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2)
更新時間:2017-04-20 18:00:03 字數:5513
原青看完,再看一遍,然後又看一遍;看過無數遍之後,幾乎已能默背整封信。
媽……
她很小心地把信拿高,不想讓信紙被淚水糊了。手指輕輕捏着,怕會揉破信紙。
六年多了,媽的聲音已有點模糊,卻在信中重新清晰了起來。
原來媽的用心是這樣的深,她從來不知道。在那些跟着媽做飯的日子裏,學着怎麽洗菜、怎麽煮飯、怎麽用永遠不足的食材做出令人飽足的一餐。
她現在終于知道,別人在她身上看到的能力,其實是媽一餐一餐幫她累積起來的。
那些日子的充實,卻慢慢被媽的病痛和爸的頹廢給消蝕掉,直到悲傷沾染一切,讓食物的香氣和滋味都失去了意義。
遲了六年的叮咛關懷,害她差點變成媽心中害怕的結果——她把自己鎖在家裏那空洞的廚房裏。
但她的悲傷何時竟已慢慢消褪?她知道,是因為一個男人的決心。
那個男人要她看清自己的天賦能力,承認自己對烹饪的熱情,一點一滴把信心灌注給她。
爸出事使得這個家差一點崩解;但爸已在努力了,哥和弟弟似乎也肯定了她的付出。
她不必離開家裏的廚房,也能再創造屬于自己的廚房。
原來她用心做菜的地方,就是她的廚房;不管是學長家的,還是全國大賽時用的。她用自己的雙手創造出讓人想一吃再吃的食物,這無疑是另一種奇蹟。
而她能擁有這些,是由媽媽給予,再由學長來完成。爸和兄弟吃的每一口都是支持她一直做下去的動力。
淚水洗滌了悲傷的殘潰,一切都變得如此鮮明。
唐益升沒有前科,對被他打傷的酒吧客人又多次誠心道歉,加能有向柏語在其中運作,兩造很快就達成了和解。
原青陪父親完成法庭手續出來,向柏語在外面等着。
“伯父還好嗎?”
“當然好!當然好!”唐益升其實挺欣賞向柏語,又受他幫忙,只是卓因潋也實在無可挑剔。
“小青,你呢?”
原青點頭,“謝謝你,我很好。”
“我有東西給你。”
她本能地就想推謝,唐益升卻忽然說:“我去洗手間,你們慢慢聊。”轉身走了。
她又謝向柏語,“爸的事能這麽快解決,我想一定是你幫的忙。”
“我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謝我。”他低聲說。
她擡頭看他。兩周不見,他似乎變了很多,下巴布滿短胡髭,頭發似更長了,狂狷之氣更盛。
除了謝他,她真的不知能說什麽。
“你還好嗎?”他審視着她,又問一次。
“我很好。你呢?”
他嘆息,“我們的對話已經退化成這樣了。”
她局促地垂眼,對于以前的事她已經不再耿耿于懷,反而被一股歉意取代。
“你知道我為什麽那晚沒有打給原希嗎?”
她搖頭。她直到隔天早上才找到哥,焦急了一整晚。
“因為我想着,如果他不知道,你就只能求助于我了。我想一人把事情搞定,這樣我就會變成大功她的個性不容她裝傻,只能小聲問:“因為我嗎?”
他深深看她,“我生日那晚是那麽的糟糕,到現在我還無法原諒自己,只想着,如果能變成你眼中的英雄……”
她無法不感動,歉意卻越發深切,“向柏語——”
“後來在全國大賽,我當然是希望你得獎,所以我算好了,五項10分都給你8.5,應該不會因為是最高分而被去掉……我本來還想,卓因潋想削減我在總會裏的影響力是他笨,不然我讓你得冠軍應該是沒問題的。”
“你是說你給的分數跟我的菜好不好吃根本無關?”
