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5 章 血灑冰川
石清響這一走就是四天。
紅箋并不知道他用什麽辦法在監視着季有雲,但是第五天中午,他匆匆回來,道:“季有雲已經離開煉魔大牢,這會兒應該在靠近‘天幕’附近,那裏靈氣紊亂,聯絡不便,咱們趕緊動手!”
紅箋凜然。
“怎麽做,你只管安排,我聽你的。”
“你先在水下等我,待魔魂糾纏住‘吞噬’,我就下去和你一起。”
紅箋應了一聲,這安排對她而言再輕松不過,不知為何,她卻感覺到了一種暴風雨将至的窒息。她望着石清響,叮囑道:“千萬小心!”
石清響點了點頭,沒有多言。
兩人向着煉魔大牢方向靠近了數裏,尚未感覺到靈氣有異,石清響卻道:“這個位置‘吞噬’已經感覺得到咱們了,但季有雲不在,它無法與旁人溝通,咱們再往前去!”
紅箋依言跟着石清響向前,暗自提高了警惕。
冰川寂靜,厚厚的冰層阻隔了神識向下,紅箋無法确認昔日煉魔大牢的位置,但靈氣開始變得稀薄,終于連一絲一毫都不剩下。
在這裏,正午的太陽也透着一股熱氣不足的慘白,但陽光自冰上反射回來,直刺雙目,晃得人有些睜不開眼,石清響擡起手臂來遮擋了一下,道:“差不多了,你下深水等我吧。這裏沒有靈氣,你該知道真元要省着些用。”
紅箋回應:“我明白。”她沒有再啰嗦,躍入水中。
海水冰冷刺骨,紅箋只得運行“凝水訣”将自己包裹住,迅速下潛。
距離海面越來越遠,漸漸的,上方透下來微弱的光亮消失不見,四下歸于黑暗,只有冰冷的濕寒提醒着她此時身在冰川之下的深海裏。
紅箋輕輕籲了口氣,排除雜念,集中精神。雖然真元寶貴,她還是向着上方水域施展出了“求根溯源”,她需得及時掌握石清響那裏的情況。
石清響正緩步走在冰川上,看背影沒有什麽異常,只是他那張平淡無奇的臉突然橫過鼻翼多了條黑色的紋理,這條觸目驚心的黑紋如有生命,自他的鼻翼慢慢游到脖頸的咽喉處,微微凸起,停下不動,跟着在他鼻翼處又浮現出了第二條黑紋。
看到他這頗有些恐怖的樣子,紅箋心底莫名湧上兩個字來:魔化。
石清響還在不徐不疾地向前走,他左手取出了借自程氏一族的“天魔聖身”,右手多了一杆白毫筆。
紅箋等着看他如何施法驅使魔魂,當日在程氏族人隐居的山谷,雖然她曾遠遠目睹了魔魂兩次參戰對抗“吞噬”,但因為地勢的原因,她并沒有看到井小芸的外公和石清響是怎麽施法的,看石清響這閑庭信步的模樣仿佛要寫字作畫,說一點兒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石清響擡手将“天魔聖身”祭向半空,不知他如何運功施法的,他身體陡然一震,竟張口嘔出一大灘血來。
紅箋大吃一驚,只見這灘血在空中一時未散,石清響右手白毫筆瞬間便沾飽了鮮血,他手腕一抖,淩空劃出幾筆,一個似字非字似畫非畫的圖案出現,冰川上突然狂風大作,這風将圖案同“天魔聖身”聯系起來,裏面的魔魂有反應了。
原來竟是要以他的血做引。紅箋一時呆住,心中百味雜陳,不知如何是好。
石清響手中的筆沒有停,一個一個的魔文飛快勾畫,風太大,他需得眯着眼睛,集中全部精神,才能不出差錯。
那縷烏黑的魔魂自魔器中鑽了出來,形成一個巨大的陰影,沖着石清響發出低沉的咆哮聲。
石清響不為所動,那灘血轉眼已經幹涸,他以持筆的手指在左臂上飛快一點,手臂上立時多出來一個近乎洞穿的傷口,血如泉湧。
石清響以白毫接住,右腕猛然一揮,一個血圈自筆尖飛出,在空中迅速變大,大到足以套下三五十個人,落到了冰層之上,白色的冰,紅色的血,那麽鮮明而詭異,但那魔魂顯然不這麽覺着,它低吼一聲,如久素之後見到葷腥,向着那血圈之中撲去。
“轟隆”一聲巨響,魔魂一舉穿透數十丈的冰層,碎裂的冰塊沖天而起,整個冰川連同冰川下的海水都在劇烈晃動,那上面已經幾乎無法立足。
紅箋緊張地注視着眼前這一幕,不需再有疑問,有什麽東西破水而出,渾身帶着光暈,正是那“吞噬”。
石清響不知以什麽秘法,準确判斷出了冰層之下煉魔大牢的位置,只一下便迫得“吞噬”現身迎戰。
那魔魂緊随其後沖出水面,張牙舞爪向“吞噬”撲去。空間微微扭曲,紅箋竟能由魔魂幻化出的巨大黑影中感覺的到它強烈的興奮。
兩個強大的非人存在糾纏在了一起。虛空由此撕裂了一條長縫,不知是哪一界與道修大陸的通道被就此破開,亂流帶着大量靈氣洶湧而入。
紅箋沒有過多關注半空的戰況,她緊張地尋找着石清響。他以那麽多鮮血驅使得魔魂拼命,冰川上如此混亂,石清響人呢?
