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孤注一擲

這之後,紛亂了許久的皇宮終于安靜下來。

待過去十多天,君修平叛回京,又半個月後,君騁亦凱旋歸來。

可他們都沒有得到應有的嘉獎,因為君流暴露那日曾說,他們兩人都有重兵,皇上如今病入膏肓,對此極為忌憚,所以盡管他們雙雙否認,皇上也查不出蛛絲馬跡,可還是不願相信他們真的沒有。

叛亂将息不久,君修與君騁是功臣,為安撫軍心與民心,他亦不能責罰他們,于是這事兒,終是不了了之。

也因着這件事,一向不入衆臣眼的君修,也突然間成了他們争相巴結的對象。

可他只是個王爺,雖平了內亂,可也比不過太子關外對敵,君騁的風頭依然要比他更甚。

好在,已經有很多大臣開始向他那邊靠攏。

而後宮之中,有着些位份的,如今只剩了江蘭馨與方淩雪兩人。

一妃一嫔。

至于皇上,叛亂過後他就再沒來過後宮,有時遠遠地看着他,只覺他身子越來越單薄了。

他把中毒的事還是壓下了,甚至對外說的是,君流死前交出了解藥,可看他的樣子,卻能很明顯地感覺到,他的毒根本沒有解。

他活不長了。

要想奪皇位,君修就必須在他去世前把君騁從太子之位上拉下來。

千錦看向窗外,又下雪了,細細密密的雪花飄飄灑灑,落到掌心,是絲絲縷縷透徹骨髓的冷。

傍晚時分,劉太醫突然遣人來說,許久不曾替方淩雪請過脈,這天越發地冷了,他擔心着她的身子。

方淩雪讓他過來,于是晚膳過後,他就提着藥箱來了,待診完脈,他說方淩雪體內有些寒意,需要些溫藥養養身子,讓千錦跟他去太醫院取。

雖然好像沒什麽不對,可千錦總覺得,這都是他尋的借口,他是有話要與她說。

果然,才剛遠離方淩雪的眼線,他就若無其事地塞給她一方木盒。她下意識把它藏于袖中,不着痕跡地看他一眼。

他依然在前走着,到一處偏僻的拐角處,才停下腳步。千錦随他進去,才将站穩,他卻已經問了出來:“你是王爺的人?”

話問得直接,半點兒不拐彎抹角。

如今能被稱作王爺的人,滿朝上下,唯君修一人。

千錦甩開他,擡腳便要往大道上去:“奴婢不知劉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

“千錦!”他拉住她,低聲吼道,“聶勇已與我說了,你是王爺的人,你留在宮中,是為了王爺?”

她早猜到了,聶勇既和他是摯友,那麽她的身份,在他面前就一定瞞不住。

“劉大人今日到底是讓奴婢來取藥的,還是來興師問罪的?”

“你不必這般忌憚我!”他目光微沉,“倘若我要害你,上次就不會替你遞消息了!”

“上次?”千錦冷笑一聲,“大人可知,上次若不是皇上的一念之差,淑妃娘娘和王爺可要背上通情茍且的罪名了!奴婢可真得好好謝謝大人!”

“什麽?”他明顯一驚,表情也變得越發奇怪,像是不相信,又像不理解。仿佛她說的這些,他全然不知,“什麽通情茍且?”

可就像他說的,這宮裏呆久了的人,誰都不會是善類。上過一次當,他的話她就不會再信了。

“大人若是無事,便讓奴婢早些取了藥,也好早些服侍方嫔服下。”

他搖搖頭,卻更緊地抓住她:“如今就剩下太子和王爺了,你想幫王爺麽?”

千錦沒說話。

他繼續道:“剛才我給你的東西,你要好生藏着,萬不可讓方嫔知道,等到合适的時機呈給皇上,便足以讓方嫔萬劫不複了。”

說罷,他終于放開她,待平複下心緒,才面無表情地往大道上去了。

千錦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是天太冷,還是她的心冷。

往思宸殿去的這一路格外漫長,路上她想起了許多事,母親死的那個雪天,君修離宮的那個秋日,以及鑼鼓喧天熱鬧非常,卻藏着各自目的,君修的大婚之日。

從那時到現在,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坎坷,可每一步,都走得血腥。在她手上廢掉了幾人,又死去了幾人,她分不清,可她親眼看着的是,德妃沒了,湘嫔和傾嫔都沒了,而他們的孩子,二皇子流放,三皇子被貶,四皇子自缢,六皇子死在一場大火裏,而七皇子則徹徹底底成了農家之子。

