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1)

更新時間:2017-04-20 18:00:03 字數:5163

食藝社的門又鎖了。今天只有三個人,其中兩個是被叫來讨論全國大賽的準備事宜。于奇晏向來尊敬卓因潋,覺得他嚴謹的作風雖然不合自己的風格,但社團能有今天,卓學長是最大功臣。

沒有食藝社,于奇晏不會終于對自己肯定該走哪條路。他能當上社長,也着實發掘出自己在管理上的能力,不管将來是經營餐廳還是置身廚房,他都可以考慮,說不定兩者包辦。

不過這次的大賽絕對得搞定才行——“學長能夠幫忙,我們真的很幸運。”于奇晏說。

卓因潋沒有回話,低頭翻着前兩年出賽的擋案。自從他任內幾乎所有獎項全包,就差不多奠定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地位。果不其然,下一屆很可憐地大為失色,他拿到的個人冠軍沒了不說,連全隊冠軍的寶座也還給宿敵羅大餐研社。

羅大是貴族式大學,連餐研社都和瑞士一家六星級飯店合作,財力雄厚,人脈更是寬博。在卓因潋之前,聯大食藝社最多只有第二名的份,他能帶領全社勝出,已經是破天荒的事了,大家也沒期望之後能繼續。

卓因潋大四掌舵的那年,于奇晏和徐汀緣是大一新生,一年的調教讓他倆很清楚卓因潋的作風,但因程度與年級上相差太遠,加上卓因潋不易親近,他倆和這個名學長也就談不上熟稔。

但學長一回國,于奇晏便去找他;于奇晏沒有猜錯,學長果然很在意食藝社是否能奪回當年得來不易的寶座……

但學長投入這次比賽的程度,連于奇晏都感到意外。即便當年打拚得最如火如荼的時候,也沒有單獨特訓這種事。

“學長還是對社裏的事這麽關心,”徐汀緣笑說,“特訓什麽時候開始呢?”

“已經開始了。”卓因潋淡然地說。

“已經開始了?”徐汀緣詫道,和于奇晏互望一眼。集訓也不過是前天的事。

“一對一特訊會不會太吓到學妹了?”徐汀緣調促。

“我就是要吓她,你們沒有看出來?”卓因潋說,“但她怎麽吓也吓不走,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于奇晏說:“學長本來就夠吓人了,老實說,如果學長忙,我倒可以——”

“是我的特訓,你們不要插手。”

“學長真是的,對誰都這麽吓人。”徐汀緣嗔道。“是我讓她進來的,學長可別欺負她。”

“是你負責甄試的?還有誰?”

“就只有我。那天剛好大家都很忙。”

“她表現得怎麽樣?”卓因潋問。

“學長是在懷疑我看人的眼光嗎?”徐汀緣半笑半抗議。

“到底怎麽樣?”

“她甄試的時候很緊張,但是她做起料理的神态,有點——”

“不專心。好像心在別的地方。”于奇晏說。

“剛好相反,是很專注,”徐汀緣搖頭,“她好像想在菜裏找到什麽東西,做得滿頭大汗,小臉脹得紅紅的,嘴唇都咬腫了……但我有種感覺,讓她緊張的不是甄試,而是其它什麽原因。”

“我沒有說她不努力,而是說她做起料理來總是心事重重,有點像在做最後的晚餐。”于奇晏說。

“你觀察得很仔細。”卓因潋語聲平平地說。

于奇晏有些奇怪地眨眨眼,學長的冷面好像比平常更冷了。

徐汀緣問:“學長,這次比賽還有什麽其它該注意的事?”

唐原青的事就暫且結束讨論,于奇晏還想說什麽,又決定還是不提的好。

“這次的評審名單,我建議也要從候選人中抽簽決定,大會接受了。這樣一來,沒有人能事先研究評審的喜好,只能開發出自己的味道。”

“學長……還真公平。”徐汀緣吐舌。

“既然推不掉評審的位置,就應該這樣。”

“學長,您不是和羅大有什麽仇吧?”徐汀緣問。

“我們是平民學校,他們是貴族學校,不必有仇就有得打了。”于奇晏說。

他倆等了一下,其實沒有冀望卓因潋會回答,卓學長說話常常讓人無法招架,因為他剛好和于奇晏的圓融相反,沒有說不出口的話,只有讓旁人聽了後悔開口問的話。

“沒有仇,只是不屑而已。”

兩人都吓了一大跳!這、這聽起來好像更嚴重啊,發生過什麽事?

