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

“得月小樓”是江夏城最大的酒樓兼客棧,雖然叫小樓,實則并非只有一座小樓那樣簡單。它前前後後共有三座樓、五處院落,可供行人吃飯住宿,是遠近聞名的投宿打尖之地。

這日龍辰昱一行便在近午時分入城抵達得月小樓。

在樓外迎客的夥計看到這輛奢華的馬車、車旁随侍的青衣武士個個都非泛泛之輩,便知道來者身份不凡。

只是,從車裏下來的那位公子卻讓他吃了一驚。

那是位錦衣玉貌的俊逸男子,周身透着一股清秀氣質。可是,他一說話,便打破了旁人所有的美好想像。

“娘子,這裏人好多,我不喜歡。”

那聲音分明透着稚氣天真,一如孩童。

“我餓了。”随着這個嬌柔的聲音,馬車上走下來一位披着狐裘的少婦,她的容顏清妍雅致。

單講容貌,這兩人倒是一對玉人,只可惜了,這樣出色的女子卻嫁了這麽一個癡傻的男子。

夥計心頭不由得嘆息,這世間事果然難以盡善盡美。

“娘子,我抱你進去啊,莫髒了你的鞋。”

徐玉敏待要拒絕,龍辰昱卻已伸手過來,她只得識趣地閉上了嘴。

他要人前作戲,她即便不想配合,也不能拒絕。

一個男子将一妙齡美貌少婦抱入門,這無論在何時都是足夠吸引人注意的事,因此,他們一入門便成為衆所矚目的焦點,實是情理之中。

徐玉敏頗羞赧,便将頭埋在了龍辰昱的懷中。

“一座清靜小院,不許人前去打擾。”侍衛說話的同時将銀元寶擲到櫃臺上。掌櫃見多識廣,知這一行人不好惹,忙點頭哈腰答應。

“娘子,今天我們在廳裏用飯好不好?”

“你不是不喜歡人多?”徐玉敏不能不開口,她實在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丢人現眼。他扮愚癡上瘾,她卻沒有陪他演戲的意願。

“娘子喜歡我便喜歡啊。”龍辰昱撲閃着那雙澄澈的星目,一副讨好賣乖的模樣。

如果不是深知內情,徐玉敏真是要被他這副純良的樣子騙去了,可惜——下意識抿抿唇,很是不甘願地點頭道:“好,就在廳裏用飯。”

當龍辰昱張開嘴等着她喂的時候,徐玉敏很想把碗直接扣到他頭上,他演夠了沒有,傻子便不會自己動手吃飯嗎?那是殘廢好不好。

徐玉敏暗自深呼吸,強制壓下想抽人的欲望,面沉如水地夾了飯菜,坐到他身邊一口一口地喂食。

突然之間她有種當娘的錯覺——這想法立時讓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娘子,你手不要抖。”

徐玉敏偷偷瞪他一眼,咬着牙繼續喂,心說:你可以把那個“子”去掉,我會覺得很合心意。

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這是客棧大廳內其他客人的心聲。

便是富貴無雙、便是錦衣玉食,這樣的女子嫁了這樣的夫君那真是暴殄天物、慘無人道啊。

好不容易,徐玉敏喂飽了不要臉面的平王,才要坐回去吃自己的飯,又被他接下來的一句話驚到了。

“娘子,我也喂你吃好不好?”

徐玉敏簡直都要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傻了。

看着自家王妃那張強忍怒氣的臉,龍辰昱卻心情愉悅,捧了飯碗将飯菜喂到她嘴邊,等她張口。

徐玉敏暗自默念道經維持冷靜,然後張口将飯菜吃了下去。她不跟他一般見識,這個混蛋蠢子!

他喂一口,她吃一口,很是和諧。

只是……

“呀,喂偏了,我幫你擦……”龍辰昱看看自己的手,眨了下眼,然後驀地舔上她的唇邊,将那唇上沾着的醬汁舔吻去。

飯廳之中突然有那麽一刻的寂靜無聲。

徐玉敏的臉瞬間暴紅,又羞又惱,手捂在被舔吻過的地方,惱怒地瞪他一眼,然後霍然起身,“我先回去歇息去了。”

龍辰昱急忙放下碗筷,追了上去,“娘子,你等等我……”

他們一走,侍衛自然也跟了上去。

客棧大廳內立刻開始響起了嗡噏的議論聲。

負氣回到栖身小院的徐玉敏憤憤地進了主屋,回身要關門。

“娘子。”龍辰昱及時頂住了門。

徐玉敏見無法拒他于門外,索性轉身往裏走去。

龍辰昱進房,關門落闩後,也走了進去。

一進去就看到妻子坐在床邊,臉上猶有未消的餘怒,他不由得嘴角微揚,走到她身邊,摟住她透着馨香的身子,低低笑道:“敏兒真的生為夫的氣了?”

