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章 往事回響15

第145章 往事回響15

看着再無他人的竈房, 沈二無話可說。

迎着少女的目光,他說不出他的龌龊心思。

缇嬰見他沒什麽要緊事,便也不搭理他, 轉身回去竈房。

她此時因為葉穿林告訴的訊息, 而心煩意亂。又剛拿到大夢術完整功法,心中存了好奇, 想要練一練。哪裏有心思在乎一個看不懂在想什麽的師兄呢?

新得到的大夢術……

缇嬰隐隐從裏面捕捉到一些“複活術”的氣息。

她微有震撼,迷惘。

千年前……魔女最後,真的搗鼓出了一些有可能複活的法子?她真的做到了?

她那麽的厲害啊……

只是缇嬰如今剛修出元神,沒時間找個完整時間,将自己所學融彙。她亦沒有來得及琢磨完整的大夢術……

竈房中那鍋水仍燒着。

缇嬰歪到竈臺邊, 随手拿過一片菜葉子,修剪出一個小人的模樣。她嘗試着向小人注入法力, 在小人身上實驗自己剛拿到的法術……

身後傳來沈二清雅聲音:“你未婚夫呢?”

缇嬰餘光看到一片青袍入目。

是沈二沒有離開,打開門又關上門, 他走了進來, 站在她身後與她閑聊。

他聲音裏還帶一份淺淡的笑意——當真是個關心妹妹的好哥哥。

缇嬰應付他道:“他走了呀。”

他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聽缇嬰無所謂道:“一會兒吃午膳時,你就見到他啦。”

沈二沉默片刻。

他輕聲:“怎麽, 他還不走嗎?”

缇嬰低頭, 專心剪着自己的菜葉,小心勾勒小人輪廓。藍色水系法術被她掐至極細極繃的程度,好不損壞她此時的施法。

她因專注與緊張, 鼻尖滲出一點汗漬,睫毛一眨不眨。

她許久沒說話。

竈房氣氛變得靜谧。

漫長的靜谧中, 沈二感覺到那份獨屬于他的壓抑。

分明屋中只有兄妹二人,他卻像品呷出第三者的存在。

他施施然朝前再走了幾步。

他幾乎是貼着缇嬰, 站在缇嬰身後。

他垂眼看她。

他慢吞吞道:“你在做新的符菉?”

她必然不是在做新符菉……但是缇嬰一時間也跟他說不清大夢術的原委,便敷衍地哼一哼。

她嬌聲:“哥哥,你沒事的話先出去吧。”

沈二心被刺紮,一剎那就出了血。

他當做沒聽到她的話,仍是溫溫和和地俯着眼,與她閑聊:“為什麽用菜葉子做新符菉?符紙不夠了嗎?我這裏還有,你要嗎?”

缇嬰搖頭。

沈二忽然臉色變了:“……你把所有的符菉都給他了?”

缇嬰點頭。

她背對着沈二,渾然不知在她點頭之後,身後穢息忽然變得猖狂,自他體內散發,自他腳下,開始吞噬這裏的一切。

穢息向她伸出爪牙……

他臉色冷淡又蒼白,控制着穢息不碰到她,因控制,他身子僵如寒冰,寸寸皲裂冰紋,爬上他臉頰。

沈二輕聲:“我給你的,你也送人了嗎?”

缇嬰:“你什麽時候給我了……”

她忽地錯愕,頓住,聲音擡高:“你什麽時候給我了?!”

——給她完整的畫好的符菉的人,是江雪禾。

變成無支穢複活的沈二,從未給過她什麽符菉。

難道他、他想起來了……

她臉色倏地蒼白,驀地轉身迎向他,眼如冰雪融水,巨大的明亮輝光點點爍爍……

她即恐懼他知道一切,又期待他變回江雪禾。她顫顫擡高聲音:“師兄……”

對上沈二蒼然沉寂的目光,缇嬰心髒凝住,眼中的光也定住了。

缇嬰惱怒。

缇嬰嚷道:“你詐我?!”

沈二從容安然:“看來是沒有将我送給你的東西,轉送給別人。”

缇嬰冷冷瞪他。

她眼神恨不得剜他肉,食他血。

可他早已沒有血肉之軀。

她深惱他的試探,深惱他騙她,更深惱在他這樣做之後,她卻沒辦法像昔日一樣大哭大鬧,鬧騰他折磨他,要他付出代價才肯罷休……

他已經沒什麽能付出的了。

她不想那麽不懂事。

沈二見少女眼中光華的明滅只在一瞬間,她重新低下眼睛背過身,去剪她的菜葉子,不理會他了。

沈二:“為什麽不生氣?”

