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餘憶童稚時(下)
餘憶童稚時(下)
吃過了紅豆糕,又去了一趟趙叔叔那裏,用的是同樣的理由,也一樣是賒賬。
不過南木瑾很開心,因為小乞兒很開心,戴面紗的小女孩似乎也很開心。
開心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南木瑾必須得回家了。
怕兩位叔叔那裏出纰漏,南木瑾特意叮囑了小乞兒在自己再次出來之前不要再去兩位叔叔那裏吃東西。
回去之後,自然瞞不過父親,南木瑾受了好一頓教訓,不過心裏一直想着遇見了小乞兒,挨一頓罵也值了,便不再那麽難過了。
而且父親也不是不近人情,只說是外面很危險。很多年以後南木瑾才明白,那個時候要不是公主殿下恰好出宮,白眉老大人随行保護,順手殺了幾個可疑之人,她當時或許就死在了暗流湧動的洛陽。
第二天沒有機會溜出去,直到第三天,她才收拾妥當找準機會溜了出去。
也不是父親明令禁止不能出去,只是除了和爺爺一起,在其他人面前都必須端着郡主的架子、守着千金小姐的禮儀,實在太不快活。
還在那條巷子中,小乞兒果然還在,只是一看到南木瑾,小乞兒雙眼放光讓南木瑾有些擔心。
吃過紅豆糕、烤蹄筋,聽兩位叔叔關切地問了問爺爺的身體,南木瑾又領着兩個孩子遠遠地看了一眼煙花三月,洛陽城中最有名也是承天王朝最有名的銷金窟。
一路上有野狗觊觎着三人手裏的烤蹄筋,被小乞兒一頓神威打狗棍打跑了,那個時候南木瑾覺着小乞兒真是勇敢,畢竟那是條會咬人的惡犬。
瘋玩了半天,小乞兒也沒再提賣字兒,這讓南木瑾有些遺憾,畢竟這一次她是有備而來的,絕對能買得起小乞兒的字了。
聽說南木瑾又要走,小乞兒有些急了,“幹啥呀,你家又不是賣豬肉的,每天必須準時準點,今天就別走了,小爺請你吃肉喝酒。我輩江湖人,豈能囿于外物!”
“我爹會很生氣的,搞不好還會連累到你們,還是不了,下次我再找機會出來就好了。”
雖然年歲小,但是有些事情南木瑾還是有所耳聞的,南家要是知道了小乞兒,肯定會派出家丁惡奴趕走他們。
“不會連累我們的,走吧,聽我的就完事了,一定給你整得明明白白的。”說着,小乞兒直接推着南木瑾的肩膀到了一家客棧。
雖然心裏面很是忐忑,但是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就算爺爺在也從沒有如此想法的南木瑾突然想試一下,離家出走的感覺。
嘿嘿,就一天,明天就回去。
被小乞兒推到到了客棧門口,南木瑾有些懵,不是小乞兒嗎?這富麗堂皇的客棧是怎麽回事?
“陳少爺回來了?今天的字兒賣得怎麽樣啊,小的這就給您準備熱水,酒肉飯菜要不要現在準備?”
入住奢華的客棧就算了,店小二還對小乞兒這麽獻媚,到底是怎麽了?
“在隔壁再開一間上房,好酒好肉準備着,我們先休息一下,準備好了就上來吧。還有,告訴你多少遍了,不要聲張,小爺我一貫低調!”
“好嘞,少爺您稍等。”
店小二還真聽小乞兒的話,回話都壓低了聲音,然後小乞兒便領着兩個小跟班到了自己的屋子。
“今晚你就住在我們隔壁,怕不怕?”
“才不會怕!”
第一次一個人住在客棧的房間裏,說不怕那是假的,但此情此景,南木槿只能虛張聲勢。
小乞兒的屋子裏收拾地整整齊齊,桌子上盡是些筆墨紙硯,還有些未寫完的字畫,筆墨都極講究,完全不像是一個小乞丐能有的涵養。
“不是,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們是乞丐吧!你看我這張臉!哪有乞丐會長得那麽帥!在我家那邊,我有個外號叫做天下第一帥。”
看着小乞兒極力解釋的樣子,南木槿笑了。
小乞兒還好,讓人看不出來,但是那個戴面紗的小姑娘絕對是位千金小姐,氣質修養給人的感覺就不一樣。
“那天可是你自己說的呀,我不管,反正以後我就叫你小乞兒了。”
“不行,是天下第一帥小乞兒。對了,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記好了,我叫南木槿。”
“南木槿?‘南家有木槿,錦繡千金林’的南木槿?”
