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惦記上你

懸崖上。

視野中羽夜夜薄紅色的身影瞬息間消失, 曲逐陽怔怔地望着自己空蕩蕩的左手,他的身體微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身體不受自己意志的控制,他剛剛親手将羽夜夜拍落到懸崖下了。

谛聽站在對面, 目睹一切的空洞眼睛驟然睜大了幾分。他的臉上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低沉的聲音無法抑制道:“侍從。我的,新的侍從。”

正說着, 谛聽突然跳下懸崖。勁風裹挾的身體徑直向羽夜夜墜落的方向迅速飛去。

曲逐陽的臉上一瞬間露出極為難看的表情。下一瞬間,他緊攥左手, 毫不猶豫地追下懸崖。

冰寒的勁風從崖底肆虐向上翻湧。失重的眩暈感襲來, 羽夜夜的眼睑沉重得緩緩阖上。在最後的瞬間,她模糊的視線看到有人向自己伸出手。

“師父?”緊接着,她心懷美好的幻想昏了過去。

谛聽伸手一把将羽夜夜拉到身邊。淩厲的劍氣從頭頂氣勢如虹蕩下。

谛聽空洞的眼睛擡頭望向曲逐陽, 一副保護者的姿态道:“我不會将我的眼睛交給你。”

曲逐陽眼睛的餘光掃了一眼意識不清的羽夜夜。又被奇怪的人纏上了。

他直視谛聽, 聲音殘酷道:“無論是你還是你的眼睛,今天都要死在這裏。”

下一瞬間,兩人激烈的交鋒再次開始。

劇烈的炸裂聲在崖底此起彼伏。羽夜夜纖細的睫毛輕顫,臉上浮現出被人擾夢的不悅表情。很快, 她的眉宇間流露出被周圍靈力碾壓的痛苦之色。

當黃昏降臨崖底, 喧嚣散去。

羽夜夜被周圍的冰冷空氣凍醒。她茫然地望着頭頂漆黑的夜空,喃喃道:“我死了?”

“還活着。”曲逐陽沒有起伏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羽夜夜一驚, 翻身就要起來。剎那間,劇烈的刺痛襲過她的全身。她立刻緊皺了下細眉, 轉過頭向一旁望去。視野的盡頭是曲逐陽踽踽獨立的身影。

“眼睛, 你醒了?”突然,谛聽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

羽夜夜不由打了一個寒顫,腦袋僵硬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谛聽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空洞的眼睛正直視着她。

“我, 醒了。”羽夜夜縮了下身子。

“眼睛,既然你醒了,我們回魔域。”谛聽理所當然地說着,向羽夜夜伸出手。

羽夜夜迅速看向曲逐陽,瘋狂用眼神詢問。曲逐陽收到她的暗示,直接将頭扭了過去。

羽夜夜臉色一白,咬緊牙關将想要怒吼的話吞下去。她轉頭望向谛聽,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你們不打了嗎?”

谛聽笑容溫和答道:“再繼續打下去,你會死的。”

羽夜夜一怔,慌忙查看了一遍自己的身體。其實,不需要她使用靈力仔細探查,她口中濃郁的血腥味已經赤.裸裸地表明她深受兩人靈力的傷害。

羽夜夜交互打量着曲逐陽和谛聽,忍不住說道:“你們不能跑遠點戰鬥嗎?”

“眼睛,他要殺你。我要留在你的身邊保護你。”谛聽義正言辭說道。

最危險的明明是你!羽夜夜強壓下想要脫口而出的話,小心翼翼糾正道:“我不叫眼睛。”

谛聽嘴角微揚:“你不叫眼睛,你叫什麽?”

“羽夜夜。”羽夜夜揚聲爆出姓名。

谛聽聽到她的話,略一沉思,笑着說道:“夜夜,真是好聽。你的名字非常黑暗,和魔域非常貼合。你以後一定會成為魔域人人聞風喪膽的魔女。”

“謝謝你的誇獎。”羽夜夜的笑容十分苦澀。比起讓人聞風喪膽的魔女,她更想做一個安靜度日的小仙女。

羽夜夜不動聲色和兩人慢慢拉開距離,試探問道:“你們已經分出勝負了嗎?”

“還沒有,”谛聽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像是被冰凍住,“為了不傷到你,我沒有用全力。”

羽夜夜眼睛頓時睜大,不滿地瞪向曲逐陽。為什麽不趁對方沒用全力的時候幹掉他?

