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倒V

第 72 章 倒V

“先不說那些,我剛才聽人說教堂門外每天都有病患前來祈禱?”

艾爾洛斯放棄和米連神父讨論所謂“脫水症”的真面目。

有什麽好争論的呢?誰也無法叫醒一個閉上眼睛一心催眠自己的人。他尊重神職人員們的宗教信仰,同時也為了不讓自己再不明不白吃毒藥。

“門外……是的,每天早上都有,一直祈禱到中午,一些被家人帶回去,還有一些被憲兵隊擡走。”一位聖地騎士嘆息着答道:“一開始來的都是些下層平民,後來幾大家族要求瑪麗埃塔夫人将上下城區隔離開來,人少了很多,零零星星的普通市民罷了。”

原來上下城區之間已經隔離開來,怪不得西城看上去氣氛還算悠閑。

“治安官許諾的新教堂地址,你們确定了嗎?”

難耐的沉默之後,聖子候選出聲打破這份死寂。另一個聖地騎士張嘴:“确定是确定了,但以眼下情況看,連原有建築我們都沒法子雇人拆掉。”

也就是說,瑪麗埃塔夫人并沒有直接提供空地?

這位夫人可真有意思。

艾爾洛斯捏捏眉心,吐出一口濁氣:“米連神父和牧師繼續留守教堂,我要進入下城區阻斷疫病傳播,有誰願意同去?”

他是無病體質,也知道該如何防護,又恰好是個能夠釋放治愈術的神官,三重保險在身,沒道理縮進教堂躲着。但是單靠他一個人,很多事情都做不到。

室內再次陷入一片寂靜。

那可不是剿滅邪1教徒這種風險與收益并重的行動。冒險進入被封鎖的疫區,面對的很可能也不只是疾病本身。下城區原就物資匮乏,現在瑪麗埃塔夫人直接下令封鎖,那裏的人時時刻刻經受着饑餓與死亡的威脅,這種情況下突然冒出一群好心的傻瓜,會發生什麽幾乎不需要揣測。

“我不勉強你們,無論去不去,這件事我都不會主動向教宗冕下彙報。去拯救平民很難得到像樣的回報,甚至可能因此感染丢掉性命,大家都還年輕,好好想清楚再做決定。”

人類進化的歷史就是一部不斷與天災疫病鬥争的歷史,在這場看不到終點與硝煙的漫長戰争中,醫療救援人員往往大量倒在最前線。威逼也好利誘也好,終究不是發自內心的崇高情感,也無法支撐在苦難中打滾的脊梁,是沒有辦法締造出奇跡的。

所以艾爾洛斯不提黃金不提榮譽,而是先把風險擺在所有人面前——想活下去怎麽能算不尊教令背叛教義呢?

那是人之常情。

沉寂之後,六位聖地騎士拍着大腿站起來:“聖光在上,我們願意追随梅爾大人!”

他們是宣誓終身效忠教廷的聖騎士,沒有半途退役一說。聖子候選主動進了疫區他們卻不去,将來教宗冕下知道了可沒有他們好果子吃。

是,梅爾大人是說了他不會主動上報,但其他人是死的還是沒有嘴?這事兒根本瞞不住!

再說了這也是個積累名望的好機會,富貴險中求,名聲也只能在危機裏撈。天天做個太平騎士确實可以長命百歲,這輩子卻再也沒有任何建樹可言。

那種随随便便就能撈到功績流芳百世的好事兒誰不想遇上啊,這不是遇不上麽!

有了聖地騎士的主動,執祭裏也站出數人:“我們也願意跟随梅爾大人!”

再加上很快就會從聖地返回的聖騎士長埃克特,總算湊夠一支能打能防的小隊。

艾爾洛斯看看這些站出來準備跟着自己闖入下城區的人,深吸一口氣:“很好,既然你們信任我,我也會竭盡全力把你們完完整整再帶出來。”

“直到脫水症疫情結束,在這件事中做出貢獻的每一個人都會得到與付出相稱的報償。”

摩爾城

城主府

瑪麗埃塔夫人自從丈夫“突發惡疾”之後迅速在聖光教廷支持下成為代理城主,還通過交換條件得以将兄長從威蒂拉領的不毛之地弄到身邊。按道理講此刻人還在路上事情尚未塵埃落定,正該是城內集團與耶倫蓋爾親密無間的合作蜜月期……奈何事情發生了些許計劃外的狀況。

穿着皺紗領長袍的侍女提起裙擺匆忙穿過長廊将信件送往主人手中。她跑得有點急,一只手不得不壓在因喘息而猛烈上下波動的胸口上。

“夫人,勞埃德神父來信了。”

美麗的貴婦人此刻正側坐在梳妝臺旁,一位衣着考究的男士站在距離她不遠的位置。兩人此前或許在商談什麽,侍女突如其來的打斷令男士分外不悅。

“瑪麗埃塔,你的侍女太不謹慎了。”男士時不時就要擡一下他那像個大鈎子的醜陋下巴,跟着一松一緊的領圈活像鐵匠腳下的風箱。

他第不知道多少次擡手扯松領圈好讓自己松快些,靠近南部的巴別爾領實在是太悶太熱了!