缇嬰:“我本來就不生氣!”

她擠出一絲笑:“我是識大體的小師妹。”

可她若是真的不記恨,她手中施展的法術就不會光華忽亮忽暗,她就不會手指顫抖了。

沈二觀察着她。

沈二正琢磨這些時,聽到缇嬰有些暴躁的聲音:“給你!”

一片什麽東西向他拍來。

他眼睛也不眨地被她拍中,額頭被擊出一片紅色。他如此吃癟,轉過肩來的缇嬰,臉色才好看一些。

她仰着臉眨眼看他,眼珠靈動轉悠。

他看出她想笑。

沈二:“什麽?”

缇嬰哼道:“你自己看嘛。”

沈二手摸到自己額上,掀過缇嬰一掌拍來的那物。他眼神閃爍,看出她遞來的這片菜葉子,剪出的是一個人形——

她的法術束在其中,在他指尖撫摸時,流轉暈然光輝。

而她剪的小人,眉眼清潤,臉部線條輪廓卻淩厲幹脆,沒有多少溫吞之意……

沈二盯着小人。

缇嬰目不轉睛看他。

她見他低着頭,半晌擡眼:“剪的是我。”

缇嬰故意道:“我畫工又不好,法術也不厲害,剪出來的人,男女都分不清,你又怎知是你?”

沈二不與她繞字謎。

他閉眼感受葉上的法術氣息。

他暗暗驚道:“這是……”

不等他徹底領悟,缇嬰已經迫不及待、洋洋得意,向他宣講答案:“沒錯!這是我給你做的新身體……

“我新學了一點小法術,可以幫人把魂魄轉移。正好我和你又有點神魂上的契約,我就試了一試……

“當然,沈家二公子的身體也很好用啦,我不過是無聊,試一試我的新法術罷了……”

她眼珠飄移,彎起眼睛:“當然,這個臨時做的身體肯定不好用。不過我才剛學會嘛……”

她禁不住托腮,自我沉醉:“我果然是天才呀。”

……哼,以前不過是受困于靈根有缺,她滿腦子想法,都無法實驗。而今不同了,她竟這般厲害。

缇嬰興奮之下,小小跳了兩跳。

她忘記了他試探她的那點不愉快,跳兩步後轉過身,又繼續研究自己的新法術去了。

沈二被她可愛到——這才有點小少女活潑靈動的模樣。

他跟着她走,幾乎踩着她的腳後跟,聲音輕柔:“謝謝你啦。”

缇嬰眉飛色舞,得意搖頭。

她轟他道:“你試一試我弄的這個新身體好不好用。我再琢磨琢磨我的大夢術……”

沈二記住了“大夢術”這個名字。

沈二體貼道:“在這裏?”

缇嬰擡頭看竈房。

沈二牽起她的手,淺笑:“送你回屋,這不過分吧?”

缇嬰點頭。

沈家在請葉家大宴,想來葉穿林也去了。

缇嬰回到了自己屋子,着急琢磨自己的新法術,便催促沈二離開。

沈二笑道:“我不急着走。我還在想你與你未婚夫的事,想和你打個商量。”

缇嬰趴在床榻上翻找東西,身後那穢息的氣息籠罩下來。

像無邊無際的曠野,像焚燒殆盡的煙塵。

雪盡煙消,一片荒蕪。

缇嬰感受着他如今身上的氣味,蜷縮起手心。

缇嬰感覺到哥哥就站在身後,她稍微朝後一靠,便能靠到他懷中。她心間酥酥茫茫,聽到沈二俯下身,貼着她耳朵,輕聲細語:

“你真的不願與他解除婚約嗎?你知道,若是你願意,我會幫你的。”

缇嬰已經與葉穿林說好沒有婚姻的事。

但她的小兒女心事,又讓她不想在此時告訴沈二。

缇嬰道:“我不告訴你。”

她嬌嬌俏俏,低頭說話,也有一股她不知的撒嬌憨氣。

沈二心間更軟。

他克制着擁她親她的欲念,與她玩笑:“既然不肯解除婚約,那我們打個商量吧——

“他不在的時候,你仍是哥哥的,好不好?”

缇嬰:“……!”

