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尋一人(十七)

“屬下不察,自翠微湖便未發現他們蹤跡。”

阿媛不過是傷勢比尋常人好得快些,尋常人就算發現也斷不可能把這與雲族寶藏這等坊間無稽傳聞聯想在一起,楚晔不解,“為何王家人會把血緣與雲族寶藏聯想在一起?不過是些傳聞,也能當真?”

“屬下也百思不得其解。”淩西道。

楚晔沉吟片刻道:“什麽寶藏、鑰匙一說,不會都是王家人放出的謠言,想要害人吧?若是能抓個活口來問問便好了。”

淩西漲紅了臉,跪地告罪,“閣主恕罪,屬下拿了閣主給的查卷宗令牌,去淩風閣看了老閣主的私錄。”

楚晔板着臉看着他,直到淩西直冒冷汗才道:“下不為例,發現了什麽?”

“當日王家出事時,漏掉了一個四歲女娃娃,本欲是要斬草除根的,但老閣主心軟了,放過了。”淩西接着道,“當年老閣主雖放過她,但一直暗中留意她的行蹤,直到她被柳家收養。”

“柳家?”

“當朝柳家。”淩西道。

想到今日有個女人在殿上的所作所為,楚晔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問:“是柳妃?”

“這個屬下還未查實。”

“劉順!”

守在門外劉順入內。

楚晔吩咐,“把柳如煙給朕帶來!”

劉順領命出去。

淩風摸着頭嘿嘿嘿讪笑,“其實雲族一說,閣主去問問姑娘便可。若真有其事,想必她是知道一二的。”

話音一落,便見楚晔瞬間像洩了氣的皮球,青黑着臉道:“走了。”

“啥?”淩西錯愕,脫口而出:“閣主,你不會是醋缸打翻,翻臉把人趕走了?”

楚晔臉色徹底變黑,不自在地別開眼,默然不語。

正當楚晔心肝脾肺腸全悔青時,淩西又來插了把刀,“閣主不知麽,姑娘是但凡對軒轅睿有點念想,以她的脾性,當時誰人能趕走她!又怎麽可能私自出走來珉楚來找閣主?又怎麽可能做出來楚宮聯姻這樣的事?!”

“砰”楚晔一個茶杯砸來,“這情報,為何不早說?”

淩西躲過杯子,詫道:“這哪算是什麽情報,這不是人之常情麽?想想便明白的麽?”聲音越來越小,“主子不是在集雪時便與人相好了麽……這種事但凡過下腦子便能明了……”

這就是最重要的情報,都怪這厮,害自己不知情氣昏頭不小心把人趕走了。楚晔氣極,擡起拳頭便揍人。

“閣主,您這臉不能老說翻就翻啊!”自己犯渾卻遷怒別人。

正說着,劉順來報,柳妃病重。

二人大驚。

兩人去看了柳如煙,确是中毒了人己昏迷,禦醫已得出解毒之法,只是配制解毒的方法比較複雜,怕是要一天才行。

楚晔回屋已是深夜,阿媛走了,屋內空蕩蕩地。心中的鈍痛如潮水般湧上來。自己是怎麽趕人走的都不太記得清了。他不敢想,也不願去想。若是阿媛就這麽走了,再也不回來了,會怎樣?

不管了,是偷是搶也得把人要回來。等審完柳如煙,弄清雲族一事,他便去找她。淩南知道他心意,定會把阿媛留住的,只需緩上二天他便能趕過去了。

楚晔渾渾噩噩的獨坐了一夜。

同是,深夜。

楚業邊界,靈州客棧。

“咚咚咚”客棧敲門聲響起。店小二被驚醒,睡眼朦胧,不情不願地起身打開了門。

“啊!”店小二一聲驚叫,吓得用力關上門。

“叭。”一只大手恰恰卡住門縫。用力一推,大門敞開,三個黑衣男子走入店內。為首的一個四十出頭,瘦得脫了形,一張臉俨然是一個套了皮的骷髅。另二個身形卻宛如鐵塔。

其中一個鐵塔,指了指樓上廂房。

小二忙不疊地擺手,“沒有,沒有了,這幾天來了好幾撥江湖人士,全住滿了。”

另一個鐵塔瞪着眼,像拎小雞一樣拎起小二,分明不信。

“真的真的,不光我們這兒住滿了,其它客棧,包括附近幾個城鎮的客棧也都滿了。有的沒地方住,連破廟也住滿了。”

“哈哈哈!好!”骷髅臉大笑起來不再糾纏領着兩人走出門外,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日,風停雨止。

經過審問柳家柳元青父子,終承認柳如煙乃王家遺孤王若煙。

他們家與王家交好,王家事發之後,柳元青無意間遇到淪為乞丐的王若煙,便起了恻隐之心,便帶回府,改名為柳如煙,當作親女。她從小乖巧孝順,十分聽話,深得衆人喜愛。至此便問不出什麽來了。

深夜,解藥終于配好,柳如煙服下後漸漸轉醒。

看到楚晔抿嘴笑了笑,“皇上來看臣妾啦!”

“王若煙?”楚晔問,“一年前翠微山劫殺顧随安的人與你有關?”

柳如煙不驚不訝卻潸然淚下失落地道:“皇上問什麽臣妾不懂,皇上難道不是因為擔心,專程來守着臣妾的麽?”

“朕問你,前日殿上,你哪來的休書!”