偌大的後宮,竟只剩了方淩雪和江蘭馨,而巍巍朝堂,就只有一個太子君騁,和一個分封偏遠之地的王爺君修了。

想到這兒,她頓住腳步,默默地站了半晌,而後轉過身,朝着淩安宮去了。

劉太醫給她的是一個方盒,不過寸長,一指來粗,這樣小的盒子,本裝不了多少東西,可剛剛在暗處時,她已看過裏面的東西。

——那是一封血書,寫的是當年常悠死時的事情,那是一個驚天秘密,也是到了此時,千錦才知,這個前皇後的死,竟牽扯進了這麽多的人!

已入夜了,風很涼,霜也很冷。

千錦到淩安宮時,江蘭馨的貼身宮女正要從裏面出來,一見到她,那宮女先是一愣,後有些讪讪道:“千錦姑娘來此,可是有事?”

而今江蘭馨還是淑妃,而方淩雪只是嫔位,故論起等級,這宮女比千錦還要高一些。她微俯下身,低眉道:“麻煩姑娘通禀一聲,就說奴婢到了,敢問淑妃娘娘有何吩咐!”

江蘭馨當然沒有找她,可這話一傳進去,江蘭馨自然就懂了。

果然,那宮女才剛進去,就回身走了出來,待到她面前,才道:“姑娘請吧!”

千錦碎步走進去。

屋中燒着暖爐,一進去就覺一陣暖氣撲面而來,江蘭馨斜靠在床上,正懶懶地撥弄着面前的香爐。等千錦進去,她對那伺候着她的宮女道:“你去沏杯熱茶來,記住,要用皇上賞賜的龍井,配以今年春日存積下來的花中露水,到底是在皇後身邊待過的人,可別怠慢了!”

江蘭馨不喜茶,所以皇上賞賜的龍井,還存在她的儲物閣中,而春日存積的花中露,因難以儲存,則由禦膳房專程司貴重食材的膳官保管,也就是說,她随口說的這一碗茶,需去江蘭馨的儲物閣一趟,再去禦膳房一趟,少說也是大半柱香的時間。

她這是要支開那個宮女。

那宮女領命下去,江蘭馨又在爐子裏撥了撥,一陣濃郁的芳香猛然湧來,千錦猝不及防咳了一聲,江蘭馨道:“你可真是大膽,就在主子眼皮子底下,竟敢做出這等事來!”

這話一語雙關,一層是說千錦一個宮女膽敢在她淑妃面前不顧儀态,另一層則是說,她是方淩雪的人,卻膽敢如此光明正大地來找這淩安宮。這要被方淩雪知道,免不了會對她起疑。

“娘娘恕罪,奴婢知罪!”她微俯下身,對床上人虛行一禮。她們本已隔得近,身子再一前傾,只需伸手便能碰到對方。于是在這俯身的空檔,她将袖中盒掏出,以一種極漫不經心的方式遞給了江蘭馨。

江蘭馨有片刻的驚愕,可很快就明白了她用意。遂用眼神看看她,又看看窗外,意思是問她可曾感覺到附近有人。千錦搖了頭,江蘭馨這才坐直些身子,而後将盒中血書緩緩打開。

只一眼,她就憤憤然将它拿開,臉上情緒亦是幾番流轉,千錦垂下眸,卻見她緊緊拽着自己衣服,已将它拽得皺成了一團。

半晌,她才咬牙道:“這東西可信麽?”

這東西是劉太醫給的,可不可信全在劉太醫的一念之間,從他和聶勇的交情來看,他應該也算半個君修的人,可事實上,上次也确實是他說幫她傳消息,結果卻讓君修和江蘭馨半夜相遇在桃林。

這個人,可信,又不那麽可信,凡事,她們都只能賭一把。

遂搖搖頭:“奴婢不知……只是奴婢以為,事到如今,我們大可以賭上一賭!”

“不!”千錦話将落,江蘭馨已斬釘截鐵地将她打斷。她一手拿着那封血書,一手撫平被她拽皺了衣服,沉吟片刻,道,“沒有時間讓我們賭了,這件事,不管真假,既然要做,就不能再讓她有機會翻身!”

“娘娘……您想做什麽?”

然面前人卻施施然一笑,換上了一種深沉,且詭谲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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