她剛剛用眼神發起質問,就聽見曲逐陽不悅的聲音:“如果沒有你礙事,我早殺了他。”

對方剛剛也是這個意思!羽夜夜在心裏冷哼一聲,更快地和兩人拉開距離。她佯裝鎮定道:“我在這裏等你們。你們可以飛到崖上打,完全不需要顧慮我。”

只要他們兩個消失在視野中,自己立刻就可以逃走。羽夜夜心中剛剛打下主意,耳畔傳來谛聽困惑的聲音:“夜夜,你的意思是贏的人就可以得到你嗎?”

羽夜夜忽略掉他明顯不對勁的措辭,凜聲道:“他要殺我,你只有阻止了他,才能安全地帶我去魔域。”

谛聽安靜了一下,輕笑道:“夜夜,你還沒去過魔域,就學會了挑撥兩個男人決鬥争奪自己。實在是我魔界的天才。雖然你還未到達化神期,我特別恩準你當我的侍從。”

羽夜夜見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了許多,心中一喜,語氣不由自主有些漫不經心:“謝謝,你加油。”

谛聽不知是否聽出她聲音裏暗含的雀躍心情。他空洞的眼睛看向曲逐陽,嘴角微微揚起。

曲逐陽不悅地瞥向他,緊了下手中的劍。

羽夜夜正在全神貫注向後撤退。下一刻,眼前的兩道身影再次交彙在一起。羽夜夜深吸一口氣,再也沒有任何顧忌轉身拔腿就跑。

一刻鐘後,羽夜夜皺着眉頭望着面前被崩毀的山石嚴嚴實實堵死的出口。她用靈力試圖打出一道出口。她剛剛碰了下,頭頂的山石立刻搖搖欲墜,大有将她活埋的趨勢。

羽夜夜立刻停手,尋找別的出口。當她在整個崖底轉了一整圈,只找到了自己的竹劍。羽夜夜生無可戀地擡頭望向空中的兩人。兩人之前的戰鬥已經把整個崖底毀得差不多了。

“只能等他們的戰鬥結束了嗎?”羽夜夜捂着疼痛的胸口在石頭上坐下,擡頭觀察兩人的戰鬥。

兩人攻防的速度太快,她的眼睛跟不上。她只能從表面判斷他們勢均力敵,正打得難舍難分。

羽夜夜的目光不經意越過兩人,望向他們頭頂的月亮。她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一道亮光,心中打了一個激靈,眼睛緊緊盯着谛聽。

書中在提及魔君麾下的十三魔将之時,提及過谛聽極不喜歡月夜。月夜之下的谛聽會出現狂躁的反應。

“狂躁會變強還是變弱?”羽夜夜眼也不眨仔細觀察。

正在戰鬥中的曲逐陽很快發現異樣,比羽夜夜更快得知了問題的答案。谛聽的招式不知為何出現了破綻。曲逐陽微眯的眼中晃過一抹危險的精光,下手更狠了。

當羽夜夜看清形勢的時候,谛聽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他遠遠看了一眼羽夜夜,嘴巴動了動。下一刻,谛聽和他出現的時候一樣突然消失了。

羽夜夜看到曲逐陽将細劍收回衣袖內落回崖底。她噔噔噔跑過去,不解問道:“你受傷了嗎?你是不是打不過他?所以讓他跑了。”

曲逐陽轉身冷臉面對她,語氣不悅道:“我如果打不過他,你現在已經在魔域當魔女了。”

他頓了下,語調微揚:“還是說,你想去魔域當魔女?”

“我那是能屈能伸的權宜之計。”羽夜夜理直氣壯道。

曲逐陽上下仔細打量了下她,冷聲道:“我提前告訴你一件事。玄天山的叛徒都是由我斜陽峰處置的。如果未來有一天,你膽敢做出背叛玄天山的事情……”

羽夜夜豎起耳朵仔細聆聽,曲逐陽卻故意把話停在這裏沒有繼續說下去。

羽夜夜自覺不能追問,飛快轉移話題問道:“谛聽走的時候說了什麽?”

