯顧念父女之情,還未必就會彈劾世子。他既然這麽做了,那就說明,他心中還是有一絲回轉的餘地。我甚至可以肯定,鎮國侯和平鼎侯,必然從國體出發,才勸動了你外公。你們兄弟二人,說到底,還是他所出。儒家以天下為重,若是他的血脈,危害到了國體,他自然會坐不住。”

頓了頓,忠信侯道:“你這次去見他,火侯要掌握好。曉以之義固然必需,但卻不可逼之過急,否則反而适得其反。他能堅持二十多年不承認令堂,其秉性可見一斑。你去見他,需記切,你不是去和他辯論的,而是去說服他的。切記不可逞意氣,此行,我送兩個字‘人倫’。”

方雲沉默不語,心中若有所悟:

“多謝大人,方雲受教了!”

“哈哈,去吧。”

忠信侯說罷,站起身來。

第 488 章 萬化之掌

事實擺在眼前,不管這個答案多驚人。“八荒龍神符箓”被萬化真氣吸,是不争的事實。大帝禹的絕學,都被吞噬了。天地萬化鐘的來歷,顯得更加神秘。

沉思片刻,方雲也就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再仔細檢查了體內,方雲發現“八荒龍神護體術”并非徹底的消失。事實上,新生的“萬化真氣”已經具有吸收龍氣的作用。方雲只要一動念,就能吸收冥冥中的龍氣。而且吸收的速度,比“八荒龍神護體術”還要快一點。只是,所有的龍氣入體之內,便會自動轉化為一種性質更高的真氣。比之“龍神真氣”和變化之前的“萬化真氣”更加純粹。但相應的,吸收後轉化的真氣,也非常的少。

“不知道‘萬化真氣’能不能吞噬其他的功法。”

方雲心中一動,便首先将“崩天大手印”形成的符箓,送入“萬化真氣”中。一種水乳交融的感覺湧上心來,由“力魄大手印”、“氣魄大手印”、“精魄大手印”凝結出來的“崩天大手印”瞬間就被“萬化真氣”吸收。

出乎意料,“萬化之身”的真氣循環數量并沒有增加。而且“崩天大手印”分解的三種大手印,也并沒有完全消失。而是以一種類似樹木和樹葉的方式,融合在萬化真氣上。三種大手印,以一種奇妙的方式,進行着重新的排列組合。這種重新排列組合的方式,比之方雲創造的“崩天大手印”要精妙的多。

完全是一種福至心靈的感覺,方雲将其他幾種大手印也凝結了出來。

“英魄大手印!”

“靈慧大手印!”

“天象大手印!”

“天沖大手印!”

方雲迅速的将對應脫胎境另外四層的封印符箓,推入“萬化真氣”之中。同時,方雲又将“大力金剛掌”、“大力神魔掌”送入萬化真氣中。

“萬化真氣”就像一個大熔爐,将這些掌法一一融解,分離成最細小的符箓文字,然後以某種複雜難明的規律,重新組合。

“嗡!”

方雲體內一顫,一張全新的符箓誕生于方雲的丹田中。這張符箓由數百的陣法組合而成。符箓上,閃爍着無數佛陀、魔神、巨龍的身影。一個個寶相莊嚴,盤坐在巨大的符箓上。一陣陣若有若無的禪唱、祈禱、咒文、龍吟飄飄袅袅從這張新生的符箓上傳出。

這張符箓一誕生,立即産生一股強大的威壓。方雲丹田之中,除了天地萬化鐘。其他法器,功法符箓,包括“神魔拘役大法”符箓在內,全部惶惶退開,仿佛害怕這張符箓一樣。

這是一種非常奇異的狀态,新生符箓似乎是“萬化真氣”的一部分,兩者一體。但又似乎又可以單獨存在。

“喝!”

方雲猛然大喝一聲,右掌一掌擎出,一枚巨大的符箓立即出現在方雲掌中。磅礴的真氣注入氣中,這張符箓在虛空中一旋,立即漲大數百倍。

“轟!”

