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浮生一夢9
第94章 浮生一夢9
師兄的聲音不太對啊。
像女子的聲音……更是聽着有點耳熟。
缇嬰一聽便着急, 連忙捏了第二道傳音符,兇道:“你是誰?我師兄呢?你為什麽能收到我的傳音符?難道你是柳輕眉?我師兄待你這麽親近嗎?”
她的傳音符發出去,那邊半晌沒有回應。
江雪禾沒理會她, 是因他以缇嬰的相貌, 出現在地牢中。
此處環境陰暗,險象環生, 不敢大意。
扮作缇嬰是有緣故的——柳家人不知缇嬰已走,他可以在江雪禾和缇嬰之間身份随意轉變,而不讓他人懷疑。
柳家會提防江雪禾,但缇嬰平時那樣無邪單純,看着十分“傻”, 他們都将缇嬰看作是江雪禾的附屬品,不會對缇嬰設防。
江雪禾不會讓缇嬰涉險, 但他可以假扮缇嬰,來涉險。
此時行在地牢中, 越往下走, 越見水流湍湍,漸漸從腳踝淹沒小腿。
江雪禾踩在水中,停頓一下, 便發覺自己體內的靈力在快速流失——這水, 不是凡間之物,是用來對付有修為的人與妖的。
江雪禾若無其事,繼續往下走。
乾坤袋中傳音符不斷亮, 想也知道是缇嬰不斷催促。但他此時緊要關頭,便當做無事發生——
一路走來, 一座座牢籠中,江雪禾看到了先前自己或其他道人幫柳家捉的那些妖, 都老老實實地被用仙家陣法困在牢籠中。
不知是水的問題,還是他們日漸麻木,這座水牢安靜非常,江雪禾一路走過,偶爾有妖怪反應過來,也只是用陰沉的目光打量着他,并不求饒。
但是到最裏間的牢獄,江雪禾終于聽到了劇烈的掙紮。
鐵鏈拍打着水,那被束縛的妖怪歇斯底裏:“放我出去!我不娶你這個大美人行了吧,好歹你也名聲遠揚,總困着我做什麽。算我認輸,柳姑娘,柳大小姐……”
那妖雙目忽而一瞠。
他随意叫着玩,因為知道自己陷于此地,這水是“煉妖淨水”,專門煉化他這樣的妖,自己根本出不去。
但是出不去,也不能屈服,要惡心柳輕眉。
可此時此刻,粼粼水波盡頭,一個嬌小漂亮的綠衫白裙小姑娘,出現在了地牢盡頭。
那姑娘年紀尚小,眸子烏黑如漆,昔日總是顧盼神飛十分靈動,今夜所見,她的眸子卻清靜冰涼,端如冰雪玉壺,沉寂至極。
妖怪眼睛大睜:“你、你、你……”
……你不是捉我的那個小修士嗎?!
江雪禾所扮的缇嬰,一眼看到了這妖,認出這是那天古戰場中、缇嬰用四方旗陣困住的扮演将軍的妖怪。
此時這妖怪被鎖在牢中,被高高懸起,手腳都被鐵鏈鎖住,而他竟然還穿着一身英武的盔甲,威風凜凜,不堕将軍威名。
江雪禾一只手指抵在唇間,輕輕地朝假将軍“噓”了一聲。
假将軍呆呆看着這唇紅齒白、沉靜安然的少女,臉倏地紅了。
假将軍心亂間,見這少女邁水朝自己走來。他正要提醒這“煉妖淨水”對修士也有抑制作用,便見少女驀地雙掌相合,念咒掐訣間,在半空中畫符運術。
少女施法之下,淨水緩緩向兩方分開,向兩面高牆躍去,給中間流出了一道平坦闊道。
青光凜凜,少女昂然,冰雪之容,法術浩然。她因強力施法而額上滲汗,面色微白,這一切,皆讓假将軍瞠目,久久不能移目。
而江雪禾向假将軍瞥一眼,眼神卻是倨傲冷淡的:還不走?
假将軍恍然,沒有了淨水的壓制,他去掙脫束縛自己的鐵鏈,便快很多。
一刻鐘後,假将軍化作一道黑霧,沖出牢籠逃之夭夭。
柳家尚無人察覺,江雪禾已返回住處,打開乾坤袋,有了和缇嬰說話的功夫。
他并不知道那假将軍的目的,那假将軍逃出去後也沒有找他。但是假将軍靠着被缇嬰抓,主動進入柳家,必有目的……他只消在旁觀望事情發展便是。
這樣思量着的江雪禾,打開乾坤袋,便見一道道傳音符燃燒起來。
他已預感缇嬰發火,在旁讓傳音符耐心地燒了一會兒,聽完了小師妹對他的謾罵唾棄,才自己畫了符。
他換回了男聲,回應她:“小嬰。”
過一會兒,那邊郁郁回答:“小嬰不在,已經被你氣死了。”
聲音是小姑娘嬌滴滴的聲線,不是一開始的溫和男聲。
江雪禾眸中浮了絲笑,一邊畫符,一邊回她:“那怎麽行?哪有人被氣死的?你就算被氣死,化成鬼,師兄也是會找到你的,不必擔心。”
缇嬰沒搭理他。
他見她生了氣,便一個勁兒地捏符,向她道歉,向她解釋自己方才在忙什麽,自己不是有意怠慢她的。
他解釋并發誓,當時情況真的不适合聊天,他若是開口,很可能暴露行蹤,被人發現。
江雪禾哄她:“你不想師兄被柳姑娘發現行蹤吧?”