曲逐陽嘴角勾了下,一字一頓道:“他說下次來接你。”

被惦記上了!羽夜夜臉色頓時白了。

“被惦記上了。”曲逐陽看穿她的內心般,語帶嘲諷,“你還真有本事。”

“你如果早點來,我會被惦記上嗎?”羽夜夜一激動牽引到身上的傷,忍不住捂胸咳嗽。

曲逐陽眸色微動,閉上嘴扭頭看向別處。他靜靜聽了一會兒,聲音沒有任何波動道:“回去了。”

羽夜夜擡眸看到曲逐陽面前漂浮的劍,心生羨慕道:“我沒到金丹期,還不能禦劍飛行。”

“我知道。”曲逐陽面無表情,沖她揚了下首,冷聲道,“過來。”

羽夜夜茫然地向他走過去。她走了兩步,看到曲逐陽一副禦劍的架勢,立刻停下腳步,蹭蹭蹭往後退了好幾步。

曲逐陽一臉不情願地解釋道:“過來,我帶你禦劍。”

“你能保證半路不把我從上面扔下去嗎?”羽夜夜想到自己被迫墜崖的經歷,後怕問道。

曲逐陽臉色微沉,沉聲道:“你別碰到我就行。”

羽夜夜飛快搖頭,斬釘截鐵道:“不可能!那可是空中,風一吹我就倒了。師父禦劍的時候,我都是緊緊抓着他的衣服不放。”

“那你說這麽辦?”曲逐陽語氣不悅問道。

羽夜夜又退了一大段距離。她指着身後被堵死的出口,笑着說道:“你幫我把路打通。我自己走。”

曲逐陽掃了一眼山石,語氣緩和了幾分:“你的傷怎麽樣了?”

羽夜夜神情淡定答道:“身體沒有特別痛,嘴裏有血的味道很不舒服。”

“如果耽誤了治療變成了屍體,我絕對不會負責。”曲逐陽說着無情的話,走過去擡手将面前的山石化為齑粉。

曲逐陽率先走出去。他走了幾步見羽夜夜沒動,眉頭一蹙,冷聲問道:“又怎麽了?”

羽夜夜望着豁然開朗的天地,不解問道:“你不是要禦劍回去嗎?”

曲逐陽臉色一沉,催促道:“快走。”

他要陪自己一起走?羽夜夜快步走過去,無所謂道:“你受傷了吧?你一個人禦劍回去可以早點得到治療。”

“你确定?”曲逐陽停下腳步,語調微揚,“谛聽很有可能去而複返。畢竟對方現在已經惦記上你了。”

羽夜夜心中一寒,加快速度向前走去,還回頭向曲逐陽催促:“你走快點。”

曲逐陽眼眸微眯看着她的背影,邁步跟上去。

**

夜很靜。對于谛聽而言,則過于喧嚣。無數白晝刻意忽視掉的聲音同時擁入耳膜內,讓他的心異常紛亂。

當黑雲掩去明月的光輝,谛聽的臉上露出解脫的表情。他停下腳步深深呼吸。

忽然,一旁的林內傳來窸窣聲。

谛聽将臉轉過去。一個佝偻着背,笑容僵硬的男人捂着胸口走出來。男人的身上一片血肉模糊。

“谛聽大人!”男人看到谛聽立刻露出委屈的表情,流出淚來,“我遇到一個玄天山的小孩……”

谛聽偏頭靜靜聽着侍從的話。當空中的明月從黑雲的籠罩下逃出來,谛聽的臉上露出明顯不耐的神情。

“輸了?”谛聽眉頭微蹙,喃喃道,“我的侍從輸了?”

“谛聽大人!”男人的臉上滲出冷汗,露出恐懼的神情。

谛聽轉向他,展露出一貫的笑容。男人的緊張不自覺緩解下來,他的臉上浮現出平日古怪的笑容。

谛聽的手伸到他的面前。他用中指在大拇指上碰了下,向前輕輕一彈,指尖落在男人的太陽穴上。

剎那間,男人臉上的笑容僵住。下一瞬間,男人整個人完全炸裂,徹底化為飛濺的血水。

空中的烏雲再次追上皎潔的明月,周圍的一切再次變得寂靜。

谛聽擡起剛剛觸碰過男人的指尖,指尖上是一點血紅。他輕輕吹了一下,殘血頓時消散。

谛聽仰頭望着夜空,嘴角浮現一抹笑容,聲音裏是明顯的喜悅:“想要新的侍從。”

他回頭望向自己不久之前離開的崖底方向,空洞的瞳孔中盈滿黑暗。

“現在去接她。”谛聽神情愉悅地向崖底返回。

**

月光被枝葉遮擋,深夜的山林內一片黑黢黢。

羽夜夜的腳步漸漸慢下來。她時不時看向曲逐陽,見他沒有任何反應。她咬了咬牙繼續忍耐。忽然,她的脖頸上有什麽東西飛快拂過。羽夜夜頓時渾身繃緊,僵在原地。

曲逐陽走了兩步,見她又不動了。他回頭不解問道:“怎麽了?”

