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心結
心結
謝若暻一怔, 仿佛未曾聽清孟璋方才說了何話。
“呵呵——”孟璋唇間溢出一聲悶笑,說不清是自嘲多些還是悲涼多謝, 随即将頭埋進謝若暻頸間。
見二位主子有話要說,宮人們早早便識趣退下,室內僅留下謝若暻二人。
帶着酒氣的呼吸灑在頸間,只覺癢癢的,謝若暻不适地想要躲開,卻被一雙大手禁锢住:“別動,昭昭。”
謝若暻順勢安靜下來, 孟璋今日的情緒來的莫名,她目光緩緩落至那個油紙包上,問題應當就出現在上面。
“我這一生, 從無不可得之物。”孟璋的聲音緩緩響在寂靜的殿中:“年少承名師教導,壯年繼位, 朕的大靖正值盛世,四海昌隆, 僅一點。”
便是随永嘉帝征戰在外那幾年, 他也算得上是游刃有餘, 籌謀于胸,可惜,只一點。
孟璋擡起頭, 幽深的眸子緊緊攥住謝若暻, 仿佛在進行最後的宣判:“謝昭昭, 朕與你行過大禮, 喝過合卺酒, 那天,朕曾想過, 或許朕便如此得天鐘愛,才将你送來朕身邊。”
“所以,朕曾問過你,你是否心甘情願?你是否對王玠早已忘情?你可還記得你是如何說的?”
“聖上,您醉了。”謝若暻心頭莫名升起一股恐慌,王玠一直是她們彼此的心照不宣,而孟璋,此刻便是要将這層紙捅破。
果然,孟璋緩緩貼近她面龐,手指捏住她下颌,輕聲道:“朕從未像現在這般清醒過。”
他的目光貪戀地在她臉上流連:“你是朕明順言正的貴妃。”
“這後宮中,誰還能想你活的這般肆意?”
肆意麽?謝若暻心中一聲輕嘲,只覺好笑。
“王玠今日在殿上所言,到底為了誰?他清楚,你清楚,朕也清楚。”
孟璋指腹緩緩在謝若暻下颌摩挲,終是道:“這句話,朕只問你一次。”
謝若暻垂眸,等着最後通牒的來臨。
“朕與王玠,你到底愛誰?”孟璋松開捏着她下颌的手,緩緩阖上眸子,輕聲道:“你若愛的是王玠,念在往日情分,朕放你們走,你若選朕…這事便從此過去。”
說完這話,孟璋便不再看她,只屈膝垂首,等着她的最後答案。
這些日子以來,他再也受不了這般不上不下的感覺,索性問個痛快。
半晌,才感覺一只柔軟的素手握住他的掌心,女子冷哼的聲t音傳來:“在聖上心中,妾便是如此朝三暮四之人?”
孟璋睜眼,便對上那雙略帶薄怒的眸子。
“聖上此言,不僅是在侮辱妾,更是在侮辱您自己,這樣的話,妾以後,不想再聽了。”說罷,謝若暻故意冷下臉道:“今夜更深露重,聖上早些回元政殿吧。”
言下之意,便是逐客令,但孟璋思及她方才那番話,卻只覺一股熱烈的喜意從內心升起。
“昭昭…”孟璋一喜,忍不住伸出手去觸碰她的臉,卻被謝若暻躲開。
“妾說了,更深露重,就不送聖上了。”說罷,謝若暻便幽幽起身,回了內室,只是不忘将那油紙包帶走。
張德保原本驚心膽戰地候在翟月閣外,見孟璋出來,連忙上前扶住道:“聖上?”
這是怎麽了,如今子時已過,難不成跟謝主子吵架了?
孟璋卻是悶笑兩聲,輕聲道:“行宮中每人賞一個月月錢,禦前及翟月閣伺候的,賞三月。”
說罷,才大步走在前面,張德保雖是摸不着頭腦,也是連聲應了。
而內室之中,聞嬷嬷并丹素等人連忙進來,一臉擔憂地望着謝若暻。
見狀,謝若暻微微一笑,朝她們示意道:“聖上賞的,嘗嘗吧。”
桌上擺着一份桂花糕,只是其中仍舊夾雜着些桂花瓣。
“娘娘…這是?”聞嬷嬷仍有些驚惶不定。
謝若暻緩緩擡眸道:“嬷嬷盡管放心便是,并無大事。”
說着,親自拿起一塊桂花糕遞給聞嬷嬷,丹素與以檀見狀也拿着用了。
謝若暻說的輕描淡寫,心中卻是一聲冷嗤,若她只為兒女情長,當年便不會進太子府,既已選擇,那她便不再後悔。
如今,她要的,是謝家複起,是滔天權勢。
今夜無眠的注定不止翟月閣,另一邊的長春館。
“娘娘,老奴伺候您歇息吧。”劉嬷嬷掌着燭火上前道。
內室之中,皇後雖是釵環卸盡,只着寝衣,卻仍舊以手撐額,坐在妝臺前面。
聞言,皇後輕輕搖搖手道:“本宮這心中總覺不大安穩。”
今日聖上在清涼殿上的表現太過惹眼,別人或許不知道為什麽,她卻是一清二楚,貴妃對聖上的影響太大了。
劉嬷嬷身為皇後的奶嬷嬷,怎會看不出她在想什麽,旋即将燭火放在桌上,壓低聲音道:“聖上不是在追捕那賊人?何不趁此機會。”
“嬷嬷是說?”皇後緩緩擡頭,目光與劉嬷嬷相觸,随即皺眉道:“不行,遠在汝南,并無可用人手。”