侍女自知闖了大禍,但這件事女主人反複交待過數次,比起冒犯客人她更害怕讓主人不滿。

瑪麗埃塔夫人輕輕掀起美目一角,侍女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雙手将信件奉上:“……”

“退下吧,毛毛糙糙的叫人笑話,自己去找管家領罰。”

貴婦人輕飄飄一句話就讓侍女白了臉,她不敢争辯,低頭忍住嗚咽行禮,然後退下。

見她走掉,站着的男士向瑪麗埃塔夫人近前走了兩步急切道:“難道說你打算再從艾蘭德家族裏挑選一個丈夫嫁過去嗎?你是個女人,天生就在思維和情緒上有缺陷,關鍵時刻不依仗娘家還能依仗誰呢?”

“勞埃德始終是吉魯克的勞埃德,順從國王的意志乃是榮耀。”

他又一次擡起下巴為血統與姓氏感到驕傲,沒注意到瑪麗埃塔微微垂着的眼底閃過一絲不耐。

“詹姆斯表兄,我不是已經按照您的建議行事了嗎?聖光教廷在巴別爾領勢力強大,派遣至耶倫蓋爾的聖子候選艾爾洛斯·梅爾又沒有可指摘的惡劣行徑,我還能怎麽辦?像那些愚蠢的邪1教徒一樣炮制流言然後等着被一網打盡?”

最後一句話難免帶出些情緒,譏诮的語言讓詹姆斯·勞埃德眉頭皺得更緊。

這個瑪麗埃塔堂妹真是的,一點也不想想要不是父親把她接來家中教養,憑她一個勞埃德旁支的出身怎麽可能嫁入艾蘭德家族享福。現在這等關鍵時刻居然不肯将權柄讓給家中更有能力的男人們,真是鼠目寸光。

“那個小雜種還活着,他讓國王陛下不舒服了,這就是最大的罪過。”

他降下視線欣賞起手邊金杯上的花紋,不鹹不淡的說了這麽一句,瑪麗埃塔夫人一時不知該回答什麽:“哈?”

人好歹也是聖光教廷的聖子候選之一,這個“小雜種”的稱呼是不是有點不太禮貌?

愚蠢!

正在腹诽中,詹姆斯·勞埃德像是太久沒有人對話那樣迫不及待講起其中淵源:“就憑那小子在瓦爾哈利亞斯時仗着拉萊納寵愛次次無視國王的邀約,他就該死!”

噢,原來還有這種辛秘!

瑪麗埃塔夫人挑起半邊眉毛:“如果我是你,我就會勸說國王犯不上和個孩子較勁,而不是跟在後面上蹿下跳表現得比自己被拒絕了還要激動。畢竟……輸了贏了都不好看呢。”

“婦人之見,愚不可及!”

勞埃德先生掃興極了,他的視線終于從金杯上挪開,一口将其中盛裝的酒漿灌下去:“勞埃德的利益與王室一致,國王厭惡的就是我們厭惡的,這一點父親希望你能記住。”

他把勞埃德大臣搬了出來,瑪麗埃塔夫人心裏不勝其擾臉上卻也不曾露出分毫。

“聖光教廷總是把手伸得太長,陛下的意思是要給哈蘭德隆點顏色看看的。正好這個梅爾不知死活撞上來,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詹姆斯放下杯子,壓低身體靠近堂妹:“瑪麗埃塔,乖乖聽話。否則的話,我可就不知道父親會再為你挑一個什麽樣的丈夫了……”

威脅的話語再次被打斷,這回來的是艾蘭德家的費恩管家。

“勞埃德先生,很抱歉打擾您與夫人之間的兄妹談心。”

管家在詹姆斯不滿的視線中從容不迫道:“請原諒我不得不這麽做,一刻鐘前梅爾候選登門拜訪,他還帶了六位聖地騎士在身邊。”

聖地騎士的戰鬥力所有人要麽有所耳聞要麽親眼目睹,瑪麗埃塔夫人抓住機會擡頭喏喏:“天啊!他不會是……”

費恩管家把頭一低:“先生那邊,是不是到時候了?”

艾蘭德家主已然放棄這個兒子,不過縱使他的妻子再憎惡這段婚姻,也還沒有到歡欣鼓舞盼他死的地步。

嗯,不盼着他速死,多年夫妻情分也就僅限于此了。

“我……讓我再去和他道個別……”

美麗又脆弱的女人不但能引發周圍人同情,還能有效降低來自異性的敵意,轉移視線,混淆目标,總有一個目的能夠達到。

瑪麗埃塔起身向外走去,心裏在娘家的助力與聖光教廷的支持間來回搖擺不定——單憑她自己是無法管理一整座城池的,但她又不甘心将手裏的權力讓給別人,娘家的好處是無論成敗總歸不會願意折損掉有價值的家族成員,而教廷的好處……

教廷的好處就是教廷自身,神官們确實可以攫取到世俗權力,然而他們永遠也不能站到臺前取代世俗的權力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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