柳如煙淚眼朦胧,“皇上要趕走雲姑娘,臣妾才将麗妃給的休書拿了出來,省得有心人嚼舌根說皇上與她還有牽扯。”

“……”楚晔語滞。一刻也不想再耽擱了,轉身對淩西道,“好好給朕審審。”說完便要出門,先把人找回來再說。

柳如煙攔住他,掌心攤開出現一塊純白石牌,她歪着頭笑道:“臣妾給皇上變個法術可好。”

楚晔腳步一頓,回身只見她取出一把匕首,正是昨日傷了阿媛的那把。

昨日慌亂中沒看清,今日一細看這匕首卻大有蹊跷。

匕首機關觸動後彈出來的那部分約有三寸餘長,前後兩邊都有狹長的凹槽,凹槽薄得呈半透明色,其間隐約可見血色湧動。

“飲血刃?”淩西驚呼。

“這可是方丈之地尋來的寶物,尋常不得見的。”柳如煙說着慢條斯理地把槽中鮮血引出滴于石牌之上

在楚晔與淩西不錯目的眼光中石牌慢慢地變成墨藍色。

“這可是蕭雲媛的血。”柳如煙對着楚晔道,“來之不易呵,臣妾曾推她下階試圖讓她受傷流血,又曾在做針線時裝作不經意刺傷她,甚至在茶水中下迷藥,可都沒能成功,後來能成還全賴皇上成全。咦?皇上臉色不太好,若是你瞧見蕭雲媛繡的荷包怕是要變了臉色,樂上一樂了。”

說完她翻箱倒櫃一番才找出一個皺巴巴的東西,歪歪斜斜幾塊布料湊成,上面連朵象征性的花兒也沒有。

似是看出了楚晔的疑問,柳如煙道:“她可真笨,連根針也拿不穩,更別說繡花了,便是這個也是花了半月餘才湊好的。說是要送給你的,但磕碜得連她自己也覺得難堪,便扔在這兒了。”

楚晔接過荷包,又見她自說自話道:“前日在李亮口中才得知她竟被皇上下令挑了手筋,難怪那麽笨拙了。呵,可也被臣妾說中了不是麽,臣妾曾對她道,她這副笨樣子倒像足了家中被挑了手筋的琴奴,那時她還生氣,說臣妾胡說。想不到是真的……”

絮絮叨叨的話聽得楚晔又難受又不耐,再次要走。

“皇上,不想聽個故事麽?”柳如煙看着窗外的夜色,幽幽道:“好久遠的故事,怕是連蕭九也是不知道的。”

楚晔腳步再次頓住,聽她娓娓道來。

數百年前雲國國滅,皇族雲族帶着一衆親随遺民,逃入神秘之地,那兒亦是雲族世代埋骨之地,雲族人稱之為“方丈之地”。

為抵禦外敵,雲族人以血結成死陣,用陣法将方丈之地隐匿。從此,外人入不了方丈之地,而裏面的人亦再也出不來。雲氏每設一死陣,需數條人命,雲族人己所剩無幾,家主不忍,便下令不再以命設陣,留下一處活陣,每十四年一封印。

數百年來雲族子嗣凋零,且皆無雄心偏安一隅,不願再費力尋出寶藏,東山再起。可追随他們的王家可不甘困在這方寸之地。

于是,百年前發動政變殺光雲族,只餘一個公主,奉為聖女。若不是需雲族血緣尋寶藏,怕是連這一絲血脈也不會遺留。聖女雖地位尊崇,卻無實權,且代代血盡而亡。十六歲生辰為聖女成人禮,可納數名夫侍,生下孩子,只有長女為繼任聖女,其餘皆不得活。新任聖女留下血脈時亦是老一任聖女殒命之時。

四十六年前,時年十五的第二代聖女雲萱利用封印之機,與侍衛玄明逃出方丈之地。

雲萱從外反結陣法,将追他的人困在方丈之地。唯有我祖父追了出來。祖父苦苦追尋二人下落多年未果。

偶然之機,發現蕭耀軒之妻小瑤與雲萱長得頗為相似,心中起了疑。最後在小瑤早産之日得以證實,她的血遇雲母石,石變藍。原本想殺了小瑤再抱走蕭九,可徐嬷嬷早一步抱走蕭九逃脫了。

蕭耀軒知道後,聯合江湖殺手,殺光了王家侍衛與方丈之地的黑衣衛。只留下我這漏網之魚。此時早己過了十四之期,血陣不曾封印早己失效,為防止王家的黑衣衛源源不斷地從方丈之地出來,為掩蓋秘密,雲萱拼盡性命再度将血陣封印。

蕭九從此也失了蹤跡,生死不明。

哈哈哈,想不到十四年後,她竟自己回來了,還要嫁入宮中。

大婚當日,臣妾故意讓人引她去華音殿。呵呵,臣妾想若是之前皇上看在蕭耀軒面上,會饒她不死。那麽當她撞破華音殿之事,那皇上必不會手下留情。

果然蕭九死了,可雲媛出現了。臣妾原本不會将二人聯系在一起,可誰讓皇上為她辦及笄禮呢!七月二十那可是蕭九的生辰,臣妾怎麽可能忘!

蕭耀軒殺王家人時,四歲的臣妾已隐約記事,臣妾躲在水缸之中撿回一條命,後得柳家收養。呵呵,他們口中着說着待我如親女,可分明是想從我身上獲得更大的利益。十歲那年,一名幸存的王家侍衛找到了我,不僅告訴我當年的一切,還留下了與方丈王家聯系的信鴿。雲氏血陣再厲害也擋不了,天空中來去自如的飛禽。

臣妾當即用信鴿聯系上了方丈之地的王家。十四年封印一開,黑衣衛便出來了。說來也巧,他們一出來便撞上了顧随安,他竟也是雲族遺脈。

要這麽多雲族人幹嘛,讓別人控制他找到寶藏,稱王稱霸,統一雲洲?那我們方丈王家數百年的蟄伏算什麽?

一個長長的故事,斷斷續續,講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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