“學長——”兩人同時鼓起勇氣想問。

卓因潋不疾不徐地站起,“他們也會有一個評審,不過誰也不知道誰會被抽到。不要光說八卦而忘了我們究竟在比什麽。其他社員你們要密切監督,我有事先走了。”

就這樣,卓學長不想說的,其他人識趣的話就最好閉嘴。

徐汀緣不死心,“學長……你特訓學妹,不是還想把她吓走吧?”她不懂為什麽學長存心吓走學妹,心中覺得不對勁。

“唐原青由我來負責。”

丢下這句話就走了。

學妹才剛進來一個月,就引起這麽大的注意……

她印象中的學妹,是對她特別恭敬、天天和好友膩在一起、從來不跟男孩子走得近的靜默小女生,怎麽會對學長如此強硬呢?那個任誰看了都不自覺要敬畏和心跳的卓因潋。

而歷練驚人的卓學長,又為什麽鎖定學妹來特訓?他在社長任內那年都沒有這麽做過,那時大一就入社的徐汀緣記得很清楚。

卓學長從不對任何社員特別關注,只是一視同仁的嚴格,偷懶或趕不上的一律退社,無一例外。

是學長變了,還是有什麽特殊原因?

原青回到家裏,看到床上有一本食譜。

她心一跳。不可能是卓學長吧?他不知道她家在哪裏,而且要給東西剛才當面給不就行了?

她翻開第一頁,上頭大大的字跡——“不願見我,下廚時可以想想我嗎?”

是向柏語。

一定是哥代放的。到底向柏語是怎麽說服哥的?

她把食譜砰然合上,放到桌上去。

想丢掉,但不知怎的竟猶豫了。

腦中忽然浮現學長櫥櫃裏上百本的食譜;把好好一本新食譜丢掉,學長知道了一定會把她罵到臭頭不對,學長從來不用罵的,一兩句義正辭嚴的話就讓人擡不起頭來了。

她瞪着那本食譜。原以為早就過去了,他為什麽還要生事?

第一次見到向柏語的時候,覺得他很招搖。

他和哥站在家門前談話,比哥還要高上一截,身穿黑色皮衣,長發微卷,一副搖滾歌手的打扮,和總是西裝筆挺的哥形成視覺上的強烈對比。

哥不知說了什麽,向柏語大笑,笑得前仰後合,雪白的牙在陽光中閃耀,長長的睫毛蓋住了那雙大眼。

他的笑聲豪邁不羁,事實證明他的人也一樣。

她走近的時候他沒有停住笑聲,邊擦眼角邊看着她,笑完了對她眨眼,“眼睛和嘴巴跟你哥很像,只是沒有那麽性感。你一定就是那個正經八百的妹妹了。”

她不喜歡被拿來跟哥或弟比較。唐家男人都俊,從小聽膩了帥哥之領的評語,覺得天下膚淺之最莫過于此。

人生得怎樣本來自己就無法控制,加上現在整容技術發達又平價,美醜的價值就更值得懷疑了。到底為什麽大家都像被洗了腦似的,專看人的皮相?

現在她看到帥哥就自動扣分,因為深知他們從小被衆人寵大,就算不是他們的錯,也挽救不了他們養成的習性。

原青看過新聞上一則研究報告——專家派了打扮成美醜胖瘦老中青不.的研宂生去求職,結果越順眼的人當然越容易找到工作。另一個是美國餐飲業的調查,發現越漂殼、打扮越性感的服務生小費就越高。

這種現象,就算說是人性使然,也不能稍減讓人想吐血的沖動——尤其是那些不美的女人情何以堪?

人類再進步,結果還是只看一眼就定了高下,這是什麽世界?

那是不是大家都該去整容?結果每個人都差不多漂殼,世界就大同了嗎?

還是再繼續去整去比,像核武競賽一樣?

這個人還劈頭就說什麽性感不性感的,簡直有病!