“不是。我是真的認為你該得冠軍,因為我不是廚師,而是餐飲業主,注重的不是技巧而是客人的感覺,你做的菜就是讓人有感覺。”
看她眼中仍有不信,他嘆息,“我沒有騙你。如果不是早就愛上你,你那三道菜也會讓我愛上你。”
原青啞口。
“正巧我和卓因潋的分數都被抽到了,加入總分決定名次。我特地去看他的,結果受到打擊的是我。”
他的笑意很苦,“他全打滿分,特意把自己的分數給踢掉了。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是如何的重創?”
“為什麽……這麽說?”
“他比我更信任你的實力,也更在乎你的感覺。他完全放手,證明了自己的眼光,也證明了你的實力。”
他擡眼望着遠方,語氣幽幽:“如果他不是這樣全心全意,我也許會難以放手。我攬下你爸的事後,他一次也沒有插手,也是把你的感覺放在前面,知道事情越快解決你就能越快安心。他完全把只想當英雄、只想到自己的我給比了下去。”
她看着他眼中的蕭瑟,心中深受撼動。眼前的是一個真正的男人,最終能對她坦然,也能對另一個男人展現公平大度;她以前當他是朋友,尬沒有看錯人。
“向柏語,謝謝你。”她眼中有些濕潤,“我也做錯了一件事,那就是輕易斬斷了我們的友誼。如果真是朋友,應該要體諒信任,可是我沒有做到,對不起。”
“不要這麽說,我會更難過的。”他眼中也盈着水光,“如果你願意再當朋友,我永遠不會再辜負你的信任。”
她點頭,說不出話來,伸出手去,被他雙手緊緊握住。
“學長,”
“誰?”
原青嘆口氣,臉有些紅,“卓、卓因潋。”
“還超級不順,不過好一點了。下次卓說不出來,幹脆省掉就好。”她在他的廚房裏削馬鈴薯,照例是要硬搶才能有事做,因為他總是想幫她做飯,要她坐着陪他聊天就行,說她幫家人做飯已經太辛苦。
有嗎?他明明常跟去她家,常嚴重雙重标準地非要幫忙不可,有時幹脆反客為主。
家裏那三個男人根本樂見其成,胳膊一致往外彎,不哓得為什麽還常常擠進廚房裏來,卻是什麽忙都幫不上。
“咦!這個名廚電視上都看不到啊,我沒有去賣票你就要偷笑了。”弟弟說。
“我要看好這個帥哥,不能在我屋頂下亂來。”哥說得很惡心,而且這屋頂什麽時候是他的了?
爸更過分,說他要觀摩一下,說這個女兒大概快成為潑出去的水了,他得學會自力更生。
什麽跟什麽嘛!在學長面前說她快嫁了,這不是擺明要人家趕快作決定?
通常這個廚房很吵,三個男人鬥完嘴就會來鬧他們兩個,還好學長不動如山,一兩句話就可以打發掉他們。
“你們兩個在家誰下廚啊?”弟弟又開始了。
“什麽叫在家——”原青開口。
“當然是我。”話被卓因潋截斷。
“為什麽?”弟弟樂了。
“因為伯父交代過我,要把小原捧在手心。”
弟弟吹口哨,原青差點滑倒。
想到這對話,原青臉又紅了,削皮的動作也慢下來。
“你又不專心了。叫我一聲,結果就沒下文。”他查看爐火大小。
喔,對喔。“我是想問國際大賽的事。”
她完全不知道全國大賽前三名會被派出去參加國際大賽,聽徐汀緣說起,把她吓得不輕。
上次是被抽中以後馬上上臺,沒機會做噩夢,現在離國際大賽還有一個月,這叫她怎麽捱?
“別想忽然生病、切到手、得憂郁症。你是我徒弟,不能丢我臉。”竟說得這麽不留餘地,原青嚴重不滿。
“哪有這樣強迫人參加的!我參加全國大賽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有這回事。”
“初賽過關才能晉級,你就想成反正會被踢掉就不會有壓力;說實在的,國外高手太多了——”
原青聽得滿腔沸騰,“你……你是在對我用激将法對不對?”
