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初露鋒芒

不怪江芙蕖疑惑,她剛剛看旺子娘和旺子的哀傷姿态,猜着這旺子娘必定是患了不可治愈的重病的,可是……她把了兩次脈,又仔細看了旺子娘的面色,白中帶黃,聽她呼吸氣短時促,顯是傷寒未妥當治療的變症。

這病……并未到不可治愈的地步啊,而且因為旺子娘底子好,其治愈可能性又大了許多,緣何旺子娘和旺子是一副必死的模樣?莫不是旺子娘還有其他病症?

這樣想着,江芙蕖便又細細探了一次旺子娘的脈,奇怪,脈相上根本沒有其他重症啊?

“喂,醜女人,你摸夠了沒?”旺子擡腿踢了江芙蕖一腳,惡聲惡氣地吼了一句,現在是什麽時辰了,這醜女人還有完沒完了?不就是一碗吃食嗎,給了她就是了,她難道還要欺負他娘的善良,要更多的東西?

一想到這個可能,旺子對江芙蕖的态度就好不起來。

江芙蕖被旺子不輕不重地踢了一腳,整個人回過神來,她不好意思對滿臉疲倦的旺子娘笑了笑,這才放開她的手,幫她掖好被角,緩緩地站起身來,一聲不吭地走出了主屋。

旺子和旺子娘對她的舉動都有些不解,不過,兩個人一個另有心思,一個太累,誰都沒去喊她,旺子哄睡了旺子娘,轉頭就怒氣匆匆地往小土屋走去。

他本以為,會看到江芙蕖在廚房裏扒拉東西,誰知道到了那小土屋,卻是見着江芙蕖窩在牆角的幹草上,發愣。

陰影遮住了江芙蕖的面容,只顯得她整個身形愈發地嬌小,旺子的腳步頓了頓,心中莫名地就軟了一下,他走到竈臺邊,打開鍋蓋,把裏面的飯碗端出來,送到江芙蕖身邊,粗聲粗氣道,“快點吃!吃完滾蛋!”

江芙蕖不妨旺子會真聽旺子娘的話,她雙手接過冒着熱氣的飯碗,小心翼翼地仿佛是捧着這個世界最易碎的珍寶一樣,看得旺子又是一聲冷哼。

不過,旺子并沒有離開的意思,他選了塊幹淨的地方,席地而坐,眼睛瞥了一小口一小口嚼飯的江芙蕖一眼,很快閉上,似乎是打算小憩。

“大娘她,患了什麽病?”江芙蕖的聲音在小小的四處透風的土屋中響起,或許是因為吃飽了飯,她的聲音不再幹啞,倒有些女子獨有的甜潤。

本是跟她無關的事情,江芙蕖也從來沒有什麽救死扶傷的責任感,她學醫是因為家學,學地好也僅僅是因為有所謂的醫學天賦,但是在今天,她卻第一次想要救一個人,救人的欲望太強烈,讓她還沒吃飽,就冒着可能吃不完的風險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蟲鳴聲在屋外響起,順着縫隙照進來的月色似乎明亮了一些。

旺子閉着眼睛,仿佛已經睡了,就在江芙蕖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卻忽然聽到他沙啞低沉的聲音,“秦大夫說,是風寒症,娘在初春的時候,赤着腳去剛化冰的河裏抓魚,就是那時候受了寒,後來就一直不好。”

原來确實是傷寒,旺子娘風寒入體,不過身子骨硬朗撐了一段時日,想必完全沒在意這小病,就拖到了後面,風寒轉傷寒,傷寒初期沒及時治療,隔了一段時間後才開始吃藥,便出現了結胸、痞氣和發黃等傷寒病變之狀。

如此說來,一切都通了。只是,若是如此,怎麽就要死了?