“我不是。”她故意這麽說。她的意思當然是“我哪有正經八百”,而不是“我不是他妹”。

結果那男人又笑了,轉頭對唐原希說:“你說得沒錯,真是有夠正經的。”

她不想理他們,迳自要進門,那男人說:“我叫向柏語。”

簡簡單單,好像全世界都該認識他。

這種自信,就是帥哥族最大的本錢,也是他們的致命傷,就像帝國必亡一樣,帥哥也都沒救。

“你這樣變成歧視帥哥了,你知不知道?”芯容抗議過。

“他們被優待了半輩子,就被我一人歧視,沒差。”

“可是帥也不是他們的錯啊。”

“我沒說是他們的錯,可是他們被多加的分我就要扣回來。”

芯容絲毫沒被說服,繼續去迷她的帥哥,後來機會終于來了,拚命拿向柏語來取笑原青。

“我”點也不覺得他帥。”這是原青的真心話。

“拜托,你是眼睛瞎了還是打死不承認?”

向柏語第二次碰上她,是幫哥拿錢來給她,要給家用的。原青正和芯容看完電影,本來是跟哥約好碰面,沒想到來的是向柏語。

“嘿,那個搖滾歌手型的高個子是不是朝我們走過來?”芯容眼尖,一下子就鎖定他。

原青蹙眉,很想轉身就走,不過眼睛已經對上向柏語的,來不及了。

“唐原青,你還真好找。”他笑着說,“你哥托我來的。”

“原青很好找嗎?為什麽?”芯容也笑,顯然遇上帥哥心情大好。“因為滿街上沒有笑容的就只有她。”

芯容左右張望。“這也太誇張了吧?”

“不誇張。她一天會笑幾次,你說說。”

“真的耶!我得努力想才想得起來。”

他們談笑風生,如果原青脾氣真有那麽差,早就翻臉了。不過她是不可能對芯容翻臉的,只是無奈地說:“你們談完了的話,東西是不是可以給我了?”

她不喜歡談錢,因為哥的錢從哪裏來的她常常搞不清楚,可是自己又還沒有能力賺錢貼補家用,假日在超商打工的錢只夠交學費和作為自己的生活費。

向柏語一肩背着背包,雙手仍插在牛仔褲口袋裏。“有這麽急嗎?你們還沒吃午飯吧?”

芯容舉起雙手。“我今天斷食,完全禁不起誘惑,先走一步了!你們慢慢吃。”

“我不餓。”原青拉住她,“我們說好要逛書店的,你怎麽可以不要?”

“人家是你哥的朋友吧?招呼一下朋友的妹妹有什麽不對?你不像我,瘦得像竹竿,一餐也不該錯過。”

芯容是豐滿型的,老是怪食藝社害她變肥,叨念着原青為什麽越煮越瘦,人都快要看不見了。

“你哥交代的。”原青正要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走人,向柏語丢下這一句。

她咬牙。哥是在幹什麽?明明電話裏說自己會來,現在這又是怎樣?

雖然哥常半取笑地要幫她拉線,卻從來沒有做到這樣的地步,難道是向柏語開口要來的?

她沒有那麽自戀,只是疑心病特別重。她轉向芯容。“我馬上就冋去。”

芯容好像松了一口氣,走了。原青猜想死黨想促成好事,又覺得她脊翻臉,所以決定先走為妙。她不願為難芯容,只能放人。

芯容一定覺得這是一個治她“反帥哥病”的好機會,不過好友的算盤顯然打錯了,原青才不覺得這個男人有多帥,只是自我感覺良好罷了。

身材精練、打扮狂野,這是向柏語沒錯;但帥是一種很主觀的定義,她既然讨厭,也就從來沒想過自已對帥的定義是什麽。

向柏語給她的感覺就是侵略性過強,大剌剌地逗人、評論,好像有多了解她似的。他們碰面兩次,說上的話連五句都不到。

她不想再說更多的話,但這樣就得真的無禮拒絕,她再度伸出手去。“謝謝你。東西呢?”

他看了一眼她的手,雙手仍沒有抽出口袋的打算。“你不會是怕我吧?”

該死的!“我為什麽要怕你?”明知道可能是激将法,還是忍不住。

他聳肩。“好像還沒有女人怕我的,你是第一個。”

“我才不怕你。”既然他不要禮貌,她也沒辦法。“我是讨厭你。”

“那你絕對是第一個。”他笑了。

牛皮糖說的就是這種人嗎?但他根本不需要當什麽牛皮糖,就算她不覺得他帥,也能感受到他的一種魅力,不光是單純的自信而已。

家裏男人沒一個靠得住,使她對哥推到她眼前的男人也興趣缺缺,尤其哥的朋友多半皮相好,更是讓人皺眉。

說讨厭他,好像太過分了一點,她最多也只是不耐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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