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愛恨兩難

我和慕華随着碧靈珠的指引來到了北墨國,這裏漫天的飄雪,雖然很美,卻也挺冷的,碧靈珠無法顯示第五位桃花仙的身份,忽然我面前飄來一個女子的魂魄。碧靈珠也發出了翡綠色的光芒,我完全可以斷定她就是我們要找的桃花仙靈。

我急着打招呼,“我正找你呢,要不你跟我回去吧!”

她有些茫然的點點頭,可我用碧靈珠念着咒語,卻是一點用都沒有。

我問慕華:“為什麽碧靈珠跟本就帶不走她的魂魄呢!”

慕華沉吟片刻道,“她失去大部分重要的記憶了,只有擁有全部記憶的仙靈才是完整的。”

我忙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尹若蘭。”

“你為什麽會死?”

“我是被人殺害的,只是我不知道是誰殺的我。”

“那你還記得什麽?”

尹若蘭搖搖頭,我忽然有些懵了,這北墨國叫尹若蘭的女子那麽多,我幫她去哪裏找尋記憶,慕華提醒我道:“桃花仙靈投胎轉世和凡人不一樣,她們命格不凡,一般要麽是出生高貴,要麽在江湖中頗有名氣,我猜想她應該是北墨國的貴族。”

随着這個提示,我馬上通過碧靈珠找到了那個曾經權傾一時,卻已經敗落的尹府。

我看到一個畫面,只見一片櫻花樹下,一個白衣女子随着漫天飛舞的櫻花翩翩起舞,舞姿曼玉無雙,遠看,只覺美豔,可細看,卻發現那是一種難以言說,只能用跳舞來表達的哀傷。我想離她再近一點,卻發現李君夙在附近不遠處,正靜靜觀望着她,他的眼中也充滿着與她同樣的悲傷,仿佛是讀懂了她的舞,如癡如醉。

也許尹若蘭并不知道,櫻花,她和她的舞,早已完美的交織在一起,成為李君夙眼中最絢爛的風景,也同樣深深刻到他心中。

她發現了他,舞步立即停了下來,那一縷縷濃烈的憂傷已消失不見,她已然恢複到恬靜的摸樣。

李君夙緩緩走了出來:“從我見你第一眼起,就覺得你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我一直很好奇出生在偌大的尹家,又身為尹家嫡女,理應倍受家族寵愛,富貴自享之不盡,可多日與你相處,卻和想的完全不一樣。”

尹若蘭淡淡一笑:“夫君覺得如何不一樣?我從小就學琴棋書畫,宮中禮儀,本來女孩子少讀點書為好,父親卻對我寄予厚望,讓我和哥哥們進學堂讀書,我這短短幾十年就是照着父親的意願而活,可放眼望去,誰又能真正為自己而活呢?”

李君夙怔住了,她說得竟真的無法反駁,普通百姓尚且不能如此,何況是生在帝王家的他呢。

“就連你嫁給我,也是你父親的意願?你難道從未考慮過自己的感受麽?”

“那麽請問夫君,你娶我難道就不是你父皇的意願?夫君又何曾考慮過自己的感受呢?”李君夙被問得啞口無言,本來就是兩個人的婚姻,背後卻牽扯了皇家和尹家的利益,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洶湧。

“若蘭,如果你不是出身在尹家,我也不是什麽皇子,你會嫁給我麽?”

“夫君,這個世間并沒有如果,只有發生的和未發生的,但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若不出生在尹家,你也未出生在皇家,我們也許根本不會相識,更不會成為夫妻。”

我仿佛能夠聽到李君夙的心聲:曾幾何時,我想,命運被束縛的感覺是多麽令人窒息,一切都只能聽人安排,做一些違心之事,然而在這一場被命運安排好的人生中最讓我滿意和慰籍的是讓她來到我的身邊。

可是我和她要走的路,注定要踏着家族的鮮血才能走到盡頭,而那路的盡頭等待着我們的,卻是誰都不敢預料的,我只能期盼,期盼那一天晚一點到來。

我羨慕那些江湖游客,可以快意江湖,随心而活,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帶她離開這裏的勾心鬥角,是非紛擾,我們可以做一對最平凡,最恩愛的夫妻,我負責耕作,她負責織衣,可如此簡單的生活,對我和她竟成了無比奢侈的事情。

“若蘭,我想聽聽你的故事,你可以說給我聽麽?”

