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不速之客

“你怎麽看這回事?”蘭雅絲将手中這兩封飛鴿傳書而來的急柬扔在桌子上,向沉楓笑笑道。

自從沉楓首先收到華亞兵敗身亡的消息,他的臉色就再沒好轉過。再待後來看到雪兒竟在帝都發動兵變,逐走喀麗絲和麥隆的報告。臉色更是陰沉地黑着,半響發不出半句話來。

“散人,那你怎麽看?”看到沉楓既然不發話,蘭雅絲續而轉向一旁的東籬散人道。

“現下的形勢,對我們來說,既是一個擴張的契機,同時也是一個應勢而來産生巨大威脅的難題。”

“現在有兩條路可以向外擴張。第一條就是向東。趁着喀麗絲剛逃回領地,立足不穩之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東進,一鼓作氣,能占多大地盤就占多大地。但問題在于喀麗絲只要稍一喘過氣來,以她手中比我們多出十數倍的兵力,完全可以将我們輕松地吃掉。而且因此結下喀麗絲這樣一個大仇家,從長遠的角度來看,是得不償失的。第二條路,就是西征西南諸地。此時因華亞之死的人心浮動,西南已經完全成為了散沙一盤。各地方貴族和土豪各自劃地為王,但實力遠不如我們,如能奪下西南作為基地,退可占守一方,進可窺奪中原,不失為一條攀天的捷徑。但是—-”

“同樣!現在月氏擊潰了華亞,現下勢力正是如日中天,想必他們必然會趁勢南下奪取西南諸地。我們如果向西進,必然是首當其沖。以我們現在的實力,恐怕難以與之匹敵。”

“那倘若我們果真袖手不理,待月氏以風卷殘雲之勢席卷整個西南之後,鄰近西南的我們,仍不能避免與之一戰。”沉楓雙手交叉,十指間卡得緊緊的,沉吟道。

“你好像忘了西南現在日輪教的勢力可是不小。”蘭雅絲提醒道。

副座上的南宮玉瑚一蹙秀眉,亦應道:“日輪教在西南也确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只是不知到時究竟會是敵是友。”

沉楓輕輕搖首,道:“外部的問題雖然可能嚴峻,但尚能夠通過各種手段來解決。但真正的主要問題在于我們自身——是否已經準備充足了迎接一場戰争嗎?”

半響,廳裏竟無人接話。

沉默了一會,蘭雅絲才慢慢道:“主要還是兵力問題,此時我們手中所有的兵力尚不足十萬,而且由于缺乏足夠馬匹的緣故,嚴重缺乏騎兵,基本都是純步兵。要知道,月氏騎兵的威力可是天下首屈一指的!”由于也曾在帝都親眼目睹那支銀色騎兵的強大攻擊力,蘭雅絲至今尚且心有餘悸。

“馬匹?”沉楓眉頭已經重重皺成了個“川”字形。“龍州作為東西商業要道,貨源随時充足,難道還會沒有馬匹在市面上流通。”

雲城城主汗然道:“若是在平時,絕對是不缺馬匹的。但可能是因為戰時的緣故——但即使是戰時,按理說馬匹販賣的生意會更好。所以屬下懷疑是有其他勢力在暗中卡斷我們的戰馬購買源頭。”