羽夜夜的眼睛頃刻間濕潤了一圈,雙唇不停發顫,手指抖了不停。

曲逐陽向後瞥了一眼,嘲諷笑道:“你不是常常半夜翻我斜陽峰嗎,怎麽現在會被一根樹枝吓到。”

“只是樹枝嗎?”羽夜夜的臉色頓時緩和。

曲逐陽神色微動,故意問道:“不是樹枝,你以為是什麽?難道是蛇?”

“不要喊出那個東西的名字!”羽夜夜唰一下雙手緊緊抱住身體,蹲了下來。

曲逐陽神情不屑道:“有這麽可怕嗎?”

羽夜夜不甘心地擡頭看着他,針鋒相對問道:“女人有那麽可怕嗎?你連碰都不敢碰。”

曲逐陽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冷聲道:“我不是不敢碰,而是……”

他的話突然停住,轉頭看向黑暗的遠處。

“而是什麽?”羽夜夜沒有罷休的意思。

“快點站起來,走了。”曲逐陽索性不再談論這個話題。

羽夜夜低頭望着自己發抖的雙腿,小聲道:“我,我走不動了。”

“露宿嗎?”曲逐陽神情淡然地環顧一圈四周。按照羽夜夜的腳程,今夜他們走不出夢澤山。無論如何,他們都要在這裏過一夜。

曲逐陽走到一棵樹下,從衣袖內抽出細劍,片刻間削了一堆木柴出來。他用靈力将木柴點燃,眼睛狀似不經意瞥了一眼不遠處的羽夜夜。

羽夜夜揉了揉雙腿,踉跄着走了過去,在他對面慢慢坐下。

曲逐陽視線向下掃了一眼她艱難挪動的雙腳,冷淡問道:“你的腿又怎麽了?”

“剛剛蹲麻了。”羽夜夜說着繼續輕輕揉捏自己的雙腿。

曲逐陽收回視線,倚在身後的樹樁上閉上了眼睛。一時之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周圍只有篝火噼裏啪啦熊熊燃燒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羽夜夜雙腿的麻痹漸漸消散。她百無聊賴,想起曲逐陽剛剛避開的話題,好奇問道:“為什麽你那麽怕女人?”

曲逐陽沒有睜眼。他冷聲反問道:“為什麽你那麽怕蛇?”

羽夜夜立刻打了一個寒顫。她忍着顫抖說道:“我受不了那種條狀的,滑溜溜,軟綿綿的東西。眼睛一看到,身體和心裏立刻就會生出恐懼。這是天生的,我也沒辦法。”

“一樣,都是天生的。”曲逐陽聲音平靜道。

他頓了下,糾正道:“我不是恐懼。我只是讨厭,所以生理和心理不想觸碰到罷了。”

羽夜夜從上到下仔細打量曲逐陽。她的嘴角一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那你豈不是這輩子都不能碰女人?”

曲逐陽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隙,狹窄的視線準确地射向羽夜夜。

羽夜夜語重心長道:“有病要早治。這是為了你後半生的幸福着想。”

“幸福?”曲逐陽語調微揚,“哪一個性/幸?”

“你說哪一個幸/性就是哪一個。”羽夜夜故意輕笑道。

曲逐陽笑了下。下一瞬間,他神情嚴肅,用教訓的口吻說道:“年紀輕輕,亂七八糟的東西倒是懂得不少。你在星落峰每天都跟帝君學了什麽?”