一聲炸響,符箓炸成一片滾滾的青色雲霧。雲霧之中,數百金色佛陀寶相莊嚴,大聲禪唱;數百犄角魔神傲然而立,唱動咒文;數百青色巨龍,穿梭不定,發出陣陣龍吟,更有巨大的雷電閃爍。

“去!”

方雲右手一振,這片青雲立即托着數百的魔神、佛陀、巨龍飛起,在空中一振,化為一只遮天大手。這只手掌中浮現在一片大地,其中有山、川、鳥、草、木、蟲、魚,天空有巨龍、佛陀、魔神、雷電、陰雲。

“嗡!”

大地震動,方雲右手向着前方一拍,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噴薄而出,只聽“轟”的一聲,空間崩塌,天空驟然現出一片寬達數裏的黑色空間裂縫。方雲這一掌,直接轟碎了數十層的空間層。

數百裏外,一座數千丈的高峰,因為地勢太高。直接就被摧毀掉了山峰。

這一掌的威力,比之大力神魔掌、大力金剛掌都要強大太多!

“既然是由‘萬化真氣’淬煉而出。這一掌,就叫萬化之掌吧!”

方雲大手一招,真氣耗盡的“萬化之掌”符箓,又回到了方雲掌心。所有的符箓中,這是第一次有符箓可以飛出體外。方雲把這張新生的符箓依舊放丹田,用“萬化真氣”溫養。

凝聚出“萬化之掌”後,方雲又把“神魔拘役大法”、“山岳拘形大法”、“大力金剛法門”、“一氣禦劍”法門,“輪回刀法”、“青龍探爪八式”、“撼世皇拳”符箓……一一送入萬化真氣中。

“萬化真氣”再次發生變化,一個個新的“真氣循環”,在方雲有體內成形。方雲漸漸發現了“萬化真氣”吞噬的規律。掌法類的絕學,并不會讓“萬化真氣”産生變化,也不會催生出新的微縮真氣循環。只有掌法外的絕會,才會被吞噬,并摧使萬化真氣産生新的變化。

功法越頂級,越強大,催生出來的新的真氣循環就越多。像大帝禹的絕學“八荒龍神護身術”,直接催生出了五千多的新生循環。而其他的絕學,像“青龍探爪八式”、“撼世皇拳”被吞噬後,催生的新生真氣循環,也才有二十幾個,到幾十個。至于神魔拘役大法,稍微高級一些。也只有幾百的真氣循環。

“嗡!”

體內最後一個功法絕學被吞噬後,方雲全身一震,“萬化真氣”終于達到小成。一萬六千個大大小小的真氣循環體系,在方雲體內同時運轉,構成一門繁雜龐大的絕學。

武道功法,相來講究化繁為簡。但方雲從未見過任何功法,有“萬化之身”這麽繁雜龐大。一般意義上的“繁雜”相對于這門功法來說,簡單的不可思議。

這種繁雜,在某種意義上,已經超出了武學奧義“化繁為簡”層次,晉升到另一種更高的層次。

一萬六千個真氣循環,遍布肢體發膚。暗合天地間某種至高道理、天數。這一剎那,“山”、“川”、“木”、“草”、“鳥”、“蟲”、“魚”七個古老的文字中央,真氣塌陷,一個蝌蚪般的“符箓”浮現。這枚符箓似字非字,暗含某種天地命數,連方雲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只是感覺到,這枚新生的蝌蚪般的文字,和七枚古老文字間,通過某種神秘的規則,聯系在了一起。

“萬化真氣”小成後,便擁有了第一項能力!

“喝!”

方雲一聲暴喝,一萬六千個真氣循環立即“轟隆”運作起來。方雲體內的真氣,立即滾滾蕩蕩滾入丹田。原本微弱的“萬化真氣”立即茁壯成長起來。

“轟隆!”