缇嬰半晌回答:“……和她保持距離。”
江雪禾見她氣性有點消了,才松口氣,笑着應了一聲。
—
缇嬰不可謂不生氣。
不過江雪禾以前就說過,傳音符的弊端就是忙起來時,不好接聽。江雪禾身在柳家,缇嬰就是再不懂事,也不想用雪上符催促他,擾亂他心神。
她今日剛知道一個叫韋不應的人的秘密,她深覺柳家有大陰謀,一邊琢磨着怎麽向江雪禾透露消息、而不讓他懷疑自己還在城中,一邊擔心他遭到柳輕眉的算計。
如今江雪禾主動道歉,缇嬰不太痛快地原諒了他。
她對一件事好奇:“師兄,剛才與你說話時,那個女聲,是誰啊?”
江雪禾那邊沉默。
缇嬰再捏起一道傳音符,催促他、試探他:“那個姐姐的聲音聽着怪好聽的,想必是個溫柔大美人吧?長得好看麽,是凡人還是修士啊?師兄你要和她成親嗎?”
江雪禾那邊沉靜了好久,久到缇嬰真的開始胡思亂想、開始着急,那邊才含含糊糊地回了她一句:“尚可。修士。不成親。”
但是這個回答不能滿足缇嬰。
“修士”這個詞,已經讓她警惕非常。
她正要追問,江雪禾倒是問了她一句:“一開始你與我說話時,怎麽是男子聲音?小嬰,你做了什麽?還是,當時是二師弟?”
那聲音不像白鹿野的聲音。
白鹿野和他說話,也不會浪費一張傳音符,只為說一句“你在嗎”。
這種不怕浪費的風格,只屬于缇嬰。可是那聲音是男子聲音,還有幾分熟悉……江雪禾在水牢一行,一路想着此事。
那聲音,到底是白鹿野的,還是葉穿林的,或是缇嬰在路上又遇到了別的男子?
他想了一路,焦頭爛額,心中猜測連連,倒是面上平靜,沒有讓那假将軍看出來。
可惜他再冷靜,面對師妹身邊的不可控因素,也會忍不住旁敲側擊。
他這一問,便如同掐了缇嬰脖子一樣。
那邊小姑娘理直氣壯:“是二師兄啊,怎麽啦?”
江雪禾正要再細問,缇嬰便快速:“我不問你身邊的姐姐是誰,你也不許問二師兄怎麽回事。”
江雪禾沉悶半天,将心頭疑問壓下。
他問起她是否出城,是否與白鹿野彙合,身邊是否有異常,有沒有想好去哪裏。
缇嬰胡編亂造一通,一會兒說已經彙合,一會兒說沒有異常,一會兒又說打算和二師兄去千山找前師父……
江雪禾疑問:“你們不是要去長雲觀尋葉首席嗎?”
缇嬰早已忘了此事,但她理不直氣也壯:“你幹嘛對我管東管西?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你管不了我!”
江雪禾一怔。
他心間微涼,片刻不語。
缇嬰似覺得自己不對,又來和他說話,聲音分明柔弱了很多:“師兄、師兄……你認不認識韋不應啊?”
江雪禾沉靜半天,到底回了她消息。
缇嬰便又編了幾句:“我出城時,聽路人提過柳姑娘和韋不應的舊情。我也不知道具體的,但是師兄你可以查一查。
“你好像是被當做韋不應的替代品,不是葉呈的。”
缇嬰納悶:“那麽葉呈在哪裏呢?幻境裏重要的不是鬼将軍嗎,鬼将軍總不能在這個故事裏一點作用都沒有吧?”
她兀自說了半天,嘀嘀咕咕,不斷暗示江雪禾,想讓江雪禾主動詢問“韋不應”的事。但是她自己演了半天,自己都有些累了,江雪禾的傳音符一直沒亮,就好像他一直沒有話和她說一樣。
缇嬰最終有些不快:“師兄,你沒什麽想說的?”
江雪禾這才慢慢道:“你沒有其他話嗎?”