找到了。同兩個怪物和碎裂的冰層相比,海面上的石清響顯得如此渺小不起眼。此時他正被兩個元嬰老者一前一後夾在了當中。
“何方邪魔,敢來我煉魔大牢送死!”擋在前方的黑袍老者獰聲道。
後面的灰袍老者喝道:“拿下再問。”
煉魔大牢此前曾被天魔宗攻克,這些大牢的長老們心态不可避免受到影響,此番遇襲季有雲又是不在,他們很擔心魔修再度大舉來犯,雖只發現一人,修為尚且不高也不敢大意,灰袍老者說了那話,當先發難。
紅箋不禁為石清響擔心。
她原先設想近來季有雲的手下折損不少,季有雲發現程氏族人下落又正趕上戴明池閉關,無法向符圖宗求援,量他也沒那膽子自己去追擊,必定自煉魔大牢抽調不少人手,一來二去,留守的元嬰肯定不會太多。
只是以一敵二,不知石清響這金丹圓滿是否能應付得下。
灰袍老者與石清響一樣是木靈根,他一出手便是紅箋從未見過的法術,擡指在空中虛點,兩道光索自這一點蜿蜒纏向石清響的脖頸和下盤,與此同時,黑袍老者出手,冷劍無聲,法寶借助了周圍覆頂而來的大量海水轉眼便飛至石清響頭頂尺許,若閃避不及,只這一劍便會将他由中一分為二。
石清響剛才為驅使魔魂流了不少血,此時長衣上還斑斑點點,看着甚是狼狽,突然落在水、木兩位元嬰夾擊之下,形勢十分危急,紅箋心因之疾跳了兩下,暗叫“糟糕”!
莫說她不是這兩個老者的對手,就算能幫上忙,眼看着也是來不及了。
但石清響哪裏需人相助,他尚未結嬰,法術快不及兩人,但他似是對這兩個老者的手段有未蔔先知的本事,黑袍老者起手之時他的防禦法術已經施展過半。
以紅箋的眼光,很難判斷他頭頂上突然出現的是個什麽東西,似盾似傘,半呈碧綠,綠意澄澈,半呈烏黑,陰冷幽寒。
這法術與黑袍老者的飛劍相持了一瞬,不但未被擊垮,反而突然嗡嗡聲大作,開始飛旋,一時黑綠交雜,叫盯着它看的人頓感一陣不适。
紅箋連忙将目光挪走,她已經意識到黑袍老者這一劍奈何不得石清響。
這會兒的工夫石清響已經同兩道光索周旋了幾個回合。
上方海面巨浪洶湧,紅箋以“求根溯源”觀看這場瞬息萬變的死生相搏着實有些吃力,她只覺着三個人忽隐忽現,石清響在那二老的夾擊之下幾乎化成一團虛影。
這樣的消耗,必須要速戰速決,拖得時間越長對石清響越是不利。
石清響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突然之間冰層之上快到極致的鬥法停了下來。
不,不是停,黑袍老者還在驅使着法寶傾全力試圖破開對方古怪的防禦,但石清響和那木靈根元嬰已是停止不動。
石清響的右掌按在灰袍老者頭頂,只是瞬間,灰袍老者的防禦法術、法寶接連碎裂,在石清響的掌下,紅箋和黑袍老者目睹了從未見過的異象。
堂堂一個木系元嬰身體突然間開始半生半滅,半榮半枯,這異象只撐了數息,這具飽受摧殘的身體達到極限,“砰”的一聲由中裂開。
滿天血霧中,一個灰袍老者模樣的元嬰“吱吱”欲逃,被石清響順勢一把抓住。
那元嬰對石清響古怪的功法毫無抵抗之力,一經接觸,立刻化為烏有。
黑袍老者目睹這一幕,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之色。
這些投到季有雲麾下的元嬰,十個到有九個是不甘心壽元将盡,想着依靠季有雲這棵大樹多活幾年,他見同伴被殺,登時意識到自己一人絕不是這古怪魔頭的對手,當下毫不猶豫急催真元,掀起滔天巨浪砸向對方,而他自己則施展了瞬間移動,身形一晃,便隐沒在了海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