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苦命人家
陳大娘原名叫陳大丫,是陳家村的老實人家陳水良的大女兒,本來一切都好好的。結果,陳大丫九歲的時候,她娘被人發現死在陳家村村口的橋底下。
誰也不知道陳大丫娘的死因,陳水良是個老實人,陳大丫姐弟乖巧懂事,眼看着一家人的日子越過越好,誰也不曾想會來這麽一出。
陳大丫娘死了之後第二年,陳水良續娶了隔壁村裏的張寡婦,張寡婦底下也有一雙兒女,他們比陳大丫小很多,一家四口人忽然變成了一家六口人,陳水良家的日子過地就有些緊巴巴的。
陳大丫本來還經常在村子裏玩呢,等她娘死以後,她便很少在村子裏露面,旁人只嘆她可憐,沒媽的孩子哪個不可憐呢?
張寡婦嫁過來後,大家都以為陳大丫的日子會好過點,誰知道,張寡婦才嫁過來半年,她的一雙兒女居然都死了,而且跟陳大丫的娘一樣,都是死在村口的橋底下。
張寡婦抱着兒女的屍體在村口哭了一天一夜,整個陳家村都在同情她,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謠言傳過來,說是陳大丫是個邪祟,克親克夫克子,總之誰粘她誰死。
張寡婦聽了這話,當即便回了自己村子裏住,不慣陳水良怎麽說,她都不肯回來,陳家村的人便覺得張寡婦有些刻薄了。
陳大丫在陳家村也長到了十一歲,從來沒見陳家村出什麽事,怎麽能因為陳大丫的娘和張寡婦的兒女死了,就怪到陳大丫的頭上呢。
也就在這當口,跟陳大丫住着的大丫弟弟陳小虎忽然也出事了,他去找住在張寡婦家勸她回家的陳水良,回頭卻死在了村口的橋底下。
這件事情發生之後,整個陳家村的人都沉默了,緊接着,所有人都開始下意識地遠離陳大丫,陳大丫抱着她弟弟陳小虎的屍體在橋頭上坐了兩天,之後,她在家裏閉門不出,等到陳小虎的頭七過了以後,她在自家門口跪拜了一個時辰,磕得額頭上都是血。
從那以後,陳家村就沒再見到陳大丫了。
陳水良也不回來陳家村住了,只跟張寡婦住在隔壁村,聽說兩個人又有了孩子,不過他們沒有去找過陳大丫。
過了二十多年,陳大丫又回來了,她回來地靜悄悄的,竟是到很久以後才被人發現。原因只是,她去找裏長要屬于她的田地和屋子,卻被告知,陳水良已經将她驅逐了。
也是這時候,大家才知道,這麽些年,陳大丫一直在追查自己母親和弟弟的死因,她不相信自己是個邪祟,更不相信,自己那在水裏泥鳅似的弟弟會溺水而死。
為了追查真相,她自賣自身,去了富戶人家當丫鬟,學了點針線功夫,做得一手好活計。無奈,這當中,陳學良一直在其中阻撓,讓她根本沒辦法去查真相。更甚者,陳學良要将她賣入妓院,逼她去死。
陳學良的反常讓陳大丫意識到了什麽,她一直隐忍,悄悄地查找證據,直到一年前,她碰上了一個好人,才真正給自己鳴冤。
因為陳大丫的要求,這案子是不公開的,所以陳家村的人竟然都不知道,陳學良與張寡婦兩個人都被下了大獄,兩人近些日子才被斬頭。
陳大丫這次回來,就是給陳學良安葬的,生養大恩,她沒辦法不報。
可是,她哪裏知道,陳學良做地那麽絕,居然把家裏的老房子都悄悄賣了,田地也盡數散了,便是她的戶籍,都要給她驅除了,這是要徹底斷她的根啊!