徐玉敏掙了幾下沒掙開,索性放棄,但實在是忍不下那口氣,“你好歹也是一朝王爺,能要些臉面嗎?”

龍辰昱一本正經地道:“本王如今腦子受損,哪裏還有臉面可言?”總是要作戲給一些人看到才行。

徐玉敏忍不住反唇相稽,“便是腦子受創,那種事也是可以于人面前做的嗎?”

龍辰昱失笑,“失智之人不論做出何種行止都在情理之中。”

雖知他所言不虛,但他畢竟是假裝的,這就讓她很是惱火。

龍辰昱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手也探進了她衣襟之內,“敏兒是不想我在人前做這樣的事嗎?”他一下将她撲倒在床,俯身吻了上去。

徐玉敏下意識地開始掙紮。大白天的,他是要如何?

她越是掙紮,龍辰昱反而越不放她,最後心火被徹底撩撥而起,索性扯落了帷帳,專心享受夫妻閨房之樂去了。

他本是率性之人,又是面對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何必有所顧忌?

在他越來越激烈的動作中,徐玉敏的抗拒漸漸變弱,最後只能本能地依附着他承受他的攻勢,腦子裏陷入一片空白。

在他終于滿足地退出她的身體時,她有好一會兒的空茫。

徐玉敏閉着眼,有些絕望地想,她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竟然開始享受他的需索,甚至于無意識地主動迎合。

一行淸淚從眼角淌下,她不喜歡這樣的改變,她是讨厭這個男人的,是在情勢所迫之下無奈讓他奪去身子。她不喜歡皇家,不喜歡王府那座牢籠,甚至讨厭帶來這一切改變的京城……

龍辰昱伸手撫過她眼角的淚,心頭有些揪疼,還是無法讓她心甘情願嗎?

他抱緊了她,呓語般地道:“敏兒,別哭,你的淚讓為夫心都痛了。”

徐玉敏伸手捶打他的胸口,“你為什麽一定要這樣?我不喜歡。”

“好好,為夫答應你,日後不這樣了。”大不了晚上努力些,白日宣淫也是情不自禁,聖人也有忍不住的時候,何況他又不是柳下惠,嬌妻在懷,天時地利人和,自然放縱了些。

徐玉敏捶打的力道漸小,最後推開他,背過身子面牆而卧,不再理他。

龍辰昱只是默默地從後摟住她的腰,心中嘆了口氣,這樣的她只怕也不願替他孕育子嗣的,還是要等啊。

他見過被迫懷上不喜歡的人子嗣的女人像發瘋一樣自殘的樣子,那在他幼年的記憶裏刻下了深深的烙印,無論如何都抹不掉,随着年長反而記憶越來越清晰,簡直刻骨銘心。

越往北走,天氣越冷。

道路兩旁的樹木已經枝葉凋零,于寒風中嗚咽蕭瑟。

有別于車廂外的冷肅,車廂內卻是透着暖意的。

車廂鋪了厚厚的波斯毯,車廂壁也釘了厚厚的毛皮,還點了一只精巧的炭爐,爐中不時閃爍着點點火光,透着絲絲溫暖。

龍辰昱斜靠在引枕上,手裏拿着一只小酒壺,不時往嘴裏倒一口,眼睛卻看着對面專心縫制香囊的人。

他知道她清淨無争,一身武功深藏不露,卻還真是沒想過她于針爾女紅也是精通的。

在那塊不大的錦帛上,她飛針走線,繡出的花紋、圖形栩栩如生。

“敏兒。”

“嗯?”徐玉敏口中答應,手中卻沒停,甚至連看他一眼都沒有。

“你師父從小是按大家閨秀的教養教你的嗎?”他實在是很好奇,她明明長在道院,但是身上的氣質卻高潔出塵,甚至比許多世家名門的千金閨秀還要出衆,只是在一些宮廷禮節上她可能有所不及。

提到師父,徐玉敏停下手中的針,似乎是想了想,然後嘴角不自覺地勾起,漾出一抹淺淡的笑,“我師父是個很好的人。”

說了等于沒說,根本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龍辰昱也不計較,他反正也是随便問問。

“繡花是為了練暗器,擲暗器的時候力道、方位、角度等等都很重要,所以繡花很适合用來磨練暗器的精确度。”

“……”這倒是很新奇的說法。

然後,龍辰昱想到一件事,“你以前練暗器是用什麽?”

