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章
第 164 章
“您好?”艾爾洛斯蹲下身體,努力與栅欄裏的人保持着同一水平的視線,“我是即将出發前往北方教區的新任神父,請問您有什麽事需要我過去注意一下的嗎?”
“別把前蹄和嘴伸得太長,孩子,看看我的下場吧。”隔壁的罪人迫不及待插話,太久沒人與他正常交流了,他把手伸出栅欄空隙,渴望的看着少年灰白色的頭發。
對面的罪人也加入談話:“要是遇上流民沖擊教堂,要麽死要麽守,別往聖地跑。”
叽裏呱啦。巴拉巴拉。
一時之間各種忠告紛至沓來,聽得艾爾洛斯哭笑不得。
就……你們當初都是怎麽想的?
他面前的栅欄裏,頭發斑白胡子遮住半張臉的人一直沉默着,過了好一會兒,一雙煙灰色的渾濁眼睛擡了起來:“我沒有什麽可說的。我有罪,我在為我的罪過付出代價。”
“嗯……”艾爾洛斯看着他的眼睛,“我的聖騎士長告訴我說,你是個遠見卓識很有能力的人。進入教廷前我沒讀過書,也沒接觸過神官的職責,所以我來問問,免得将來鬧笑話。”
這孩子說他身邊有個聖騎士長,看他的年齡就能推斷出上一份工作。地下監牢中光線昏暗,灰白色的頭發泛着銀光,倒也不傷眼睛。
“原來已經又是一屆聖選結束……”
栅欄裏的人低聲嘆息:“幸運的小山羊。”
“北方啊……”
他啞聲笑笑:“你得比那些人更強更硬,才能壓服他們。狼群只服從頭狼,就是這樣。”
說完他慢吞吞又挪回去,後背沖着難得的訪客:“走吧,這裏不适合你這種蠢兮兮的小東西。如果你犯了事兒進來,我倒是不介意和你做個鄰居。”
其他人都聽過他的名聲,隐約之中竊笑聲就像指甲在黑板上不停抓撓。
“你還有什麽想和他聊的嗎?”先知好奇的問道。艾爾洛斯搖頭,站起身說了聲“再見”。
“沒什麽可說的了,其他的我自己注意。”
其他的要麽沒必要說要麽不能當着人面說,總之時間都已經過去那麽久,就算想要了解調查當年具體都發生過什麽也得等到了北方再動手。
先知将艾爾洛斯帶回地面,分別前他突然問起哲羅姆:“就……聖地有沒有懸賞?抓捕渎神者或者其他名義的罪人,額,換錢?”
“哈哈哈哈,您還沒離開聖地就開始擔心北方的窘迫了嗎?”
先知根本就不給哲羅姆說話的機會,笑着點頭:“有,而且還不少,回頭我讓新搭檔給你把名單寄過去。”
他真的很喜歡和艾爾洛斯說話,也許是因為灰發少年聲音好聽,語速慢易懂,或者純粹就為了他那份穩定的精神狀态。
艾爾洛斯不由擔心的看向哲羅姆,生怕過幾年回聖地述職看見一個疑似精神病。
“你看我幹嘛?”哲羅姆疑惑的回望,艾爾洛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要不是怕襯到旁邊的先知多少的問一句這症狀多久了。
“沒,沒事,我等會兒見過休伯安大人明天就走,西裏爾忙得很,阿德勒也要去吉魯克了,将來你要是遇見什麽傷心事,別忘了寫信給我高興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年輕的先知放聲大笑,哲羅姆看了他一眼,上前壓着艾爾洛斯RUA頭毛:“我看你是找揍!”
無所事事的又在裁判所裏轉了幾圈,艾爾洛斯告別哲羅姆,頂着一頭亂發去見休伯安。
牧首大人的辦工場所正好與教宗冕下呈對角線,從裁判所出發要走上一個多小時才能走到。眼下煉金飛艇都調出去歡送捐錢的教徒了,新上任的教宗助理梅爾神父只能用雙腿丈量哈蘭德隆的土地面積。
走過淩空步道,花壇與盆栽之外就是深不見底的雲海。這裏的溫度比中庭要低,風也顯得更凜冽些,不遠處有塊黑漆漆的陰影,走近了才能看出是個黑發黑眼面貌老實的中年人。他穿着執祭的黑色罩袍,彎腰在花壇裏摸着尋找東西。
“你怎麽了?需要幫忙嗎?”