“如假包換!”
得知南木槿的身份,小乞兒不知怎麽有些吃驚。戴着面紗的女孩拉住了小乞兒的手,似是在安慰什麽。
“聽說南家郡主家教極嚴,南郡主倒也是個向往自由的女孩。”
戴着面紗的女孩聲音極為好聽,想必面紗下的面容也是極好看的。
“還好啦,爺爺會經常帶我出來玩,只是這陣子爺爺比較忙,我就只好自己出來玩,就碰上你們了。我說,你們不會也是離家出走的公子小姐吧。小乞兒,你今天晚上有些什麽好玩的可要準備好了,我回去可是要被罵慘了。”
“英雄相識不問出處,今天叫你留下來一來是為了感謝你請我們吃好吃的,然後這些字你挑中哪個就都帶走吧,就當是謝禮了。等下吃過飯,我帶你們去放煙花,我跟你們說,這夜間的洛陽城可比白天要熱鬧多了。”
南木槿有些尴尬地看着桌子上的字,什麽內容都有,地方志到承天正史甚至還有修行秘籍。
倒是和家中那些裱起來名貴字畫有些不一樣,單純的白紙黑字看上去倒也有另一番風韻。
南木槿不知道的是,站在自己面前的武侯世子,小小年紀最痛恨的就是洛陽城內的氏族大家,南家正是其中代表!
不過他還是分得清楚,這和眼前的小姑娘沒什麽關系。
三人正和諧地聊天說話,忽然小乞兒皺了皺眉頭。生而先天境的他,感知力自然超乎常人,這家客棧雖然奢華,但卻對客人極為保密。
他既能帶着秦洛出宮,就代表着金銮殿頂端那位是默許了的,而且皇家侍衛也不可能挑這個時候将二人帶回宮,來者不善!
“你們有沒有見過殺人?”小乞兒忽然問一句十分奇怪的話,幾個十多歲的孩子在讨論殺人的問題,多少有點令人匪夷所思。
“聽爺爺講過戰場上的事情,但是沒有親眼見過。”南木槿很認真地回答了小乞兒的問題。至于戴面紗的小姑娘,則是沉默不語。
“等下不知道是誰家的死士,可能會打起來,你們要學着機靈一點。”
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剛才店小二焦急的聲音,“诶,你們是什麽人?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我告訴你們,不要亂來。陳公子!~”
聲音戛然而止,刀劍劃破血肉的聲音異常刺耳,血濺當場,方才還活生生的人立馬就變成了一具屍體。
剛剛開門的小乞兒三人一開門就瞧見了這幅場景,南木槿害怕地自己捂住嘴巴怕自己叫出聲來,戴面紗的小姑娘有些激動,但是沒有任何動作。
“你們是什麽人?”小乞兒的聲音冰冷異常,同時一股先天境修為噴湧而出,南木槿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小乞兒。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少年先天境,長相絕美,除了陛下親封的武侯世子,誰還有這般潇灑?
既然小乞兒是武侯公主,那麽這個戴面紗的小姑娘?武侯世子可是一進洛陽就生活在皇宮裏,洛陽城內的大家氏族對投機侯又極其排斥,顯而易見,這個戴面紗的小姑娘就是當朝洛陽公主殿下!
這些人好大的膽子!竟敢刺殺當朝公主和武侯世子!
那些個黑衣刺客并沒有說話,見着小乞兒就直接刀劍相向,小乞兒先天境的修為也不是白給的,一時間雙方打得不可開交。
樓道狹窄,刺客人數也不算多,看上去小乞兒到能應付的下來。
情急之下,南木槿想從客棧房間窗戶跳出去求救,卻被秦洛拉住了。
“我們留在這裏,才最安全。”
投機侯雖然在洛陽毫無根基,但是南木槿和秦洛在場,不管是哪家刺客都不會有這個膽子去殺這兩個千金小姐!所以要保護小乞兒,就是要向對方表明自己的身份!