“你怎麽就斷定這不是帝君教我的呢?”羽夜夜忍不住怼道。

曲逐陽毫不猶豫道:“一派胡言,帝君怎麽可能會教你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為師長者若不自重,在玄天山是要受刑的。”

羽夜夜眼睛直直望着曲逐陽,驚訝問道:“為什麽你沒有受刑?你明明不能碰女人,還每天撩女孩子。像你這樣的,就算不是在玄天山,在外面也是要被浸豬籠的。”

曲逐陽看着羽夜夜義憤填膺的樣子,故意說道:“大概是因為懲戒堂的處罰是由我斜陽峰施行。身為峰主的我沒有點頭,任何人不敢下手。”

羽夜夜面對曲逐陽明顯的特權言論,底氣立刻弱了下去。她小聲道:“你這樣遲早會玩火上身的。人家姑娘如果動心了,我看你怎麽辦。”

“怎麽辦?”曲逐陽聲音一冷,“當然是逐出山去。”

“什麽?”羽夜夜震驚地看着他,不解問道,“為什麽要逐出山?”

曲逐陽神情凜然:“玄天山是修煉之地,不是給人談情說愛的地方。心都不在正道上,人留在玄天山又有何用。”

他的聲音越來越冷,像是裹挾着鋒利的寒刃:“無論是誰,下至玄天山入門弟子,上至峰主長老。其心若是不正,就該自行離開,以免攪擾其他人的修煉。”

羽夜夜的腦袋因為過度震驚而嗡嗡直響,思考一瞬間被曲逐陽的話帶了過去。她茫然問道:“如果是師父呢?”

曲逐陽神情微揚,不為所動道:“帝君大道即将有成。怎麽會被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牽絆住。”

羽夜夜聽到曲逐陽将男女之間的愛戀稱為亂七八糟的東西,她的心神一凜,立刻從曲逐陽的言語中逃脫出來。

她神情嚴肅地辯白道:“可是,是你讓她動心的。你才是始作俑者。”

曲逐陽面不改色:“被男人幾句甜言蜜語就哄騙住的女人,無論是修煉之道,還是人生之道都不會長久。我只是讓她們看清自己軟弱的內心。”

“明明是你騙了人,你還将責任推卸得一幹二淨。”羽夜夜不悅道,“說得好像自己在好心試人道心似的。”

“試道心?差不多是這樣。”曲逐陽沒有詳細解釋。

他行為的目的實際上并不是這樣。玄天山是仙界标榜。無論是妖界還是魔界一直對玄天山虎視眈眈。縱然曲逐陽十分小心,他也不能保證玄天山內沒有妖族和魔族的人潛伏。

想要在偌大的玄天山找出可能存在的可疑之人,只有了解所有人。這是他一個人無法做到,對整個斜陽峰來說也十分困難的事情。

所以,他常常和那些心思細膩的女孩子們搭讪。平靜的日常若是突然出現了怪異之事,身處其中的人總是會最先察覺出來。

這是曲逐陽想到的了解所有人的辦法。天樞長老自然是知悉實情的。帝君和其他幾位長老中或許有人也猜到了若幹。

這是斜陽峰的工作,也是曲逐陽背地裏常做的黑暗之事的另一面。他完全沒有讓羽夜夜了解的打算。

冗長的寂靜再次來臨。

打破沉默的依然是羽夜夜。她不滿地嘟囔:“你有本事,別只撩女弟子,也去撩一撩男弟子。”

曲逐陽偏頭看向她。她的眼皮漸漸沉重,時不時碰到一起。她又很快驚醒過來。

羽夜夜嘴角淡淡的笑容裏有一絲古怪:“你肯定知道怎麽做。”

曲逐陽冷眉微凝,語氣聽起來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我枕頭下的男色圖是你放?”

“好看嗎?”羽夜夜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問道。

曲逐陽意外十分冷靜道:“不好看。姿勢單一,動作生硬。

羽夜夜輕笑着,意味深長道:“雖然不好看,你還是看完了。”

“無聊。”曲逐陽冷冷丢下一句,再次閉上眼睛。

羽夜夜不甘心地追問道:“你有沒有發現自己打開了什麽新世界的大門?”

