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起風了
起風了
孟璋蹙眉, 便見月色下,一水袖女子踏着新雪緩緩走來, 盈盈一拜道:“妾晏氏,見過聖上。”
來人正是晏婕妤,見她孤身一人,孟璋輕輕掀了掀眼皮道:“張德保,差兩個人送晏婕妤回去。”
晏婕妤一聽這話,心中便暗暗着急,她若是這麽容易便被送回衍慶宮, 那豈非功虧一篑?思及此,晏婕妤腦中飛速一轉,硬着頭皮上前拜道:“今日新歲, 尚未恭祝聖上洪福齊天,如今既已說過福語, 妾便不打攪了。”
說完,晏婕妤在心中暗自期盼, 孟璋能因此話略有動容。
果然, 便見禦辇之上的帝王眉心一動, 随後聲音也帶上些暖意:“你候在此地多時,就是為了對朕說這個?”
孟璋視線下移,觸及晏婕妤凍得通紅的一雙纖手。
晏婕妤一聽有機會, 立即軟了聲音, 用袖口将手掩住, 垂首低t眉道:“妾知聖上事忙, 不敢擅自攪擾, 便想着出來碰碰運氣,正好練練上元節要跳的舞。”
上元節歷來便有妃子獻舞的慣例, 想必是皇後吩咐的。
孟璋聞言随意點頭道:“甚好,既如此,你便好好準備吧,往後出來,記得帶上侍候的人。”
話音剛落,便吩咐張德保起駕,鼻尖卻冷不防嗅到一絲幽香,似初雪般清冽,像極了面前的女子,倒是将他腦中的酒氣吹散幾分。
不待孟璋多想,太監們便将禦辇擡起,将要離開禦花園。
晏婕妤見狀,微微垂下眸子行禮,心中卻咬了咬牙,身子一軟便狠狠摔在地上。
“這…?”張德保為難地擡頭,揣測孟璋的意思。
孟璋皺眉,心中無故升起一股煩躁,正要命張德保派人備辇将晏婕妤送回去,話到嘴邊卻不知為何改了主意。
鼻尖嗅到的香氣愈發強烈,孟璋淡淡瞥了眼雪地上的女子,終是親自下辇,将人抱起:“去衍慶宮。”
翌日一早,聖駕歇在衍慶宮的消息就傳遍了後宮。
望舒殿
“怎麽了這是?大清早就苦着一張臉。”見以檀拎着早膳回來,丹素迎上去接了早膳,口中笑道:“你要不喜歡這個活計,下回換我去就是了。”
“去!”以檀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随後壓低了聲音道:“瞧你沒個正形,這回是真出事兒了。”
見她說的嚴重,丹素才湊過去仔細問了,聽後也是提了一口氣道:“這晏婕妤當真好本事。”
以檀皺眉,眸中浮上一絲憂色:“這可怎麽跟娘娘說啊。”
“照實說!”丹素鐵青着一張臉便進了內室。
謝若暻這廂剛起身,便瞧見平日裏笑吟吟的兩個婢子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忍不住問道:“是哪個膽大包天的給了你們氣受?”
丹素這才添油加醋地将孟璋宿在衍慶宮的事兒說了。
“您是不知道,那松枝,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生怕旁人不知道聖上昨日宿在她們殿中。”丹素氣沖沖道。
若非今日望舒殿沒了一味食材,還瞧不見這樣的笑話呢。
謝若暻一怔,随後一笑道:“我當是什麽事兒呢,自不必管她。”
說完,便拿起壓在枕頭下的一個荷包去找歲歲,這是謝琰昨日送進宮的,特意給歲歲的新年禮。
另一邊的衍慶宮東殿
孟璋緩緩睜開眼,揉了揉額角,剛撐起身便看見搭在自己身上的一截雪白藕臂,順着手臂往上,便是仍舊在睡夢中的一張美人面。
見狀,孟璋冷冷将晏婕妤手臂拂開,冷聲道:“張德保!”
這一番動靜自然也驚醒了尚在睡夢中的晏婕妤,見孟璋面色冷沉,晏婕妤不由得慌亂起身道:“聖上,可是妾做錯了什麽?”
随着她起身,被子滑落肌膚,露出大片的痕跡,昭示着昨夜的狀況有多激烈。
孟璋冷冷收回視線,自顧自将衣裳穿好,毫無留戀地踏出衍慶宮,冷聲道:“張德保,給朕查,這衍慶宮是不是用了什麽不該用的東西。”
他不相信,便是以他的酒量,能将昨晚的事忘的幹幹淨淨。
殿內,晏婕妤癱坐在床上,握着松枝的手,無神地瞧着宮人們在殿內來來去去,良久,才見張德保朝她行禮道:“婕妤主子,得罪了。”
晏婕妤握着松枝的手一緊,才有些難堪地別過頭道:“公公嚴重了,只是本主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公公答應。”
她這話将自己的姿态放的極低,眼中又氲着要落未落的淚水,美人垂淚,本就惹人心憐,更何況,還是一向清冷的冰美人。
就連張德保這樣的閹人也軟了心腸,輕聲道:“婕妤主子真是折煞奴才了,您盡管吩咐便是。”
“今日之時,還請公公為本主保密,否則…只怕滿宮上下都要看本主的笑話了。”晏婕妤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将将侍寝便被搜查寝宮,這樣事,說出去任誰都會恥笑她。
“這是自然。”張德保低聲應了,才帶着人回乾盛殿複命。
殿內,晏婕妤瞧着人潮退去,才漸漸緩過臉色,垂下眸子道:“都處理了嗎?”