太靠近路邊總有些危險,艾爾洛斯上前側身問了一句,那位執祭像是被吓到一樣原地起跳,好懸沒從圍欄上翻出去。
“抱歉抱歉,你還好嗎?”艾爾洛斯向後退了一步,執祭擡頭看看,松了口氣:“我的眼鏡丢了,聖恩節的時候不小心落在這附近,找不到的話會看不清楚。”
“就不能再重新配一副?或者幹脆配兩副,留一副在房間裏備用。”艾爾洛斯幫他找了一會兒,花壇內外沒有任何玻璃制品的蹤跡,“這裏平時人跡罕至,東西丢在這兒肯定不會被拿走,沒有就是沒有,估計是你記混了。”
執祭垂頭喪氣道:“我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麽鑰匙紐扣和眼鏡總會不知不覺消失無蹤,想要用的時候怎麽也找不到。”
艾爾洛斯對他的遭遇深表同情,但也愛莫能助:“好吧,沒事的話你就回去吧,我也要走了。或者你可以問問前幾天布置會場的其他執祭有沒有誰看到你的眼鏡。”
“也只能這樣……老實說我和這裏絕大多數人都不是很熟,估計是找不到了。”
執祭說着站直身體,不遠不近跟在艾爾洛斯身後一直跟到牧首居住的區域外。他幹巴巴地摸摸頭發又摸摸眼睛和鼻子,就像個脫離眼鏡後做什麽都不方便的倒黴蛋:“再見,艾爾洛斯,我叫密特拉。”
“哦哦,好的,再見。”
艾爾洛斯目送他搖搖晃晃離開,轉過身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沒有把名字告訴對方……額,算了,也許他是從工作中了解到的。畢竟聖選才剛結束,要是你不得不連續好幾天圍着某幾個人連軸轉,你也會牢牢記住他們的名字。
把這個小插曲扔到腦後,他沿着通道走到門前。駐守在這裏的恰好是他曾在奧特蘭德見過的苦修士,後者鏈枷一甩痛痛快快去報信,沒想到出來接人的是烏列爾與卡帕斯。
“休伯安大人說您今天大概會過來,果然您就來了。”
兩人推着艾爾洛斯進屋子,休伯安正坐在辦公桌後滿臉無奈的往文件上流水線似的簽字。
那些文件的摞起來的高度看上去相當危險,另有幾個執祭正忙着把簽好的文件批量擺整齊等待運送。
“你在看什麽?”休伯安簽名的熟練程度已經到達無需盯着看的地步了,他一邊和艾爾洛斯說話一邊繼續下筆,後者把嘴邊的吐槽咽回去:“您看上去很忙。”
“哦,這是因為我兼管的教區有點多。等你完全接過北方教區後我就能輕松一些。而且很多文件都是事後補充的歸檔要求,額……基本上可以不用看。”
他的意思是,這些東西交給信得過的執祭檢查就行,沒必要為了華而不實的繁文缛節浪費時間。
“好吧。”艾爾洛斯看他實在是忙,加快語速道:“如果您沒意見,明天我就出發前往北方教區。有什麽需要注意的麽?”
“您打算帶些什麽?耶倫蓋爾那幾個散兵游勇也不夠用。”休伯安将視線移回筆下,豎起耳朵聽年輕人的回答。
“我帶了些引火用的液體燃料,聖地倉庫裏放了許多年的陳舊布料,快要發黴但并沒有發黴的各種糧食,生鏽的銅錢,以及沒人要的廢棄桌椅。”
聖恩節都已經過完了,他過去北地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赈災。帶走新糧教廷上下至少一半人不會答應,而且一開始做得太好會把阈值提得太高,萬一來年不能更好,他的工作同樣難以繼續。沒人要的陳舊物資就能完美解決這個問題,管理倉庫的執祭很高興,連申請都不用打,有多少“垃圾”就給他拉多少。
休伯安的筆尖停了停,繼續:“不從聖地調人?”
“您沒有在北地留駐防的人手嗎?我以為聖地是不會主動參與戰争的,只是為了維護治安的話,之前西裏爾的安排就很好,哦,我該稱呼他聖子大人了是嗎?下次會注意的。”
由于他及時糾正了謬誤,休伯安也就不再說什麽:“北地今年的情況比去年略好,蠻族南下的趨勢減緩,問題在于幾個國家聯盟之間步調始終無法一致,你有什麽想法。”
對此艾爾洛斯很詫異:“所以我為什麽要通過他們與獸人接觸?直接過去問問看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不行嗎?必要的話我會去趟北方大陸實地考察,帶上阿拉托爾和菲利普斯就行了,人多反而耽誤事。”
“具體的操作。”休伯安放下筆,揮手讓執祭們出去。艾爾洛斯自己拉了把椅子在他對面坐下:“我覺得,獸人并非無法溝通的人形野獸。至少有混血在中間牽線搭橋,我想試試能不能說服他們在信仰自然女神的大前提下承認光明與誓約之神的地位。又不要他們改信,更不逼他們皈依,我可以提供一些能讓他們在北地好好生活的技術,慢慢過上幾代,年輕人自然而然會傾向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的人。”
不皈依不改信,不去觸動獸人們的核心信仰,至少不要從宗教層面上掀起戰争。
“至于說北方聯盟內部……我打算交個聖騎士長埃克特去處理,他擅長這個,而且似乎也很喜歡做。”
埃克特對權力的渴望就沒有停止的時候,既然如此,權力的游戲想必也非常和他的胃口。艾爾洛斯自認沒有這方面的能力,所以他決定把事情交給會做能做而且樂意去做的專業人才。
該躺平的時候也是要稍稍躺一下的,卷不過就是卷不過,沒必要硬挺着死磕。
加更一章,還剩十章欠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