她的情緒有點激動,讓曲逐陽不由再次睜開眼睛掃了她一眼。

曲逐陽神情嚴肅道:“我倒是發現了一件事。”

“什麽事?”羽夜夜擺出吃瓜的姿勢,透着篝火撲閃着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注視着他。

曲逐陽嘴角微微勾起:“你的小腦袋裏都是水。”

羽夜夜不甘心道:“我以為你對女人不行,對男人會很兇猛,所以才送了禮物給你。”

“那我真是要好好謝謝你。”曲逐陽語帶嘲諷。

羽夜夜無視他話中的諷刺,順着他的話,笑着應聲道:“不客氣。”

曲逐陽眉頭微蹙了下,撿起地上一塊小木片,向羽夜夜扔過去。下一瞬間,一聲悶響。羽夜夜被打暈過去,倒在了篝火邊。

“終于安靜了。”曲逐陽心滿意足地準備好好休息一下。

忽然,他神情一凝,擡頭望向感知到的方向,心中驀得一沉。谛聽去而複返了。

曲逐陽飛快瞥了一眼昏睡過去的羽夜夜,衣袖一拂,迅速掀起地上的塵土将篝火熄滅。

沒有了光亮的指引,遠處谛聽的腳步卻沒有一絲猶豫。他依然在向兩人所在的地方走來。

戰鬥嗎?曲逐陽眉頭微蹙了下。帶着羽夜夜,他無法施展全力。為今之計,只有先避開。

“快起來,我們要走了。”曲逐陽站起身,冷聲道。

回答他的是羽夜夜平穩的呼吸聲。

他看了一眼自己剛剛動過的手,再次說道:“醒一醒,谛聽回來接你了。”

睡夢中的人紋絲不動。

曲逐陽皺眉走到羽夜夜的身邊。自己剛剛下手重了,她一時半會醒不過來。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羽夜夜,臉上露出極為難看的表情,置于身側的手不自覺并攏起來。

過了好一會,當谛聽的靈力已經近到可以清晰感知到的時候,曲逐陽緊攥的手用力展開,動作僵硬地向羽夜夜伸出雙臂。

**

溪流涓涓作響,間雜着清脆悅耳的鳥鳴。不過對睡夢中的羽夜夜來說,這個聲音實在擾夢。

她的睫毛輕顫了幾下,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下。過了片刻,她睜開茫然的澄澈雙眸,看到日光透着枝葉傾瀉下來。

這裏不是昨夜休息的地方?

羽夜夜緩緩坐起身,伸了一個懶腰。就在這時,她聽到身後一直喧嚣不停的轟鳴之聲。

羽夜夜好奇地回頭望去,一道從高處落下的瀑布猶如白練落入她的眼中。羽夜夜眨了眨眼睛,看到白練之中背對着自己站着一個人。

那人長發垂落,上半身赤.裸着,下半身随意地穿着衣裳。他渾身濕透,衣裳緊緊貼在肌膚上,正站在瀑布下承受着水流直落而下的猛烈沖洗。

羽夜夜驚訝得目光久久沒有挪動。或許是她的視線太過專注,那人感覺到什麽,猛地回過頭。

下一瞬間,羽夜夜飛快轉過身。竟然是曲逐陽!眼睛髒了!羽夜夜連忙撩起身邊的溪水用力洗眼睛。

曲逐陽看了一會兒羽夜夜背對自己忙碌的身影,從瀑布下走出來。他将身上的衣裳扯下來扔到一旁,從儲物袋內取出另一套衣裳換上。

做完這一切,曲逐陽臉色陰沉走到羽夜夜身邊,催促道:“既然醒了,我們繼續趕路。”

“好!”羽夜夜飛快答應。

她看了一眼曲逐陽,望着他依然松散的頭發,好心提醒道:“你的頭發忘了束。”

曲逐陽蹙了下眉,冷聲答道:“發帶斷了。”

羽夜夜瞄了一眼溪流,看到清澈的水面下兩條游魚正歡樂地在争奪斷裂的黑色發帶。

她擡頭打量着曲逐陽散發的樣子,一時之間非常不習慣。羽夜夜低下頭,擡手小心翼翼将自己頭上的發帶解下來一根,大方地遞到曲逐陽的面前。

她神情平靜道:“雖然是薄紅色,你別介意。”

曲逐陽看着她手心随風微微蕩漾的發帶,擡頭注視着她失去束縛有些淩亂的發絲,沒有動。羽夜夜無可奈何,低下身将發帶在溪水裏仔細洗了洗。

過了片刻,她将洗幹淨的發帶重新遞到曲逐陽的面前,不滿地催促道:“快紮起來。你散發的樣子太礙眼,看着很不習慣。”

聽到她的話,曲逐陽眼眸眯了眯。他手指微動,羽夜夜手心的發帶落在了他的手中。曲逐陽施了個清水訣将發帶上的水去除後,擡手紮住散發。

羽夜夜沒有在意這些。她偏過頭對着清澈的溪水,将自己淩亂的頭發重新梳理了一遍。原先的發型已經不能維持。她為了行動方便,也學着曲逐陽的樣子将長長的頭發紮起來。

等羽夜夜習慣了自己此刻的模樣後,她擡頭好奇問道:“為什麽我們會在這裏?”