徐玉敏捏着手裏的繡花針展示給他看,理所當然地道:“繡花針啊,師父說這個當暗器很便宜,像江湖中一些敗家的人拿镖啊、金珠銀彈啊什麽的,簡直是太浪費了,完全當自己是土財主一樣揮霍。”

“咳咳……”龍辰昱不幸被倒進口裏的酒嗆到了。她那師父簡直一點兒不像個出家人啊。

徐玉敏瞪他,她沒有在說笑,他為何反應這麽強烈?

雖然,她其實也覺得師父經常有那麽點……不,是很不仙風道骨,但是,她可以私下腹诽一下,別人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的。

“你師父到底是誰啊?”龍辰昱簡直太好奇了。

徐玉敏的答案一如既往,“反正你也不認識,知道也沒用。”

總之,她就是不肯告訴他就對了,這分明就是還防着他,留着一條退路随時準備甩了他走人。

這個認知讓龍辰昱着實不舒服,江湖有那麽好嗎,她為什麽就不肯踏實地留在他身邊當平王妃呢?

還是他對她不夠好?他除了在床上的時候太過盡心,其他真的是沒什麽好挑剔的了,從來也沒有拈花惹草的意願,就想守着她白頭到老,這樣還不行嗎?

龍辰昱從對面移到她身邊,抓了她的腳擱到自己的膝上摩挲,道:“敏兒,你到底為什麽不肯做我的王妃?”

為什麽?徐玉敏難得沉思了一下。

原本這樁婚事與她是毫無關系的,若非胞姐失節在先,她大概這輩子就是一個江湖散人罷了。

但是,事情沒有如果,只有結果。

所以,她被迫成了這樁婚事的犠牲品,嫁入了平王府,成了平王妃,但這不是她的人生啊。

龍辰昱又是一個貪歡重欲的人,這與她從小受到的清心寡欲戒條完全相悖,她很不适應、很反感,雖然有時候她也很喜歡兩個人做那種事的感覺。

思考過後,徐玉敏給了他答案,“你很麻煩。”

龍辰昱飽受打擊,任他再怎麽想,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答案。

他很麻煩?

這算什麽答案?

可這偏偏真就是個答案啊。

“敏兒,其實為夫一點都不麻煩的,真的。”龍辰昱開始搜刮自己不麻煩的證據,“為夫身家清白,府裏也沒有一群莺莺燕燕,外面更沒有紅顏知己什麽的,而且不是皇儲,不會争權奪利……”

“那你當年為什麽會被人謀剌,導致腦部受創?”徐玉敏輕飄飄一句話便一下戳破了他的美好言論。

龍辰昱抿抿唇,繼續游說,“就算争權奪利這個有,但你們女人要的不就是一個對自己一往情深、死心塌地的男人嗎?”

徐玉敏磨眉看他,目光充滿着憤憑,“我是出家人。”可是如今卻被你硬生生沾染了一身的紅塵孽障,沉淪在男歡女愛中無法自拔。

龍辰昱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要碎了,這完全就說不通嘛。

出家人!

龍辰昱承認她跟那身道袍很相襯,但是他讨厭她穿道袍的樣子,就好像遠得讓他構不到一樣,他不喜歡那樣。

去他的出家人!

他寧願被她當成惡棍,也不希望她去當出家人。

出家人有什麽好?清規戒律……好吧,其實當初她就說過,她的師父不是個守三清戒律的人,她身為弟子自然也一脈相承。

但是,請修持身卻是最讓人深惡痛絕的,男歡女愛是人之常情,何況他們是夫妻,親熱也是不為過的。

想到這裏,龍辰昱摩挲她腳的手便有些不受控制地往上攀爬。

“龍辰昱!”

龍辰昱看到她眼中的怒火,抿抿唇,老實地又把手放回了老地方。

好吧,白日宣淫是不對的。

“敏兒,你是本王的王妃,是上了皇家玉牒的,無論願不願意你都是本王的王妃,皇家的媳婦。”

徐玉敏臉上神色一黯,低下頭繼續去繡自己的香囊。

她又何嘗不明白這點呢?