細若發絲的“萬化真氣”,在小成之後,暴發出可怕的力量。迅速将方雲體內的其他真氣,全部抽盡。轉化為質量更高的“萬化真氣”。

方雲的氣息直線下降,從三十五條天龍之力,直接到降到了三十三條天龍之力。這并非意味着,方雲的實力下降了。恰恰相反,方雲的力量,直接增長了兩條天龍之力。

低質量的真氣,轉化成高品質的真氣,不可避免的“量”要減少。方雲只需補足體內的真氣。立即就能恢複到三十七條天龍之力。

天象級達到這種層次,每增加一條飛龍之力都是困難。方雲一次性增加兩條天龍之力,已經是相當不錯了。也幸好是,方雲已經凝練了天沖魄,否則的話,力量增加反而是禍非福。

心念一動,方雲正準備跨入天地萬化鐘內,迅速補充真氣。突然,一陣破空聲,撲入耳中。

“啪噠!”

一只白鴿破空飛來,向方雲所在的山峰落下。方雲手臂一伸,任這只信鴿落在手上,然後解下了信鴿退上的消息。

“世子已入兵部敘職,鎮國侯、平鼎侯為首貴族侯诘難,同時,大儒劉正勳出面反對。世子封侯之身,已生變數。請大人定奪!”

至于大儒劉正勳的來歷,趙伯方用字條下方加批注的方式,隐誨的表明了他的身份:劉正勳,令尊華陽夫人之父!

看到這行字,方雲頓時變了臉色。所謂的劉正勳是誰?正是方雲的外公,華陽夫人的生身之父。十個鎮國侯的彈劾,都沒有他一個人的言辭來得厲害。

原因很簡單,大儒劉正勳雖然和華陽夫人斷絕了關系。但在外人看來,兩家人還是一路的。現在這個刻板守舊的外公,以方家人的身份,彈劾大哥。這比其他任何的彈劾都來得致命——連自家人都反對,朝廷又有什麽理由,冊封方林。

“可恨!”

方雲瞬間氣得臉色鐵青。在他原本的計劃中,這件事情,有武穆作保,就算平鼎侯和鎮國侯反對,也掀不起什麽大風浪。但唯獨料不到一直久不露面的外公,居然在這個時候插手進來。他的一句話,直接就能将大哥方林置于死地。

“咔嚓嚓。”

方雲臉色鐵青,直接将紙條在掌心捏成了一團。外公當年守着門第之見,将母親逐出家門也就罷了。将自己的親生兒子逐出家門,不讓其使用“劉”姓,也罷了,十幾年對方家不聞不問,害母親經常傷心流淚也罷了,但他千不該萬不該,在這種時候突然跳脫出來。

大哥封侯,是和福康公主完婚的前提。外公居然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已經不是不近人情那麽簡單。簡直是不可饒恕!

方雲本來只是以為他刻板守舊,但沒有想到。他居然達到這種地步!

第 487 章 吞噬

“砰!”

一名校尉猛的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額頭上汗如雨下。

“跑!快跑!”

這名校尉剛停下,楚狂立即趕了過去,厲聲喝斥道。

“大人,我真的是跑不動了!”

校尉哀求道。如果真氣沒背封印,別說八百裏,就是幾千裏也不是問題。但真氣被封,連飛騰掠空都不行。日夜奔行八百裏,身上還背了一百斤的石頭。就是奔馬也沒這麽厲害。

“起來,或者從軍伍除名!”

楚狂冷然道。

校尉臉色一白,不得不勉力站起來,往前奔去。他感覺身上的石頭越來越沉重了。

……

懸崖。

“嘩啦啦!”

一條瀑布從山澗洩下,重重的擊落在下方的水潭上,驚起漫天水花。瀑布上方,一排人影站立起。

“喝!”

一條人影大喝一聲,驀然從懸崖上墜下。在落下數十丈時,繩子一收,這名都尉猛然穿過瀑布,撞在瀑布後的嶙峋的崖石上。只聽一聲慘哼,這名都尉再彈出瀑布時,已經是以手捂臉,血流如注。手掌後的臉孔,血肉模糊。

……

“锵锵!”

山林裏,七名大周甲士互相混戰,一片刀光槍影。眨眼之間,每人身上都是鮮血激飛,遍體傷痕。

“撲!”