缇嬰一下子結巴:“你、你在胡說什麽……”

缇嬰惶然,一下子轉身。沈二反應更快,他扣住她手腕,将想逃離的缇嬰,擁到了懷裏。

他如願以償抱到了她。

他聽到自己心間滿意的喟嘆。

而明面上,他又緊緊抱住她,将她抱着靠坐在雜物推開的床帳內,手指撫摸她臉頰,輕聲哄她:“別怕、別怕。”

同一時間,外面傳來敲門聲。

葉穿林沉靜淡然:“三小姐,該去用膳了。”

屋中靜谧。

缇嬰感覺到沈二擁着她,垂頭看她。

缇嬰骨縫間浮起緊張戰栗。

缇嬰朝門外:“葉師兄……”

沈二一把捂住她的嘴。

缇嬰聽到他沉靜而輕、佻的閑話:

“又不是沒有過,你怕什麽?”

缇嬰仰着臉。

葉穿林在外:“怎麽了?是不是出事了……”

他想到如今狀況不明,缇嬰很可能……

葉穿林道聲“得罪”,便要破門而出。

缇嬰尖叫出聲:“別——”

她的嘴還在被沈二捂着。

沈二缺好像明白她在想什麽。

她朝前撲,他另一只手掐住一道訣,按到門上,封住了這道門。

缇嬰身體虛弱倒下,後怕地跌入沈二懷裏。

沈二低頭,目光玩味地看她。

缇嬰愣愣看他。

倏而,電光火石,她想到曾經有一次,她與師兄在陣中,二師兄破陣的一剎那,便誤會她與師兄……

那時候、那時候……

缇嬰脫口而出:“你是故意的!”

沈二挑眉。

那是與曾經的江雪禾一模一樣的無辜神色:“什麽?”

曾經過去的事情說不清楚,眼前發生的事變得混沌……

缇嬰心間混亂,想不清楚,她要跳下床榻推開沈二:“我不和你玩了……”

沈二:“不和我玩,要與誰玩?你只能和我玩。”

缇嬰瞠大眼眸。

下一刻,她看到沈二的身體失去魂魄,一下子僵硬地向地下摔去。缇嬰趴在床沿邊,見不得他受傷,忙彎腰要抓——

她抓了個空。

另一只冰涼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缇嬰呆呆仰頭。

“江雪禾”懸浮在帳頂,俯眼看着她笑。

這是她用菜葉子做的新身體。

這是她還沒有完全用好的法術,他便大手筆地拿來用了。

他抛棄了“沈二”的身體,化為了原型一團灰霧。他自霧中步出,魂魄覆到剪紙上。剪紙小人變大,變充盈,變颀秀……

缇嬰震驚地看着“江雪禾”出現。

他以虛化實。

他俯下臉,捧住她面頰,朝她親來,将她按到一團柔軟被褥間。

“啊——”

缇嬰後背撞上床板,還沒吃痛,便被他用手罩住。

穢息籠罩住她,纏住她手腳,一圈圈捆綁,将她仰身半吊。

口齒間是她畏懼的穢息,亦是師兄的氣味。

他低頭,用唇一點點摘掉她發帶。期間氣息交纏足夠磨人,缇嬰如同被蟻噬,被火烤。

她矛盾之下,逃避又向往,恨他既給又不給。

她又推又打,嗚嗚咽咽間,又被他濕潤口舌吞沒。

一張木門被打出光——那是葉穿林法術的道光。

葉穿林聲音時遠時近:“三小姐……”

缇嬰驚吓,驟地一抖,被蜷縮在少年懷裏,頭撞到他手掌上,感覺到識海的震動。

她顫巍巍:“月奴……”

沈二捂着她眼睛,溫柔:“在我的床上,叫別人的名字?”

他這般瘋,月奴卻懂事,刷一下從缇嬰識海中飛出,一道光飛出窗子:“我去看看葉首席!”

床榻上,缇嬰一陣咳嗽。

沈二低頭渡氣給她。

沈二拍着她,擦掉她因呼吸急促而眼角濺出的水漬:“不想試一試你的新身體麽?”

缇嬰眼睛看不見,周身盡染穢息,粉白衣衫散蕩,露出若隐若現的玉骨雪膚,像夜合花。

她鬓角汗濕,後背手掌心口皆出了淋淋漓漓一層汗。被少年手掌捂得嚴實的少女睫毛沾霧,她被嗆得聲音沙啞,勇敢痛斥:“什麽我的新身體,是你的!你欺負我……”

穢息又自剪紙做的假身體中滲了出來。少年如幽靈,如煙形狀在帳內扭曲:“我怎麽敢欺負你?”

他語調微頓,暗有顫意與欲念。原型化出,欲意強盛,連他都快要控制不住……

他輕喃:“我不想活了嗎?”