“若非城主的親戚廣林先生不時給予我們支援。恐怕我們現在是連一匹馬都在軍中找不到。即使有廣林先生的幫助,但那幾百不到千匹的戰馬根本派不上什麽大用場。”蘭雅絲道

“而且随軍魔法師的數量現在基本為零,也就是說,我們現在缺乏遠程攻擊的能力。”魯本南不愧是魔法師出身,雖然對軍事缺乏了解,卻也懂得及時插一腳進來。

衆人七嘴八舌的抱怨着難處多多。沉楓這時反而倒像個外人在一旁靜靜地聽着。

“魔法師的問題由我來解決!”一個聲音在廳門口突然響起。

“是誰?”廳內衆人這時才發覺廳門口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條白色的身影。

“你——水姑娘?”沉楓也不禁自椅子上站起身來。

水曉韻此時的情形确實有些狼狽。秀發散亂,一身潔白的羅衣染成一塊黑一塊紅的邋遢,且已經被撕裂成數片。

“師父她已經去了!”水曉韻咽聲道。

沉楓嘆了口氣。無論外界對華亞的評語如何。但華亞對他,确實還是挺不錯的。自己也曾不止一次得到她的指點和幫助。

“她老人家臨終前可有什麽囑咐嗎?”沉楓只能轉開話題來變相慰藉水曉韻。

“滅月氏!替她老人家報仇!”水曉韻的話語間透出濃濃的恨意。

“這原本以為只是遲早的事。而且現在看來已經是刻不容緩的目下危機了。”沉楓苦笑着道。

“與其待到月氏吞并西南後坐大勢力再來收拾我們。不如此時就與之一戰。月氏方挫華亞,雖氣勢正盛,但損失亦是慘重,可謂疲憊之師,而我們以逸待勞,先占天時!千裏跋涉奔襲南下,已是失了地利。此番西南之戰,重點是抵抗月氏南下,因此西南諸地領主的重點防備對象并非我等。可說占有一半人和。天時地利人和俱在手,若不趁此機一戰,恐怕以後晚矣!”望着水曉韻此刻狼狽疲勞的倦态,沉楓終于下了決斷,毅聲道。

蘭雅絲眨了眨大眼睛,檀口微張,似想說點什麽,但終于還是忍下了。

“對于西南的豪強貴族,我們暫時應采取小心結納寬容的态度,盡可能将他們融入到我們的戰鬥陣營中來。要知道,多一分地主的幫助,我們在未來的西南之戰,就多了一分勝算的先機。”

“別忘了還有日輪教?雖然對于它現在在西南的潛在勢力我們還未得而知。但從天都之鑒城主都是日輪教中人看來,恐怕他們的勢力已經深深滲透進了西南,甚至可能是整個大陸的各地了。對它我們不得不提防一二。”蘭雅絲對在天都之鑒所受之辱到現在還是念念不忘。

“日輪教?只不過是一群跳梁小醜而已!歷來宗教起事,在大陸上都掀不起什麽氣候的。僅憑那群瘋子般的信徒,既無固定軍隊,又缺乏正規訓練,掀不起什麽大風大浪的。”沉楓不屑道。至少現在的他是這樣看的。

“烈魔谷一戰,月氏的一半家底已随着‘暗黑之旅’同歸于盡。”東籬散人那陰陰的聲音再次在大廳內響起。

“有鑒于此,月氏能騰出南下的最多兵力,不會超過二十萬。因為徐君一直龜縮西北三州東端,除了前段時間扶植莫懷恩稱帝外就沒什麽太大舉動。但七十萬兵力尤在。別看月氏此時威風八面,一旦後院起火,卻随時都可以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可我們連十萬的兵員都還欠奉。這都是因為——”侍立在沉楓身旁的鳳翎終于鼓足勇氣,裝着無視蘭雅絲那狠狠的殺人目光,插口道。

“而且,我們和月氏相比,有個最大的優點!”東籬散人悠然道。“那就是龍州!”

“後勤!”沉楓一下也醒悟過來了。

“不錯!西北本屬荒夷之地,糧食本來就不能充分自給,再加上近年來連續征戰,存儲更是有限。就算月氏能盡力搜刮,但為穩固後方大局着想,能帶南下的糧草定然不多。到那時,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就地掠奪,采取閃電戰的方式一輪急攻。但這樣一來,也必然會引起西南地主貴族以及平民百姓的不滿。”沉楓興奮地道。

“所以戰争的時間拖得越長,局面就會越對我們有利。”

“也因此故,西南各部的豪強貴族,在成功擊退月氏之前,只能以懷柔招撫,而不可動以武力。”

“不過月傾悠那小賤人我以前還真是低估了她呢!想不到那樣一副可憐兮兮的清純樣子,心地卻這麽黑!連引發火山這麽刁鑽歹毒的點子都能想得到。而且還毫不猶豫地陪上了自己屬下五萬人的性命。如此之狠之絕,連我都自嘆不如甘拜下風。”蘭雅絲感慨地道。

沉楓輕輕哼了一聲,未置可否。其實直到現在,他還是不敢相信當初那個活潑天真中而又帶幾分狡黠的月傾悠會做出這一系列事情來。或許,是心裏不願意去相信。

“至于日輪教——”東籬散人沉吟着。沉楓稍稍眯起了眼睛,但從那細小的縫隙間仍出透出暴漲神光的餘輝,鎖住了東籬散人。

“就暫時不去理會它吧!”東籬散人輕松地道。

“散人能夠顧全大體。晚輩正是好生欽佩。”沉楓淡然一笑,亦是輕松地道。

* * *

“禀殿下,有信到!”一名下人捧着一封信站在大廳門口。

“呃!”沉楓淡淡地應了聲,将信接了過來。信封上卻是沒有署名。

沉楓眉頭一皺,問道:“這信是給誰的?”