缇嬰納悶。
她坐在深夜巷中,又冷又累,無處可去。
缇嬰将自己縮成一團,看傳音符在指尖燃燒,自以為自己為了柳葉城的秘密十分盡心,克服自己的害怕留在此地……
她已經很努力地幫他了,就算有些遺漏,他也不應苛責吧?
這會兒,新一道傳音符又在乾坤袋中亮了。
她拿出來,看那新的符紙在指尖燃燒,微火映着她的指尖,屬于江雪禾的聲音,在這片微火中,如煙花一般緩緩炸開:
“我很想你。”
缇嬰刷一下丢開了傳音符。
她捂着自己的心跳,不知自己面頰緋紅。她慌張地看着那符紙燒上自己的手指,手忙腳亂去撲火,火苗一碰就滅,她呆呆看着傳音符,又想去解救……
但是已經用過的符紙,燃燒成灰燼,怎可能留下來呢?
缇嬰跪在地上,呆了片刻。
她捂住自己狂跳的心髒,靠着窄而高的牆,重新蜷縮着身子,說服自己不要畏懼,說服自己為了師兄,應該克服艱難,小小委屈自己一下。
她蜷縮在這裏,不敢入睡,生怕入夢;打坐又因靈力的萎靡而難以堅持。
她輾轉反側,想來想去,最後遲鈍地想:應該畫一個留音的符,好留下方才那道聲音。
真是的。
她竟然沒想到。
師兄也沒有提醒她。
師兄真是太讨厭了。
—
缇嬰在外流浪了幾日,零零散散打聽到一些韋不應的過往。
許多消息,無人注意時,永遠藏在塵埃下。若是有人刻意去查,便總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尋到這個人曾經活過的痕跡。
比如缇嬰大約知道韋不應家裏犯了些事,從小長在柳家,與柳輕眉、葉呈一同長大。葉呈是柳輕眉的青梅竹馬,韋不應也是。
柳城主曾想殺過韋不應,但因柳輕眉病入膏肓,而緩了韋不應的罪。
葉呈是少年将軍,韋不應也是。只是韋家犯事,城主從不封賞韋不應。
聽說韋不應很俊美,少年風流,與人打馬球時,曾讓風華正茂的城中閨秀們一個個茶飯不思。
聽說韋不應武藝與葉呈一同出色,曾與葉呈、柳輕眉結拜兄妹。柳葉城外靠近古戰場的那個城隍廟,便是昔日三人結拜之地。
但是柳葉城如今活着的人,沒有人見過韋不應。
少數幾人對韋不應的印象是,穢鬼潮降臨,韋不應與葉呈一同上了戰場,一同死在了那裏。
戰後,也有人提過祭奠死者,為韋不應立碑,皆被柳輕眉拒絕。
柳輕眉只将葉呈捧作大英雄,大豪傑。
古戰場的墓碑一座又一座,其中有一座,潦草記着“韋不應”的名字。
山廟破舊,風雪侵襲,半毀神女神像下的雕木被人劃亂。缇嬰蹲在地上辨認半天,終于認出來自己曾經見過、那時卻沒在意的一行古字——
“輕眉呈葉韋不應。”
柳輕眉、葉呈、韋不應。
字跡被淹沒,“韋不應”的名字變得模糊不堪。
柳輕眉要世人遺忘韋不應,要所有人都不知道韋不應,要——将韋不應永遠地困在,年少未征之時。
……關于柳輕眉想将一個死人永生困住的事,只是缇嬰自己出于偏見的猜測。
一個人愛不愛另一人,有時能看出,有時看不出。
缇嬰不喜柳輕眉,便将柳輕眉想作惡人,覺得這個人看着柔弱,說不定內心已經瘋了。一個瘋女人,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那她師兄身上的冤孽若是韋不應的,師兄若是因為那些冤孽,而被當做韋不應的替身,可實在太危險了。
思來想去,缇嬰決定偷返柳家,觀察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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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嬰不知江雪禾扮作她、到處行走的事,她偷偷摸摸回柳家,想來想去,用的是江雪禾的樣貌。
她大搖大擺進入柳家,心中捏把汗,生怕自己被認出,但守門侍衛看她掀開帷幕後露出的少年模樣,便放她進去了。
缇嬰便不知,在她走後,兩個侍衛疑惑的讨論:
“你有沒有覺得……”
“是,我覺得了。江公子似乎變好看了,他眼睛方才看過來時,我心肝都差點跳出去,罪過。”
“奇怪,明明看上去沒變化,可自信看,就是和平時樣子不太一樣……莫非江公子上了妝?”
“不至于吧?好奇怪,修士也那麽在乎相貌嗎?”