缇嬰心想你本來就已經死了啊。

他發絲落到她唇邊,她張口咬住,又吐出來。缇嬰起伏扭動,罵罵咧咧:“你這樣對妹妹,你禽、獸不如,你不是人……”

少年溫聲:“我本來就不是人啊。”

他在她額上親一下,虔誠專注:“把我當禽、獸。”

躺在榻上的少女,在掙紮中,視野中出現一道虛光——原來她從他手掌下,“逃”出來了半只眼睛。

自一片灰暗穢息中,她的眼睛明澈光華,如琉璃珠子般,這樣的剔透淨潔。

沈二俯眼看着她這只眼睛。

缇嬰愣愣地、喘着氣,見他秀美面孔忽然低下,朝她眼睛親來。

她看到他伏着身,發絲落下,眉目噙汗,溫情缱绻。

他的氣息落到她眼皮上,她看到他睫毛都在顫抖。

他戰栗的指尖捧住她臉,輕輕柔柔,溫溫和和地重複:“把我當禽、獸。”

轟——

歲月如洪流。

情意轟烈如洩洪。

缇嬰失神間想到曾有一刻,江雪禾與她在山洞中靜坐,他說他向來自控,讓她乖一些,別承受他失控的情緒。

可他此時就在失控。

他在失控……

缇嬰眼中一點點噙淚。

沈二詫異中,見她張開手臂,抱住他脖頸。

如同無畏的獻祭。

如同最深切的愛。

他聽到她嬌氣又一往無前的話語:“禽、獸,來!”

沈二一愣,笑歪在她肩上,重新蒙住了她眼睛。

沈二看到自己的淪陷。

他的神魂與新身體不能完全相融。

新身體尚冰冰涼涼,只是溫柔地抱着少女。魂魄卻已經迫不及待地從中溢出一些,在缇嬰驚愕迷茫的目光中,包裹住她,纏繞住她。

缇嬰結結巴巴:“你、你、你……”

——你現在真的好像怪物啊。

她些許害怕。

他的氣息落在她頰上、腮上。他擁着她,抓着她手指,微微顫抖:

“妹妹,別躲。”

缇嬰嗚嗚咽咽。

她又踢又打。

她發現這團穢息不像江雪禾那樣逆來順受……不,也是逆來順受的,比如,任由她踢打,并不還手。可他抓着她,非要親她,非要抱她。

他将她困在小小拱起的被褥間,讓她靠着床壁,讓她渾渾噩噩。

她發了脾氣——他沒有真正實體,真正實體是她剛捏出的剪紙身體,摳打都不過瘾,沒有血沒有肉。

他大約明白她,硬生生凝出一截實體……他的手骨被她一口咬住。

缇嬰頓住。

她仰起臉,唇齒咬着他遞到她唇邊的手指。

她發抖着來摸,想透過虛假的法術幻皮,撫摸他那唯一真實的一截手骨。

她想着便很難受,聲如貓咪:“哥哥……”

沈二溫和啞聲:“哥哥不疼。你可以了嗎?”

缇嬰眨眼。

他輕聲:“我可以繼續了嗎?”

缇嬰詫異。

她又翹起唇,覺得好玩——她從沒見過他有這樣急躁的時候。

原來江雪禾也有這樣一面。

哼,不過是平時藏着匿着,在她面前裝架子,不讓她知道。

她大方地揚下巴,等着帳中充溢滿滿的這一片穢息漂浮,與他新的身體一起包裹住她。

穢息撫摸她的一眉一眼,露出的一點點肌膚。

身體親吻她的唇瓣,追随到她頸下。

缇嬰後仰,發帶松開,一張玉容淋淋滲汗,清明目中生出迷離之色。

她完全被他抱在懷裏——腳心被他托着擡高,她抓他的手指,又被他低頭親吻。

她不知道這是什麽。

她聽到沈二輕聲:

“別怕,跟着我。

“別忍,發洩吧。”

缇嬰睜大眼睛。

他長而白的手指劃過她眉眼。

少年手掌始終捂她,她視線如此漆黑,感覺到他伸出的穢息,完完全全地拖着她。

她的發絲落到他青袍上。

她聽到沈二如同念咒一般,他的欲念纏繞她,裹住她,自肌膚紮進身體,進入血肉,進入神魂——

“發脾氣吧,我喜歡看你發脾氣。

“不要忍耐。我不想看到你多懂事,我想要你任性一點、妄為一點。

“掐我或者罵我,朝我發火或對我尖叫。我喜歡這樣。

“之前說的都是騙你的……

“我不會放你嫁人的,不會讓你與葉穿林永結同心的。你想要什麽?你喜歡他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哥哥什麽都給你。

“你叫什麽……你到底叫什麽?你就要對我這樣殘忍,一點也不告訴我嗎……”

缇嬰:“你好煩!

