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8 章

第 168 章

新來的神父接連兩三天往外跑,菲林執祭看得提心吊膽生怕哪天人就不見了。好在到第四天他終于安安生生待在主教堂,開始琢磨怎麽度過剩下的半個冬天。

檢查更換過的家具以及孤兒修女們的新衣服,艾爾洛斯又張羅着把各種窗簾帷幕給裁出來。

修女們加班加點縫縫補補好幾日,執祭們也停止教義規定的祈禱活動轉而去燒熱水和泥漿。燃料是他從聖地帶來的,還有一部分淘汰掉的、連維修價值都沒有都木頭塊木頭板。火堆架在室外,燃燒釋放的熱量又讓大家聚在一起借了幾天光。

一切準備妥當,梅爾神父發動了主教堂裏的所有人,只要身體健康還能動的都被叫起來活動,和好的泥漿用來填充教堂內部各種石頭縫,所有窗戶都挂上了新的厚實窗簾,帷幔則垂在禮拜堂內增加氛圍。石縫窗戶糊的糊蓋的蓋,這樣一來室內溫度又上升了不少,至少有個“室內”的概念。

縫制窗簾和帷幔時梅爾神父鬧了不少笑話。他見修女人數少,又要為所有人趕制加厚的衣服又要接手新工作估計怕是忙不過來,就想着帶領孤兒們幫忙……結果也不知道是哪裏不太對,手和腦子始終配合不到一起去,不是不當心把別人的衣服和布料縫到一起,就是打個哈欠的功夫低頭找不到縫衣針掉去哪裏。

縫衣針也是種非常珍貴的生産工具,因為這些“意外”,梅爾神父被無情趕出修女們的工作地點,只能悻悻跑去廚房做事。

好在他确實比較擅長烹饪,總算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地方。

煮了十來天各種糊糊,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新的糊糊種類後艾爾洛斯終于放下煮飯勺走出廚房。

“最近天氣都還不錯?”

他在門口随便找了個執祭聊天,對方正在掃地,倒也不耽誤動嘴:“是啊是啊,往年都不敢想呢。雖然還是幹冷,但每天都能見幾小時太陽,總比日日陰天愁雲慘霧的來得好哇!”

“咱們北方教區安排的護教士應該也不少,都在哪兒呢?冬儲物資夠不夠用?”

這是個大問題。再虔誠的人也扛不住酷寒與物資短缺的苦,否則就算勉強堅守也沒有戰鬥力可言。艾爾洛斯本人可以算是個施法者沒錯,但他又不是哲羅姆和西裏爾那種能當成法爺看的炮臺,不把護教士們的後勤供給搞上去他就是想死。

“聖子大人走之前把他們都撤到附近的巴斯高地上去過冬了,那邊有溫泉,還有個小修道院,附近都是租種教産的佃農。”

“哦,那他們日子應該過得還可以。我等會兒騎馬過去看看。”

看來西裏爾也明白這些護教士的重要性,給予他們高過主教堂标準的生活條件。

前面說過,威蒂拉教區是個雜糅的破碎板塊,囊括了中央大陸的北部與少少一點點北方大陸的南部。主教堂抵在最前線,本應拱衛主教堂的護教士們守在不遠處的高地據點,另外他們身後廣袤的教區土地上還散布着近萬聖地騎士。

這些聖騎士由聖地提供主要糧草辎重,其餘補充只能就地采食。也正是因為他們的存在,西裏爾當初斡旋的那些話術才有人會去聽。

聖地騎士的戰鬥力,艾爾洛斯心裏是有數的,一個小隊就能把邪1教徒壓着打,安全感爆棚。

但是這些人常年駐守北方,別說如今人還在吉魯克境內吃瓜的埃克特,就連艾爾洛斯自己也不确定能不能調動他們。

他得給埃克特創造一個容易上手的工作壞境。

先從主教堂的護衛力量開始吧,正好眼下正值隆冬時節,種地蓋房子修路一樣都做不了。土地凍得比鐵塊還硬,菲利普斯的鏈枷敲上去也就不過一個白點罷了。既然沒法折騰死物,那就只能把主意打到活人身上。小小将主教堂收拾一番,艾爾洛斯派人去問苦修士首領願不願意出門。

自從之前梅爾神父問他能不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菲利普斯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悶了好幾天,然後就變成眼下這幅“不配合不搗亂不上報”的三不狀态。

教堂裏的祈禱活動停了他也沒有出面制止,倒是孤兒們手拉手圍着火堆唱贊美詩時少少露了一面。

對于菲利普斯的頑固艾爾洛斯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确實讓步了啊。

但僅僅讓步還是不夠,在極端嚴酷的自然環境中,想要領着一群基本沒有啥生産能力的人類活下去,擁有最高權限的負責人就不能允許任何脫離他掌控的“意外”存在。

哦,你有情緒,你站在旁邊只是看着,那其他人呢?其他人是不是也會有情緒?今天這個袖手旁觀,明天那個隔岸觀火,整個隊伍攏不到一起幾天就要散了。

作為牧首助理,主教堂的負責神父,威蒂拉教區實際上的管理者,艾爾洛斯當然能保證住自己的生活水準。往後撤,撤到最南邊的分界線上不就行了。但那樣做有意義嗎?他又不是來北地養老的!