曲逐陽輕描淡寫道:“昨晚谛聽回來了。你太累贅,只能先避一避。”

羽夜夜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為自己的累贅道歉。她想了想,發現了一個關鍵的地方。

羽夜夜擡頭望向曲逐陽,不假思索問道:“是你抱我過來的嗎?”

剎那間,她看到曲逐陽的表情扭曲了下。

羽夜夜立刻退後數步,和他拉開距離。從曲逐陽的反應,她明白了。羽夜夜的目光越過曲逐陽,看向他扔下的衣裳和兀自飛流直下的瀑布。包括他為什麽在瀑布下沖洗身體,扔掉衣裳。

“碰了就碰了,可以不要表現出像是碰到了什麽髒東西一樣的反應嗎?”羽夜夜不滿道。

曲逐陽向前走去,不悅道:“我說過,這是天生的。”

羽夜夜疾步跟上去,好心建議道:“你要不要試一試暴露療法?”

“暴露療法?”曲逐陽腳步一頓,不解地看着她。

羽夜夜輕笑道:“就是強迫自己多碰一碰女人。等你習慣了,病就好了。”

曲逐陽冰冷的目光向下掃了一眼,語氣平靜道:“你腳下有蛇。”

羽夜夜的臉色頓時煞白。她飛快竄到曲逐陽的背後,緊緊抓住他的衣角,聲音慌張問道:“快幫我把它趕走。”

曲逐陽盯着她的手,臉色立刻更加難看。他迅速将衣角抽離出來,語調微揚道:“你多練一練。等你習慣了,病就好了。”

羽夜夜被搶白一番,頓時失去了在口頭上戰勝曲逐陽的打算。她安靜下來,跟在他身邊,亦步亦趨向未知的前方走去。

走着走着,羽夜夜發現了不對勁。她環顧一圈周圍陌生的環境,忍不住提醒道:“這不是去宿營地的路。”

曲逐陽神情淡然道:“宗連已經帶人回玄天山,宿營地沒有人。”

羽夜夜腳步一頓,驚訝地望着他:“你為什麽不早說?”

“說了又能怎樣?”曲逐陽滿不在乎道,“我們依然要走出夢澤山,在附近的城池尋找回玄天山的道具。”

羽夜夜的眼中頓時一亮。她忍不住撫摸腰側的儲物袋,臉上的笑容燦爛無比。因禍得福。雖然自己被谛聽吓得不輕,可是她現在能夠去人族的城池大肆狂買一番。

“我們快走。”羽夜夜歡天喜地笑着向前奔去。

她偏向一側的頭發被一根薄紅色的發帶随意地捆綁着,看似很容易脫落。

曲逐陽瞥了眼自己身側束縛頭發的同樣的薄紅色發帶,眸色微不可查地暗了下。

**

晌午時分,羽夜夜擡頭望着眼前高聳的城牆,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我們分頭行動!”她飛快撂下一句話就要跑。

“砰!”一聲脆響,羽夜夜重重撞到了曲逐陽的結界上。

“早點買到出行的道具回玄天山。”曲逐陽冷聲說着向城內走去。

羽夜夜站在原地,氣惱得跺了跺腳。

半個時辰後,羽夜夜的腳徹底不動了。她站在繁華的街市上,眼睛目不暇接。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她一直待在玄天山。玄天山弟子們平日的用度都由專門的人負責。雖然她偶爾可以拿到一些奇怪的書籍,但也僅限于此。

羽夜夜第一次見識到這個世界的繁華。她望着各種千奇百怪的東西,身心被深深吸引住。

曲逐陽開始還催促她快走。後來,他見羽夜夜對自己說的話直接充耳不聞,便不再浪費口舌。

“亂哄哄的,有什麽好看的。”曲逐陽随意地打量了下周圍的商鋪和攤販,神情中掠過一絲不耐。

忽然,他的目光一滞,腦袋往回移了移。他視野的前方是一間富麗堂皇的商鋪,鋪內擺設着各種鱗次栉比的飾物。

曲逐陽的目光定格在一根薄紅色的發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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