“到底要誰失控啊!”

她被他揉得掐出了水汁兒一般,一腳踢中他,揚手又扇開他。她的壞脾氣被他激了出來,他微微後退間,缇嬰從一團淩亂褥被間喘着氣爬出來,捧住他臉,将他壓到身下。

缇嬰叱罵:“讨厭!壞蛋!有病!

“哪有人說喜歡看別人發火嘛,哪有人這樣嘛……”

她罵了一通,聲音卻越來越小。

她禁不住抱緊這一團穢息。

沈二幫她順發:“你叫什麽?”

缇嬰:“我不告訴你……”

“咚——”木門又被撞出一聲。

葉穿林聲音在外,沉靜中透着一絲尴尬:“三小姐若是忙完了,來尋我吧。”

屋中,仰卧着的沈二手指勾着缇嬰一縷發絲,含笑:“三小姐忙完了,要尋他嗎?”

缇嬰揚下巴。

她故意說:“那得看我高不高興。”

沈二慢吞吞:“那我只好讓你不高興找他了。”

缇嬰:“什麽……啊。”

這應當是一團糊裏糊塗的混亂事。

缇嬰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

她何其苦大仇深,何其藏了一堆心事……她卻沒來得及吃午膳,也沒有吃晚膳。

她有些貪婪。

她有些興奮。

師兄總是溫柔的,忍耐的,退後的……師兄一片溫情中,偶爾的“暴戾”,讓她食髓知味,讓她覺得有趣。

他偶爾兇一點,不顧她的意願,她因為不怕他,反而笑出聲,想要更多的。

自然也有一些狼狽的。

比如,她随手捏出的剪紙,根本不好用,很快就碎掉。她最後與他原型在一起,被一團穢息包裹,只覺得若是天下修士看到這些,必然會氣瘋,指責她怎能與無支穢同流合污。

但她就是喜歡。

自然也有一些不快的。

比如,沈二手段确實有些高。

她不知是他原本就厲害,還是做了無支穢後,收了十七八個小妾後,他學了很多新本事……她被他折騰,手腳都被他的穢息困住,她時時喘不上氣,還時時被弄出一身濕汗。

她被他如此作弄。

她神智都要迷惘。

那蠱人的氣息貼着她,擁着她,一遍遍地催問:“你叫什麽?妹妹,你叫什麽……

“妹妹,你不願與我這樣嗎?妹妹,別嫁人……”

缇嬰終是被他弄哭。

缇嬰啜泣連連,趴在他懷中,哽咽着認輸:“我、我叫小嬰……我叫缇嬰……”

少年的吻落到她心口:“小嬰。”

缇嬰繃着臉。

床榻這樣淩亂,她被折磨得好是慘然,烏發貼頰,冰雪面上染霞……她豈肯甘心。

所以沈二喚她時,她故意不理會。

沈二溫和:“小嬰。”

劇烈過後,他坐于一側,聲音清靜以致淡漠:“小嬰,別受委屈。你不用試誰的心,也不用讨誰喜歡。”

缇嬰低着眼,睫毛輕輕一縮——他還在以為她心動葉師兄。

她揉着被欺負得有點紅的眼睛。

灰暗穢息濃郁,青袍委榻,一切宛如氤氲綠霧。她坐在一團霧中,看到他身影傾下,扭曲身影罩在青紗上。

日到黃昏,虛黃光影鋪上床帳。

青帳飛揚。

驟然的寂靜,他慢慢側過臉,是一個漫長而無聲的與男女之防的拉鋸。

一扇門外,葉穿林去了又來,無言凝望木門;一張榻下,沈二原本的身體僵硬死沉;一片帳下,虛影化實,無支穢藉着剪紙,凝聚出少年姣好面容。

他手搭在她手背上。

他一點點向下俯身,她看得清他的每一根睫毛翹動弧度,看得清他眼中每一片春意的流向。

他發絲落到她顫抖蜷縮的腕上。

少女被他勾得仰着臉,聽到他說——

“喜歡就是喜歡。沒有人因為你溫順而喜愛你所有,只會因喜歡而偏私你一切脾性。”

恍惚間,缇嬰因他這句話而陷入短暫失神。

直到他低頭問她,聲音徐徐低啞:“我偏私你……難道你竟然看不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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