一名士兵将刀刺入對方的胳膊,同一時間,對另一人将長戟刺入他的肩胛骨。兩人都是悶哼一聲,後退開來。

……

這樣的訓練,持續不斷。從白天到黑夜,所有士兵只有一個時辰的休息時間。這麽長的訓練時間,即便是重複最簡單的動作,也會成為最沉重的負擔,需要強大的忍耐與意志力。

方雲盤坐在一座高峰上,用精神力掃射了一遍八百裏範圍內的情況,滿意地點點頭。人都有強大的潛能,這種潛能必須有外部力量,才能發揮出來。

在海外,方雲把孫世堃丢進大海,泡了他半個多月,并且不斷引來鯊群,把他推入風暴,驅使海族攻擊。以孫世堃的慵懶,都傲過來了,精神氣質有了脫胎化骨的變化。方雲相信,這些士兵必然也能通過他的考驗。

力量、身份、權勢……這些都将人重重包裹起來。只有褪去層層外殼,讓這些人返本歸源,和普通人回到同樣的起點。才能顯露出他們本身真氣的精神、氣質,并加以磨練。

“我也該修煉了。”

方雲收回發放的精神意識,身軀一伏,再次化做一條三丈餘長的青龍,盤踞在山峰上。

“龍神之氣,入體!”

方雲掐動法訣,立即冥冥虛空中,一條條青色龍氣從天而降,沒入方雲竅孔之中。增強方雲的龍神真氣。

時間慢慢過去,深山之中,第二十七軍營的士兵漸漸地規律有序的訓練。訓練的負擔在每天加重,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強大的忍耐力,是無法完成整個訓練過程的。而忍耐力真是意志的一種體現。

半個月後,上京城。

一身戎裝,腰杆筆挺的方林,出現在城門口。

“終于到了!”

方林望了一眼前方,上京城鱗次栉比的樓宇,喃喃道。石板街上,幾許樹葉飄落。現在已經是十月多了。距離方林上次離開上京城,有近兩年了。

短短兩年的時間,方林心中卻産生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曾經給人以印象魯莽的方府世子,如今洗淨鉛華,成為了大周朝一名氣質沉穩的大将軍。而且很快就要封侯了。

兩年封侯,看起來不可思議。但他卻不知道為此吃了多少苦。兩年時間,達到天象級,而且封侯在望。每個人都只會看到他光鮮的一面。卻沒有人知道,他為此經歷了怎麽。沒有人,包括父親和小弟在內,知道他為此,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林大人,我們進城吧。守衛已經在盯着我們了。”

方林身邊,一名給人以精練印象的親衛道。

“以後,不要叫我林大人。林康這個名字,只是我的化名。既然回到了上京城,還是使用我真正的名字方林吧。”

方林喃然道。

“是,方大人!”

親衛道。

一行人徑直穿過城門,順着街道,向方府走去。一步步的靠近方府,方林心中不禁顫抖起來,産生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腳下也如墜鉛一般。

當年不告而別,兩年時間,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也不知道母親怎麽樣了。想起母親華陽夫人,方林心中不禁濃濃的愧疚。以母親的性子,這兩年時間,恐怕過得并不好。以前她要為方家擔心,如今又要為自己操心。

“世子!世子回來了!”

方林剛剛出現在門口,府中人便叫了起來,四方侯府中,馬上炸開了鍋。方林雖然容貌變化很大,但府中的下人對他極熟悉。一眼就認了出來。

“世子,夫人正在大廳中等着你!”

一名下人道。

方林加快腳步,大步向大堂走去。一名下人想去通報,便被方林攔住了。

“不要打擾母親,我去就可以了。”

方雲揮了揮手道。

大廳中,方林一眼就看到了母親華陽夫人。她靜靜地坐在檀木桌旁的寬椅裏,一動不動,仿佛雕塑一樣。顯然不知道等了多久。她的容貌沒有多大的變化,但眼角叢生的皺紋,卻洩露了她的真實年齡。她目光望着前方,靜靜發呆,目中滿是擔憂。

方林沒來由的鼻子一酸,突然就要掉下淚來。這一幕場景,他已經不知道見過多少次了。每一次母親都坐在這個位置,靜靜的凝神細想。她眼中,永遠充滿了擔憂。擔憂父親,擔憂小弟,擔憂自己,擔憂方家……唯獨沒有擔憂的就是她自己。

這麽多年來,她為這個家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她的韶華不在,增多的眼角歲月的皺紋,不變的,是對這個家庭未來的憂慮。

“娘親!”