“一名男子将信送到府門前,指定是要殿下親拆的。”

沉楓點點頭,也不再問,小心翼翼地将信紙挑開。沒有什麽想象中的機關毒粉,但看了信的內容之後,本已稍得舒展的沉楓臉色,再次暗了下來。

“信上說的什麽?”南宮玉瑚看着沉楓的臉色愈加難看,關切地問道。

沉楓略一遲疑,持信的手輕輕一顫,猶豫了半刻之後,終于還是将信遞到南宮玉瑚手中。

“彤璧?”南宮玉瑚匆匆一掃,玉臉上閃過一絲陰雯。

* * *

白衣的公子負手而立,孤立在那荒坡颠頭,靜靜地凝望着遠方的雪峰。高處不勝寒的冷風陣陣卷起他的衣袂,蕩起一陣陣微微的波瀾。

一陣重重地腳步聲傳進了公子的耳膜。來者并沒有刻意收斂起聲音。

“你來了?”

“我來了!”

“你想讓我怎麽辦?”沉楓冷冷地問道。

“我只是将消息給你帶到,怎麽辦是你自己的決定?”

“這是她的意思嗎?”

“不!”朱三公子緩緩轉過身。“這是我的意見。她根本不知道我來找你!我想她也不會需要。”

“既然她不需要,那你還來幹什麽?”沉楓冷冷一笑。

“如果你也這麽想的話,那可就真是人性最大的悲哀了!莫沉楓!”朱三公子淡淡地一笑,目光似利箭般直刺入沉楓的眼瞳深處。

“為什麽一定要我去?”

“因為這次的事件與你有關!羽四之死,和與月氏聯手的失敗,甚至教主之死都是因為你插手其中的緣故。而且線索所指,因為你的緣故,她因此而牽扯其中。所以長老會認為她和你有所勾結。所以要對她處以極刑,萬蛇噬心而死。”

“如果你還有半點良心的話。或者….還記得你曾對她有過的虧欠的話。就應該挺身而出,去拯救她。”

“闖魔教?”沉楓仰天打了個哈哈。“聞說魔教內高手如雲。別說魔教那些武功高深莫測的長老們,就是教衆輪番而上,車輪戰都能把我累死。你這不擺明了要我去送死麽?你認為我會蠢得放下現在擁有的一切而去闖魔教嗎?”

“我在城內的天龍客棧,只留三天。”朱三扔下這句話,再不理沉楓,就此飄然而去。

* * *

“你會去嗎?”南宮玉瑚凝視着沉楓的眼睛,輕聲地道。

“不會。”沉楓垂下腦袋,不敢正視南宮玉瑚的目光,亦輕聲回應道。

“是嗎?”南宮玉瑚既不驚奇,亦非欣喜,只是這麽淡淡的一句。

“這裏事務繁多,月氏即将南下大戰将至。實在無暇分心他往。更何況,這裏還有你。”沉楓握住妻子的纖手,誠摯地道。

“這真是你的心裏話嗎?”南宮玉瑚凝望着丈夫,将手輕輕地抽了出來。“如果真是的話,那我未免對你有了幾分失望。”

“在我的心目中,我的丈夫絕不是一個無情絕義的人。縱然你對彤璧并沒有感情。但無論如何,你總是對她曾有過虧欠的,不是嗎?她的未婚夫死在你的手裏,而她本人又被你——現在她要遭受魔教長老會的處罰,原因也是因你而起。如果你的心真的沒有因此而動的話,那我會對你很失望,甚至懷疑你的情感究竟有幾分是真。”

“玉瑚!她怎麽能跟你比!”情急之下沉楓有些口不擇言了。“你是我最愛的妻子,是這個世界上我最關心愛護的人。”

“目前好不容易有了屬于自己的一片事業。因以大業為重,怎麽能因為這麽私情而擅離。再說,我就此離去,實在是對龍州的事情放心不下。”沉楓唇邊泛起一絲苦笑。

“東籬散人雖然足智多謀,但心機陰沉,連我平日都忌憚他三分。他與日輪教主羅什孽磐結有舊怨,萬一他趁此機在我離去之時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恐怕對我們現下的局勢打擊頗重。蘭雅絲未必能鬥得過他。還有——唉!目下衆多事情千頭萬緒,教我怎能放心得下!”

“你放心去吧!龍州的一切事宜,有我在這裏替你坐鎮。”

沉楓聞言如中雷擊,不敢置信地擡頭望向妻子。

南宮玉瑚微微一笑:“怎麽,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嗎?”

“不,不是!”沉楓結結巴巴道。“只,只是我擔心你——玉瑚,這樣一來,真是辛苦你了。我怎麽能——”

“去吧!”南宮玉瑚眼眸中透出一抹淺淺的溫柔。

“好!我去!只是——苦了你了,玉瑚。”沉楓将妻子柔軟的玉手握在掌心,眼中射出萬般柔情,不舍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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