如果他沒有追上來,再尋到她;如果他幹脆一點,認了李代桃僵的徐玉蓉,那麽這件事就真的與她再也沒有關系了。

可是,他尋出京,又找到了她……

師父常說,天道有常,天道無常,各有因緣,莫怨人。

“敏兒——”龍辰昱暗暗有些惱意,他最不喜歡她這樣一言不發了,每每激得他火冒三丈,然後就會忍不住對她做些不太好的事。

徐玉敏的聲音帶了些無奈,亦透出幾分蕭索,“你說的我都知道,所以我沒有跑不是嗎?”或許他真是她命中的劫,是她今生無法逃脫的業。

龍辰昱心中那把火突然熄了,是呀,她若真想跑還是能跑掉的,可在他尋到她的那一刻,她似乎就認命了。

或許——龍辰昱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她很聰明,考慮到了許多事,這估計是她當初沒有在入京後便一走了之,而是聽話嫁人的根本原因。有了機會,她也能置之死地而後生,搏一次。

無論她表現得多麽對徐家深惡痛絕,她始終都是徐家的女兒,不可能會真的坐視徐氏九族遭殃。

想通這些,非但沒有讓龍辰昱心裏舒服,反而讓他更加的煩躁。

徐玉敏感受到腳上傳來很大的力道,這讓她十分不适,但是她只是蹙緊了眉頭,卻沒有說話。

他們這樣一路往北,似乎是要往青州去,可師父應該不會去那樣冰天雪地的地方,師父是最怕冷的,也最不喜歡自讨苦吃。即便是要看人尋寶,在有機會挑選的

時候她更可能去那些風景好一點的地方。

“敏兒。”

徐玉敏擡眸看了他一眼,總覺得他這聲叫喚有些不同。

龍辰昱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你肯為我生孩子嗎?”

生怕錯過她的任何一個細微的神情變化。

徐玉敏愣住了。

孩子?

她好像一直沒有想過,是了,他們總會有孩子的。

見她不答,龍辰昱的心立時提了起來,“你不願意嗎?如果懷上了,你是不是一定會想方設法地打掉他?”

徐玉敏蹙眉,不解地道:“我為什麽要這樣做,他是一條生命不是嗎?”更何況那是她的孩子,也是他的骨血。

“你恨本王。”他給她原因。

徐玉敏又愣了一下,然後說得很慢,似乎也在思索一般地道:“也許……我沒那麽恨你吧,至少我不會因為恨你而去傷害我肚子裏的小生命。”

她真的恨他嗎?突然之間,徐玉敏也不确定了。

出家清修之人講究四大皆空,她自幼修道心性淡泊,少有事情可以撩動她的心緒。

可是,這個男人最初以那樣一個童稚的模樣猝不及防地闖入她的世界。洞房夜,強硬而狂暴地奪了她的身子,讓她忍不住對他咬牙切齒,即使離開了他,想到他的時候也會情不自禁氣得渾身發抖,無論如何都不能平淡以對。

這是恨吧?

可是,如果真的恨,又為什麽在他遇到危險的時候會揪心,會忍不住着急、會忍不住起殺意?

突然之間,徐玉敏害怕得不敢再往下深想……她,她還是恨他好了……

龍辰昱突然激動地将她拽入懷中抱住,驚喜無比地道:“真的?”

“你放開我。”

“是真的嗎?”

“我沒有懷孕。”徐玉敏不得不提醒他,“我的癸水還沒幹淨。”

龍辰昱的臉色為之一變,她提醒他了,她那該死的癸水害他這幾天一直沒能真正地沾她的身,這讓他很不舒爽。

“它什麽時候才能幹淨?”

徐玉敏沒理他,她最讨厭他不知節制地索歡了,連帶的讓她也變得堕落。龍辰昱臉色有些陰沉,按撫她纖足的手又有些重。

徐玉敏仍舊只是蹙眉,而不開口。

大多時候,她是不想理他的。但如果一直不搭理他,他又會像抓狂一樣地撲上來,所以,她會适當地理一下他一下,這是這段日子她與他相處下來得出的結論。

她一直壓着底線,不能讓他抓狂!

其實,有時候看他被心火撩撥得暴躁的情形,徐玉敏覺得還是挺有意思的。

荒原古道,枯黃的草迎風搖擺。

在這樣荒涼的地方,卻有一家客棧。

凜冽寒風中,店幌也在風中瑟瑟飄搖。

“一家春”是這個客棧的名字,在這滿目荒蕪中看來卻顯得分外的合宜。

當龍辰昱一行走進去的時候,客棧內的人都有志一同地往門口看了一眼。龍辰昱看到滿客棧的江湖人,心中亦不由得微怔,越往北行,江湖人越漸增多,可見為那傳聞中的寶藏而來的人為數之衆。

徐玉敏卻對那些目光視而不見,迳自牽了龍辰昱的手往樓上去。

樓下已是萬頭攢動,自然是要往樓上而去。

“娘子,這裏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啊?”