“你替我給菲利普斯傳話,問問他是願意随我留在塔米亞見證太陽升起,還是想去配合埃克特斡旋協調北方四國聯盟。”

他到底不忍心太不給菲利普斯面子,選了個委婉的語氣又找了些借口給他搭梯子下臺。

留在塔米亞意味着從此以後苦修士首領要先忠于神父艾爾洛斯後忠實于教宗本篤十一,回到南邊則代表他還是教廷的“鐵枷”但北方教區的崛起就和他沒有太大關系了。

兩邊只能選一個,不能又要又要,權力核心容不下左顧右盼的人。

執祭扔下掃把跑去傳話,艾爾洛斯找了個比較好的角度坐在臺階上眯起眼睛曬太陽。

要說這冬天裏啊,再也沒有比把自己曬得蓬松松軟綿綿更舒服的事了。尤其他們就在獸人要塞對面,隔着一條上凍的大河就能看到那邊仍舊愁雲慘霧呼呼吹風,只是瞄上一眼就讓人忍不住想替那些皮毛厚實的兄弟們抖一抖。

換了好幾個姿勢,确定渾身都曬暖和了的艾爾洛斯從臺階上站起來。他輕輕嘆了口氣,沿着臺階走來走去,走來走去,就是不把腿往外邁。

怎麽還不出來呢?沒想好?還是有話不好意思直說?

直到他無聊得沿着臺階上上下下走起八字,鏈枷底端擦過地面的聲音才輕輕響了一下。

少年一蹦三尺高,滿臉欣喜的反身往回撲。撲到一半他猛然停下收起動作,臉上的表情也收斂了不少。

“咳咳咳咳,嗯,菲利普斯,你……”

艾爾洛斯也拿不準他的苦修士首領會怎樣選。這個男人虔誠得就像塊石頭,毫不誇張的說,他是真的将生命與理想全都獻給了光明與契約之神,也就是各種文學作品中最讨人厭的那類死板神官。

為了教義他會毫無理由的瘋狂迫害主角,然後被打倒在地完成一個精英怪的送人頭使命。

但是站在教廷與信徒們的立場上看,菲利普斯卻是個再好不過的大好人。

艾爾洛斯不想折斷這根“鐵枷”,所以如果菲利普斯實在不能配合他的行動,他也只能含淚把他放到其他位置上去。

“梅爾大人,”

菲利普斯這幾天恢複了苦修士自殘式的修行方式,整個人看上去突然變得形銷骨立起來。他知道艾爾洛斯下令停止了教堂裏的一切祈禱活動,所以就傻乎乎的想要替一屋子同僚承擔起向聖主表達虔誠的義務。逐漸從青年向中年過度的高大男人滿臉都是滄桑感,眉眼陰郁仿佛死了一戶口本似的消沉,“您……”

他幾次張開嘴又閉上,閉上嘴又張開,視線幾乎不敢停留在少年的神父長袍袍角。

艾爾洛斯的心逐漸向下沉,菲利普斯這個狀态實在是太凄慘了,凄慘到幾乎讓人不忍心繼續逼他做決定。

他不是在向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孩子施壓,而是無法平息內心的痛苦。一面是長久以來關于“理想與犧牲”的根源認知,一面是與過去背道而馳的崎岖山路,正因為他如此虔誠,才會如此痛苦。

“要不,你……”艾爾洛斯想說要不你放棄吧,回南邊也行回聖地也行,我不為難你了。然而還沒等他把話說完,苦修士首領便提着鏈枷走到他身邊:“唉……不是要去巴斯高地嗎?我護送您過去,明天做什麽?組織執祭們鑿冰捕魚還是伐木燒炭?”

艾爾洛斯:“……”

“菲利普斯!你真是太好了!”

少年歡呼着繼續向前撲的動作。

考慮到苦修士首領可能會如何自我折磨,他并沒有結結實實撲到他身上,而是蹦到青年面前就站穩,扯出一團柔和的治愈術把他整個罩進去。

“我們先去巴斯高地探望駐紮在那裏的護教士,通知他們來人把物資帶走些。明天去捕魚,不伐木,讓別人去砍樹,用漁獲和獸人,啊不是,和普通人換木頭。”

菲利普斯:“……”

您說了“獸人”對吧!您還打算用漁獲和獸人交換物資!我聽見了!兩只耳朵都聽見了!

第一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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