“不對。”他一本正經地說:“勝算太低,我只是在幫你作心理準備,怕你太傷心。”
她咬牙,他太了解她了,這樣一說,打死她也不會認輸。
“好,你是師父,你要負責幫我通過初賽!不然我……不然我……”
“怎麽樣?”他揚眉。
她心眼實在太少,不像他是厚黑門主,随便想都可以出招。
“我想到了,”他閑閑地說:“如果我沒幫你通過初賽,你可以把我鎖在房裏一個禮拜為所欲為。”
她嗆咳起來,他還很貼心地伸手幫她拍背。
“你、你是說如果我通過了,就換成你把我鎖起來為所欲為?這怎麽聽你都不吃虧啊!”而且她是近來才很後知後覺地發現,外表越嚴肅的人,越有可能是大腹黑。
“我是什麽人,字典裏沒吃虧這兩個字。”
“只有色狼這兩個字。”
他居然偏頭思索了一下,“我可以考慮這兩個字。”
她說不下去了,熱燙着臉低頭猛削馬鈴薯,被他抓住手腕,刀和馬鈴薯同時被沒收。
“你——”
“這馬鈴薯快被你削沒了。”
她一看,果然自己削得太用力,馬鈴薯很可憐地只剩三分之一。
“不專心就要乖乖受罰。”他關掉爐火,下一秒,她已經被抱上高腳凳。
還是不習慣他的吻;這輩子她恐怕都不會習慣,因為他的舌太靈巧,唇太柔軟,因為他太可口。
這段日子來他始終沒有再進一步,所以當他在吻她時空出一手探入她上衣下擺,她倒抽了口氣。
他動作很輕柔,修長、卻因天天下廚而長了繭的手指貼着她的小腹,沒有移動,但一股燙熱感迅速從他靜止的手心擴散,像電流直入她體內,她輕顫起來。
“小原,你知道我為什麽一直這麽克制嗎?”他粗嘎耳語。
她低吟,無法成言。
“因為我知道自己有多想要你,如果過了一壘,就會忍不住沖回本壘了。”
她耳中像是聽得見自己體內血液奔流的聲音。
“我很擔心你還沒有準備好。你從前不信任男人,你的身體連帶地本能抗拒,我不想給你壓力,希望你慢慢接受我。但我沒有預料到一件事。”
她想問他是什麽事,卻找不到聲音。
“我沒有想到我會一天比一天更愛你,跟着就一天比一天更想要你。”
他的呼吸也變得快而亂,他的手雖然靜止,他身體的張力卻迸發四散,她感覺到自己就坐在他最堅硬熱燙的部位上。
“這幾天我根本不敢讓你進廚房幫忙,看你的小手靈巧地動作,就想把它們拉到我身上,在我身上工作。”
她倒抽一口氣。天!他露骨的話真讓她十指都酥癢起來,原本抱住他堅實的腰,現在卻想到處亂走,想按捏,想摸索……
“剛才差一點就把你按倒在流理臺上——”
她的耳朵好像快被他的耳語燒掉了。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在她全身點火,每一寸肌膚都變得極度敏感,幾乎已到了隐隐作疼的地步。
“但是怕以後一開爐就想撲倒你,還是在這裏就好了。”
她倏然擡頭。在這裏?
“我們最喜歡的地方就是廚房,不是嗎?”
她身體的熱度已經燒過頭了,羞赧指數更是高得驚人。這裏是指就坐在這裏?
“是高難度;不過我們在廚房都很專業,沒問題的。”
“我、我沒——”再怎麽羞赧也得說清楚。
“沒關系,我也沒有。”
“什麽?”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忙得很,沒時間出廚房。”
“但是……在法國那麽久也沒有嗎?”聽說是愛的國度啊!
“在法國餐廳一天被操十八個鐘頭,剩下六個鐘頭坐車吃飯洗澡睡覺,你覺得我還有力氣去做什麽嗎?”
“那……大學裏呢?”
“你是在作性愛史調查?”
她終于被逗笑,“我真的很難相信……”
“你讨厭帥哥,我呢讨厭當帥哥,被黏多了就會練成冰凍功法,誰也別想黏上身。你以為‘冷面大廚’的名號是怎麽來的?”
