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小吏刁難
在江子青大放光彩的那一年群英會上,江芙蕖精心給自己的哥哥和愛慕之人榮華景準備了霁纓禮。
因為群英會的盛大和隆重,所以京中貴女們也基本都會參與進去,但她們不是直接參與人,所以參與的方式就會迂回一點,也就是所謂的附帶産物,霁纓禮就是群英會的附帶産物之一。
它最先是貴女們為了鼓勵自己的親人,或兄長弟弟或叔伯至親,做出來的誠心勉勵之物。發展到後來,就成了在貴圈中展示自己德品之物,在京中貴女圈中十分風行。
江芙蕖雖然身嬌體貴,但江家家風極嚴謹,她的母親又生怕她被衆人慣地懵懂無知,日後嫁人吃虧,便對她的女紅品行等內秀教學十分嚴厲。
江芙蕖為人也只脾性驕一點,雖不知世事,可腦子也不是蠢笨的,有名師教學,又有母親親自監督,她在各項閨秀的內秀技藝上并不輸于他人,反而有佼佼之态。
所以,她準備的霁纓禮也十分出色。
給江子青的霁纓禮是一件親自縫制的外袍,給榮華景的是一個親自調制香料的香囊。那香料的原料來自遙遠的婆羅族,十分難得,味淡香馨,有助眠之效。因江芙蕖聽說,榮華景那段日子總是夜中難安,便花了心思在這上面。
她歡歡喜喜地拿着香囊去找榮華景,卻先是碰上了江盈惠的胡旋舞大放光彩,再是碰上榮華景與江盈惠相依相偎在梧桐樹下,大受刺激的江芙蕖一扭頭就跑了。
她本是打算把那香囊扔了的,誰知卻在湖邊碰到了一個陌生的少年,那少年坐在冰涼的草地上,背靠着假山石,閉着眼睛,無聲無息地,就像要跟那假山邊的陰影融為一體。
江芙蕖的心不知為何就被觸動了,她感覺此時的自己就跟那少年一樣,沒有人管,沒有人要,便笑着上前與那少年說話,好似如此便能互相有所慰藉。
那是唐暄和原身江芙蕖唯一的一次會面,江芙蕖的香囊最後也一時腦熱送給了唐暄。雖然和江芙蕖的香囊沒有什麽關系,但唐暄在那一年的群英會上一鳴驚人。
所以,兩個人當真是見過面的。
只是,江芙蕖覺得,原身和唐暄那樣偶然的一次會面,彼此之間甚至不知道對方是誰,如今她的變化又這麽大,唐暄的聰慧也不過是書中的見聞而已,她當真從來沒有想過會被認出來的可能。
卻沒有想到,真正見到唐暄,才知道,這世界上當真是有被上天眷顧的人,他的敏銳,實在是有些可怕。
好在,他應該沒有認出她來,只希望,他不要執着于此事。至于他給的印章,等到自己找到法子,回去自己的世界之前,再把它還給他不遲。
這樣想着,江芙蕖的心中便略安定了下來,可也不敢再等到明日離開了,回去自己的住所當即收拾了東西走人。她轉頭看了眼身後的萬柳山莊,只看到高懸空中的屋頂,漸漸隐沒在落日的餘晖中。
對于江芙蕖這說走就走,完全不按計劃來的決定,吳緒好似習慣了,他并沒有多說什麽,只跟着江芙蕖像被人驅趕一樣匆忙地離開了萬柳山莊。
第二日用過早膳,江芙蕖掐着時間往衙門趕。她要離開這都嶺城,還需要去衙門找人給她的通行文書蓋個戳。
堯國作為一個歷經近千年的盛世,管理制度完善,各部門機構的分工也十分清晰明确,江芙蕖要找的部門就是其中管通行文書的通牒門。
衙門的位置十分好找,只門外冷冷清清的,只有兩個衙役姿态慵懶地守在門口。
江芙蕖問了衙役通牒門的位置,便進了衙門徑直往通牒門去了。
本以為管理通行文書,如今來來往往的人又多,通牒門內必定是有一堆人的,所以江芙蕖才掐點來,誰知道到了裏面,江芙蕖就發現,這偌大個衙門除了門口的兩個衙役,當真是處處門可羅雀,冷清地很。
通牒門處也不例外。
江芙蕖到的時候,剛好有個錦衣男子從裏面走出來,他的面色好像不是很好,江芙蕖眼睛眨了眨,不知道怎麽的,心裏就升起了不妙的感覺。
通牒門是個不大不小的房間,房間中間以一道高高的實木櫃臺隔開,櫃臺後面坐着一個半眯着眼睛的中年人,應該就是通牒門的吏官了。
江芙蕖進了通牒門好幾分鐘,本來是想等那吏官先發話,再照他的話行事,誰知道站了足足十分鐘,對方竟是一點反應沒有,竟像是坐着睡着了……