“沒什麽好說的,平淡無奇。”

也許尹若蘭明白,無論尹家多麽光芒萬丈,總有敗落的一天,只是她沒想到會這麽快,雖說早能預料,可真正面對的時候,卻是那麽的無措。

平時從未拜訪過她的那些姨娘,一個個将她當成了救命稻草,紛紛哀求她:“若蘭,雖說你和我們皆不親,但好歹你是尹家的人,身上流的也是尹家的血,可千萬不要坐視不管啊。”

尹若蘭不由冷笑:“你們還真是太擡舉我了,就連皇後都無法阻止皇上要動尹家,我尹素柔何德何能,保得住這偌大的尹家?”

“傳聞太子深得皇上疼愛,而你又是太子最寵愛的太子妃,如果由太子親自出馬,皇上說不定能夠回心轉意。”

尹若蘭看着她們,語氣透着諷刺:“既然是傳聞,當然就不是真的,你們難道還不清楚麽,皇上為何會娶姑姑,讓她當皇後,太子又為何會娶我,做她的太子妃,那只不過是因為尹家的勢力之大,讓皇家無法撼動,現在皇上要動尹家,他的這個想法不是一朝一夕就決定的,也不會因為一個人的一句話而改變,即便要為尹家求情,也絕不會是太子,你們可能不知道,太子的生母就是被我們尹家活活逼死的。”

“蘭兒,你的命運從你出生開始就緊緊和尹家相連,哪怕你深深厭惡這個家族,但這些都是你無法改變的,你這二十幾年的尊貴都不是來自皇家,而是尹家給予你的,如果尹家真的敗落了,你以為你還能安之若素的當你的太子妃?”

姑姑穿着華麗的衣服緩緩向尹若蘭走來,她的眼神中依然是那麽的高傲。

尹素柔面容變得平和起來,語氣卻仍是透着一股冷意:“沒想到此事也驚動了姑姑,不知姑姑今日前來又有何指教?”

“現在正是我們尹家生死存亡之際,尹家如果滅了,尹府所有人的命都不再是自己的。”

“姑姑一向視人命如草芥,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鮮血,如今為何要在乎尹府那些人的命,容我想一想,姑姑終究還是心有不甘吧,尹家一向操縱着生殺大權,馬上就要淪為砧板上的魚肉,豈不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姑姑顯然被尹若蘭的言語激怒,冷冷回敬道:“你的意思是打算冷眼旁觀,尹家被滅,你還指望你能有什麽好日子,既然連你都知道太子的生母是我與你父親所害,那總有一天太子也會知道真相,而那個時候,你就會體會到被心愛的人折磨究竟是什麽滋味。”

“以後我會過什麽樣的日子,不勞煩姑姑操心,姑姑只需記得,時日無多,還是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好好珍惜最後的日子吧!”

尹若蘭看着李君夙朝自己走來,腳步如此輕盈,可面容卻是很沉重,他似乎有話對她說,卻欲言又止,終究只化作了一聲嘆息。

尹若蘭面容很平靜的看着他:“夫君是累了麽,累了就休息吧。”

忽然他緊握住她的手:“你難道就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尹若蘭搖搖頭,李君夙有些忍不住了,“若蘭,我父皇已經打算動尹府了。”

“這個我知道!”

李君夙忽然懊惱道:“對不起,若蘭,我居然幫不了你。”

尹若蘭依然很平靜的看着他,沒有絲毫怨怪的表情,“在我眼中,尹府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十分不幹淨的地方,那裏充滿了污穢,令我厭惡,滅了也好!夫君,我也是尹府的人,我只求你不要恨我!”

李君夙握住她冰冷的手:“若蘭,你和她們不一樣,在我心中,無論尹府多麽污穢不堪,你卻是一朵無比聖潔的蘭花。”

尹若蘭的眼神充滿了柔情,她替他理了理衣服。“夫君,有你這句話,對我已足夠!”

“不夠,等我回來,我帶你去南方看漫山遍野的蘭花!”

“夫君,你是要去哪裏?”

“父皇讓我去把我國邊境的幾個部落收複。”

“夫君,你什麽都無需為我做什麽,我只要你平安回來!”

李君夙将她的手放在心中:“我一定會早點回來的,等我!”