“難道一直都沒有……喜歡的人?”
“我向來最有感覺的就是做菜,也許我注定要愛上心裏也只有做菜的女孩。”
身體繼續發熱,因為心中的悸動而燒得更炙;他的吻移到她耳朵,舌失探入耳內,她全身顫栗。
“小原……”
熱燙的呼喚正對着她耳朵,她的名字像是他在她身上的烙印。
“你一直沒有問我,但我知道你在全國大賽裏做的菜是為我做的。”她一震,他……真的吃出來了?
“你知道我吃了是什麽心情嗎?”
“什、什麽心情?”
“我從來只知道做菜的快樂,你讓我吃到了快樂。”
他按在她小腹的手終于動了。她穿着裙子,裙擺被他一寸一寸撩起,她覺得自己幾近赤裸,臉只能往他肩窩埋。
以為已經不能更敏感,當他的手伸進她兩腿間貼在她的小褲上,她幾乎叫出聲。
“天,你好像剛出爐的面包——”
她、她有嗎?她倒覺得他像是很有噃勁的牛排——
她差點笑出來。他們真的很沒救,連這時候都想到吃的。
“你覺得我很好笑,對不對?敢笑師父沒經驗,你這個徒弟會後悔的!”
“我哪有——”
來不及了,他已經将手指探入。
這一晚,廚房裏變得很熱、很吵、很限制級,還很……好吃。讓人想一吃再吃,停不下來。
——全書完
後記
更新時間:2017-04-20 18:00:03 字數:853
寫這個故事時,沙沙正好在巴黎小住。原本就是個愛吃的人,像是到吃到飽的餐廳吃buffet—樣完全不能克制自己,只可惜這裏的餐廳既沒有buffet,也不便宜,所以只能省着錢吃,不知怎的居然還能吃胖三公斤。
吃不過瘾,用寫的總可以吧?!剛好認識了一些來巴黎學烹饪的各國朋友,沾染到一點廚師的氣息——那真是一群熱情無比的人啊,進了廚房就精神煥發。
沙沙自己沒正式學過做菜,在家裏當然是做飯給家人吃,但家族中愛下廚的不少,自己做的無非是家常等級,從來沒有人來求:“沙沙呀,你幫我做一道XX好不好?”
不過沙沙喜歡做實驗,嘗試不同的食材、調味、香菜、做法,尤其喜歡做不同的組合,每次混出來的結果都很——呃,只能以“意外”兩字來形容。
沒關系,沒關系,自己做的沙沙通常都很喜歡吃,不會浪費地球資源。
在世界幾個地方住過之後,最棒的回憶,第一是朋友,第二當然就是吃的;尤其當兩者合在一起,實在是美妙無比(如果朋友能請客,那就堪稱完美啦,嘿嘿)。
寫這個故事,心情的起點其實不是吃,而是曾看到一個坐在路邊的流浪漢,頂着寒風坐在路邊,手上緊緊握着一支酒瓶。
手中即使沒有食物,也放不開酒瓶。他有什麽樣的真實故事,沒有人去問,也沒有人敢問。落魄潦倒的人即使開口相告,過路人大概也會忙不疊地閃避吧雖然寫到了酒,但酒多半是果而不是因;什麽樣的傷痛會讓人舉杯想要忘我?要有怎麽樣的一只手才能将人拉出溺人的酒鄉?
沙沙沒有答案,只能寫一寫自己的心情。
在巴黎看人喝酒有多種面貌,最多的是吃飯時悠然啜着,和同桌人笑談人間事。
當自己在品嘗美酒時,沙沙會想到遠方的家人,想着回去時一定要帶上一瓶,想着酒只有在分享時才醇香。
寫完這個故事,沙沙好餓啊,這就打牙祭去也。沙沙的蛋炒飯和辣子雞丁也不錯嗯!
寫給讀者寶寶的,希望是個有點酸、有點苦,餘味卻香甜可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