“旺……大哥。”江芙蕖本來想喊旺子,話到嘴邊想起醉鬼的粗俗,忙改了口,好聲好氣道,“大娘的病,不過是幾副尋常湯藥便可治愈,緣何你們一直念着……”死啊死的啊,後面幾個字,在醉鬼兇狠的目光中消了下去。

“你懂什麽?”醉鬼不屑地看了江芙蕖一眼,又重新閉上了眼睛,仿佛跟江芙蕖多說一句話都十分多餘似得。

江芙蕖見他這樣,倒也不生氣,只因她心中認定了醉鬼的孝心,便覺得這是個好人,好人她是不怕的,倒覺得這是自己在這異世的第一個有緣人,看醉鬼閉了眼睛,她便自顧自道,“大娘手足厥冷,脈微欲絕,是為寒熱複發之寒厥,只以當歸四逆湯溫經通脈便是。”

“大娘氣短脾虛,味中苦澀,是為大結胸及氣痞,用大陷胸湯蕩熱逐水可解大結胸,輔以半夏瀉心湯苦降辛開,和胃散痞,數得治後,脾胃通陽,寒症盡去,胃口大開,也不會有苦黃之态。這些藥方,只當歸、甘草、大黃等尋常藥物,莫不是此處很難尋?”

江芙蕖被忽然湊到眼前的人吓了一跳,手中的碗都差點掉了下去。

“旺大哥,你幹嘛?”

旺子此時哪裏還有先前的輕蔑之态,他幾乎是膜拜地跪在江芙蕖身邊,兩只小眼睛灼灼地看着她,仿佛她臉上長了花兒似的,“醜……菩薩天仙姑娘,你說地,都是真的嗎?我娘她的病,能治好的是嗎?”

雖然是這麽問,但旺子此刻心裏已經完全對江芙蕖信服了,江芙蕖口中說地那些東西,他雖然都不是很懂,但是其中有幾個關鍵字,卻是跟秦大夫說地一樣,比如說什麽湯,什麽當歸,甘草這種草藥。

在他娘生病之前,他對這些根本一竅不通,但是他娘病了這麽久,他就算再不懂,聽多了也耳熟了。沒想到,他娘的一點好心,居然給她争了一條命,難怪娘時常教訓他要做好人,旺子此時仿佛已經看到痊愈的娘了。

菩薩天仙姑娘?那是什麽鬼,江芙蕖被旺子胡亂的稱呼噎了一下,不過看他這麽激動的樣子,顯然是聽進去了她的話,那肯定會配合着她去給他娘抓藥治病了?江芙蕖也管不上其他,旺子娘病拖地夠久了,再晚點,怕是重藥都難愈。

“那是自然。”江芙蕖放下手中還剩一半的飯碗,就要豪氣地去開方子,卻忽然想起來,旺子這種家庭,還真不一定有毛筆,要乘熱打鐵的氣勢瞬間就蔫了下去,江芙蕖看向旺子,“旺大哥,你家有毛筆嗎?我給你開個方子,你改日去抓藥?”

……

兩人四目相對,小土屋中有片刻的安靜,旺子黝黑的臉紅了紅,好半天,他才別扭道:“等天亮了,我去裏長家借筆墨。”

“嗯。”江芙蕖看了眼外面仍舊大亮的月色,重新捧起飯碗,小口小口地開始嚼食,吃地快見底了,她才發現,醉鬼居然還跪在她的面前,她忙道,“旺大哥,你不用跪着。”

“我叫陳來旺。”醉鬼默默地看了江芙蕖一眼,倒是沒有繼續跪下去,他在江芙蕖面前坐下,做了個最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後就一聲不吭地幽幽看着她。

江芙蕖倒是沒什麽反應,只因為她從小到大被人看慣了,早就練就了被人圍觀而面不改色的本事,一直到陳來旺看了半刻鐘眼睛都快發直,她才明白了陳來旺的意思,她面上一熱,忙也做了個自我介紹:“我叫江芙蕖,陳大哥叫我芙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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