“娘娘想岔了。”劉嬷嬷道:“咱們從建京帶來的人手可不少,只需稍微吩咐一聲,待那刺客再來時…”
劉嬷嬷言下之意,皇後哪有不懂得,随即無意識地用指腹在妝臺上輕叩,才蹙眉道:“不妥,禦前司可不是吃白飯的,更何況,貴妃如今不是還無子麽。”
禦前司雖未随護南巡,可依着聖上對貴妃的在意,做出什麽也不奇怪,若是不能将其一舉擊破,還是不做為好。
皇後唇角一勾,眼眸中卻并未有半點笑意,只聽她輕聲吩咐:“昭華也該長大了,去告訴含露一聲,讓她不着痕跡地将蘇美人進永泉宮一事與貴妃聯系起來。”
“是。”劉嬷嬷恭謹伏身。
皇後這才扶着劉嬷嬷的手緩緩走向床榻,心中暗自思忖,那蘇美人的事本就與貴妃脫不了幹系,如此說來,倒也不算本宮冤枉了她。
翌日一早,孟璋仍舊在元政殿召見各位汝南大臣,只是任誰都能感覺到,聖上今日的心情格外不錯。
待人散去,張德保才瞅準了時機添上茶,狀似不經意道:“聖上可要出去走走?聽聞這太湖行宮的景色倒是頗為不錯。”
孟璋輕瞥他一眼,哂笑道:“你倒是個機靈的。”
張德保一臉賠笑,您這心思,任誰看不出呢。
出乎意料的是,孟璋并未出元政殿,而是召見了禁衛軍統領顧北嶼。
“朕的意思,你可聽明白了?”孟璋曲起手指,輕輕叩着椅背。
“卑職明白。”顧北嶼拱手道,只是面色仍有猶豫:“此舉是否太過涉險?”
顧北嶼有些猶疑地看着孟璋,聖上上次的傷,應當還未好全。
孟璋卻是一笑:“北嶼,朕是天子,若是一昧退避,還如何統領這大靖江山。”
顧北嶼只得低頭道:“卑職明白了,定會準備的萬無一失。”
“行了,下去吧。”孟璋點點頭道。那祁枭一路都未出現,便是在暗中靜候時機,既然如此,那他便不妨給他這個機會。
安排好一切事宜後,孟璋才起身道:“走吧,随朕去瞧瞧你謝主子。”
尚未至翟月閣,剛經過太湖邊,便傳來女子争吵的聲音,孟璋忍不住皺眉道:“張德保,去看看怎麽了?”
“端修容倒是好眼光,早早便抱上貴妃這棵大樹,也帶的你雞犬升天了。”靳容華掩唇輕笑道。
見她出言不遜,端修容也半點不留情面道:“本主确實是好運氣,只是靳容華未免運道差了點,入宮如此之久,竟是連聖駕也不曾伺候過一回。”
“你!”靳容華臉色一變,随即冷下臉笑道:“端修容真是好大的膽子,便是連聖上都敢編排。”
何婕妤只是靜靜站在一旁看二人鬥嘴,見靳容華落了下風,暗道一聲蠢鈍,才開口勸道:“如今時候已是不早了,容華妹妹與我還要去給皇後娘娘請安,不若先行告辭吧。”
說罷,便給靳容華使了個眼色,可惜靳容華此時正在氣頭上,也未曾領會到她的意思,反而是對端修容咄咄逼人道:“有的人不過也就伺候了一回,有什麽好神氣的?”
甚至上前兩步,略帶惡意道:“這般靠着給旁人當走狗得來的,本主可不稀罕。”
見她愈說愈過分,端修容上前便揮手給了靳容華一巴掌,冷聲道:“靳容華若是還未清醒,本主就再給你醒醒神!”
靳容華一手捂住被掌掴的左臉,只覺臉上火辣辣地疼,一臉憤恨道:“你竟敢打本主!”
事态發展成這樣顯然是何婕妤不曾料到的,見狀便皺眉道:“端修容,無故掌掴宮妃可不是小罪。”
端修容冷笑一聲:“本主只是教教她,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對高位嫔妃不敬,同樣是大罪。”
說罷,端修容冷冷掃了二人一眼,輕諷道:“靳容華若是有什麽不服的,盡可去聖上面前告我一狀。”
說罷,便扶着扶織的欲走。
“你別想走,你現在便随我去聖上面前論個高低!”靳容華上前一攔。
“呵——”端修容淡淡看她一眼,冷聲道:“給本主讓開。”
話音甫落,身後跟着的太監便要上前。
“這是在幹什麽?”在一旁看完全程的孟璋終是從樹後站出來,目光淡淡環顧幾人。
幾人這下才慌亂請安:“妾等見過聖上。”
孟璋淡淡點頭,輕聲道:“這是怎麽了?端修容,你來說。”
“今兒個日頭好,妾便想着去給貴妃娘娘請安,不料遇見了二位妹妹,靳容華似是對妾不滿,言語中頗多怨怼,妾也不耐受這個委屈,便打了她一巴掌。”說及此,端修容朝孟璋盈盈行禮:“妾無狀,還請聖上責罰。”
一旁的靳容華,将一雙眸子瞪得通紅,眼下卻又能瞧見幾分快意,仿佛料定了端修容要受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