裏長也是聽陳大丫講了,這才知道這其中曲折。
原來,陳學良表面老實,其實內裏黑心透頂,平日裏就對他的結發妻子非打即罵,跟張寡婦勾搭上後,甚至直接帶着張寡婦上門,陳大丫的娘受不了,想要跟他和離,誰知張寡婦看中陳大丫娘的那點嫁妝,竟是與陳學良商量合謀害死了她。
殺了陳大丫的娘之後,兩個人忍了一年,便勾搭在了一處。張寡婦對陳大丫和陳小虎百般嫌棄,陳學良自然對他們兩個也沒什麽好臉色,縱容着張寡婦對他們姐弟非打即罵。
張寡婦的兩個孩子也聽說了陳大丫娘的事情,他們兩個對大丫姐弟兩個也十分不友好,為了嘲笑他們兩個,他們跑去橋上嘲笑大丫姐弟,誰知道就那麽掉到河裏,淹死了。
兩個孩子死了,張寡婦恨不得殺了大丫姐弟給她的孩子償命,陳學良便給她出主意,想出了邪祟的法子,那流言誰能想到竟然是陳學良傳出去的!
之後,兩個人住到了隔壁村裏,陳小虎有一天實在忍不住想去看看自己的爹爹,竟是被張寡婦活活掐死,然後扔到了橋底下。
這兩個人本來還要對陳大丫下手,誰知道陳大丫竟然把自己賣到了富戶人家,簽了十年的契,他們一時想不到法子把人弄出來,就一邊給陳大丫找麻煩,一邊等着陳大丫契約到了把人弄到手中。
這其中辛酸,陳大丫并沒有多說,但是他們的行為,更加叫逐漸長大了的陳大丫确定了自己的娘和弟弟死因有問題。
陳大丫的話讓裏長目瞪口呆,虎毒不食子,他從來不知道,陳學良老實人的面皮下,居然如此惡毒滅絕人性。
難怪,他當時不顧宗族的反對,硬是要移出自己的戶籍,還要跟陳大丫斷絕父女關系。幸虧,裏長他們重視宗祠,雖然沒有擋住陳學良,但還是給陳大丫保留了戶籍。
裏長便做主給了陳大丫二畝良田和一些菜地,與此同時,陳家村的人都知道了隔壁張寡婦和陳學良兩個人被砍頭的事情。
村人愚昧,加上張寡婦家有意遮羞,所以人人都當陳大丫害死了陳學良這個親生父親,卻無人去追究陳學良為什麽會死。
他們坐實了陳大丫的邪祟之名,又見她老大不婚,無夫無子,便對她避如蛇蠍,除了裏長等幾個宗族知情之人,竟是沒有人願意近她半分。
陳大丫本來可以把這些事情都給村裏人說出來,但她不願意,她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父親是個什麽樣的豺狼,只當用這些罵聲來還陳學良生她養她的父女恩情。
過了幾年,裏長做媒,讓陳大丫和村裏老大未婚的陳木根結婚了。
兩個人其實算是青梅竹馬,不過陳木根因為當兵的時候受了傷,所以老大未婚,他和陳大丫在一起之後,為了讓陳大丫少受點閑言碎語,便把新房子做到了山腳下,與村裏幾乎是隔絕起來。
他對陳大丫是當真好的,兩個人老大的年紀還得了個兒子,便是陳來旺,陳大丫的名聲也因為有夫有子好了不少。
誰知,陳來旺才出生兩年,陳木根去山上打獵的時候被野豬咬死了,陳大丫悲痛的時候,再次成為了村裏人誅罰的對象。
也是從陳木根去了以後,除非必要,陳大丫幾乎不再跟陳家村的人來往。
“前陣子,我還聽柳大夫說,陳大嫂子快病死了,那陳家小子為了給他娘賺點藥錢跑去陳守財手底下做了半個月的苦工。”蘆花搖了搖頭,“那小子就是沒腦子,也不想想,附近哪個不知道,陳守財的錢是那麽好拿的?”
陳守財雖然姓陳,卻不是陳家村人,他是鄧家鎮的富戶,但卻是出了名的守財奴,人人都忘了他的原名叫什麽,只喚他陳守財。
陳守財這人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以低價買良田,然後用一點糙米糧騙人給他做白工,這家夥除了對官老爺的時候,給錢很爽快,對其他人那真是給一文錢都要拖個一年半載。
四鄰八方的人都不願意跟他合作,好在他也有自知之明,做的良田生意,也不需要跟太多人打交道,唯一需要打交道的,便是那些苦工佃戶,人人身份都不如他,自然也只能忍氣吞聲。
“蘆花,你在念叨什麽呢?可是說地陳家村的那個陳來旺?”一個婦人的嗓音打斷了蘆花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