聽到龍辰昱這樣清潤純良的稚音,徐玉敏用力攥緊他的手,有一種直接将他踹下樓梯的沖動。

她真的不喜歡陪他演這白癡與白癡娘子的戲,讓人很暴躁。

“天冷,外面待着不舒服,自然都到屋裏來了。”

“哦,就像我們一樣啊。”

“對。”

這樣似母子一般的對話,不經意間便充分暴露了來人的智力程度,客棧中的江湖人不由得有些納悶,這樣看着非同一般富貴的人到這苦寒之地來做什麽?

樓上的人亦是不少,好在還有一處空桌,徐玉敏一行過去坐了。

夥計趕着過來上茶,一邊道:“客官吃些什麽?”

徐玉敏道:“有什麽好的便上好了。”

“好咧。”

“等等。”她叫住了欲走的夥計。

“客官還有何吩咐?”

“我想打聽一個人。”

随行侍衛扔了一塊碎銀過去,夥計接了,眉開眼笑地回道:“客官請問,只要小的知道一定知無不言。”

“你可知道無雲上人?小婦人欲尋上人為拙夫治病,聽聞上人近來到青州,不知可有她的消息?”

她這話一出口,店中的江湖人這才恍然大悟為何在這寒冬之際,這樣的富貴之人會頂風冒雪到青州來了——原是為了求醫!

這與他們沒有沖突,便再無人關注。

龍辰昱心中暗贊妻子一聲,看她好似不通俗事,但是卻又常常有令人驚奇的一面。

“夫人問小的可算是問對了,前些天無雲上人還曾在小店打尖。”

“不知上人往哪個方向去了?”徐玉敏面露焦急之色。

“向北。”

“多謝了。”

“客官不必客氣。”

“娘子,我要吃飯,餓了。”

徐玉敏忍着将熱茶迎面潑過去的沖動,柔聲道:“乖,一會兒飯菜便送上來了。”

龍辰昱暗自咬牙,她這分明是故意的。

徐玉敏心道:我就是故意的,你想扮愚癡,好啊,我配合你,非得讓你的愚癡加倍不可。

夥計自然不知這夫妻兩人間的暗中洶湧,在一旁道:“小的這就下去傳菜,一會兒便能上來,公子莫急。”

龍辰星一頭栽進妻子的懷中,抱着她的腰撒嬌,“敏兒,我餓了,要吃飯。”

徐玉敏差一點就伸手拍開他,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緒,好聲好氣地道:“乖,我們先喝口茶潤潤喉,一會兒飯就來了。”

龍辰昱只是不理,在她懷中好是磨蹭了一會兒,直磨得徐玉敏的一張俏臉滿是潮紅,才終于放棄挑逗她,直起身來。

一旁的侍衛眼觀鼻,鼻觀心,只當自己不存在。

王爺調戲王妃的時候一定要無視,否則無論誰惱羞成怒,他們也承受不起。

店中其他人看到這樣的情形,不由得益發為這美貌少婦惋惜不已,真是一朵鮮花插到了牛糞上。

夥計來上菜的時候,又有人從樓梯走上來,一邊走還一邊道:“這見鬼的天氣,竟然又下起雪來了。”

徐玉敏擡眼看去,就見來人正一邊撣着身上的雪,一邊尋找空位。

外面竟然下雪了嗎?

徐玉敏眉頭微蹙,風雪交加,今天只怕要宿在這裏了。

“娘子,吃飯。”

徐玉敏回神,只看到龍辰昱一臉稚子表情,張大了口等她喂食。

心裏嘆口氣,認命地夾了飯菜,一口一口地喂他,間或會被他藉機揩些油。

這些日子她習以為常後倒不覺得如何,反而是這客棧中的人不時投來的目光讓她心生不耐。

“夫人,已經訂好客房,公子與夫人用完飯便可以回房歇息去了。”

徐玉敏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這些瑣事随行的侍衛一直做得很好,完全不必他們夫妻操心,時間一長,她倒也習慣了交由他們打點瑣事。

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原本她對夫妻之事很是抵觸,但随着相處的時間增加,她竟然也慢慢習慣了龍辰昱夜裏的折騰,這讓她光想背脊都有些發涼。

徐玉敏一雙如秋水般明亮的陣子驚疑不定地看着老實吞飯的龍辰昱,他是不是打着這樣蠶食鯨吞的主意?

龍辰昱朝她明亮地一笑。

徐玉敏忍不住又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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