可李君夙萬萬沒想到凱旋回來迎接他的竟是尹若蘭冰冷的屍體。

“父皇,你曾答應過我什麽?只要我得勝歸來,就放過她,你就是這麽答應我的。”

到處都是碎裂的聲音,他的兩眼通紅,像個受傷了的野獸,四處咆哮着。

“她飲下毒酒的那個時候,沒有任何悲傷,她走的很平靜。”

“孩子,她是你致命的弱點,留下尹家的餘孽,尹家終有一天就會死灰複燃,為了保我李氏江山穩固,不再重蹈覆轍,她必須死。”

李君夙還記得臨走前,她對他說的話:“夫君,無論以後會發生什麽,你都不要有所怨恨,這一切皆是我的命。”

“父皇也賜死兒臣吧,兒臣連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根本就沒有顏面茍活在這世間。”

“君兒啊,你糊塗呀,她是你殺母仇人的女兒,你是該恨她的,而不是在這裏恨你的父皇。”

“我母親的死是尹昊和尹清河所為,若蘭有什麽錯?就只因她是尹昊的女兒麽?可是這些都是她無法選擇的?若蘭自從嫁給我,寬仁純良,從未逾越半步,父皇步步緊逼,她也從未有過半分怨恨,可父皇你還是逼死了她。”

“父皇此時此刻最能體會過兒子現在的感受吧,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被人逼死,卻無能為力。”

恢複記憶的尹若蘭問我:“我夫君呢?他現在怎麽樣?”

我嘆了口氣:“情況不容樂觀,每日醉生夢死,我想他的陽壽也快盡了吧!”

尹若蘭懇求我道:“可不可以讓我看看他的心?”

我點點頭,催動咒語,通過碧靈珠進入了李君夙的心裏世界。

尹家自我爺爺起,就權傾天下,世襲為相,手握兵權,爺爺和素柔的爺爺是莫逆之交,生死與共的好兄弟,所以哪怕尹家侍寵而嬌,爺爺都會忍讓三分,可打自爺爺薨逝後,素柔的爺爺也相繼過世,尹家由素柔的父親掌權,她的父親野心勃勃,一心想要自己坐擁江山,卻因被他父親逼迫立下血誓,他們家族必須永世為臣,如有違背,尹氏所有人皆不得善終。

父親在登基前原本是一個與世無争的皇子,在他兄弟們都在為皇位争得頭破血流的時候,他仍在江南水鄉游山玩水,爺爺常說我父親是他兒子中最沒出息的一個,原本與皇位無緣的父親,因為素柔的父親尹昊,他被推上了皇位。

而其中緣由,卻是尹昊由于和原太子政治理念不合,一怒之下逼宮,太子便在刀光劍影之下,不幸慘死,三皇子原本就體弱多病,被尹昊扶持到皇帝之位,實則就是一個傀儡,三皇子不甘心受制于人,又畏懼尹家的勢力,長期抑郁,僅僅一年就病逝而終。

而我父親其餘的兄弟皆因和原太子□□的時候,早早流放到邊遠地區,父親本無心皇位,可看到他幾個兄弟都慘遭尹昊毒手,看着李氏江山岌岌可危,他忍辱負重,甚至娶了尹昊的妹妹為皇後,給她萬般寵愛,給尹家至高無上的的榮耀,父親的種種行為,都讓尹昊覺得,父親的心是向着尹家的,尹昊放松了警惕,慢慢放權給父親。

我知道父親痛恨尹家,恨到了骨子裏,就連他最心愛的女人,也就是我的母親,也是被尹昊設計殺害,他恨尹家所有人,卻只能忍着,他一直在等一個機會,等待着可以讓尹家滅門的機會,足足等了十多年。

當皇後有意将自己哥哥尹昊正室所生之女尹素柔許配給我時,我就明白這場婚姻背後夾雜着血雨腥風,我與她随時都是有可能被犧牲的棋子,如我父皇勝,尹家所有人都難逃滅門厄運,如尹家勝,父皇可能會落得和他哥哥一樣的下場。

大婚前夕,我的父皇将我秘密召進大殿,他将母親的靈位擺在大殿,提醒着我:“君兒,此次賜婚于你,實乃形勢所迫,你可以像我對待皇後一樣,給她表面的榮耀和恩寵,可你時刻要記得,尹素柔是你殺母仇人的女兒,你絕不能愛上她。”

可父皇不知道的是,我之所以沒有父皇那麽強烈的恨意,那是因為我心中的那份愛,而那份愛就來源于那個和我注定要成為夫妻的女人。可是在權利與仇恨鬥争下的愛情,注定它會枯萎,我也只能将自己的愛埋葬在心中。

我有時候常常想,如果我沒出生皇家,她也沒出生尹家,

我們是這世間最普通的一對夫妻,會不會白頭到老。

碧靈珠的法術慢慢減弱,我看見一向堅強的尹若蘭已經哭成了淚人,她仿佛許久沒有哭過,這一哭竟再也停不下來。

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久久站在那裏,最終只能是一聲嘆息,橫在他們中間的,永遠無法跨越的,不是誤解,不是仇恨,而是他們出生的家族,這是他們無法選擇的,也是無法改變的。

“敏月,再幫我一次!讓我為他織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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