松枝一顫,被寒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昨日主子身上的東西,都被張大監帶走了,殿內一應物件,皆被查看過。”
昨日聖上與主子進了寝殿就不準人進來,今晨方一醒便發生這事,她哪裏來的及收拾。
晏婕妤聞言,仍舊沉靜着一張臉道:“無妨。”
那廂張德保剛踏進乾盛殿,便見孟璋負手而立站在窗邊,淡聲道:“查的如何?”
“回聖上,并無異常。”張德保知曉孟璋心情不虞,小心答道。
“那香囊可找到了?”孟璋回首。
“找着了。”說着,便給一旁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小太監立即恭謹将托盤奉上。
孟璋伸手拿過,放至鼻尖一嗅,果然是如初雪般清冽的香氣:“可有召太醫查驗過?”
“太醫說,這香雖然少見,但并無異常。”張德保再三思忖,小心道:“許是…”
見孟璋視線掃過來,張德保彎下腰接着道:“許是昨日您飲了酒…”
“行了,下去吧。”孟璋皺眉,遂冷冷站在窗前。
這邊唱罷,那廂坤儀殿卻是熱火朝天
佛堂中,青煙袅袅襲上佛龛,皇後靜靜跪在神像前,面色端莊。
“這晏婕妤當真是個有本事的,竟能從貴妃的爪子下面将人截走。”含章面上一陣快意,望舒殿将坤儀殿壓得死死的,如今竟也叫一個小小婕妤欺到頭上來。
皇後慢悠悠擡起眸子,目光虔誠:“聖上可有察覺?”
含章兩步走至皇後身後跪下,取出香片遞上,壓低聲音道:“不曾有什麽風聲傳出來,不過奴婢昨晚早早便尋了可靠的宮女一直盯着,說是今晨張大監帶了不少人進去又出來。”
“哼。”皇後一聲冷笑,伸手将香片接過:“既如此,便是沒查出什麽東西來。”
能查出來才有鬼了,這種陰毒的東西,需要兩相配合才能成事,只是這玩意兒,可沒有助孕的功效。
“她那般成竹在胸,可有打探出來是為何?”皇後撥弄着香爐中的香粉,頗有些漫不經心。
“奴婢無能,不曾得知。”
“無妨。”皇後淡然一笑:“這般要緊的東西,便是本宮得了,也會捂得嚴嚴實實。”
不待含章回話,皇後又溫聲道:“既是侍寝,又遇着年節,你去将本宮私庫那尊送子觀音給晏婕妤送去,就說是本宮祝她早日懷上皇嗣。”
含章領命退下,皇後又緩緩閉上雙眸。
衍慶宮東側殿
晏婕妤笑吟吟将含章迎進來,溫言道:“怎得勞煩含章姑姑過來?”
“聽聞婕妤大喜,娘娘特意派奴婢送些東西來。”含章一笑,便吩咐宮女将那尊白玉觀音擡了進來:“這是當初娘娘嫁與聖上時,府中備下的嫁妝,意頭極好,娘娘特意賜予婕妤主子。”
晏婕妤淡淡掃過那尊觀音,吩咐松枝拿去放好,又客氣着道了謝:“有勞姑姑,松枝,還不給姑姑看茶。”
“婕妤主子客氣,奴婢還要去其它宮中送東西,便不打攪了。”含章笑道。
皇後說了,單獨給晏婕妤賞賜未免太過惹眼,不如各宮都送些的好。
送走含章,松枝才有些疑惑道:“這樣好的東西,皇後娘娘是想拉攏您?”
“拉攏?”晏婕妤一聲嗤笑:“送子,送子,她是提醒本宮別忘了約定。”
“那…主子是如何打算的?”松枝忐忑道,這可是皇嗣,若是輕易送去皇後那兒,主子可甘心?
晏婕妤緩緩垂下眸子,右手輕輕撫上小腹:“皇嗣如何,終究是聖上說了算,更何況,便是交由皇後撫養,日後也少不了本主的好處。”
她同那些無家世的宮妃可不一樣,皇後若是想偷偷弄死她,只怕讨不了好,往後如何,還憑各自本事。
含章領着宮人們剛至望舒殿,便遇見了同樣來望舒殿的端修儀,依禮請安道:“給端修儀請安。”
端修儀淡淡颔首:“含章姑姑事忙,這是來給貴妃娘娘送東西?”
含章點頭一笑:“端修儀聰慧,奴婢得了皇後娘娘的吩咐,正要前去呢。”
“既如此,不若一同前去。”端修儀輕輕看含章一眼,便扶着扶織的手聘聘婷婷地踏入殿中。
而殿內,丹素瞧見外間的狀況便皺了眉:“這坤儀殿的葫蘆裏,賣的又是什麽藥?”
謝若暻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道:“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