江芙蕖想了想,就放輕腳步到了那櫃臺前,将自己的通行文書拿出來,放到櫃臺上,輕聲喚了一句,“官爺,這通行文書怎麽辦?我要去渠城。”
中年人頭往下一沉,又很快擡起,似乎是聽到了江芙蕖的話,眼睛睜開一條縫眯着看了江芙蕖一眼,又重新閉上了,聲音懶懶地問了一句“什麽城?”,好似在例行問話。
“渠城。”江芙蕖平靜地重複了一遍自己要去的地方。
中年人“哦”了一聲,然後半刻鐘都沒聲音,就在江芙蕖猶豫要不要出聲再喊他一次的時候,中年人忽然睜開了眼睛,看到江芙蕖,他愣了一下,好似才看到她一樣,然後他站起身,從身後的架子上拿過一把算盤,又拿了一堆類似賬冊的東西,重新坐下一邊看一邊撥起算盤來,竟是完全視江芙蕖為無物。
“官爺,我能問一下,要去渠城的通行文書怎麽辦嗎?”江芙蕖見他這樣子,雖然很尴尬,但仍舊硬着頭皮開了口。
中年人這次頭都不擡,只十分不耐煩道,“你怎麽還杵在這,沒看到我在忙嗎?”
見中年人如此理直氣壯,江芙蕖有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了地方,她後退出門,又擡頭看了看,見屋頂正上方的牌匾上确确實實寫着通牒門三字,便又擡腳走了進去。
“官爺,這兒是通牒門吧,通行文書不是在通牒門辦嗎?”江芙蕖疑惑地看向中年人。
“唉,你這人怎麽什麽都不懂就跑我這兒來了?!”中年人聽到江芙蕖的話,“啪啦”一聲,将手中算盤一摔,指着江芙蕖就罵了起來,“不懂規矩還想辦事?就你這樣的,遮頭蒙面的,莫不是謀逆分子?”
還不等江芙蕖答話,他就半起身撈起櫃臺上的通行文書,草草掃了一眼,“尋因居士,窮山上來的,難怪什麽都不懂,呵呵。”說完,冷笑着把那通行文書往地上一扔,幾頁白紙在空中紛紛揚揚的,慢慢飄落到地面上。
江芙蕖眉頭微微皺了皺,垂眸看了眼地上的文書,良久,她低下身子,将文書一頁頁重新撿了起來,将它們收好放回自己的袖袋中,這才面色平靜地看向那中年人,聲音平和道,“敢問官爺,這辦文書,是有什麽樣的規矩?”
“呵呵,這還用說嗎?”中年人嘴角一撇,拿起桌上的算盤,撥拉一下,“這個,懂不懂?都是有數的!”
江芙蕖心裏瞬間明白了過來,難怪這衙門裏面的各處都冷冷清清,原來竟是養了一堆吸血蟲,誰沒事上趕着來給自己放血,她在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卻仍是溫溫和和地問道,“不知到渠城是什麽數?”
“十兩銀子。”中年人白了江芙蕖一眼,“要是沒有,就等湊夠了再過來吧。”言罷,不再看江芙蕖,又重新坐下,拿着算盤對着賬冊子重新撥拉起來。
江芙蕖倒也不生氣,她的眼睛在四周掃了掃,一眼看到櫃臺後中年人的身前放着一杯茶水,便笑着走上前,溫聲道,“這數是官家規定的嗎?可是官文中第幾條?還望官爺告知于我,待我去查看……”
“你這瘋女人,還有完沒完了?!”中年人打斷江芙蕖的話,拍着桌子憤然起身,指着江芙蕖的鼻子大罵道,“這就是官爺我這的規矩,你什麽身份也敢跟官爺我談官文?官爺我今兒就放話了,別人都是十兩,你這種的一百兩官爺我都不給你辦!除非你給官爺我跪下來磕三個響頭!”
江芙蕖好似終于被中年人的話氣到了,她擡手指着中年人,臉色漲紅地想要說什麽,身子卻因為太激動絆了腳不穩地往前倒去,寬大的衣袖在空中劃過,江芙蕖扶住櫃臺才堪堪站穩,她恨恨地看了中年人一眼,旋即便挺直了身子,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中年人朝着江芙蕖的背影“呸”了一聲,擦了擦嘴邊的唾沫,端起身前的茶杯,“窮鬼一個,還跟官爺面前耍大爺,什麽派頭!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