“我是南家郡主!你們這些賊子速速退去,不然我定讓南家秋後算賬!”
明白了秦洛的意思,南木槿立馬對着那些刺客大聲喊道,秦洛還是沒有說話,也沒有什麽動作,就靜靜看着眼前的亂鬥。
那些刺客對南木槿的話也是裝作聽不見,還是不斷地對陳青陽發起進攻。
“公主殿下,您想想辦法呀,雙拳難敵四手!”南木槿見自己表露身份也毫無作用,情不自禁出聲問道,或許公主殿下另有安排也難說。
“不用擔心,他們出動的都是先天境修士,陳青陽沒有性命危險。”
“可是~”
“沒有可是,靜靜看着就好,現在是他的戰場,等會可就輪到我們了!”
不明白公主殿下是什麽意思,南木槿第一次感到這麽無助。
時間不長,外面馬蹄聲如雷貫耳。刺客們聽到有官兵來此,攻勢愈加迅猛。
“等下無論如何都不要動!”秦洛的聲音有些焦急,似乎知道門外來人是要幹什麽。
砰,客棧的門被直接撞開,一臉絡腮胡子的南羅大聲喊道,“保護郡主安全!全力擊殺刺客。”兩名宗師境高手迅速掠至南木槿的身旁,将其保護起來。動作實在太快,兩名未及先天境的少女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帶到一旁。
“放箭!射殺這些賊子,敢在天子腳下行兇,老子叫你們知道廷尉司的厲害。”
“住手!本宮乃洛陽公主,誰敢動手本宮就定他謀逆!”
幾乎是同時出聲,但南羅手下的侍衛還是聽到了南羅說的前兩個字,咻咻咻,一陣密集的箭雨齊射過去。
情況危急,陳青陽根本無法躲閃。
如果這些箭沒有在途中自己掉下來的話,沒錯,那些射出的弓箭在空中自行掉落下來。南羅自知不妙,迅速罷手。
“住手,都聽公主殿下的。公主殿下,您這是?”
“救他,否則本宮一定殺了你和你身後的人。”
“殿下,這厮來歷不明,唯恐有變啊,下官建議将兩方都先擒拿住,留待大內府審查,您看如何?”
“南羅叔叔!快去救小乞兒!”
廷尉司副指揮使南羅,洛陽南家正統出身,軍務府從四品官。
南木槿也看出來南羅分明就是在拖延時間,他就是不想救小乞兒!出事之後第一個趕到的是南家人,現在又這番作态,讓人很難不相信這場刺殺與南家沒有關系。
但是只要南羅不對公主殿下出手,整座洛陽城都不會因為陳青陽的死而改變什麽,沒有證據,南家不僅與這場刺殺沒有關系,而且保護公主殿下有功。
若是把郡主換成南家其他子嗣就更好了,到時候一起亂箭射殺,南家根本不會有任何嫌疑。
這邊南羅還沒出手,陳青陽身上忽然散發出極為危險的氣息,兩位宗師境高手皺了皺眉頭,緊接着一陣風吹過,兩位宗師境高手也眯起眼睛,等再睜開眼睛那些刺客就全部死在了地上。
陳青陽渾身上下皆是血跡,正大喘着粗氣。
南木槿立馬跑過去,“小乞兒你有沒有事,走,我帶你去看大夫。你渾身都是血啊,南叔,他是我朋友,你救救他!”
只是南木槿口中的南叔瞪大了眼睛,似乎在恐懼些什麽,其他包括兩名宗師境在內的侍衛也是如此。
“我忽然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南木槿你有沒有帶錢啊,好多好多錢的那種。”
還好早有準備,南木槿将自己脖子上的吊墜取下來交給衣服和臉頰都已經被血漬弄髒了的陳青陽手中。
“我沒有錢,但是我娘說這個吊墜很值錢,她讓我長大以後交給最愛的人護他平安,你現在就是我最愛的人,你去把他賣了吧,換了錢就能護你平安了。”
陳青陽有些遲疑,但是沒遲疑多久,他走回屋子,寫了一張欠條交給南木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