缇嬰強壯鎮定,瞞天過海,在柳家暢通無阻。她中途甚至在花園偶遇了柳輕眉。
柳輕眉坐在花廊下,悵然凝望着一院花海。她孤零零坐着,面容藏在陰翳中,那份美麗,奪目之下,幾見凋零之意。
便是缇嬰這樣不喜歡她的人,都在一瞬間生出同情。
缇嬰看到柳輕眉,掉頭就走。
偏柳輕眉喚住她,微聲:“江公子。”
缇嬰不情不願地回頭。
她學着師兄平時模樣,頭微低,向那方行了一個禮。只是怕露餡,她并沒有開口說話——柳輕眉很聰明的。
柳輕眉端詳那立在廊盡頭、身子後偏、似随時想離開的戴着帷帽的少年公子。
她神色本平靜,但是一陣風過,吹起帷帽,帷帽後,少年溫潤低斂的眉目若隐若現,柳輕眉神色便微微一怔,驀地站了起來。
缇嬰被她吓一跳,不解看去。
柳輕眉自己兀自回神,笑了一笑,幾分惆悵:“江公子,你許久不與我說話了。是因為你師妹不喜歡我嗎?我與缇嬰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不如請缇姑娘來,我們說開?”
缇嬰回答:“我只是來捉妖的。”
柳輕眉喃聲:“是啊,你只是來捉妖的……”
她垂着眼。
微擡的眼睛,憂郁悵然,美豔奪目。
可惜缇嬰不為所動。
她拱手告別,掉頭就走。
柳輕眉蹙一蹙眉,喃喃自語,重新坐下:“不愧是背着那樣的冤孽,和……一模一樣。神魂上撕開的那些化不掉的鬼孽,真的是他麽……”
當年柳輕眉萬念俱灰,心存死志,縱身跳入火海,遇見夢貘珠,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她從此開始接觸一個龐大的、先前從未見過的廣闊而瑰麗的世界。
和夢貘珠周旋的這些年,魂魄意識被吞噬的這些年,她到底是誰呢?柳輕眉真的能憑着那一點機會,在和夢貘珠的周旋中,勝出嗎?
她引入缇嬰這個變量……真的能救所有一切嗎?
她此時,是柳輕眉,還是夢貘珠呢?
柳輕眉靠着廊柱,昏昏入睡,沉入夢境。
巫神宮神女天官寥寥幾筆,就能封住穢鬼。凡人死萬人十萬人,在仙力神力之下,毫無意義。
她仰望着那些未知的強大的力量,難道只能被俯視嗎?
凡人一生,如何對抗天命,如何與天意周旋,如何與那些幾十倍幾百倍勝過凡人的力量比試,如何勝過那些……這個答案,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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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嬰進入江雪禾的院落。
她踩在門口,立即後躍,被一重陣法阻攔。
缇嬰驚疑不定地看着師兄屋門前那肉眼看不見的禁制:想要解咒,也可以。但是若是弄毀了禁咒,不就被師兄發現了嗎?
缇嬰暫時不想跟江雪禾暴露自己沒有離去的事,她選擇回去自己先前在柳家住的院子——師兄不告知柳家缇嬰離開之事,那院子便應該保留着。
幸好這裏沒有禁制,缇嬰自如踏入院落。
—
“吱呀”。
江雪禾推門而入。
他以缇嬰的樣貌進入缇嬰的房間——總要做足樣子,不讓柳家那些還留着的道人修士懷疑。
一進入此間,江雪禾便發現屋中多了一道氣息。
他不露聲色,進入內間。
他立在屏風後,背身褪衣,少女圓潤的肩頭一點點露出,屋中那道多餘的氣息,分明呼吸亂了幾分。
江雪禾目中生寒:果真有人觊觎小嬰!
屋中多餘的氣息一亂,露出破綻,江雪禾立刻順藤摸瓜,長衫往肩頭扯回,淩空一躍,劈開屏風,藤蔓化形,向那多出的一人襲去。
那人竟反應很快,一重激流向他潑來,阻擋他。
他的下一道道法揮出,那人順勢回擊,凜然有幾分劍氣……
等等。
江雪禾覺得不對勁時,倏地收手,他之前的法術,卻已經将那人從黑暗中逼了出來——一道修長的少年身形,被藤蔓絞住,現了容貌。
那人揚眉,向他瞪來一眼,在他怔忡失神時,目露狡黠狠意,向他撲來。
“咚——”
一聲劇烈的撞擊聲後,打鬥聲沉悶又遲疑,步步後退與步步緊逼間,雙雙進了內間。
懸帳被人扯動,如流沙般嘩然落下,遮擋窗邊月明。
“江雪禾”将“缇嬰”按在床上,掐住“缇嬰”的下巴。
少年高調昂然,低下身子壓着人,長發自頰畔垂下,少女眼尾散開胭脂般的暈紅色。
“江雪禾”慢條斯理,偏眉眼倨傲自得,尾巴快要翹起來:“小美人,你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