方林驀然一步跨過門檻,跨到華陽夫人面前,雙膝一并,低下頭,跪在了母親身前。

“啊,”華陽夫人回過神來,看到身前的方林,臉上露出一絲慈和的微笑:“是林兒啊,你回來了。”

華陽夫人的聲音,一如往昔。仿佛方林離開一會兒,馬上又回來了。她伸出雙手,擡起方林的頭,仔細端詳了一眼,一眼就看到方林眉角那條猙獰的疤痕。華陽夫人雙手猛然顫抖了一下,心中湧起一絲心疼的感覺。

“孩子,這兩年,你吃苦了……”

華陽夫人撫摸着方林眉角的疤痕,疼惜道。

方林身軀一顫,虎目中忍不住流下淚來,腦袋“砰”的一聲,重重的磕在地上,哽咽道:“娘親,孩兒不孝!……”

……

方林在大廳中待了很久,母子二人說了很久,方林才離開。沐浴更衣後,方林乘了一架馬車,徑直往皇宮而去。

穿過西城門口,在一片花園叢中,方林終于見到福康公主。花叢中,伊人一襲白衣,裙裾飛揚,默默張望着,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公主!”

看到花叢中,魂牽夢繞的身影,方林大步沖了上去。

幾乎是同時,福康公主也看到路徑上大步走來的方林,如福康公主渾身一顫,臉色先是一片蒼白,接着湧起一抹幸福的紅暈,只覺被一股巨大的幸福擊中。

“世子!”

福康公主胸膛急劇起伏,突然挽起白色宮裙邊角,大步向方林奔了過去。

花叢中,兩條身影緊緊地抱在一起。

“公主,世子……”

花壇邊尚,兩名福康公主的心腹婢女,默默地望着這一幕,心中默默的祝福。

……

淮安城西北極遠的深山中。

“龍神聚集!”

一條三丈青龍懸浮在虛空中,口中驀然發出一聲人的暴喝。立即龍首、龍足、龍軀、龍尾四條龍神符箓聚集合一。一張更大的古老、玄奧的符箓浮現在方雲丹田中。

“轟!”

就在此時,異變突起,方雲體內,“萬化真氣”突生變化,發出一股強大的吸力。方雲只覺全身一震,剛剛形成的“八荒龍神符箓”,就在方雲眼皮底下,被“萬化真氣”給吞噬了。

“怎麽可能!”

方雲心中簡直震駭莫名。這一幕變化發生太快,太劇烈。“萬化真氣”一直比較微弱,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強大的能力。但它在這一刻展現出的恐怖吞噬能力,簡直讓人驚駭。方雲甚至都來不及反應,花費了大量時間和精力,煉制的“八荒龍神符箓”就這怎麽被萬化真氣,吞噬融合了。

方雲震驚片刻後,很快反應過來。立即細察體內變化。只見萬化真氣,吸收了“八荒龍神符箓”後,産生了質的變化。原本肢體末端,近萬個微型真氣循環旁邊,再增五千。形成了一個更加龐大、繁雜的循環體系。而且,萬化真氣也有了微小的增加。

“八荒龍神護體術”是上古大帝禹的護身絕學。“萬化真氣”居然能把它給吞噬融合,産生新的變化。這已經超出了方雲的理解。

身軀一晃,方雲恢複了人身,盤坐在山峰上,沉思不語。

“八荒龍神護體術是大帝禹的絕學,萬化真氣居然能将它融解、吞噬。難道說,這門功法比大帝禹的絕學還要厲害!”

片刻之後,方雲得出了一個讓自己感到震驚的答案。

第二卷 鲲鵬展翅

鲲鵬展翅,震動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